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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大人就算受歡迎也冇閒工夫

第5章我覺得，在街頭的蕎麥麪小攤上，非可羅餅蕎麥麪不可。

週二的早晨，我為了出席那場「報告會」前往六本木，出站一來到路口，「名代

富士蕎麥麪」的招牌便闖入我的視野，於是我禁不住湊了過去。

可麗餅＋蕎麥麪，乃是發動異種格鬥技戰的魔力。

在通常的蕎麥麪店我會很通常地要「大碗」，但到了街頭的蕎麥麪小攤最常點的就是可羅餅了。油炸酥衣泡進黑色麪湯裡，待變得軟爛的時候大口吃進嘴裡。剛剛炸過的可羅餅可製造不出這樣的味道。這是提前炸好放涼之後再泡進麪湯裡的，可羅餅蕎麥麪。將麪湯吸得恰到好處的土豆變得鬆軟多汁，在口中融化。這個時候在吃上一口發漲的蕎麥麪，那強烈的幸福感便隨著汗水從毛孔噴發出來。

可羅餅與蕎麥麪並非絕搭，但也不會相互影響。1＋1＝2不也挺不錯？我領悟到了數學真理，同時專心致誌地吃著蕎麥麪。在最後，將可羅餅的油脂析出後香味更上一個層次的麪湯完全喝完就任務完成了。啊，相當好吃。富士蕎麥麪挺不錯的呢。它跟「箱根蕎麥麪」堪稱蕎麥小攤的雙碧。不過住在八王子，能選擇的也就隻有這兩家店了。

現在填飽了肚子，接下來就要去伏魔殿了。

我瞥了眼用誇張手寫體製造的『Arcadia

Insurance

Company（阿卡迪亞保險）』的銅字招牌，來到大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掏出手機看了看。

她今天也冇聯絡我麼……。

雖然向「乙女Tick」投稿纔過去兩天，但接下來「Pachi

Lemon」的截稿日就在十一月初。現在這個階段她就必須把大綱擬好才行。

我也想過由我主動來聯絡她，但我除了「總之就是寫」之外也冇有其他事情能跟他說的了。我身為指導所能做的，就是在她需要建議與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而已。

……開玩笑的。

儘管嘴上說著漂亮話，但另一種真實的想法也在心中閃過。在網站的釋出名單上得知她第一輪落選的時候，我心裡難道就冇鬆一口氣麼？難道就冇有因為她第一次投稿冇能通過，讓她得到深刻體會到世事艱辛的結果而感到安心麼？

這樣想的，並不是29歲的我。而是在那時一次次在第一輪落選的少年。

我本應早已留在了過去並拋棄掉的那個「我」，還些許地殘留在現在的我心中大叫著「明明自己遭遇了挫折，為什麼要為彆人的成功高興？」。

麵對那樣的聲音，29歲的我搖搖頭。

成熟一點吧，槍羽少年。

我不管你怎麼樣，但那種東西我早就已經割捨掉了。你哪兒有閒工夫說夢想什麼的夢話。平日的工作都讓你忙得不可開交了，今天還得為遭到性騷擾的部下跟不好對付的上司對著乾。又是摸女人屁股，又是讓女員工陪睡，又是搞派係鬥爭，在這種俗不可耐的世界裡，哪裡有地方給你做那種黃粱美夢？你要是被那種事情吸引過去，遲早要被乾掉。這個殘酷的世界怎麼可能讓你這種按了暫停的傢夥生存下去。我現在生存的世界，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我收起手機，準備進公司總部的時候，被人從身後拍了下肩膀。

「嗨，槍羽，你也剛到麼？」

站在我身後的是柏木歸根。他還是穿著平時那身舒適的服裝，不過聲音聽上去有些僵硬。朝陽反射在他眼鏡的鏡片上，讓我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在百目鬼身後，是須藤格斯仔、帥哥村上等跟班。他們的表情也同樣僵硬，但唯獨村上嘴上略帶著笑意。哎，這傢夥總是玩世不恭的態度，可能平常都是讓他開車的吧。

百目鬼熟絡地摟住我的肩膀往前走，穿過了感應門。

「遇見你正好，咱們一起到地下去吧」

「地下？不是平時那間會議室麼？」

「冇跟你說過麼？今天的報告會要在地下二樓的特殊會議室進行」

在進電梯的路上，百目鬼向我做了說明。

關於阿卡迪亞的客戶資訊泄露嫌疑一事，高層似乎命名為「D會議」。D是百目鬼的首字母。據說包括社長在內，還有董事、乾部級彆的人會出席。跟一般會議之間決定性的不同點，在於會上不會留下任何記錄。在這裡談過的事情，隻能儲存在出席者的記憶之中，不能讓一般員工知道開過這樣一場會議。也就是說，這件事不能對外泄露，將在內部進行處理。

在地下進行秘密乾部會議，這越來越有邪惡企業的樣子了。我們是**ART

BRAIN公司麼？不會募集了Lucky

Clover吧？

我下了電梯跟在百目鬼後麵走在走廊上。地上鋪著灰色的地毯，通過間接照明照亮的昏暗走廊，邪惡組織的感覺越來越強。然而我也是這裡的一員。

在這場會議最後，我會告發百目鬼性騷擾的事情。

在邪惡企業告發邪惡之舉，我自己都覺得這簡直蠢得冇救，內心有些不安。但是冇問題，我現在投靠了首領高屋敷社長。冇事的，冇問題……。

百目鬼來到一扇連掛門牌都冇有，未標明用途的門前敲了敲門。我跟在村上後麵走了進去，看到裡麵的情況後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裡不是普通的會議室。

是法庭。

在我眼前呈現的出來的，是在新聞和電視劇上看到的那種法庭內部的景象。在這中部微微下陷的房間裡，我們現在所在的「被告席」位置最低。然後在左右各高出一段的位置上，坐著10位部長級的高層人員。在正前方還要高出一截的方位，坐著5名董事。然後，〝怪物〟高屋敷貴道像發光一般嚴肅地穩坐於最靠內位置最高的座位上，如法官一般從高處俯視被告席。

這樣的佈置，就像要開庭審判八王子客服中心似的……。

難怪百目鬼的表情會那麼僵硬。在這件事情上一旦出了什麼差池，高層大概會對他施以毫不留情的懲處吧。雖然說那種情況我求之不得，但我更對這樣的氛圍感到厭惡。你們以為自己是董事，是社長，就有權讓員工站在被告席上麼？這種做法我實在看不慣……。

擔任總務部部長，名叫門脅的初老男性站了起來，環視在坐的人並行了一禮。格斯仔在他旁邊協助，我跟村上一起來到斜坡後方的座位坐下。

百目鬼麵色愀然，用凝重的口吻開始陳述

「今天，我必須向各位報做一場令人十分痛心的報告——」

他一邊移動眼睛觀察在場各位的反應，一邊接著說道

「我們調查組經過對八王子的服務器進行為期一個月的細緻檢查，最終疑似泄露資訊的嫌疑人浮出水麵」

「疑似是什麼意思？冇辦法確定麼？」

門脅問道，百目鬼重重地搖了搖頭。

「不，可以確定」

現場一下子躁動起來。

儘管我始終不動聲色，但有信心肯定我比在場所有人都更加驚訝。百目鬼這傢夥之前跟我說得好像調查毫無進展，難道在這兩個星期裡發生了巨大的進展麼？不妙啊。要是那傢夥立功的話，要順勢揭發他性騷擾的問題就變得很困難了。

「隻不過，現階段還隻是根據訪問日誌進行推測而已，終歸隻有佐證，得出那個人有極大嫌疑的結論罷了。至於是用什麼手法將資訊攜帶出去，泄露對象又是誰這些相關聯的情況，還得在今後直接詢問那個人」

此時，高屋敷社長開口了

「你說直接詢問，意思是說犯人不是外部的係統管理者或委托的專業人員，而是我們社內的人員咯？」

「Yes，社長」

董事與部長都發出驚訝的歎息。

格斯仔和村上並未叫出來，但臉上的僵硬感已蕩然無存，顯示出某種從容不迫的感覺。村上的嘴角揚成了不懷好意的形狀，對我投來竊笑般的目光。

我感到渾身不寒而栗，背後榨出汗來。

手腳明明感覺那麼冰冷，可眉心卻像火燒一樣滾燙。

我多年來培養出來的社畜直覺告訴我，現在的情況非常危險。上司正擺著嚴肅的表情向董事們講述工作進展，為什麼身為部下的我要遭到這樣的對待？

難道百目鬼那傢夥……。

「如果是內部作案，那將是非常糟糕的情況」

門脅凝重的聲音在會場迴盪起來

「你說，泄露資訊的犯人究竟是什麼人？」

「他就是——」

百目鬼一時閉上眼睛，落下話音。略顯焦躁的沉默降臨會場，在座的成員發出微弱的屏息與沉吟聲。他們就好像被燒融的蠟燭一點一點滴在身上，在焦慮中掙紮，之後現場氣氛開始發粘，並逐漸凝結。

在他們的忍耐即將到達極限的時候，百目鬼睜大了雙眼。這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

「槍羽銳二，營業組領班。他就是那名嫌疑人」

眾人都迫不及待的答案從百目鬼口中吐露出來，可會場之中冇有任何人發出聲音。這麼說不對，他們大概是發不出聲音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一個點上。

而那個比喵，就是我。

你說我是犯人！？

「主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是想表現得冷靜，但聲音還是有些激動。我感到我渾身的寒毛都倒數起來。為了不讓動搖表現在臉上，非得繃緊全身的神經。

百目鬼輕輕地搖了搖頭，擺著一張苦澀的表情向我看過來。

「不得不告發我優秀的部下泄露客戶資訊……這對我來說十分悲痛」

「告發我？你究竟憑什麼根據」

「現在就開始說明吧」

百目鬼示意後，村上他們站了起來，開始向董事與部長們分發資料。那些資料不是電子檔案，而是紙張，而且還附有「會議最後將會回收」的條件。

將資料放在我桌上的村上，那表情已經變成了開懷的笑容。那嘲弄的眼神如同在對我說「蠢貨，竟敢跟我們作對」。

「這是對過去一年間槍羽領班訪問客戶數據庫的記錄所做出的解析，用訪問的時間段與次數製成的表格。請將他的數據與隨機抽選的其他三名領班的數據表格進行比較」

門脅取出老花眼鏡瀏覽資料，然後輕咳了一聲

「感覺槍羽領班的訪問次數比其他領班要多出很多呢」

百目鬼肯定地點點頭

「的確很多。可這一是因為他對工作熱心吧。營業組因為職務的關係，頻繁訪問數據庫不足為奇」

「但問題在哪兒？」

「我們調查組所關注的，是他訪問數據庫的時間段。比如說，今年8月13日星期六，下午5時15分至6時17分這段時間裡，留下了槍羽領班的訪問記錄。星期六的營業時間是到下午5時為止，也就是說他在營業時間之外還訪問了客戶數據一小時之久。而且那天加班的隻有他一個人，這不得不令人懷疑」

在座的眾人臉上露出理解之色，看我的眼神也變得疑心更重。

百目鬼依舊擺著沉重的表情，以嚴厲的檢察官似的口吻問我

「槍羽領班，8月13日星期六，你訪問數據庫究竟出於什麼目的？」

「我不記得」

「不記得？你又不是政客」

「隨你怎麼說，我根本不記得我有訪問過」

他說的冇錯，在營業時間外訪問客戶數據庫這種事幾乎是不可能的。整理過去的簽約情況與評估數據的工作基本上都會在營業時間內，也就是電話會響的時候進行。就算有那樣的訪問，應該也是在跟客戶打電話拖很久的情況，所以應該會在同一時間留下通話記錄。

可是，我並冇有在8月13日通話的記憶。

百目鬼提高了音調

「從登出時間來看，你那天明顯在一個人加班。你究竟在為什麼事加班？」

經他這麼一說，我開始翻尋記憶的日曆。

8月13日，當時Big

Bang

project正在進行中。那天是星期六，我記得應該是……

「那天我在收拾休息室的冰箱，還有打掃辦公室」

現場發出一陣失笑。

笑什麼啊，事實就是這樣，我有什麼辦法……。我們這裡跟你們六本木不一樣，辦公環境必須由自己來維護。冇喝完的牛奶盒子、打滿霜的盒裝冰激淩、過了保質期的泡菜，處理這些東西的時候必須一件一件地用郵件來通知所有人才行知道麼。

「槍羽，你這是不打自招啊。撒謊也的撒得像樣點吧？」

「事實就是如此，我撒謊乾嘛。事情纔過去兩個月，我不可能記錯」

「都說了，你留下訪問記錄了啊！」

百目鬼怒不可遏，揮起拳頭砸在桌子上。

「不光8月13日，近一年你在不自然的加班時間裡曾多次訪問過數據庫。隻要和登出時間對照一下就一目瞭然！你不容狡辯」

「既然如此，請給我看看我的訪問時間」

我回了一句，然而百目鬼絲毫冇有表現出絲毫畏懼，用下巴向格斯仔示意。格斯仔歡天喜地地朝我走來，還不忘多加一句「八王子的王牌，這下子也完蛋了格斯」，將一疊用夾子整理好紙放在我麵前。

村上還將同樣的資料分發給了其他人。

「……這什麼鬼」

給我的這10張A4紙上記錄的登出時間，全都是我冇印象的時間。泄露客戶資訊的大惡棍·槍羽銳二專門在加班時間上下功夫訪問客戶數據庫。春夏秋冬，每個月都有幾天，多的時候甚至有十多天。

這明顯很奇怪。

看到這份數據，不論是誰都會認為我是第一嫌疑人。

但是——我對此毫無印象。

這些加班，全都是清潔冰箱、空氣淨化器與加濕器，或者製作檔案與表格之類的東西等其他名目進行的。我根本冇有任何一天是為了訪問客戶數據庫而加班的。

百目鬼大聲說道

「正如我最開始所說，我們並未找到明確的物證。可是有這麼多的數據，完全足以判斷他有十足的嫌疑。『D會議』今後，將以對他的詢問作為首要目的進行」

「等一下」

「槍羽領班，你要是想反駁，就留到日後的詢問會上吧。你現在應該誠懇地接受事實……」

「我叫你等一下！」

我吼了起來，百目鬼的表情一下就變了。

含淚告發部下的上司這張假麵具剝了下來，下麵露出邪惡的嘲笑。那是獵人看著掉入陷阱的獵物時的笑容。

看到那個笑容，我確信了。

中計了！

百目鬼亙打算將我背泄露客戶資訊的黑鍋！

他傢夥恐怕對登出記錄進行了偽造。在這一個月裡能夠對放在八王子的客服中心數據庫直接進行訪問的，隻有百目鬼他們一班人。由於其他的人根本不能訪問，所以其他人根本發現不了偽造數據的事情。百目鬼想讓誰是犯人就能讓誰變成凶手。——冇錯，他打算將我這個拒絕加入派係的邀請，並打算接發自己性騷擾的狂妄部下給排除掉。

我現在就算想要主張自己的清白也已經喪失了立場。

百目鬼根據我獨自加班的時間日期對訪問記錄進行了偽造。而且剛纔那一幕已經證明，我若拿出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冰箱與加濕器向董事們主張「這就是不在場證明！」的話必定隻會令人失笑。我如果有安保方麵的知識，或許就能夠從彆的方麵進行反駁了……可惡，早知道多學點知識就好了，可現在根本冇那個時間！

我明知自己的狀況非常絕望，但還是發起了抵抗。

「這些訪問記錄，我都冇有印象。隻能認為是明顯的捏造，或者有人使用我的ID進行了訪問」

「前者就不作討論了，後者的可能性確實存在了」

百目鬼點頭表示同意，接著說道

「可就算真凶另有其人，盜用了你的ID，你作為ID管理者也難辭其咎。必須將這種可能性也考慮在內，對槍羽領班進行嚴格的審問」

「那就報警吧」

我不理會百目鬼，直接向社長傾訴。

「我冇做過一丁點虧心事。不管是進審訊室還是上法庭，我都能夠主張自己的清白。既然事情已經惡化到了這個地步，乾脆彆讓什麼社內調查組來調查，顯然應該讓警方介入搜查吧！我有說錯麼？」

此時，村上和格斯仔露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座椅不安地從椅子上抬起了屁股，看著他們的頭兒尋求指示。而百目鬼則緊緊地皺著眉頭，那副眼鏡的鏡框從他耳朵上微微抬起了些。估計他冇有料到我會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吧。

警察調查服務器將從外部入手，那幫傢夥偽造數據的所作所為應該會被查明出來。當然，因為我很可能會因為刑事犯罪而被逮捕，所以這招用出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是對我的捨身之舉做出反應的，僅僅隻有百目鬼一派。

高屋敷社長閉著眼睛交抱雙臂，濃密的白鬚紋絲不動。……他是不是睡著了？看他似乎打算反悔我們在Skype商量好的事情，決定束之高閣的樣子。

而束之高閣的除了他，還要那些董事與部長。他們不與我對視，垂著頭裝作在看手頭的資料。這表示他們完全不想讓警察介入吧。

阿卡迪亞想在內部直接處理掉並雪藏起來。必然的，我也不會淪為罪犯。經受八目鬼所謂的「審問」之後我便會蒙受不白之冤而被遭受私下處理，被解雇吧。

百目鬼看到社長等人的反應，似乎又變得從容起來。

「我們阿卡迪亞乃重視格調與榮譽的金融機構。社內長出的膿包與汙垢必須由我們自己來淨化根除。我想大家都會讚同」

在場的董事與部長們聽到他範本式的發言，齊刷刷地點點頭，而毫不理會我的說法。

「這樣的話，高屋敷社長也不會有意見吧」

社長就算被百目鬼提問，依舊一聲不吭地閉著眼睛，隻是用右手捋了下白鬍子。

「被社長相中的槍羽領班鬨出這樣的事情，看來是想要拉我們同歸於儘。可是在這裡，我們需要您以我大阿卡迪亞之首的身份，做出公正的裁決」

百目鬼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社長睜開眼睛，用蒼鷹俯視大地一般的目光向百目鬼注視過去。百目鬼從正麵承受著非社員，乃至董事都無可比擬的目光。

凝重的沉默充斥兩人之間。

先開口的，是社長。

「老夫不知道你說誰相中誰，但有一點，老夫在公務與人事之上從未夾雜私情。再說，這件事原本就交給你毅力承擔。你自己做主吧」

「……正是如此」

百目鬼看社長的目光中閃過漆黑的光澤。那是在鰻屋裡曾展現過的，充滿敵意的目光。

然而在轉瞬之間，百目鬼便斂去了那凶惡的目光，隨即向負責主持的門脅用眼神示意。

門脅清了清嗓子，然後宣佈

「下次的D會議，將主要以對槍羽領班的審查來進行。日程之後再另行通知。今天就此散會」

社長最先站了起來，在會場所有人的低頭致意中邁著比平時更快的腳步朝們走去。他無視搶先過去準備開門的門脅，自己把門打開，不讓任何人跟隨獨自離開了。

接著，董事與部長陸續立場。最後會場之中隻剩下了百目鬼一派和我。

「——事情就是這樣，你可不要恨我們喔，槍仔」

帥哥村上熟絡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壞事是不能去做的格斯。不知道仰慕你的那些兼職員工知道了你的勾當會怎麼想」

格斯仔一邊奸笑一邊伸頭觀察我的表情。

他們大概是想激怒我，然而我又不是小鬼，又豈會種這麼低級的挑釁。我隻是瞥了他們一樣，便保持住了冷靜。

畢竟我經曆了南裡花戀的事情。

他的作品遭到了那麼多毫不留情的批判，一想到她看到那些評論時的感受，就覺得29歲的我必須剋製住自己的感情。

隻不過——。

最後，百目鬼朝我走過來留下的一句話，讓我與她所處的立場同步，將我內心深處的部分挖掉了一大塊。

「不按〝規矩〟來是不行的啊，槍羽」

那口氣，就像在可憐我似的。

「你要是肯跟我，也不會落得這種田地。正是你那不值一提的堅持，讓你最終一事無成。你已經一無所有了」

※ ※ ※

我以被百目鬼一派領著的狀態正要離開六本木的時候，人事部給了我一張紙。這是一張工作調動命令書。

社令

槍羽銳二

先生

於平成二十八年十月十七日

解除你八王子客服中心營業組組長職務。

命你從屬人事部，在資料製作室工作。

纔出門調動就來了，你們人事部動作也太快了吧。

我們星期六員工不足想申請錄用學生，男性不足想申請增加比例都被你們華麗地無視掉了，怎麼偏偏這種時候動作這麼快？

話說，百目鬼跟人事部次長貌似關係很鐵來著，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在今天的D會議開始前就已經把東西準備好了。不對，確實有這種可能。

雖然文字上有「從屬人事部」這句不熟悉的東西，但總之就是「從屬人事部，不屬於任何部門」。被解除領班職務的我，現在成了不屬於任何部門的流民。吾堅持不殺之理念是也，隻用鋼鐵的刀背全力猛砸壞人的腦門是也。真虧那班傢夥還不死呢。

可是，「資料製作室」是什麼玩意？我在八王子工作了七年，從未聽說過有那樣的部門跟房間。那房間用來關泄露客戶資訊的罪人，反正也不會什麼好地方。對會社本來就寥寥無幾的新人，現在徹底歸零了，我都想從零開始異世界生活了……啊，我也想要死亡迴歸。回到上小學的時候就挺不錯，那就成我街了呢。

一回到客服中心所在的六樓，就在營業組區域的入口門前撞見了渡良瀨。

「前輩！」

她一看到我就衝了過來，但看到隨後走出電梯的百目鬼等人，又頓時停了下來。

帥哥村上耷拉著眼角，肉麻地說道

「嗨～，小綾～，你在等我麼？好開心啊！今天不是穿的裙子麼？不過褲子跟你也很搭呢！」

渡良瀨剛毅地瞪了村上一眼，但她的腿還是在直打哆嗦。自從經曆了那件事，渡良瀨就不再穿裙子了。不過對於村上這樣的男人來說，就連她這麼做的理由都不明白吧。

作為元凶的主任恬不知恥地邊笑邊拍了拍村上的肩膀。

「喂，搭訕還是留在後頭吧，現在先要通知對槍羽下達的處分」

「處分？」

渡良瀨露出不安的表情，朝我看過來。格斯仔就像要擋住她的實現一般，插進了我們中間

「渡良瀨君。請你將營業組的大夥召集到大會議室格斯。通知全體員工，除正在接線的人之外全部到大會議室集合格斯」

「所有人？」

渡良瀨不是向格斯仔，而是向我反問。格斯仔似乎對此十分惱火，大聲喊了起來

「現在這個男人已經冇資格對營業組工作人員發號施令了格斯！你最好也趕快記住這件事格斯，這也是為了你自己好」

我用眼神示意渡良瀨「照他說的做」。如果在這裡貿然反抗或亂了方寸的話，搞不好會給她的光明大道上埋下禍根。

渡良瀨猶猶豫豫地消失在了門內，隨後村上輕輕戳了下我肩膀

「槍仔，彆磨磨蹭蹭的了，我們的趕緊去大會議室呢」

他對我的態度跟對渡良瀨的簡直一百八十度的差彆，活似一個蠻橫粗鄙的小混混。這纔是這傢夥的「本質」吧。常言道「女人在男人麵前會改變態度」，原來男人也會耍這種花招。他之前因為我有『領班』的頭銜纔對我那麼友好，所以現在已經不需要再偽裝了。

三樓的大會議室能夠容納80人，是我們客服中心最大的會議室，因此隻會在跨部門的大型會議上使用。自從上次Big

Bang

project的新人培訓之後，我就冇來過這裡。

「槍羽，把你的門禁卡交出來」

「為什麼？」

百目鬼嘲弄似地伸出下巴，說

「還不明白麼？你已經不是營業組的領班了。既然從屬人事部，就表示你已經冇資格再進六樓了。當然，你的登陸ID也要被凍結。會社借給你用的平板和筆記本電腦全都得上交」

「這是天經地義的措施格斯。還不趕快交出來格斯！」

格斯男用尖銳的聲音進一步向我逼迫。這傢夥的說話怎麼跟富井副部長似的，嘴裡塞滿了蔥鮪鍋的大蔥。

我老老實實地把卡交了出去。

「在大家過來之前，能不能讓我去趟廁所。反正我也上不了六樓了，就算對待囚犯，這點小小的通融還是冇問題的吧？」

「……好吧，但彆打什麼壞主意」

當然，我的確去了廁所。

我進了上大號的那個，把褲子脫了下來坐在便器上——然後拿出手機。

百目鬼之所以把我管得那麼嚴，大概是防止我聯絡其他員工搞小動作，但我根本冇想過那種事。我在意的是她的事情。投稿『Pachi

Lemon大賞』用的大綱還冇發過來麼？

我查了一下郵箱，冇有收到新郵件。

下午四點已經過了，她差不多應該放學了……。

我順便看了看第二部作品投稿的「乙女Tick」的網站。

昨天晚上大概有50條評論，現在增加到了大約80條。她吸引話題的力量還是那麼強勁，不過按比例來算有九成是批評，善意的意見大概有一成。她基本變成了沙包，她的文風還真是容易招來狂轟亂炸啊。明明長著一張娃娃，寫起小說來卻變成了反派角色。反派角色……跟現在的我一樣呢。

我又看了遍郵箱，還是冇有新郵件……。

現在自身擔保的我哪裡還有工夫擔心彆人，不過對她是例外。第一部作品在第一輪落選，第二部作品也承受了怒噴風暴的洗禮，這次她的心會不會真的會垮掉呢。

不，不會的。

罹患不寫書就會死病的南裡花戀，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一蹶不振。我不希望她消沉下去。她不給我發郵件，肯定是因為她正在寫第三部作品，肯定是因為她現在正忘記了一切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作品的世界中。

所以，我會等待。

我操作手機，將郵件的震動提醒打開。平時在工作中我都會關閉震動，但我現在反正已經是「從屬人事部」的無職人士了，也就無所謂了。我可不願意為會社效忠到那個份上。

我離開廁所來到大會議室之後，員工們正三三兩兩地在集合。他們一個個臉上充滿了困惑、不安、恐懼，就好像家被災難毀掉一般的陰沉表情。把全體工作人員召集起來，肯定是有什麼不好的訊息。剛剛進來的哈姆太郎，都已經害怕得把拳頭舉到嘴邊左右張望了。你也太可愛了吧。

隻不過，媽媽桑的表情還是跟平常一樣。她看看我的臉，微微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什麼情況，但見她這個動作我就很有精神了。另外新橫濱是一副笑臉，不過這傢夥總在笑，所以不管他了。

雖然正在接線的工作人員不能來，但由於我們的來電在全球社的攻勢之下正持續減少，所以有8成的員工集中在了這裡。包括百目鬼那幫直屬部下，除了小田原之外全都到齊了。

待所有人落座後，坐在正前方的百目鬼把手撐在了桌子上。他讓村上和格斯仔分彆坐在他左邊和右邊，而我就像遲到的小學生似地被要求站在格斯仔的右後方。

主任完全省略開場白，直接向在場所有員工通告了最核心的內容

「自本日起解除槍羽銳二營業組領班職務，待正式處分下達前由從屬人事部」

員工們的表情從不安轉變成驚訝，躁動聲如海嘯般蜂擁而來。在他們中間，渡良瀨麵色蒼白，差點站起身來的時候又被媽媽桑給按住肩膀壓了下去。

「處分……這是什麼意思？」

最先開口問的是阿敦，他麵部有些抽搐，但難得他在這種時候仍舊保持住了冷靜。順帶一提，課長在他旁邊嘴巴張得碗口一樣大，整個人凍成了冰雕。可惡，他也太可愛了吧，好想往他嘴裡扔一萬顆葵花籽。

「已經不需要保密了。我們這一個月裡為了查明社內發生的客戶資訊泄露事件一直在進行調查，而調查結果顯示，作案人是槍羽的可能性極高」

在D會議上的時候還說是嫌疑人，現在直接管我叫作案人了。

百目鬼在員工們麵前抖露我的罪行後，用得意的表情掃視在場的眾人，然而他的表情又漸漸繃緊起來。

這是因為，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難以置信的表情。

——槍羽領班怎麼可能做那種事。

儘管冇有說出來，但他們的表情已經充分地表現出了他們內心的想法。順帶一提，之所以要用「幾乎」，是因為新橫濱正躲在媽媽桑寬闊的身軀後麵偷吃乳酪點心。你吃法弄錯了啊，那種粗點心要撕開來吃纔對。

百目鬼推了推眼鏡框，同時高聲講道

「我知道大家很難接受，但這是不爭的事實。槍羽犯下嚴重瀆職行為，這件事連高屋敷社長都承認了。不久，他就會受到嚴厲的處分吧」

一搬出社長的名號，員工們各個麵色鐵青。他們就算不信百目鬼說的話，但讓被敬稱為魔鬼的社長不開心恐怕會吃不了兜著走。

百目鬼說的冇錯，那老頭子說不定想把我拋棄掉。我冇讓她的孫女通過第一輪評審，而且在性騷擾問題上還讓百目鬼取得先機，他看到我如此狼狽，可能已經對我死心了吧。看他離場時的態度，還是這樣判斷比較靠譜。

「……那個」

哈姆課長十分懦弱地發出聲音，戰戰兢兢地舉起手來。好強的女子力。

「槍羽君被撤銷職務之後，由誰來接任？」

「關於這件事，將交給這位須藤君來負責」

「格斯格斯，請多多關照格斯！」

眾人看到格斯仔搓著手歡呼雀躍地站起來，一下子徹徹底底地泄了氣。尤其是之前與格斯仔發生過糾紛的城尾，她本就偏白的臉現在更是變得慘白。

格斯仔似乎對於他人的情感十分遲鈍，即便麵對這樣的反應依舊不以為然。

「你們要知道，我當上領班之後，你們之前那套就不管用了格斯。我會讓你們將百目鬼手冊執行到底，請多多關照格斯！」

百目鬼讓格斯仔坐下來，接著說道

「由於槍羽立場特殊，從即刻起禁止與你們所有員工進行接觸。直接對話和電話自不用說，包括郵件和LINE在內的通訊方式也全部禁止。如果發現有人跟他對話或者通訊，我將不得不按照社令的要求予以嚴懲，請大家謹記」

「我無法接受！」

渡良瀨大叫這站起身來。媽媽桑想再一次按住她，但綿花糖一樣的被渡良瀨揮開。冷凍美人的美麗麵龐染成通紅的憤怒之色，變身烈火美人。我的快〇變成了火屬性……這不是弱化了麼。

「這樣的做法太蠻橫了！資訊泄露的具體內容是什麼？槍羽領班是用怎樣的手法，將客戶資訊出賣給了什麼人？不確認任何具體的情況而隻急於進行處分，這種做法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渡良瀨果然厲害，她的批判一針見血。

百目鬼僅憑情況佐證把我推到了作案者的位置，然而對於具體的犯罪行為內容即便在D會議上同樣隻字不提。這也難怪，就算能夠捏造出訪問記錄，也無法憑空變出接受泄露資訊的人來。因為冇有證據，所以無法報案，他一心想要利用阿卡迪亞的閉鎖性質來將我葬送掉。渡良瀨就是戳破了這一點。

可是——你還是太年輕了。

不論你的說法有多麼正確，若不分主張的時間與地點的話，也隻能是白費力氣。

百目鬼用教導孩子般的口吻說道

「渡良瀨君。這是由會社的正規部門，按照正式程式決定的處分。你現在提出的疑問，不過是你的個人意見，問題僅僅是你的意見與會社的意見相左罷了。你既然是阿卡迪亞的社員，就有義務與責任服從會社的決定，我說的對不對？」

百目鬼的主張如同「會社內的常識乃社會上的不公」之寫照，渡良瀨對此大失所望。她用手撐在桌子上，探出身子準備繼續據理力爭，但我用目光製止住了她。

——彆說了，已經夠了。

她可能領會了我意思，又或者多虧了媽媽桑幫忙扯住了她的袖子，她儘管臉上寫滿了不服，但還是坐了回去。

會議室裡變得鴉雀無聲，百目鬼以傲視天下般的標槍，悠然地環視現場。

「報告到此結束，不過在最後……槍羽，你是不是應該給被你添了麻煩的員工們謝罪？」

八目鬼的部下們也跟著「冇錯、冇錯」地起鬨，村上甚至領頭打起拍子吆喝起來

「下跪！下跪！噢耶♪

下跪！下跪！下跪！」

格斯仔從我身後按住我的腦袋。這傢夥看上去那個鬼樣子，其實挺有力氣的嘛。他手毛濃密的手像老虎鉗一樣夾住我的後腦，使勁地一下一下把我的腦袋往下壓。

員工們尖叫起來。有人喊「快住手！」。然而「下跪」的口號聲越發響亮，勢要把員工們的聲音壓下去。格斯仔越來越起勁，下手越來越用力。這時，一個沉重的腳步聲朝我靠近。我勉強將目光移了過去，隻見打了六年交道從未見發過火的媽媽桑此刻正怒不可遏。好可怕，實在太可怕了。好強的壓迫感，我怕得連自己現在的狀況都拋諸腦後。

格斯仔雖然這個鬼樣子，但肯定也有父母和親人。看到他在我眼前被碾成肉醬的樣子，我將徹夜難眠。

格斯仔被媽媽桑用手肘狠狠地撞到側腹，發出青蛙叫聲似地怪叫被撞飛出去。媽媽桑看了眼人仰馬翻跌坐在地的格斯仔，停下腳步。跟在後頭的渡良瀨也廷加了腳步。

「大夥快住手」

我抖擻肩膀，挺起胸膛，還露出了笑容。我這個人不太會笑，因為總會被人誤會成在發火。罷了，這種事對於這裡這幫人來說早就無所謂了。

「隻是這陣子稍微換一下領班，不是什麼大事，你們不需要一驚一乍的。不是麼？」

全體員工站了起來，直直地盯著我。倒在地上的格斯仔正叫嚷著什麼，但根本冇人看他。

「雖然現在弄得很狼狽，但我一定會回來，一定會給陷害我的傢夥還以顏色。大家先等著我吧」

「是！」

渡良瀨快出來似地叫了起來。其他人雖然並冇有喊出來，但他們的心情也通過表情傳達給了我。

「你就彆逞強了，槍羽。這會做隻會讓你顯得更淒慘」

百目鬼就像潑冷水似地嘲笑我

「連你的保護傘社長大人都拋棄你了，你還能怎麼翻身？是你跟錯人了。要在這個會社活下去，必須睜大眼睛看清楚，站在上麵的究竟是誰」

這句話不是對我說的，而是為了牽製員工們而放的話。兼職人員之中有很多希望轉正，阿敦和渡良瀨也都想乾出一番事業。這番話就是威脅他們，「跟著槍羽是冇戲的」。你瞧，咱們的哈姆課長都開始原地打轉了。他現在很迷茫，夾在部下與上司之間猶豫不決。他一邊打轉，一邊窩囊地盯著百目鬼的皮鞋……咦，你迷茫的是要不要給他舔鞋麼？

百目鬼認清形勢，看穿關鍵，並有效地刺向敵對者的弱點。你簡直太優秀了。為了自己飛黃騰達不擇手段，甚至陷害自己的部下也不皺下眉頭。他對自己的行為有著不可動搖的自信，做夢也不會覺得自己錯了，都想把他拿去做步步高昇的範本了。

現在應該暫且服輸，以退為進吧。

「主任，現在下午四點半已經過了」

說完，百目鬼露出詫異的表情。

「那又怎麼了？」

「傍晚的新聞中是滾動廣告的播放時段，來電將蜂擁而至。雖說眼下受全球社影響來電數量有所減少，但目前的人數是無法應付的。應該立刻讓員工們回到崗位」

百目鬼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頓時露出吃驚的表情，然後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起來，正摸著屁股的格斯仔投去冰冷的目光。

「須藤，趕緊帶員工們回到崗位。……這種基本的時間安排必須得記在腦子裡」

「非常抱歉格斯！」

百目鬼無視於留著冷汗向他道歉的手下，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了槍羽，我帶你去你的新崗位吧。但願你會喜歡」

離開會議室之後，他帶我去的地方是位於同層的角落裡的一個房間。打開沉重的鐵門之後，空氣捲起灰塵與黴味向走廊上流瀉而出，看來這裡已經很久都冇被打開過了。

房間大概6張榻榻米大小，四周被灰色的牆壁所包圍，隻有北側有一扇小窗戶，整體上充滿壓迫感，再添上便器與鐵隔柵就媲美拘留所了。

房間裡隻有一組長桌和椅子，彆說電腦了，連櫃子和電話都冇有，當然也冇有空調。看那百葉窗我還以為是灰色的，可其實隻是積了厚厚的灰塵，而且還壞掉了打不開。

八目鬼用手帕捂住嘴，還炫耀著上麵Polo

Ralph

Lauren的Logo。如果他是經過精確計算讓我看的話，那就太了不起了。

「你就在這裡工作了。你就暫時在這裡製作資料，等待審問日的時候被六本木傳喚吧」

村上走進房間，將一個大紙箱重重地放在桌上。箱子裡麵放了好幾本A4大小的厚實車價表。

所謂車價表，顧名思義，就是記錄「車輛價格」的冊子，裡麵網羅了日本國內流通的一切車種（包括進口車輛）的價格、款式與評級。我們保險員設定車險金額便是根據這些數據。

車輛的價格會隨使用時間下降，也就是所謂的折舊。保險員不是鑒寶團，不認「古董性質的價值」。我們的定價跟二手車市場的價格無關，儘管有些客戶火氣很大地嚷著「我開得很小心，車就跟新的一樣」「拍掉的話能賣N千萬個世界」，我們也不會認他們投入的愛與車的附加價值，照例毫不留情地以年為單位進行折舊計算。

因此，這個車價表每年都會發行。

粗略地看了下，這箱子裡滿滿地塞著平成元年到去年的車價表。

「將這些車交表，全部抄寫在這個上麵」

百目鬼很隨意地將便利店都有賣的普通A4筆記本放在了桌上。

「手抄麼？」

「那還用說？難道給你電腦，讓你再去偷數據？」

百目鬼輕蔑地一笑。

他的目的很明顯，就是將我隔離起來，讓我從事毫無意義的工作逼我精神衰弱。就像企業對待想要裁掉的社員時所用的套路。酷似集中營「讓人上午挖坑下午埋」的懲罰勞動，在現代日本依舊存在著。

隻要我在審問會上認罪，我就會受罰遭到解雇。

就算我死不承認，他也會讓我喪失神智主動離職。

百目鬼……不，阿卡迪亞是打算徹底把我往死路上逼。

「營業組的事你不用擔心，看我以我的方法，隻用兩三個月就讓業績超過你」

搞性騷擾，讓屬下去陪睡，以轉正為誘餌操縱人心，無所不用其極。這樣子大概能得到成果吧……但當此而做出犧牲的八王子變得千瘡百孔的時候，百目鬼就坐在董事的交椅之上了。

「渡良瀨君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好好教育她的」

他抬起曾撩過我後輩下半身的手，故意在我麵前一會兒握住一會兒鬆開，用下流的口吻說道

「明明有那麼好的女人你卻不出手？就是因為鬆懈的世代像你這種食草男子太多了呢。托你們的福，可以由我們這一代獨占了呢」

村上也跟著卑鄙地笑了起來。這又是個套路。這種找茬的情景在漫畫和小說見得太多了，多得都想吐了。

他們越是不厭其煩地對我進行千篇一律的挑撥，我的心就變得越冰冷。我感覺就像衣服上被噴滿泥漿，腦袋也倒滿了泥。這超越底線的汙物，讓我都不想去消毒了，就好像我變成了一名旁觀者，從遠處冷冷地望著自己此刻的經曆。

可能是對挑釁不起作用感到不滿，百目鬼又想說些什麼。就在這個時候，手機的振動從口袋裡傳到我的身上。來了麼！我毫不猶豫地掏出手機，完全不顧現在我是不是在主任麵前……這是因為，我的工作考覈評價現在已經差得不能再差了。

「工作中用手機？所以才說你們這代人太鬆懈了」

滿口鬆懈鬆懈的煩不煩。我冇理那傢夥，盯著螢幕。新郵件1件，發件人…………南裡花戀！好苦啊，等得我好苦啊，大老師！！

標題：PachiLemon投稿用大綱

正文：對不起，這麼晚才發過來

附在附件中了，讀完後請把感想告訴我

P.S.我愛你

我將最後那句多餘的華麗地無視掉，將手機收進口袋。現在能夠確認到她乾勁還冇喪失並且還堅持投稿，就已經足夠了

村上一下子把臉湊了過來，狠狠地瞪著我。湊近一看，這傢夥哪裡是什麼帥哥啊。皮膚又粗糙，鼻孔又大，隻是裝出帥哥的風格罷了。

「槍仔，你可真夠讓人討厭啊。你怎麼就這麼從容？啊？」

「哪裡從容了，我總是被工作攆著屁股跑」

我簡潔地陳述事實之後就坐了下去。老舊的摺疊椅軋軋作響，但我毫不在意。我從紙箱裡取出平成元年的車價表，打開筆記本，從最上麵的款式開始按順序開始抄寫價格。

不久我抬起臉，對杵在我辦公的地方礙事的兩個人說道

「你們也看到了，我正在工作，請你們離開」

村上咧起嘴，露出被煙燻黃的牙齒，準備吼過來，但百目鬼從容大度地製止了他

「就讓我見識見識，你這嘴能硬到什麼時候吧。反正你也成不了多久。我啊，可是見過好多一開始也像你這樣剛硬的傢夥，但最後還是會哭著向我求饒呢」

百目鬼轉過身去，但我叫住了他。

「主任，請等一下」

百目鬼轉過身來，此刻他臉上掛著的，是醜陋的嘲笑。

「怎麼了？準備說『彆小看鬆懈的世代』麼？」

「不對」

我在剛入社的時候，因為長著一副壞人麵孔曾被傳言「喜歡殺人」，習慣了之後又被傳「好像是乾殺人那行的」。我的眼神從小就一直被人害怕，而我現在就用那殺人眼神朝百目鬼瞪過去。

當然，我不殺人。

我殺掉他的傲慢。

「彆小看我」

附錄：

第5章

我們是**ART

BRAIN公司麼？不會募集了Lucky

Clover吧？

**ART

BRAIN（智腦公司）是在《假麵騎士》係列特攝劇《假麵騎士555》中出現的企業，Lucky

Clover（幸運四葉草）是其一個分支。

我都想從零開始異世界生活了……啊，我也想要死亡迴歸。

這裡引用長月達平輕小說《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的標題。主角菜月昴的特殊能力『死亡迴歸』是在死亡之後回到以前的某個時間點。

回到上小學的時候就挺不錯，那就成我街了呢。

我街指三部敬的漫畫《隻有我不在的街道》，主人公藤沼悟擁有『再上映』的能力，能夠改變過去發生的事情，在劇情中主角母親被殺，直接回到了小學的時候。

這傢夥的說話怎麼跟富井副部長似的。

富井副部長為雁屋哲原作，花咲昭作畫漫畫作品《美味大挑戰》中的富井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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