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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無法忘卻的模樣
第四章
第二天上午。
從早上開始連續接打了三十多個電話,
喉嚨難受得正冒煙的時候我突然注意到。
「權田課長關於上週的營業報告,應該是在十點冇錯吧?」
美人秘書從辦公桌上抬起頭看了看時鐘。已經快十點半了。
「是的。預定是這個時間,但……需要給課長辦公室打個內線電話問問嗎?
」
「不,不用」
用右手製止了拿起聽筒的渡良瀨,我離開座位。
「正好去營業組有事,我順便看看」
「怎麼能讓部長特意去」
「沒關係」
我可不想被說成為部長後就驕傲自滿,會擺架子了。「槍羽先生就算晉升部長了還是那麼好說話!」好想聽到這樣的評價。地位在高還是過的那麼操心。升職才發現自己還是個小人物。
正準備敲響課長室的門時,突然聽到了有些奇怪的聲音。像是下水道傳來的,用針刺著鼓膜讓人毛骨悚然的刺耳的陰暗笑聲。爬進下水道裡的地溝鼠的笑聲一定是這種感覺。但這房裡棲息的應該是倉鼠纔對。
「我是槍羽。失禮了」
我敲門後便走進房間,卻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映入眼簾的是哈姆太郎的屁股。他趴在地板上屁股對著門,額頭像是要擦地板一樣低著頭。我瞬間懵逼,思考了半天才明白。
是土下座。
課長在土下座。
在理解這一點後,大腦又死機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剛纔聽到過的刺耳笑聲將我拉回現實。房間裡還有另一個人。這傢夥靠在課長的椅子上,臉上現出油膩的笑容。拿著手機的攝像頭對著課長。
哢擦,按下快門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淫行君啊」
被我叫做地溝鼠的根津部長。
揚起讓人不快的嘴角,露出一口大黃牙。正如他的外號,是地溝鼠一樣滿是汙垢的牙齒。
「其實是權田君說想要謝罪啦」
「謝罪?」
「對你這樣的臨時工混混放任至今的的罪過喲。部下的罪過算是上司的過錯嘛」
那語氣透著一股怨氣。
以前還裝模作樣,現在他毫不掩飾這份惡意。
「我早不算是他的部下了」
「當上部長之前的上司是權田君吧?
我就是在說這點喲。是吧?」
保持著跪姿,課長用膝蓋將身體轉向這邊。
「是、是的。如您所、所言」
噗,像是嘲笑一般,從根津鼻孔傳出一陣笑聲。
這是「驅逐」
將想要留在公司的課長給攆走。就如同以前百目鬼對我做過的,不、是比那還要露骨的醜陋手段。
「根津部長。你這是明顯的職權騷擾行為。我會向上麵如實報告的」
「職權騷擾?
……真讓人意外呐」
咯咯的笑著,地溝鼠用腳尖踢了踢課長的腿。
「呐,這是職權騷擾嗎?權田君。不是吧?隻是老領導和部下之間在開玩笑吧?」
課長從地板上仰望著我的臉。
「是這樣。冇錯槍羽君。真的……」
這雙圓滾滾的眼中佈滿血絲。那是拚命掙紮著的人,認真得讓人畏懼的眼神。我嚥下快說出口的話語。確認過這眼神後,一切救贖都是無意義的。
看著我沉默下來,地溝根津再次愉悅的笑起來。
「我和權田君關係可好了。阿卡迪亞吸收亞細亞海上的時候,作為我的部下赴任西東京地區經理的,就是權田啊。我們都有同齡的女兒,還都在一個學校。我們是情投意合喲。對吧?」
親切的摟住部長雙肩的地溝鼠將手機遞到他眼前。
「剛纔拍下的你下跪的照片,要不要發給我女兒看看呢?
告訴她說那就是你的同班同學·權田優菜的父親。呐?
」
一直戴著曲意逢迎的麵具的課長,
表情漸漸凝固。那張麵具也是像被放到火邊的報紙一樣,
逐漸崩裂。
「這,隻有這點,
請您手下留情!
」
地溝鼠甩開課長拚命抓過來的手
「給我鬆手,
怪煩人的」
我一把抓住地溝鼠的手腕,
用力握緊。
「刪掉」
「啊?
」
「現在立刻刪掉那張照片,
根津!
」
我抓著他的手把整隻胳膊往上擰,
地溝鼠發出苦悶的叫聲。手機掉到了地板上。
課長一下撲過去,
就那樣跪著用顫抖的手指點開畫麵。
嘖,
根津發出不滿的咂舌聲。他掙脫我的手說道。
「槍仔。我為了回到銀行會不擇手段的。即便是殺人」
「……」
「哈哈。開個玩笑」
笑得雙肩打顫的他,
看起來越發可怕了。
這人快要精神失常了。
常識和道德說不動他。更不用說法規這種不值一提的東西。在他眼裡,
為了取回銀行職員的地位和收入,
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當行為。今天這種不端的做法在那傢夥看來也是完全正當的。
從課長手中奪回手機,
地溝鼠吐了口氣。
「權田。你小子這麼有膽,
啊?
那你有不擇手段都要留在這家公司的氣魄嗎?
冇有嗎?
喂」
課長冇有回答。隻是顫抖著弓背趴在地上。
俯視著那小小的身軀,
地溝鼠嘲笑道。
「那還不如早點辭職算了,
這也是為了你的家人好」
接著他又將矛頭轉向我。
「你這小子也是,
早點承認淫行吧。這樣也能輕鬆點。反正建立協同中心也隻是個空想。像你這樣的人哪有資格和劍野先生作對」
留下刺耳的笑聲,
地溝鼠離開了房間。
偏執,
嗎……
曾經滄海難為水。從高位掉下來就是失去一切的感覺吧。
在彆人看來我是「外資係保險公司的部長」收入也高於平均水平。但在他看來「非銀行職員即非人」這麼慘的工作怎麼做得下去啊!
真是的……這不就和真織說的一樣嘛
大人們才總是在小小的世界中互相爭奪。
◆
地溝鼠離去後,
課長依然趴在地板上。
「還好嗎,
課長」
冇有迴應。雖然心裡明白不能讓他再消沉下去,
但我還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幫忙。畢竟課長應該也不想讓原部下的我看到這幅樣子。
尷尬的沉默持續了好幾秒,
課長才起身。
「鴨類鴨類。累死個人了~
」
課長用輕鬆的口氣說著,
拍去膝蓋上的灰塵。明明剛纔還在瑟瑟發抖,
現在像是無事發生過一樣。除了頭髮因為汗水貼在額頭上,
完全是和平常一樣的課長。
「課長……?」
哈姆太郎扭扭腰笑了。
「哈哈哈,
我冇事my
friend。倒是讓你見笑了。不必在意那些,
完全不用。我都習慣啦習慣了真的卍~
」
my
friend的意思不太明白,
但真的卍是最近聽到過的JK語。是從女兒那裡學來的嗎?
我也不知道這個用法對不對。
「根津他以前就是那幅樣子。現在也冇怎麼改。那樣低頭就能讓他消氣。真是太容易糊弄了!」
他豎起大拇指。
那手指微微顫抖著。
要真是冇事就好了,
但……
「話說回來,
部長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嗯。是關於上週的營業報告」
「啊,
抱歉抱歉!還冇從胡桃君那邊收到!抱歉~」
「……是這樣啊」
什麼鬼違和感。還是第一次看到異次元的哈姆太郎。
我們一起去敦的工作地點。
來到營業組時,大部分員工都在接電話。穿過響徹著電話鈴和接待聲的戰場,我們走向正在掃描申請檔案的敦的辦公桌。
我拿到業務聯絡和檔案後,敦又說「對了」
「課長。實在抱歉,順便請您在這份檔案上蓋章可以嗎?」
「當然可以,隨便來多少都行~」
他從西服口袋中取出印章。是枚把手有些缺口的印章。課長自從調到這就一直在用,
營業組的大家都熟悉的印章。
「課長今天好像挺高興的嘛?」
「哈哈、我一直這樣!」
科長在蓋印章的時候,一定會撥出一口氣來潤濕紙麵。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秘訣,他蓋章的時候百發百中。從不會蓋偏或是有殘印。這是哈姆太郎為數不多的長處,也是他最得意的技能。
然而今天他怎麼也對不準。反而在紙上權田的「田」字缺了一部分,變成了「口」
「我去換個新的吧,課長!」
察覺到不對的敦出聲提醒,但課長接著按下印章。好幾次。好幾次。直到他的手指上都是印泥,檔案也上沾滿指紋。他依然在按章。
「啊類?
好奇怪啊、啊類?
奇怪……啊類……」
印章在紙上反覆摩擦著,發出嘶嘶嘶的響聲。最後終於劃破了紙張。課長滿臉通紅。靠近領班位的員工嚇了一跳。
「為什麼按不下去啊為什麼、為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在流血一樣的慘叫,就是這種定性表現。
我也曾在小說中使用這種手法。但還是第一次真正聽到。應該說這是鮮血在噴湧時,感到疼痛的慘叫纔對。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一瞬間,屋子裡隻剩下這慘叫聲。
冇接電話的員工都站了起來,目瞪口呆的看著暴躁中的課長。不愧是專業的,通話中的員工和顧客繼續談話的同時不安的看著我。
不知何時走近的媽媽桑拍了拍課長的肩。
「小公、稍微休息會吧。呐?時間還早。睡個午覺吧」
課長低著頭不作答。緊握著他愛用的印章,印泥染紅了整隻右手。
「聽她的吧、課長」
我向媽媽桑使個眼色,扶著課長的揹走了。扶著這瘦弱的背,我壓抑住心中的驚訝。曾經的上司的背,有這麼孱弱嗎。
「今晚、去喝一杯嗎」
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發出這樣的邀請。
邀請彆人喝酒,更何況是這位課長,這是絕無僅有的事。即使是那個百目鬼的邀請我也堅定的拒絕了,我覺得和上司一起喝酒還不如去死。
這樣的我。
不能對這瘦弱的身影置之不理。
「一起去喝一杯吧、課長。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店」
「不錯呐♦
就讓在下也一同作伴吧♣」
那不是來自課長的回覆。
是經過休息室旁時,那躺在沙發上偷懶的混子開口說出的話。
「散散心一起去喝酒吧♣
遇到煩心事時這招很有用哦♥」
◆
八王子的倉鼠是個喝不了酒的人。進公司以來從冇被邀去喝酒。對討厭和上司應酬的我來說,實在是值得感激。光靠這點,就能斷言「權田課長是最理想的上司」
但我並不是討厭居酒屋。加班太晚的時候,也會在車站前的居酒屋享用烤雞肉串、烤飯糰和烏龍茶後滿腹而歸。
一個人來看看也好,邀請同事一起也好,和消沉的原上司一起去也行。
「我還冇怎麼來過車站這附近呢」
課長眺望殘滿是昭和氣息的古老商業街如此說道。和車站東麵一片全國都有的連鎖店不同,西側這邊更多是個人營業的陳舊店鋪。人氣雖比不上東麵的商業
街,還算有些活力。在房簷邊點亮的燈光下放聲大叫的蔬菜店老闆,小小的排氣扇正滿速旋轉吐出濃煙的燒烤店,一幅幅充滿生活趣味的情景展現在眼前。給自己打
打氣,走著走著就精神了。
帶課長和那個蹭吃蹭喝的人到的,是我常去的「たるき屋」
以美酒和美味以及三十歲左右看板孃的笑臉而聞名的店。
拉開門簾,老樣子穿著短褲的沙樹笑臉相迎。之前來的時候我都被無視,今天她卻說著「請到裡麵的房間來~」把我當做客人普通的接待。是因為課長和新橫濱在纔有所收斂吧。她就是這種就算在冷戰中也會顧及到我的女孩。
我今天之所以選這家店,也是想著要是能有和好的契機就好了。
在不瞭解沙樹所保留的內情的情況下,我這邊很難開口。那麼也隻有增加接觸的機會這一招了。
看著沙樹的背影,課長歪了歪頭。
「我記得,她好像是棒球那個時候的?」
「冇錯,是球球帶來的臨時投手。她們關係似乎不錯」
因為不想再被說三道四,所以我這樣回答。課長也冇再多問。
拖鞋進到房間。若無其事的將課長勸到上座,我和新橫濱並坐在一起。
「我還是老樣子喝冷酒吧。新橫濱呢?」
「生啤♠」
「還是老樣子啊」
這傢夥那個夏天以來、在八王子站附近的串串店和小田原一起喝酒以來就一直這麼喝。那時候好像也光喝啤酒來著。
「課長呢、烏龍茶怎麼樣?」
「……給我拿威士忌。要溫的」
課長目不轉睛的瞪著我。
「能喝酒嗎?」
「最近睡之前都會喝一點的」
向拿來毛巾和小菜的女兼職生點了酒和下酒菜。我用毛巾擦著手,接著整個房間便被沉默籠罩。都冇人開口。邀人的是我,應該想辦法說點什麼纔是……新橫濱回覆著應該是女生髮來的LINE訊息冇加入。這種時候你倒是幫個忙啊。
也許是注意到了這點,課長向我搭話。
「部長……」
「酒桌上就不以職位相稱了。叫我槍羽就好」
「……那好。槍羽君很能喝酒嗎?」
「隻是有些愛喝。日本酒能喝一合的程度。聽說課長不太喝酒是嗎」(譯:一合是日本的計量單位,大約相當於零點一升)
「嗯。就算喝酒也是小罐的。但是最近總是睡不著呐……」
點的酒上桌了。我們端著散亂的大啤酒杯和小瓷杯還有玻璃杯一起乾杯。新橫濱一口氣喝完,叫來回到了廚房的店員又點了一杯,課長驚訝的睜大雙眼。
「新橫濱你還真厲害啊」
「這冇什麼♦
課長也放開喝吧♥」
課長閉上眼,將玻璃杯一半的量一口氣喝下,然後咳嗽起來。不用勉強自己,我還冇說完他就把剩下的一半也喝光了。「痛飲」這個詞就是形容這種感覺吧。他的鼻子早已經紅透了。
「呐、槍羽。有個為難的事……」
「請說」
「你被拍到的那張照片上,那個製服是禦子神高中的嗎?」
心裡一緊,我看向原上司。
「是的,您也認識啊」
「因為是小女兒想讀的學校嘛」
這事以前也聽課長提過。他的小女兒是初三考生,這個月就要參加考試了。
「有聽禦子神的孩子說起學校怎麼樣嗎?上課的感覺和學校的氛圍什麼的」
這個認真的問題讓我重新審視哈姆太郎。
比起嘲弄我的淫行,他更關心自己的女兒。
「不算好也不算差,是個比較特彆的學校。就和以前課長說過的一樣,不用考試逼學生,全靠學生的自主性。教師也奉行放任主義,即使學生缺席也很少特意向學生家長確認」
課長抬頭眨了眨眼睛。
「課長你還是反對女兒考禦子神高中嗎」
「老實說是這樣的。但這都二月了,這時候怎麼說都無濟於事了。下週就要考試,月底出成績。先看看結果再說吧……這種重要的時候,絕對不要被裁員,絕對……」
那隻地溝鼠正是抓住這點來欺負課長。
點的菜由沙樹送過來。都冇看我一眼,她機械的把盤子放好就離開了。
正好這個時候,課長有些緊張的開口說道。
「槍羽。我有件事必須向你道歉」
「道歉?」
「將協同客服中心的事通過根津部長泄露給劍野先生的……就是我」
正要離開房間的沙樹停下腳步。
裝作冇注意到,我挺直身子。
「那不是被根津威脅,而是你自願通敵的意思是嗎」
課長用毛巾擦了擦紅紅的額頭,而後點點頭。
「是有說過如果有內部情報就通知我。但實際上還是我以自己的意誌去泄露的。我想爭取一點表現分。為了不被裁員,我背叛了你。把你出賣給根津部長。實在對不起!」
課長把手搭在桌上,低著頭。
看著課長有些禿了的頭頂,我思考著課長坦白的事。劍野怎麼會知道協同中心的事,這個疑問不經意間被揭開了,但這算是課長的「背叛」嗎?
我覺得不是。
「請抬起頭來。課長」
「罵我到你滿意為止吧!說我是個自私的不要臉的混蛋都可以!」
「不是自私吧?」
聽到這話,課長緩緩抬頭。
「是為了女兒,為了家人纔對吧。課長不是為了一個人的自保」
「要說家人,你也是有的吧。其他員工也是有的吧。我明明隻想著自救,你就不生氣嗎」
「與其說是不生氣,應該是說不能生氣吧……是吧?」
詞窮冇法再說下去,我看向一旁的同事。
一味地玩弄啤酒杯的遊手好閒的浪子輕鬆自在地說道:
「我們不是互幫互助的關係嗎♥
就彆這麼正經啦♠」
我還以為你一直很浪呢,原來也說得出這樣的話。我勉強附和的點了點頭
「說起來最先違背公司方針的就是我。冇資格責備課長。關於協同中心的計劃本來也是打算儘快發表的。所以說不上是背叛啦」
「但是……」
「課長隻是儘到一個父親的責任。這冇什麼不對吧」
課長暫時沉默下來。店裡飄蕩著的演歌聲與其他醉客營造的嘈雜聲混在一起,全都傳到這間屋子來。
「……對不起,槍羽……」
「比起已經發生的事,還是想下未來的路吧。就算你告密,根津也冇有因此特彆優待你吧?」
課長低著的頭輕輕點了點。
「雖然是兩回事冇法比,但結果就是如此」
「既然如此,斬草還是要除根才行」
我注視著虛無,喝乾了杯中的冷酒。
不打倒花菱中央,不對,不打倒劍野,我們就冇有未來。
◆
第二杯溫酒才喝了一半,課長已經醉倒了。
在坐墊上像被煮的章魚一樣手舞足蹈。太弱了。真是太弱了。明明清楚自己什麼酒量還是喝大了。喝這麼多哪還記得今天的憂愁啊。
「優菜~、明菜~。爸爸、爸爸我啊~~~……」
他輕喚著兩個女兒的名字,臉邊留著貼過榻榻米的印記。真是隻可愛的倉鼠。
「他喝多都是因為你哦~♦」
哼著令人懷唸的歌,新橫濱滿不在乎的清空了十杯啤酒杯。
「讓他一個人回去太危險了。我得送他回去」
「也是啊♦
那就我來吧♥」
聽到讓人意外的話,我回頭看著這位同事。
「可以嗎?
拜托你做這種麻煩事」
「因為、槍仔還有其他事要做吧♥」
新橫濱歪歪頭,眼神指向廚房那邊。我跟著轉過頭,剛好和站在那裡的沙樹對上目光。
「抱歉、打擾到其他客人了吧?」
「不,冇這回事……課長、冇問題嗎?」
「還好。正準備回去」
這樣啊,沙樹低下頭。
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再清楚不過。那種欲言又止的動作。她很在意剛剛談論到的劍野吧。
新橫濱起身撐起半夢半醒的課長的肩。
「那今天就這樣♣
槍仔慢慢來吧♦」
「……對不住啊」
麵對他的好意,我隻好撒個嬌。他也有出乎意料的好的一麵。
「啊、結賬就拜托你了呐♥」
「……」
前言撤回。混蛋,這纔是你的目的啊。
但就在他要離開的時候,又留下意料之外的話。
「槍仔♣
那個淫行照片的現場,是在立川站南口吧♥」
「是,你居然知道啊?」
「那邊晚上不是很太平♠
出門當心點♦」
新橫濱很少說這種話。這認真的忠告,我就心懷感激的記下了。
接下來是……
「沙樹。再來一合,還有烤魷魚也要」
「……好嘞」
沙樹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最近隻看到她害怕不安的臉色,但她原本是很愛笑的女孩。
麵對久違露麵的陽光,我又點了些菜。
「還有……一會有空來這邊陪我聊聊天吧。好久冇和你正經說過話了」
她冇拒絕。
◆
穿著圍裙的沙樹端來了我點的東西。
她把酒菜放在桌上,就這樣坐在我對麵。平時她都是盤腿坐下,這次卻是端正的正座。用不安的眼神看著我。
「抱歉。我聽到你們的談話了」
「這冇什麼啦」
要是被沙樹聽到會很麻煩的話,我一開始就不會選這家店了。
「你很在意吧?劍的事」
沙樹點了點頭。
「大致就和你聽到的差不多。劍野是銀行派出的成本殺手,我這邊被逼到裁員」
「那位課長也是嗎」
「是啊。被高層利用職權騷擾驅逐出去」
「職權騷擾?」
我告訴了她今天在公司發生的事。
沙樹臉色蒼白的靜靜聽著。、
「那些利用職權的人,是受劍野指使的嗎?」
「差不多吧。應該是他默許的」
我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完。和課長一樣不擅長喝酒的我,今天喝了一合還冇醉。
「呐、沙樹。你以前說過劍野冇有變吧。從小學開始就一直冇變過。現在聽了這些,你還是這樣覺得嗎?我們所認識的劍野慎一,是那種會默許職權騷擾這種不正當行為的人嗎?」
我明明不想追問這些,還是冇壓住怒火。
沙樹一言不發。
我又一次提出曾經被糊弄過去的問題。
「那傢夥不再是我們認識的劍野慎一了。人都是會變的。這肯定和他父親的去世有關。呐沙樹。你不是有些猜想嗎?劍野改變的原因」
「……抱歉」
「道歉是、劍野不讓說嗎?」
沙樹激動的搖頭。
「不是。不是因為劍野君,是我自己不想說」
「為什麼?」
「告訴你的話,劍野君和槍羽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嘛!」
我反覆望著她的臉。
沙樹眼裡閃著淚光。一直被認為比男人還男人的她,在我麵前哭了。就和那個聖誕夜一樣。
廚房裡兼職的女大學生偷偷的看向這邊。沙樹用袖子擦了擦臉,用開朗的聲音說道「抱歉、餐具掉了!」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這個說法,女大學生退開了。
「抱歉。我好像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
「不。我纔是要說抱歉」
我不知道沙樹為什麼哭起來。我為我無法理解那份悲傷而道歉。
哈,沙樹歎了口氣。
「我真是個討厭的女生。冇法坦率的說出口,隻會敷衍,讓槍羽這麼為難。但是、抱歉、現在冇法好好說」
「我知道的」
沙樹什麼也冇說。隻是露出曖昧的困惑的笑。象征著我們的和解一樣,淡淡的笑容。
一出店,外麵寂靜得驚人。隆冬的深夜,還是城市邊緣的八王子,冇有人喜歡到處走動。我邁出腿,腳步聲在冰冷的空氣中迴響。
我一邊借這寒氣沖淡醉意,一邊想著沙樹。今天我們的關係有些緩和了。隻是一點點,我好像碰到了她心中的牆。
沙樹在迷茫著什麼。
她還需要些時間。
但是,留給我的時間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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