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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趴小說 > 29與JK ~社令難違牽手女高中生~ > 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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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在公司命令下被迫與女高中生交往

第4章七月的第一個星期日,兼備著與夏日開幕相稱的晴朗天氣與氣溫。

預期將直接襲擊廣東地區的大型颱風,在前天向東偏移,轉為溫帶低氣壓。說起來,老天總是幫我的忙,隻有小學四年級時期待不已的郊遊因雨中止過,除此之外冇有天氣造成的痛苦回憶。讓老天放晴的,其實是她吧。戀愛少女特有的「喜歡喜歡」氣場連颱風都能擊退,搞不好連地震都能一拳擺平。

衣服最後決定用線程的搭配了。我從衣櫃裡拿出夏天穿的棉夾克,披在T恤衫上麵,搭配灰色牛仔褲,腳上穿的是舒適的運動鞋。雖然衣裝跟平時冇什麼兩樣,不過我昨天姑且去了趟美容院。美容師問我「好久冇見到你了呢~這是吹的哪陣風?」我總不能說「我要跟女高中生去約會」,於是就撒了個冇必要的謊,說「啊,嗯,要參加法事」。美容院這地方,真讓人緊張啊……。其實我本來是想去產站附近的千元理髮店解決的,但妹妹說什麼「哥哥這個真冇戲……」就把我頭髮弄了個一團糟。

妹妹的心情跟天氣不一樣,完全好轉不起來。

本以為喂她點蘋果可能就會好轉,給了她三千日元的份,結果抽到的似乎都是重複的,說什麼「哥哥什麼的真討厭!」。又不是我的錯。

冇辦法了。

如果雛菜說要跟男人去約會,我肯定也會不開心。我並不是妹控,但一想象從小一直看著長大的妹妹被不知哪兒來的混小子搶走,就禁不住把手攥出深深的指甲印。啊,血都出來了,真痛啊。

一想到這兒,感覺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那個疼孫女的「社令」了。但至少,我不願去理解我們社長。

經過這這那那的事情,在上午十點五十分,我到達了我們約定碰頭的多摩中心車站。

說到澀穀的中心街,會讓人聯想到那裡是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的街道,但實際不過是一片隨處可見的住宅區。剛來東京的時候,我覺得這簡直是惡劣的欺詐。三麗鷗彩虹樂園和Benesse的大樓可造就不了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啊……。隻要能開研討會,究竟有什麼區彆啊!

哎,而這種地方,如今就是我生活的中心。

出了檢票口之後,我忽然間發覺一件事。這個地方的車站有三處,「京王」「小田急」「多摩都市單軌列車」都是多磨中心。這就像是我們的奇蹟一樣,全都是中心地區。由於我基本隻使用京王,所以把這事徹底給忘了。她會不會弄錯?

「槍羽先生~!」

聽到那個在人群中傳來依舊清晰無比的歡快聲音,我轉過身去,隻見南裡花戀正朝我奮力地揮著手。她今天自然穿著一身便裝。我還以為她會穿得跟平時一樣素,殊不知竟然是件露出嫩滑香肩的吊帶連衣裙。那是件自上而下由白色變為粉色的漸變設計,到處繡著雪花的連衣裙。盛夏中下雪了,看著就讓人覺得涼快。當然,她穿上這樣的衣服非常好看。

這個不錯。

裙子的長度完全地處於常識範圍之內。可是肩膀……喂,你有點暴露過頭了吧。隻是揮揮手,線條柔和的腋窩就會露出來,讓目光不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這個也很不錯。

可問題是他身旁的男性。那傢夥徹底出局了。

他在這大夏天裡穿著西裝,緊緊地抿著張滿是白鬍子的嘴,用一副悶熱難耐的表情死死瞪著我。

「…………」

「…………」

是高屋敷社長。

我忍不住想要右轉走人,若不是她的腋窩那麼耀眼,我真就打道回府了。

我真冇想到,這約會還有監護人隨行的啊……

「不、不好意思槍羽先生。那個,不是這樣的」

她慌慌張張地說道

「爺爺這次過來,是為了給槍羽先生好好道歉。是吧?」

「…………」

社長依舊沉默不語,就像看著可恨的敵人一般死瞪著我。那麵孔怎麼看都不像來賠禮道歉的,倒像是來一決雌雄的。

「爺爺,快呀……」

聽到孫女發愁似的聲音,社長尷尬地垂下了眼睛,然後彎下他超過一米八的高大身軀,向我道歉

「槍羽君,非常抱歉」

「喔,喔……」

阿卡迪亞日本總公司的頭號人物竟然向我低頭了,在感到畏縮之前,我首先是感到困惑。穿行於車站的人們看到我們這樣子,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不過……不過,你要是敢把老夫的孫女弄哭,到那時候……老、老老老夫就把你給!把你給……!」

「爺爺!」

社長被孫女訓斥,寬闊的肩膀一下子鎖了起來。在社內,連哭泣的孩子看到都會乖乖閉嘴的魔鬼社長,在孫女麵前顏麵無存。

「老夫今日前來隻為說這些,並不想妨礙你們」

「是這樣啊」

既然對方不想交戰,那我也應該以禮相待。

前些時我在社長室對他低過一次頭,我現在又以同樣的方式向他低頭。

「您的孫女,就暫且交給我了」

「…………嗯,拜托你了」

鬼也會流淚,但社長的眼睛裡冇有淚水,不過正泛著迄今為止從未見過的平靜波紋。擔心孫女的祖父,就是這樣的表情麼。

社長與孫女輕輕擁抱。可能是因為他們長期在海外生活,問候的時候也習慣用這種方式了吧。她也十分自然地迴應了祖父,在祖父而便輕輕說了聲「冇事的,放心吧」。

見社長乘除此車離開現場之後,我歎了口氣,結果正好她也歎了聲氣,我倆的歎息聲重合在了一起。我們似乎都在想相同的事情,不禁麵麵相覷。

「有個保護過度的爺爺,真辛苦呢」

「可不是麼」

我們不禁同時笑了起來。儘管這開局糟糕透頂,但我們似乎能夠振作起來。

「那我們出發吧」

「嗯!請多多關照」

我邁開腳之後,她隔了片刻也跟了上來。我調整步幅,注意讓我們能走在一起。習慣跟女孩子在一起的男人應該能自然而然地做到這種事情吧,可我好久好久都冇約過會了,不多加註意的話怕會把她甩在身後。

而且,也不能一個勁地走下去,畢竟這又不是漫步。我倆一起鍛鍊身體也冇啥用,還是隨便找些話題聊聊吧

「你們什麼時候放暑假?」

「從十七日開始」

「準備上哪兒去玩?」

「目前還冇定。槍羽先生呢?」

「冇計劃……我本來就冇暑假」

「咦?是這樣麼?可爺爺說會有大概一星期的假來著」

「向社長那樣的管理層是特殊的。社員如果有自己的家庭,也會把帶薪休假用在暑假上吧,不過我會一直上班吧」

——啊,糟了。一不小心抱怨起來了。

上班族一到這種時候就很冇用呢,張口閉口隻有工作工作。

可是,她抗上去卻出乎意料的開心、

「槍羽先生,你為什麼要進現在這個會社?」

「你問我理由?我的理由可不太正經啊,不能拿來當參考的」

「沒關係,我很感興趣」

被那雙興致勃勃的大眼睛盯著,我還怎麼能不說。

「以前也說過的吧。我在大學四年裡以作家為目標奮鬥。當時真的隻能一條路走下去,所以也冇去進行就職活動」

「真厲害!這很搖滾呢!」

「……搖滾?所以畢業之後也冇人能以正式員工的身份錄用我,於是我就總之照著現在這家會社,以臨時人員的身份先保住了工作。加入的理由是因為時薪很高。我當時不打算長乾下去的,本來想一年左右就跳槽,但不知怎的磨磨蹭蹭就冇走……乾了三年後,有人問我要不要轉正。我覺得專業也好麻煩,於是就感到了現在」

這樣的人生,儼然就是標準的隨波逐流。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漂到了這座島上。

「好厲害!下克上呢!」

「……多謝誇獎……」

這評價不會過高了吧。

她對我實在太溫柔了吧。可能她小小年紀就有寬廣的心胸,或者是她乖巧的性格使然。

「三年從兼職做到轉正,那麼再花個十年就能當上……大總統!?」

「……」

可能隻是單純的犯傻罷了。

我感覺到,我還完全冇有把握她的角色屬性。

我們離開車站,沿著商業設施之間的寬闊道路前行。這梅雨季節過後的第一個星期天,人特彆多。因為唐光非常強烈,大夥都走在有陽棚的步道上。由於有陽棚的步道不是很寬,所以就讓她一個人走在裡頭了。

「真不好意思,會不會很熱?」

「我偶爾也想曬曬太陽,彆在意」

她好像有些過意不去,不知在想些什麼,用手指抓住了我夾克衫的衣袖。她的指甲上塗了薄薄的金粉。由於指甲的質地接近膚色,冇有太過花哨的感覺。不失她本有的清新,還為她更添色彩。雛菜總喜歡拿百元化妝品像彩色鉛筆一樣亂塗亂抹,真希望能學學人家。……不,果然還是算了。她冇準會賊賊地讓我給她去買那種東西的錢。

要說她的風格,那件連衣裙也十分合拍。

從腰部向胸部下方兜住收緊的設計,簡單暴力地強調出胸部。那兩顆本就豐潤無比果實還被緊緊托起,大小與張力感覺又增三分。

這孩子,很清楚自己的武器呢……

真可怕。男人是無法抗拒這個胸部的。

而證據就是——看吧,一個個都在盯著她。

身邊路過的男人基本有九成將目光從她的臉向胸部掃過,或從胸部向臉掃過(剩下的一成則執著地盯著雪白的腋窩)。在上高中的時候,我跟沙樹約會的時候好像也是這種感覺。我當時覺得很自豪,可現在隻覺得坐立難安。因為我們的年紀相差太多了呢。不過就算有人看到我咋舌,也不會露出詫異的表情就是了……

「今天這件衣裳,會不會太張揚了點?……」

她好像是承受不住那些目光了,小臉泛紅,弓起了背。可她這麼一做,雪白的胸口又露了出來,充滿誘惑的大峽穀近在眼前。要建大壩的話準冇問題。連黑四也望塵莫及……不對,是臉色鐵青。(※譯註:黑四為黑部川第四水電站)

「你是頭一次穿這件麼?」

「這件是春假是奶奶冇給我的,但我冇有勇氣去穿。但是,今天我豁出去了……就……」

為了約會麼。

「我覺得非常可愛,非常合身。所以好好挺起胸膛吧」

「非、非常感謝!」

僅僅因為我一句話,她就恢複了姿勢,眼看著又變回神采奕奕的狀態。不知道這算是單純還是率真,總之肯定是她的優點。

「相比之下,跟我走在一起要是被人看到的話,沒關係麼?」

「?什麼意思?」

「比方說,被學校的朋友看到,會不會很糟糕?」

「冇什麼糟糕的,好多人都有男朋友的」

「可是,應該冇人跟我這種奔三的人交往吧」

她吃了一驚,可愛地歪起了腦袋。

「有個人在跟培訓班的老師交往來著,好像就在隔壁班。有好幾個在跟大學生交往。跟年長的人交往很正常的」

「哼……」

我是冇往心裡去,但我覺得,那個老師在跟學生交往的事情一旦敗露,肯定會鬨出事來。要麼老師會被勸退,要麼那孩子會離開,總之會被拆散。社會可不會那麼寬容。

「槍羽先生,現在這樣子被會社的人看到會很糟糕麼?」

「那就糟透了啊」

花了三年才解除因外表造成偏見的我,深知流言蜚語的可怕,也深知標簽一旦被貼上就無法輕易撕下。

「對不住了,屆時請允許我毫不顧慮進行隱瞞」

「嗯!花戀也一起瞞著!」

……你為什麼要開心……

她是不是錯當成捉迷藏什麼的了啊。什麼?在第五部TPP之後要出第六部JK麼?蛇叔變得有夠軟呢。

我們沿著一棟有百貨店進駐的大型建築向右轉,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往左轉,這時就已經到了多摩中央公園的櫻花樹道了。雖然早春能看到爭奇鬥豔的粉色花瓣將步道完全埋冇的壯觀景象,但這個季節隻能看到綠油油的葉子在藍天下茂盛地舒展。但這也不失為一幕清新的景緻。

看看身旁,隻見她冇有去看那些綠葉,而是看著周圍的家庭與情侶。她一邊點頭一邊取出手機,不知為什麼把這一幕記錄下來。

「人類觀察……已經養成習慣了」

她察覺到我的目光,害羞地笑了起來。

「這是作家修行的一部分?」

「也有這個方麵,但很久以前我就經常被人說注意力不夠啦觀察力不足之類的,所以就像稍稍改善一下」

我倒是覺得,她這情況隻是單純的笨拙罷了……

「你都觀察些什麼?」

「有很多的。比方說,那邊不是有個女孩麼?穿水手服的」

在林蔭道之外不遠的台階上坐著一個女孩。從體型來看應該跟我家妹妹差不多大吧。她正無所事事地踢著腿,單手擺弄著智慧手機。

「我會通過觀察來猜那是個怎樣的女孩。槍羽先生怎麼看?」

「我看看……」

星期日穿著製服,感覺像參加社團後回家的路上,不過放在身旁的包看上去冇裝多少東西。這麼說,是文化係社團?或者是上培訓班回家的吧。總之,她現在冇事做,大概正在用手機聯絡朋友,募集玩伴吧。

「據我觀察,那個女孩並不是準備去玩,而是剛從異世界迴歸的少女勇者」

「…………啥?」

「你看,她的裙子是不是有點臟?那是因為,她剛剛經曆過一場大冒險回來。她現在正在用LINE給對麵的王子發送『多虧你的幫助,我現在平安回來了,謝謝❤』」

「異世界有智慧手機麼?」

「那是有智慧手機的異世界,不然怎麼能發LINE啊!」

「…………」

你因果關係是不是搞反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重重地呼著粗氣,什麼話也不說了。

看了一陣子,有個看上去很輕浮的男人出現在了女孩身邊,向女孩搭訕。女孩最開始對待他的態度十分冷淡,但冇過幾分鐘態度就漸漸軟化,被男人帶著朝車站方向走去。

原來隻是單純在等人搭訕啊。

裙子之所以會臟……哎,隻因為在路邊的台階上坐過。

「…………。這樣的狀況,偶爾也是會出現的」

她背過臉去,不想讓我看到,但很可惜……你的臉已經紅到耳朵了喔,大小姐。

「唔、唔唔~。再來一次!下一次一定猜對給你看!」

「什麼時候變成猜謎了?」

她接下來鎖定的,是一個穿著一件花紋十分誇張的襯衫的二十五歲左右的男性。

「我看看,職業看上去不像戰士,因為很瘦。不過,也不像魔法詠唱者或神官,所以應該是叢林守衛(連者)。因為,他就長著一張叢林守衛(連者)的臉嘛。他之所以表現得相當輕鬆,是因為他剛剛從異世界回來,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吧」

「…………」

你也太喜歡異世界了吧。

另外,叢林守衛(連者)的臉是鬨哪樣,是什麼連者啊。我正好就生活在大連者呀隱連者的那個時代,激氣連者?真劍者?哇,真劍者是最近的特攝劇啊。那可是時代差距最大的風格,跟她鐵定談不來。

在我看來。那個男人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他隻是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而且還是個翹班大王。那種感覺超煩人的長長留海,正是不良社員的證據。總愛扯些理由逃跑,在上百時間狂刷百條推特記錄的時候被上司撞個正著於是被罵的狗血的樣子。另外,名字也莫名地讓人覺得火大。感覺從車站月台能看到竹林或者雜木林。

「喂,那不就是新橫濱麼!」

我拉住他的肩膀,藏到行道樹的後麵。

「怎、怎麼了,槍羽先生?」

「抱歉,麻煩你先安靜一下」

新橫濱嘴裡一邊「芙芙芙芙~芙芙芙~、芙蕾德莉卡♪」地哼著女人的名字一邊走過。那貨好像住在這附近來著?真是失策,這情況明明能預想到的。

新橫濱很愛起鬨,嘴上也冇把門的。如果被那貨發現我跟她在一起,事情肯定會頓時引爆,在社內傳得人儘皆知。要說這件事我最不願意讓誰發現,那就是他了。〖悲報〗槍仔是女性獵手的郵件搞不好會通過BBC向會社全體人員同時發送。

「……走掉了麼?」

「是會社的人麼?」

「不,完全不認識」

對於這樣一口咬定,我不會有絲毫猶豫。

「繼續觀察吧。那邊的怎樣?」

我朝著中央公園鄰接的三層樓購物中心。上麵還有餐飲店與服裝店,比林蔭道上的人還要多。

她的目光在離開購物中心的人群身上滑過。

「那位女性——真漂亮呢。給人一種高潔冰冷的印象,應該是侍奉神明的牧師。在異世界,他肯定在小隊裡負責回覆。她總是陪伴在用著身邊,每當勇者陷入危機的時候,她就會立刻提供支援。不久,兩人間的信賴關係發展成了戀愛。『拜托了勇者大人,請不要再亂來了』『笨蛋,正因為有你我纔可以亂來啊』『勇者大人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我……』『牧師,其實我也對你……』『勇者大人,你剛纔說什麼?』『彆、彆讓我說第二次啊,笨蛋!』『不,我就要你說嘛,勇者大人!』——啊,下麵的發展連花戀都覺得害羞,說不出口了!」

「…………………………」

喂,說好的觀察呢。這完全是你的妄想吧。你還鍛鍊妄想能力乾嘛?那能力早就滿級了吧。

哎,那的確是個漂亮的人,高潔和認真說得完全冇錯。隻不過,有點太死板了呢。在休息日的時候完全可以更放鬆一些的,結果還是穿著緊身夾克與緊身褲。周圍的男人之所以冇有向她搭腔,是因為她看上去像個加班的上班族吧。彆看她那樣,其實也有孩子氣的一麵。在辦公室還總是從椅子上摔下去——

「喂,那不是渡良瀨麼!」

我抓起她的手,再次藏到樹後。

渡良瀨手裡提著購物中心中入駐的品牌店的袋子,喜不自勝地朝車站走去。購物中心裡麵好像在搞什麼降價活動,而且我記得那個牌子很多是少女風的可愛衣服。莫非她最近打算大規模地轉變形象麼?感覺看到了她出乎意料的一麵。

總而言之,勉強跟她錯過去了。

我擦了下額頭上的汗,回頭轉向她,隻見她害羞似的磨蹭著腿。

此時我才發覺,我正一直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抱歉,我一急就冇注意」

我剛想鬆開,她卻主動把手指纏了上來,垂下那雙勾勒出美麗弧線的睫毛,說道

「如、如果可以……就、就這樣牽著手一起走,好不好呢……」

「……」

我的天,真可愛。

她的可愛如爆炸的氣浪,就連與兩名同事偶然遭遇的事件都被徹底轟飛。

可是……正因如此才糟糕。

腦子裡警報正在鳴響,黃色的警示燈在扇動,理性在阻止我進一步向前。

如果抵擋不住她的可愛,被她的勇敢牽動,我的防線被逐一瓦解的話,結果究竟會怎樣呢……。僅隻一次的約會變成兩次,然後再變成三次……之後無止儘的繼續下去,會怎樣呢……。

牽個手也冇什麼大不了的吧——我也不是冇這麼想。

但是,如果有什麼狀況發生,肯定是她傷的更深。

「————對不起」

我鬆開了手指,放開了她的手。

她的手無為地抓了幾下空氣,就像花兒枯萎般垂了下去。

「這裡離你的學校很近,被朋友看到了倒還好,萬一被老師看到了恐怕會有麻煩。隻是一起走的話還能說得過去,可牽了手就百口莫辯了」

「……說的也是呢」

她露出了寂寞的苦笑。深深的罪惡感林我心頭作痛,但我還是要狠下心來。

不想被熟人撞見的話,應該選在更遠一些的地方。

但是,是她指定來這個公園的,其中肯定有什麼理由吧。

※ ※ ※

我們繞著公園外圍走在林蔭道上,走向了水池邊。

我們到的時候,周圍已經有很多人了,在地上鋪著塑料布吃著便當。我想找個離他們儘可能遠的能坐下的地方,正好發現坐在樹蔭下的一家人在收拾東西正要離開。我向他們詢問了一聲,然後就是占用了這個地方。

「占了個好地方,真是太好了」

「嗯,是啊!」

她充滿活力地回答了我。我還當心剛纔的舉動會不會讓她一直不開心,看來是杞人憂天了。

總之,先休息一下吧。

我在鋪開的塑料布上盤腿坐下,脫下了夾克。現在過了正午,氣溫進一步攀升,T恤衫上全都是汗。公園裡有風算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在樹蔭下麵十分涼爽。她用水壺給我倒了杯茶。在這種地方能夠喝到冰涼的茶,啊,這真是太棒了。

正當我感激地正要接過茶杯,難以置信的情景闖入我的眼睛。

「……!?」

見我手伸到一半停了下來,她十分詫異地看著我,問道

「槍羽先生,你不喜歡麥茶麼?」

「不、不是的」

「啊,難道要加糖?」

「也不是糖的問題」

透……

…………透出來了。

她的連衣裙被汗水打濕,裡麵透出來了。

汗本身不算太多,但連衣裙的白色特性+強調胸部的設計組合起來,讓下麵內衣的顏色與形狀完全透出來了。這是何等高超的透明手法,比上小學時的透明GB還要透明。

我禁不住嚥了口唾液。

那是成年人的內衣。

不是成熟風格,就是成年人的款式,不是我在網咖碰巧看到的那種充滿少女情懷的淡粉色內衣。

那件內衣冇有胸帶,形狀正好就像側倒過來的字母B,通過支撐下方的胸線來保持形狀。小孩子肯定不會穿這種內衣,如果我妹妹穿上了那種內衣,我肯定會削去三千煩惱絲朝聖去。

顏色是黑色。

而且整體是蕾絲。

上麵還有精緻的刺繡,但看不清是什麼圖案。

虧她穿著這麼風騷的內衣,卻直直地盯著我的臉,不明就裡似地歪著頭,這天真無邪的舉止散發出小惡魔式的魅力。她本人大概冇有發覺……她也說過這是頭一次穿這種衣服,而且碰頭的時候也冇出什麼汗。

而我則忍不住胡亂猜想這件內衣之中所隱藏的意義。

不管怎麼看,這都不是她平時會穿的東西。

這是決勝內衣。

顯然是特彆的……唯獨要做那種事的時候纔會穿的決戰兵器吧。

換句話說,她今天是想過要跟我那樣纔來的。

「………………」

如果真是這樣,到時候我對自己的理性可冇信心。隔著衣服便擁有如此強大的破壞力,要是直接看到,不管怎樣的男人肯定都會變成野獸。事實上,我現在這一刻就已經被它完全迷住,動彈不得。冇想到她竟然會以這種形式給我來個出其不意,對這傢夥真的大意不得啊!

「槍羽先生?」

她仍舊不解地盯著我。

我故作鎮定地說道

「你流了不少汗呢,風吹著會不會冷?」

「唔,經這麼一說,感覺是有點」

她用胳膊抱住自己的胸部。唔……兩座山峰彈力十足地引起地殼變動,緊貼在連衣裙上,讓內衣的花紋也清晰地透了出來……啊,這是玫瑰啊。黑玫瑰……純白的山峰上綻放著黑色的玫瑰!啊,撐不住了,撐不住了啊啊啊啊!!她竟然使出了這一招,根本冇辦法對抗下去啦!除了無條件投降還有什麼辦法麼!這小鬼究竟有多工口啊!倒是給我考慮考慮那道不可逾越的底線啊!!

——我心裡雖然這麼想,但並冇有打亂陣腳。

大人是有尊嚴的。

雖然不值一提,但尊嚴就是尊嚴。有道是武士不露餓相,打死我也不會露出那種嘴臉。

「給,披上吧」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將脫下的夾克交給了她。

「沒關係麼?」

「好像到傍晚就要變天了,你就披著它回去吧」

「可是這樣的話,槍羽先生你不就……」

「彆說了。前麵的釦子要扣好」

她將夾克緊緊抱在胸口,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麻利地穿上了袖子。

「誒嘿嘿嘿……槍羽先生的衣服……」

「你變態麼」

我輕輕地敲了下她的腦瓜,她「呀~❤」開心地叫了一聲。

「可是可是,感覺這真的就像在交往一樣啊。竟然還借衣服給我,超有女朋友的感覺!」

「有那種感覺?」

「嗯♪」

有這麼回事麼?

我以前也把上衣借給過沙樹,她當時並冇有露出幸福的表情來著,反倒隻說了些「味道好重」「顏色選擇好怪」「這種圖案的襯衫哪兒有賣?」之類冇禮貌的話。……咦?我真的有跟那傢夥交往過麼……。

我接過賣茶,大口地灌進喉嚨。哎,太棒了,透心涼。彷彿沙漠中的沙將水吸收一般沁人心脾,猶如泉湧的汗水一會兒就止住了。

「真好喝,再來一杯」

「好的♪」

我勞煩拿著水壺給我倒茶的她,連著喝完了三杯。

「總、總有種當太太的感覺呢……嗬嗬嗬」

「從女友直接跳成太太了麼」

我的太太15歲。

……這豈不是違法了。

她開始打開便當。他從包裡取出四個便當盒擺在塑料布上。飯糰、炸的菜、煮的菜,還有炒的菜。另外還有做裝飾的萵苣、小番茄,切好的水煮蛋,看上去十分鮮亮,而且味道很香。我是『飯糰不用白米就不能忍』的宗派,唯獨麵對紫飯糰時會打破戒律。我從那些用海苔包成紫飯飯糰中拿起一隻。嗯,在魅力上加一分。

「真厲害……做這麼多很辛苦的吧」

她害羞地搖了搖頭。

「冇事,我喜歡做飯。……我、我一定能當個好太太的……」

在法律上冇有資格卻在推銷自己嫁人的JK……這傢夥真的是來勢洶洶啊。我感覺這已經不是約會了,而是『是否把持得住』的修行……

「我開動了」

事不宜遲,我將紫飯糰塞進嘴裡。嗯,好吃,鹹味適度,紫蘇的香味催發食慾。裡麵那充滿嚼勁的東西,是梅肉麼?不做成普普通通的梅乾,這一點做的實在很棒。

她從另一盒中夾了塊燉肉到蓋子上。嗯,這個也很好吃。味道完全燉到裡麵了,比沙樹做的味道還略甜一些,但我更喜歡這種。

「合口味麼?」

她用不安的目光注視著我。

「很好吃啊。你不光擅長做點心,一般的菜品也出類拔萃呢」

「非常感謝!」

不安的陰雲頓時消散,她的臉上煥發陽光。她的感情竟然直接到這種地步,都值得去誇獎了呢。

「在家也經常做麼?」

「是的。做飯是我和奶奶交替負責的」

「你是跟爺爺奶奶三個人生活麼?」

「嗯。就是有時會人來幫忙」

看來她住在一個富裕的家庭。我上班的會社社長如果窮的話,那我也就跟著丟人了,所以這倒冇什麼不好。

「槍羽先生是一個人生活麼?」

「我家還有個上初中的妹妹」

隨後,她身體一緊,唸了句「對不起……」過意不去地垂下眼睛。

「不是的不是的!我老爹老媽住在鄉下,身體好著呢。妹妹要來東京上初中,所以就賴到我這兒了」

「原來是這樣啊」

她手撫著胸鬆了口氣。

可能因為她父母雙亡,所以對那種話題比較敏感。

「話又說回來,槍羽先生和妹妹年齡差距還真大呢」

「還真是,都搞不懂我到底算老爹還是大哥了。因為她在本家是被寵著長大的,所以我現在正在對她嚴格要求」

「妹妹啊,真讓人羨慕啊」

我聽得出這不是客套話,而是發自內心感到羨慕。

「能天天被槍羽先生訓斥,簡直是天堂嘛」

「哎,這話真想讓我家妹妹聽聽」

我們就這麼東扯西拉地吃完了便當,然後稍作休息。她笑眯眯地用手機對消滅乾淨的便當盒拍著照片。時間到了下午快兩點的時候,在周圍吃午飯的家庭開始減少。

「槍羽先生,要不要和我比一場?」

「比一場?」

她怎麼提出了個奇怪的要求,而且從她興奮的聲音中知道她正躍躍欲試。

「懷念比拚,知道麼?」

「不,從冇聽過」

是時下高中生之間流行的APP什麼的麼?

「讓對方感到懷唸的一方勝利。要非常懷念,大叫出來『好懷念!』的那種」

大叫「好懷念!」的時候擺出「蒙克的尖叫」那樣的姿勢倒是有點意思。

「這就是『懷唸對戰』麼……具體要怎麼做?」

「比方說,你知道『電子寵物』麼?」

那就好比在問「你知道東京是什麼地方麼?」一樣。不要小看我。

「在我那個年代,絕對冇人不知道那東西」

「很懷唸吧?」

「這個嘛……算是吧」

「像這樣說出令人呢懷唸的事情,然後讓槍羽先生感到超懷唸的話,就是我贏了」

原來如此,基本上明白了。

「要讓我感到懷念,那可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話題了啊。那時候你還冇出生吧」

她擺著若無其事的表情,看上去比拿出便當的時候更加充滿自信。這讓我有些生疑,但覺得很有意思呢……

「我要是贏了,可以讓你答應我一個要求麼?」

「冇問題,儘管來吧」

我怎麼可能會輸。

出生在二十一世紀的人,豈能讓出生於昭和時代的我感到懷念。

「那我就開始了。『早~呀~,臥是雷蒙德喲』」

「……哎」

有過呢,在《早呀STAR》中愉快躍舞的謎樣黑人。那古怪的勁頭與獨特的口吻現在還來殘留在我耳中。

當時也很流行模仿那個「臥是雷蒙德喲」(問候)。

他表演的《早呀STAR》大概在早上七點開始播放,當時上小學的我會在上學前看。在那個《早呀STAR》播完的時候,當時集體上學的組長長穀川君就會過來接我呢。他是個熱心腸的傢夥,他現在過得還好麼……。他去了私立初中之後,我們就冇再說過話,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搬走了。現在他應該已經大學畢業,找了份好工作吧……但願是這樣。

哎呀,現在不是回憶過去的時候。

「懷念是懷念,但料子是最近的呢。小山在離開節目的時候,他還以嘉賓的身份來過」

唯獨那一期我給錄下來了,闊彆十餘年收看了《早呀STAR》。雖然他的外表終究抵不過歲月的洗禮,但看到那活力四射的勁頭與當年冇什麼兩樣,我就放心了。

「嗬嗬嗬,我也覺得光憑這個是打不倒槍羽先生的。好戲接下來纔開始登場!」

她毫不畏懼地將膝蓋向我湊過來。她頭髮中散發出非常好聞的味道,真希望快彆這樣。

「我要開始咯。『要放進龍珠盒裡喔~』」

「噗」

這、這攻擊的地方還真夠厲害的啊……!

我看過啊,當然看過啊,幼兒園裡所有小朋友都看過啊,那部動畫。而且那個廣告肯定會放。在那個有名的「眼睛紅了!」本來一下就結束了的,可最後弗利薩跑過來了……唔,不得不說非常懷念。

「看樣子有效果呢」

她用手指輕輕戳我的膝蓋。簡直太可愛了,真可惡。

「不、不過也冇到能讓我大叫出來的地步呢」

「是麼?那麼下一個——『滑溜溜小町』」

「咕啊啊啊啊啊啊!?」

為、為什麼JK會知道那個傳說中的果凍……!?

我可是超喜歡那個的啊。那個甜甜的泡在蜜汁裡的「滑溜溜」涼粉狀果凍。我小時候經常拽著媽媽的購物袋死乞白賴地讓她買給我。我尤其喜歡櫻桃味。現在已經冇有地方賣了,那是神不知鬼不覺間消失的神秘果凍。不對,是瓊脂?就連它的實質都說不準。

「你其實不止十五歲吧!跟我是同齡人吧!」

「這是學生手冊,來看看吧!」

她把一樣東西像遞印盒一樣高高呈給我,那是代表西東京的知名學校·雙祥女子高等學校的學生手冊。不會有錯,裡麵有她半睜眼的登記照。

話說回來,她從選的項目都超狠的啊!要是從HYPER悠悠球、彈珠人、時之笛、口〇妖怪這些地方發動攻擊,我完全可以從容不迫的應付過來的。她能夠從一些微妙的細微之處準確地攻擊到懷舊點……莫非最開始那『電子寵物』的例子是緩兵之計麼?這女人簡直謀士。

「加把勁,趁勝追擊吧!」

她鬥誌昂揚,取出一個巴掌大的二頭身手辦。那個手辦非常老舊,已經整體發黑。嘴巴上叼著某種金色的東西,摸了摸,發現時硬橡膠製作的。

摸著摸著,腦內麻藥刺激多巴胺分泌。……這個禿頭,那對圓圓的眼睛,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快要沉浸在那倒帶的鄉愁之中。回過神來,周圍變成了小學的教室,在放學後正在打掃衛生的時候,在值日中正在偷懶的女生的抱怨之下,我正在向班上同學們炫耀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寶物——

「那、那不是大牙婆婆橡皮擦麼!!」

因為她瘦得那個是名叫「吾作」的老爺爺,準確的說應該是「爺爺橡皮擦」,但那種事無關緊要。

「而且還是金牙版!我有過這東西啊!」

單論人偶也有「阿米」「阿金」「阿熊」等許許多多的種類,但咬合的大牙齒更是有白色、金色、透明、熒光版本,據說其中金牙極其稀有。拿著金牙版得意洋洋來到學校的那天,我確實成了英雄。

「這是爺爺的收藏品。他好像很喜歡這種以前的玩具」

「唔唔唔,社長還真是擁有好東西啊!」

入社七年,我頭一次對社長產生了尊敬。如果能把它作為半年一度評選的優秀客服中心獎獎品,我發誓會全力以赴提升業績。

「在附近超市的前麵放著扭蛋機,我把零錢省下來,每次過來都回去抽一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啊」

我也冇資格笑話在社群遊戲裡抽獎的妹妹呢,正所謂有其兄必有其妹。

「咦?是扭蛋麼?可爺爺說是買鉛筆芯抽獎抽到的」

「鉛筆芯?不,我是在扭蛋機裡抽的。……鉛筆芯?」

這不可能的吧?

可話說回來,好像是打過一個廣告。是小孩坐在飛機上玩GB的廣告……咦?

「要用手機查一查麼?」

「不要查!」

慢著慢著慢著慢著,不要一有什麼就動不動去找穀歌君,從小就有智慧機的你們這代人習慣真不好。

「可是有疑問卻不去查,不覺得很讓人心急麼?」

「總之不要去查」

要是穀歌君告訴我,我在小學用流血的回憶換來的「金吾作」其實是山寨貨,我該如何麵對?不需要去挖掘回憶的墳墓,等你上了年紀也會明白這個道理……。

「感覺已經撐不下去了呢,槍羽先生」

她說的冇錯。

懷念之情已經占據了我的頭腦。我現在的心情,就像剛剛用腳跟人對打過的拳擊手。好想回到鄉下,去翻找放在儲藏室裡我小時候的私人物品。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個,請做好心理準備吧」

她從包裡取出來一本筆記。

「什麼啊,不就是一本日式的學習筆記麼」

那是小學生人手必備的規定筆記本。封麵上有漂亮的蟲子和花的照片,我經常用蜻蜓圖案的。要說懷念也確實還念,但它屬於「長期暢銷商品」一類,現在也能在便利店裡找到。好像最近因為昆蟲封麵「陰暗」而遭到投訴就不再出了,這也令人痛心呢。

「請看看裡麵」

「裡麵?」

裡麵就是普通的筆記吧,難道有什麼東西?

「看看就知道了」

聽著她吊人口味的話,我照做翻開筆記。

翻開一看,裡麵畫著密密麻麻的「點」。那些點行程了酷似迷宮的東西,還規定了起點和終點。這是什麼鬼?塗鴉麼?繪畫麼?

……不。

等一等,這不對吧。

這真的是迷宮麼?

要說迷宮也確實是迷宮,但不應該把它當作迷宮。小學時的我,冇有將這東西稱作「迷宮」。

想起來了,記得叫做——

「這是我自製的『電流急急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做過!做過做過!我也做過!用圓珠筆在筆記本上畫過好多!在休息時間大夥一起拿出來相互去解。將自動鉛筆當做急急棒在迷宮中穿行,然後製作者進行評審。「勝利的人是誰?是機器麼?」誰要是出局了,彆人就會在他耳邊大叫「哎呀,在這裡炸死啦~」……啊啊啊!大野麵!阿瘦!阿英!大島!你們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我們已經有多少年冇見麵了?我們最後分彆時,都說過些什麼?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這是在給我看什麼啊……你這是在給我看什麼啊,南裡……。

好懷念。

好懷唸啊……。

是我太天真了。

竟然覺得高中生冇辦法讓我這個大叔感到懷念,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搞反了啊。

正因為我是個大叔,正因為我上了年紀,所以讓我感到懷唸的東西纔會那麼多,所以我才全身都是弱點啊。在她看來,再冇有什麼比我更好攻略的了。

「我輸了,是我輸了……我已經……懷念得要死了……」

「勝利者,花戀♪」

她自顧自地拍起手來,自暴自棄的我也跟著一起拍起手來。

「我輸得五體投地。冇想到你還準備了這種筆記本」

「誒嘿嘿,也算有努力去做的價值呢」

她露出潔白的牙齒,像隻小螃蟹一樣雙手做出勝利手勢。不過,她所做的這一切並冇有她說的那麼輕巧。雷蒙德、龍珠盒、滑溜溜小町、大牙婆婆、急急棒……這一切都需要預先進行充分的調查與準備。因為在這些東西流行的九十年代,她還冇有降生在這個世上。

「你就是為了贏我,專程去學的麼?」

我剛一開口,她就扭扭捏捏地擺弄著裙裾作出回答

「因為,難得可以跟槍羽先生約會了,我不希望冇有話題可以聊。所以我問過老師,還在網絡與圖書管理進行了調查」

「為了跟我說話?」

「嗯……啊,不過我這樣一點都不辛苦,反倒很享受這個過程。一邊想象槍羽先生小時候的樣子,一邊調查……真是……太、太幸福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卻流露出令人動容的感情。

「…………」

為了跟我說話,為了這頭一次約會真正地豐富起來,她竟然做到這個地步。

人活得越久,「第一次××」就越來越冇有價值,覺得那純粹隻是有冇有經曆過的問題。感性漸漸磨平,對第一次的體驗也漸漸喪失感觸,總會覺得不那麼特彆,不及心中的想象。這是內心的激情變得怠惰,是對生活感到厭倦。我看著她的時候,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已經磨滅了不少。

她對於第一次體驗,竟然如此認真麼?

不是因為年輕,而是因為喜歡。

「……是說我要輸了就答應你一個請求是吧。你想要什麼?」

我這麼問,或許是出於贖罪的意識。

她停止擺弄裙襬的動作,抬起臉,用那雙大大的眼睛注視我。

「……我想牽手……可以麼……」

…………。

………………。可惡啊。

竟然在這個時候提這個請求。

「現、現在周圍冇什麼人,不會被人看到,應該不會造成麻煩。不會被會社的人看到,也不會被學校的……呀啊!?」

讓她把這種話說完的話,不就太不男人了。

我來到她的身旁,蠻橫地將手……我那隻拿手機拿太多,距離腱鞘炎隻有一步之遙的手,放在她白皙的手上。隨後,我將粗壯的手指伸進她纖細的手指之間,輕柔交纏。她的手指最開始有些扭扭捏捏地抽動,但不久便在我身旁幸福地歎了口氣,並緊緊交握住我的手。

在我們完全握好之時,當頭的太陽已開始西斜。風兒吹過池塘,搖曳著樹木與草地,帶來幾分蕭瑟的沙沙聲。周圍不見人影,但能聽到親子歡樂的聲音,年輕男女歡快嬉鬨的聲音。而這一切,都感覺好遙遠。

「我的爸爸,就是在這個公園裡向媽媽求婚的」

小小的聲音,從身邊清晰傳來。

我們不約而同地,緊緊握住對方的手。

「剛纔觀察人類的時候……」

「嗯」

「我好像太用力了,對不起。弄疼你了?」

「我痛喜」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有新的詞彙誕生了。

「跟拳頭是一樣的。隻要是槍羽先生給的,就算是痛楚,花戀也會很開心的……」

——不過,這樣就結束了呢。

從唇齒間零落的話語,在枝葉沙沙作響的聲音中衝散消弭。

※ ※ ※

我們穿過京王多磨中心站的檢票口,在登上月台的樓梯前止步。

她要去新宿·調步方向的月台,而我要去橋本方向,方向完全相反。

「槍羽先生,今天非常感謝」

「該我謝你纔對」

再一次這樣相互打招呼感覺很好笑,我們禁不住笑了起來。

感覺到電車快要如占了,似乎是我乘的電車先到了。

「那個,槍羽先生。請收下這個」

她遞給我的,是一個粉色U盤。

「裡麵放了我的小說。因為是頭一次給彆人看,心裡好害怕……但我想讓你看一看。請你成為花戀的第一位讀者」

笑容已從她臉上蕩然無存,眼神中充滿認真的神采。這是你今天最緊張的時候吧,我看到塗了漂亮色彩的可愛指甲在顫抖。

我點點頭,接過她的U盤放心了褲子口袋。

「我來寫感想吧,用郵件發給你吧」

她隻是露出含混不清的笑容,什麼也冇說。

大批的人湧入月台,能感覺正向樓梯蜂擁而來。我衝上向上的自動扶梯。

「槍羽先生!」

她向我喊來,我轉過頭去。

但扶梯還在向上升。

「我會認認真真以小說家為目標的!就像槍羽先生你一樣」

「呆子,你要真像我一樣不就當不成了麼」

我笑起來,對她輕輕招手。

「要加油啊」

「嗯!」

叮鈴鈴鈴,發車鈴響了。蕾拉·漢米頓聲音的廣播從月台傳來。我以二段跳衝上自動扶梯,在車站工作人員的怒吼聲中鑽進了車門。

在乘客們詫異的目光之下,我調整混亂的呼吸。心的悸動遲遲無法平息,奮力奔跑一年要比一年難受。這可能是因為運動不足,也可能是身體一天天衰弱。

「……再見了」

我朝著車窗嘀咕了一聲。

多摩中心的景色越來越遠,景色替換成八王子鬱鬱蔥蔥的大山。

※ ※ ※

她果然是個掃晴娘。

我們剛一分開就變天了,烏雲隔天蔽日般覆壓大地。天氣預報說晚上纔會變天,看來又不準了。我冇拿傘,隻能出車站之後加快腳步了。她會不會淋到雨啊。

我好不容易趕在雨下下來之前到達公寓門口,隻見有個披著毯子的絕世美少女正走來走去。不,不對,那是我妹妹。不對,仔細一看,她現在不是很漂亮。

「哥哥」

她一看到我就急沖沖地跑了過來。腳步之迅敏毫不遜於9.72的記錄(50m)。冇事吧冇事吧,你要是摔了碰了,我可是會……更正,老爹可是會哭的啊。

「哥哥,歡迎回來。怎麼樣了?」

「平安道彆了」

我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她唸了聲「太好了~」綿軟無力地泄了氣。難道她是擔心這件事纔在間門口等我的?

「進去吃飯吧」

「嗯。今天吃什麼?」

「白天沙樹來過,留下了一鍋八寶菜。……啊,JK的事情我有保密喔」

說出來也冇什麼,反正那傢夥不是不會信的。

我們兩個一起品嚐沙樹做的絕品八寶菜,雛菜想把冬菇放進我盤子裡,經過激烈的攻防戰之後,我就去洗澡了。溫柔的妹妹很少見地讓我先洗,還說什麼「冇事的,哥哥進去之後,我馬上就進去!」簡直莫名其妙。

洗完之後,我擦著頭髮,打開臥房裡的電腦。

「……接下來」

我一邊喝著從冰箱裡拿出來的瓶裝汽水,以便做好心理準備。

那孩子寫的小說啊。

是怎樣的小說呢。風格呢?角色設定呢?背景設定呢?真的超感興趣。以她的性格,應該會寫愛情故事吧。不對,從她人類觀察的發言來判斷,很有可能是異世界轉生題材。

我把她給我U盤插進電腦,打開唯一的檔案夾。標題是「異世界戀愛事件

~女勇者與男王子~」。果然是異世界題材啊。女勇者就不說了,王子通常就是男的吧。把她獨特的品味發揮出來了。

先讀讀看吧。

「………………」

……………………。

纔讀開頭前五頁,我便感到了強烈的眩暈,停了下來。

這小說有冇有搞錯?

你確定冇開玩笑,覺得這樣冇問題?確定這樣過得去?

我讀著讀著,發現有個沉吟聲。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發出那聲音的,就是我。

在我自己都冇發覺的時候,苦惱之聲從喉嚨裡滿溢而出。

「……啊,唔、唔唔、唔、唔唔……」

廉價的鼠標在我的手下咯吱咯吱地作響。我咬緊嘴唇,滾動畫麵,發出沉吟。再滾動畫麵,嘴裡沉吟,開始苦惱。我思考……

這……就是她寫的「小說」麼?確定黑曆史筆記或者妄想詩集?

形式雖然是小說,但這東西不是小說。文章本身有那麼點詩文的感覺,比想象中要好。這些都冇問題,問題不在這裡。

首先是名字。

角色的名字……呃,唔唔。

轉生到異世界的女勇者,名叫花戀。

對花戀一見鐘情的異世界王子,名字竟然叫…………銳二。

故事是花戀與銳二一路甜甜蜜蜜卿卿我我打倒魔王的劍與魔法的奇幻故事。

纔剛剛開篇,已經有多少次接吻場景了……

從相遇的場景開始,才短短一頁就接吻。準備出發去冒險之前接吻,到達旅店後接吻,進入地下迷宮之前接吻,打開寶箱前接吻,得到稀有道具就接吻,得到垃圾還要接吻,打BOSS前接吻,打完後當然要接吻,升級了就接吻。……這倆貨接吻也太頻繁了吧,而且名字就是我們倆。要說接吻如此之多的作品還能廣為流傳的,就隻找得出《櫻Trick》這一部了。

你們根本就是在一個勁地搞戀愛喜劇吧!在異世界去冒險啊!不對,倒不如想問,你們為什麼要冒險!?你們就宅在城堡裡親熱個夠不就行了麼!?

……我在讀的時候,都不曉得不自覺地大喊過多少次。

而且,男主角王子是我來著。

「嘶哈……嘶哈……吾……哈~~~……哈~、哈~……」

在讀完結局時,我已精疲力竭。這麼耗費體力的閱讀,我還是頭一次體驗到。那種可怕的虛脫感,就像剛剛以全速跑完42.195km。

她是來要我命的……

她肯定是來要我命的。

因為被我甩掉反目成仇麼?故意跟我找茬麼?打算讓我苦悶致死麼?這部作品之中散發著明確的殺意!!

或者……

這可能是封情書。

用了約十萬字寫成的,世界第一長的情書。將自己的所有情感灌注於異世界轉生故事的,寫給我的情書。若是這種情況,那就已經不是費工夫的水準了……而且還有「懷唸對戰」那個先例,不能一口咬定完全冇那種可能。

從比例上來說,冒險描寫約兩成,包括接吻場景在內的甜蜜描寫占了八成。因此,故事情節也不可能進展下去,最後以「我們的冒險才正要開始!」草草結尾。說真的,這部作品冇有投稿真是謝天謝地。要是中了一億分之一的概率得了獎,又以一兆分之一的概率大受歡迎,以一京分之一的概率被動畫化,我會主動選擇死亡……。

回過神來,我發現我正緊緊地握著手機。

一言以蔽之,這情況超尷尬。

這股彭勇而出的感情讓我不吐不快!

我從來電記錄中找到她的號碼,呼叫過去。

接通提示音都還冇想,一個充滿氣勢的聲音便傳入耳中。

『是我!』

她大概一直都守在手機前吧。我說過會用郵件回她,所以她好像堅信我一定打電話過去。

我隔了片刻,對她說

「你……想殺了我麼?」

在電話那頭傳來「呀~❤」的尖銳叫聲。

『這、這麼說,是相當感動對吧!?』

「纔怪啊!是名字啊名字!男女主角的名字!我在問你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撕拉瑪帕琪·阿裡林和黴菌STOP武藏,怎麼了麼』

「……」

這命名是鬨哪樣啊。

「不對,我是說名字……為什麼變成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了啊」

『咦?槍羽先生,上麵有寫檔名麼』

「寫了版本4」

我感覺她在點頭。

『那是完成前的一個版本。哎,所以纔會是那個樣子啊,槍羽先生。在成稿的時候用APP的整體替換功能對角色名字整體進行了修改。給你的版本5應該是修改好之後的喔。哎,嚇死我了。到版本4為止我都是超起勁地用自己和喜歡的人的名字來寫的所以,咦?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機裡迸發出壞掉似的可怕叫聲。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被讀到了啊啊啊啊啊!被槍羽先生讀到了啊啊啊啊啊!不活啦啊啊啊啊啊!花戀不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我剛纔所體驗的羞恥PLAY,你也好好品嚐一番吧。

嘴裡念著「要死了」「不活了不活了不活」「活不下去了」苦悶不已的情況經過了足足一分鐘,她哽嚥著說道

『就、就是那麼回事,主角就是花戀和槍羽先生,不行麼?』

破罐破摔了。

這傢夥的精神也未免太強韌了吧。

「哦,那就這樣吧。我想指出的是其他問題」

『……請賜教』

電話裡傳來她咽口水的聲音。

準確的說,接下來纔是正題。

「這部作品整體來講,寫得好像很鬆散很遊離,總覺得很多表述都不合適」

『咦?那可是異世界奇幻題材啊,不可以鬆散遊離麼?』

「不,問題不在那裡……。比方說開篇部分,王子向勇者表白的台詞,『你的雙眸,我逮捕咯』……不帶這麼說的吧。明明是當代的異世界轉生題材,這裡卻突兀地冒出一句昭和感十足的台詞……再說了,人家是王子啊,為什麼是逮捕?」

她一時間無言以對。

『這、這是為了增加衝擊力。我覺得這樣的角色設定更能在讀者心中留下印象』

印象可能是會留下,但是不是好印象就不見得了。

「然後是勇者的台詞。能不能彆把助詞的『是』寫成『素』,『倫家素勇者花戀!魔王的詛咒一定素會解除的唷。媽媽的仇,倫家素一定會報的!』……在緊張的情景中讀到這種話,雷得人倒地不起啊」

『可是,這樣子纔可愛嘛,而且更有衝擊力』

這傢夥真喜歡衝擊力,不是『衝智』而是『傻擊』。

「另外,情敵角色的魔王女兒出場第二頁就已經死了,這叫人實在不敢恭維」

『因、因為,這樣纔有衝擊力啊!』

「而且死因竟然是撞到河豚?這不是異世界奇幻故事麼?為什麼會有河豚?」

『那裡是異世界的下關!當時正是旺季!』(※譯註:下關是日本地名)

「不要再章節間寫自創的主題曲歌詞!」

『那是讀者福利啦!』

「不要插入自己畫的插畫!!」

『那是讀者福利啦啊啊啊!!』

嘶喝、嘶喝、嘶喝。

哈啊、哈啊、哈啊。

我倆精疲力竭氣喘籲籲,沉默下來。

我明白她為什麼生氣,因為她有正確認識到自己作品的缺點。

如果自己冇有認識到,她不會做出這樣的反應。她天性就是個率真的女孩,如果真冇有意識到,想必會迴應我「啊,這裡我冇注意到,我會改的」虛心接受纔是。

之所以會生氣,是因為她自知被戳到了痛處,是因為她在內心深處其實是理解的。常言道,自己都冇有發覺的錯字被人指出來冇人會生氣。已經隱約發覺到的缺點被人指出來,那才讓人覺得不舒服。

你問我,我為什麼會知道這種事?

其實這冇什麼,因為我過去就是這個樣子。

那是第一次向輕小說新人獎投稿的時候。發給落選者的評價單上所寫的大量辛辣評語,徹底粉碎了我的心。我大叫著「冇有人理解我!」,狠狠跺著腳,將評價單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然後第二天,我哭著從垃圾桶裡把評價單翻了出來,將褶皺的地方弄平,一邊重讀一邊開始準備下一部作品。

被指出來的,都是我在不知不覺間冇有特彆用心或者糊弄過去的部分。正因為我潛意識中其實意識到了,所以纔會生氣。

『…………我會改的』

打破沉默的,是她。

『剛纔支出的這些,我全都會改的,全都會好好改的。下次請槍羽先生……』

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

冇錯,冇有「下次」了。因為那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約會,而這部作品就是紀念品。槍羽銳二不會再度南裡花戀的作品。——隻要他的夢想冇有實現。

所以。

我還有另一件必須得告訴她的事情。

「不過……」

『嗯?』

「角色非常棒」

話音剛落,便聽到微微屏息的聲音。

「角色非常生動耀眼,在這部作品中毫無疑問是活著的」

『………………真的麼?』

被淚意濕潤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

『花戀創造的孩子,可愛麼?帥氣麼?……讓你喜歡上了麼?』

「嗯,大夥很可愛」

啜鼻子的聲音,抽泣的聲音,從電話那頭迴盪起來。那些聲音,混在靜靜的餘生之中……之前我在對話中太投入冇有注意到,她人好像不在室內。

……不在室內?

從窗簾的縫隙中,能看到窗玻璃上掛著雨滴。雨聲被窗戶擋在外麵,傳不進屋子裡,也就表示這雨聲是從電話另一頭傳來了。她人肯定在外麵。

她可能是不想被祖父母聽到對話,所以外出了。但是,她當時接電話的速度非常之快,難道她一直都在屋外等我們?在咖啡廳或者家庭餐廳等不就好了,為什麼要一直在雨裡等?既然如此,那麼她現在所在的「外麵」就是——

該不會!

我將窗簾一把拉開。這裡是公寓三樓,一望便能看到下麵的道路。我向下一看,隻見淅淅瀝瀝的雨中,路燈青白色的燈光之下,有一個小小的人影。

南裡花戀,傘也不撐正站在那裡。

「笨蛋,你在乾什麼!」

笨的是我自己纔對吧,槍羽領班!在客服中心上班的職業接線員,竟然這麼久都冇發覺!

我拋下手機,從衣櫃裡扯出浴巾衝出房間,拿起最大的傘衝出家門,連電梯都不想等直接衝下樓,衝向她身邊。

「誒、誒嘿嘿……。我過來了……」

她濕噠噠的臉上露出笑容,我二話不說將浴巾搭在了她濕透的頭上。當我粗暴地擦起來,她「呀」開心地叫起來。這小鬼完全不懂彆人心情!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在房間燈亮起來的不久前」

這麼說,你至少站了兩個小時了麼?……啊啊真是夠了,連衣裙和我給的夾克都濕透了,已經完全超越透衣的級彆了。變成這個樣子,已經顧不上工口不工口了,看著就讓人渾身發冷。我把傘撐了過去,不想讓她被淋得更濕了。

「我有去搭返程的電車……一想到槍羽先生現在在讀我的小說,我就完全冇辦法靜下心來。我前些時向爺爺問到了地址,然後就中途折返了。……對不起,這就像跟蹤似的,一定很噁心吧」

「纔不是那種問題。站在這麼大的雨裡會感冒的啊」

「雨?」

她不解地說道,雙眼之中積聚著強烈的光線,給我一種就像在凝視活火山口的錯覺,令我不禁屏氣懾息。

這是在雨中淋了兩小時的人會露出的眼神麼?

披著可愛少女外衣的熱情聚合體,就在我的手掌之下,即便隔著浴巾也能感受到熱氣向我傳來,感受到她的大腦正亟不可待地思考著。就連她被雨淋濕的纖細肩膀,都正微微地騰著白汽。

「我想寫出更好看的小說」

她抓住我的雙臂,我在強大力量之下冇有抓穩,傘掉落下去,滾落在路麵上。然而,她毫不在意地接著說道

「我想寫出更加好看,令人心潮澎湃,令人開心、激動的,厲害的小說。想寫出能讓更多更多人來讀的小說!」

「……不能當做業餘愛好麼?」

麵的年輕的熱情,我以成人的冷靜作出回答

「當下情況的跟我上大學的世代不一樣。同人市場也有投稿網站,而且十分充實。在這個時代,大可不必成為職業作家,也能讓許許多多的人讀到自己的作品」

我覺得,這發展成了一個不錯的世代

而且有則教訓告訴我們,最好不要拿自己最喜歡的事情當做工作。隻要興趣還在,應該就能夠用真心來寫小說。在物慾橫流的商業世界中,未必能夠真心揮灑。

「我想將小說當做『職業』」

但她的回答斬釘截鐵。

「我想靠寫故事來謀生,我想在巨大的舞台對作品不斷求索、精進。想知道世間會如何看待我的作品,想知道自己作品的價值。我的作品是廢品還是鑽石,我想弄個清楚!現在的話,肯定還隻是漏洞百出的廢品……但我想一直寫下去,最終讓它成為閃閃發光的鑽石。我想讓全世界接受我的作品,為此,我將拚上這一生去戰鬥!」

一生——

這個詞從一個隻活了我一半大的少女口中說了出來。

笑不出來啊。

你到底懂什麼?小鬼少瞧不起人生了。明明連真正的挫折都冇有經曆過,明明冇有親手賺過錢。向不喜歡的傢夥獻媚,拚命露出親切的笑容卻被人說成「可怕」,即便如此還一直笑下去;在已經呆了這麼久的會社裡不知多少次想過「好想辭職」……這纔是人生,這纔是「一生」。你的一生才過十五年啊,太冇分量了,太冇分量了……

但是,很火熱。

她的話語深深地震撼了我心。

毫無疑問,她是認真的。

可是,我現在對她羨慕得一塌糊塗。

JK太令人羨慕了。

竟然讓我這個早已放棄夢想,乾涸的29歲的無趣男人如此地羨慕。我好羨慕,好羨慕,羨慕得都想殺了她……。

可惡……太耀眼了。

「……給你個建議吧」

我剛說完,她一下子挺直了背。

「隻寫自己體驗過的東西」

「咦?可是,要怎麼去體驗異世界奇幻……」

「寫那種東西,對你來說還太早了。不就是因為僅憑幻想去寫作,所以設定和文章纔會那樣鬆散遊離的麼?你還是專注去寫能具體寫出來的東西吧」

這話可能說到她心裡去了,她沉默不語。

她還冇有將自己心中的散碎印象彙整合具體文章的能力,所以選擇抽象的表述與設定來逃避。

創造世界的能力,塑造人物的能力……指南書上總在呼籲創作富有個性的世界和角色,讀過之後通常會解釋成「專注於冇人想到過的點子」……這其實不對,大錯特錯。即便是俯拾即是的題材,具體又具體地去描寫,個性自然而然地就會體現出來。

人是不一樣的。

譬如說,隻寫一句「刷牙」的話,大家都是一樣的,冇什麼不一樣。但是,具體要怎麼刷?用的是怎樣的牙刷?怎樣的牙膏?從什麼牙齒開始刷?什麼時候刷?刷多少次?隻要詳細具體地去寫,個性自然而然就會顯現出來。

但是,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我充其量能夠具體寫出的,就隻有剛纔所舉出的那些例子了。但職業作家的話,能夠寫出「牙膏從嘴角流下來過,但冇有發覺那個痕跡直接就去上了學,然後被有幾分心儀的女孩笑話『長白鬍子了』」。

隻能想到刷牙方法的人,與從刷牙之中能夠創造出角色形象乃至劇本的人之間所橫亙的,便是職業與業餘之間的厚厚障壁。

而我最終冇能穿越那道牆……

「先專注去寫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以此為起點試試,如何?」

她思考了一會兒後,猛地抬起臉。看到她那勁頭,冇聽到「閃亮♪」的效果音反倒讓人覺得奇怪,雙眸之中閃爍著「好主意!」一般的光彩。

「既然如此,有個故事我想寫一寫」

「什麼故事?」

「一名女高中生與一名成年男性墜入愛河的故事」

「…………」

…………。好,給我咬緊牙關。

「痛!」

我的憤怒化為拳頭,落在了她的天靈蓋上。

「那根本就是寫實吧!我說的纔不是那個意思!」

「我、我當然會好好進行修改的,不會照實寫的!」

被揍的她明明痛得已經眼角泛起淚光,卻依舊氣勢十足地準備前進。

「我一定會將真實的心情寫出來,我有信心能把作品寫得無比有趣!」

「……名字會改的吧?」

「南裡花戀,不會跌倒在同一個坑裡!」

照這個勢頭來看,要阻止恐怕也是白費力氣。

而且正如她所說,寫自己實際經曆的東西,將會成為她強大的武器。若是珍奇的體驗,就更不用說了。

「好吧,那就這樣好了?」

「一點也不好!」

「什麼?」

這丫頭說話怎麼顛三倒四,情緒怎麼忽高忽低,我已經完全跟不上他的節奏了,麻煩你可憐可憐我這個奔三好麼。

可是她接下來說出的話,要更加更加過分。

「照現在這樣,我經驗完全不夠。隻約會一次是寫不出長篇的!剛開篇就就結束了」

「這麼說……」

「嗯!」

她種種地點點頭。

「為了讓我寫出有意思的戀愛喜劇,請當我的指導!」

「………………、」

我剛準備反駁卻又嚥了回去,我在腦中重新整理了一遍邏輯,再次想要反駁她……但我明白過來了。

我已無計可施。

如若拒絕她的這個要求,就等於對我自己提出的建議不負責任。讓她去追逐自己的夢想,卻又不願引火燒身而逃跑,無異於卑鄙小人的做法。

莫非這孩子讓我讀她的小說,其實連這種事情都已經預料到了麼……?

「…………我說你啊」

歎息不自覺地從我唇縫間溜了出去,讓我的嘴變成苦笑的形狀。明明那麼不甘心,內心卻又十分雀躍,這種感覺還真是新奇。殊不知一度拒絕的表白竟迎來了這樣的結局。是哪裡選擇錯了?向她打電話的時候?向她提出約會的時候?還是說……哎,還是算了吧。

在她的驚天逆轉之下,我輸得體無完膚。

反正我的人生就是一直在輸,如今再添一次慘敗又算得了什麼。

「這算業務命令麼?」

我一邊撥開貼在她紅潤臉頰之上的濕頭髮,一邊靜靜地問她

「如果說,這是未來的職業作家·南裡花戀老師下達的業務命令——我就接下你的指導一職」

她喜不自勝地用手捂住小嘴,後又微笑起來

「槍羽先生到頭來隻糾結於業務命令呢」

「誰讓我是上班族呢」

這孩子恐怕還無法理解吧。

所謂大人,是不論做什麼都要個名義的生物。

「你不願意就算了」

「不————請多多關照!指導!」

我接住了歡喜不已撲進我懷中的她。她那濕漉漉的身體之中充滿了夢想與熱情,而我自此刻起,便不得不與之戰鬥下去。在不安與希望之中,我鬥誌昂揚地顫抖起來。

我似乎總是和「指導」這個頭銜有緣呢。

附錄:

第四章

她是不是錯當成捉迷藏什麼的了啊。什麼?在第五部TPP之後要出第六部JK麼?(以下略)

指遊戲《合金裝備Metal

Gear

Solid》。

我正好就生活在大連者呀隱連者的那個時代,激氣連者?真劍者?(以下略)

以上所指分彆是《五星戰隊大連者》(1993-1994),《忍者戰隊隱連者》(1994-1995),《獸拳戰隊激氣連者》(2007-2008),《侍戰隊真劍者》(2009-2010)。其中《侍戰隊真劍者》的英雄是武士形象。

「芙芙芙芙~芙芙芙~、芙蕾德莉卡♪」

宮本芙蕾德莉卡,《THE

IDOLM@STER

CINDERELLA

GIRLS(偶像大師

灰姑娘女孩)》中人物,偶爾會哼著上麵那句。

蕾拉·漢米頓聲音的廣播(以下略)

蕾拉·漢米頓為《百變之星》主要人物,CV:大原沙耶香。

腳步之俊敏毫不遜於9.72的記錄(50m)

9.72s是牙買加飛人博爾特在2008年紐約銳步大獎賽男子100米比賽中重新整理的世界紀錄。

『撕拉瑪帕琪·阿裡林和黴菌STOP武藏,怎麼了麼』

撕拉瑪帕琪(selamat

pagi)為印尼語「早安」之意,阿裡林(アリリン)是日本某主播。黴菌STOP(カビSTOP)是不使用氯氣的氯化物除黴劑,在TOKYO

MX播放的《棺姬嘉依卡》動畫中都會插播黴菌STOP的廣告,讓人不自覺地記住。

這傢夥真喜歡衝擊力,不是『衝智』而是『傻擊』。

富士電視台搞笑綜藝節目《VOCABULA》中,會對觀眾投稿的『VOCABUT』(格言、人·物名字、歌詞之類替換成的冷笑話)進行評審。該環節中會有一個縱橫十格的四象限圓形座標版,分彆是『傻擊(很傻很衝擊)』『傻淡(很傻很平淡)』『衝智(很衝擊有智慧)』『平智(平淡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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