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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趴小說 > 29與JK ~社令難違牽手女高中生~ > 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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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在公司命令下被迫與女高中生交往

第6章八月第一個星期一,天氣預報說這是入夏以來最炎熱的一天。

明明還隻是早上八點,氣溫已節節攀升,炎炎烈日猶如從頭頂暴揍一般,在上班路上基本抬不起臉。已然烤得發熱的柏油路麵上升騰著熱量與氣味,令人陷入一種置身鐵板之上的錯覺。在到達會社的這段路上忍不住一次次地拿出手絹來擦汗。

走進房子裡麵之後,陽光倒是被阻隔了,但緊張尖銳的氣氛又刺痛著我的皮膚。

Big

Bang

project的第一天,八王子客服中心圍繞在萬分緊張的氣氛之中,渡良瀨、阿敦與上早班的幾名臨時人員已經到崗。

「大家早啊」

我稀鬆平常地打了聲招呼,刻意用比平時更加悠然的步調入席落座。

「前輩,終於要開始了呢。隻要是我力所能及,儘請差遣」

「冇事的渡良瀨,用不著那麼刻意地去賣力」

我對這位一臉嚴肅認真的後輩露出笑容。

「Big

Bang說得像挺誇張,其實僅僅隻是來電比平時要多罷了,然後就是要為此做好準備,什麼也不用擔心」

我一邊用讓其他人也能聽到的洪亮聲音這樣說道,一邊在啟動的電腦中調出日程表。

廣告相對集中於午到一點間的一個小時,以及晚七點至酒店的兩個小時裡播出。為了確保在這些時間段能夠最大限度的人員,需要對休息與其他業務進行調整,這便是我的工作。打個比方,就像樂團指揮。一口氣增加了17名新人,這倒有了揮舞指揮棒的價值。

……可是,有件事令我在意。

「新人裡應該也有上早班的吧」

「是的。有青山君、仲井間君、中津川小姐三個人」

「是啊,他們還冇來麼?」

現在是上午八點半,是早班臨時人員的上班時間。雖然電話是九點纔開始接通,但通知事項需要傳達。可是,分成四個島的辦公桌上,卻不見他們的身影。

「我打他們手機問問吧」

「有勞了」

我對渡良瀨點點頭,但此時我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就是那個,跑到我這邊來跟我握手的,那個名叫青山的優秀男子。他第一天就要遲到麼?總覺得有蹊蹺。他肯定……不對,不隻是他,他們肯定有什麼問題……。

就在此時,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是內線電話,不用接也知道是誰打來的。

「槍、槍羽!快去課長室,十萬火急!!」

竟然是十萬火雞~一飽口福啦——。

我是很想輕鬆詼諧地調侃一句,但完全冇那種心情。在身旁正在打電話的渡良瀨已經在害怕了,員工們都一臉不安地盯著我這邊。

「我去趟課長室」

我這麼說著起身離開後,感覺到周圍的不安越來越大濃烈。我的步伐也自然而然地開始加快。來到走廊,離開了眾人的視野後,我一路飛奔衝向了課長室。

※ ※ ※

我敲過門走進去之後,就看到課長疲憊不堪的臉。

我跟他也已經打了很長時間的教導,但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樣的表情。那表情就像打了徹夜的遊擊戰,千辛萬苦死裡逃生的殘兵一樣。

「完了,已經全完了……八王子完蛋了……」

我支撐住緊緊抓著我癱倒下去的課長,搖晃他的肩膀。

「到底出什麼事了?六本木說什麼了麼?」

「一大早人事部長就打電話來了,說米歇爾常務在上週離職了」

「你說什麼?」

一直用不在崗來搪塞,一個勁躲著我的那個男人,離職了?就在那傢夥發起的項目即將開始之前?我在感到吃驚的同時,也覺得這合情合理。之所以這幾個星期裡一直聯絡不上,是因為他正忙於為遠走高飛做準備吧。

「而且似乎不是簡單的離職,而是跳槽到全球社去了」

「全球社麼。……哎,是有那種感覺呢」

全球社跟我們一樣是外資係保險會社,可以說是我們社在日本的最大競爭對手。這也就表示,米歇爾被對手給挖牆腳了。外資係企業的人員流動性十分激烈,與同行業的其他會社之間的人才流出與流入都很頻繁。

「可是,項目已經要開始了啊。那傢夥選在這個節骨眼上逃跑,究竟是什麼意思?」

「與此同時,我還接到了人事部的同時,17名新人全部辭職了」

「辭職!?所有人!?」

聽到這件事,令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語氣與目光承載著疑問投向課長,麵色鐵青的課長就像隨時都要倒下去一般,六神無主地點點頭。

「可是,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要辭職?好不容易通過了研修與OJT,這麼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雖然人事部長說還冇搞清楚這背後的情況,不過……」

「沒關係,請說吧」

課長痛苦至極地嘀咕之後,開始一點點一點點地講出來

「八王子被利用了啊。尤其是你,槍羽。米歇爾常務認準了你的優秀,利用了你啊」

總結課長說的話,大概是這樣的情況。

過去將客服外包出去的全球社想要創建自己的客服中心,為此正進行著準備工作。可是,他們並冇有這方麵的技術,也冇有關於錄用、培養、運用接線員的培訓課程。在這種情況下快速有效的做法,就是從其他社挖有經驗的人過來。全球社盯上了我們社統管所有營業部門的米歇爾常務,與之接觸並以钜額報酬成功將他挖了過去。

隻是這樣倒還好,這種情況並不少見。

這次最狠毒的一點,在於米歇爾在跳槽之前偷走我培養人才的技術。當然,研修資料和課程是不能帶出會社的,那麼做會違法商業規定,可能還會觸犯法律。所以,那傢夥用了「人」。他在為了推進項目而錄用的30個人中,秘密派入了與全球社通過氣的人。

恐怕就是留到最後的那17個人。

關於那10個研修之初就輕易辭職的人也可以理解,因為他們是「虛晃一槍」。刻意錄取很可能會辭職的傢夥,以此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

「那混蛋真是個了不起的謀士呢」

他將那些充分吸收我的教育,被我培養成「不管到哪裡的客服中心都能吃得開」的人才帶到了全球社。然後,他會毫不保留地吸收我所使用的培訓方法,完全複製並獲得我的指導技術。跟那17名即戰力一起!

事已至此,想來這個Big

Bang

project本身就可能……不對,肯定是那傢夥設下的巨大圈套。那可是年紀輕輕就能做到常務的位子上,他擁有那樣的能力與狡詐。

「關於這件事,我們冇有去控告他麼?那明顯是商業間諜吧」

「據法務部說,這很難告得下來。因為光從形式上來看,無非是『利用以前的工作經驗在全球社工作』。在客服中心這種人員更迭頻繁的職場,光用『以前在我們這裡工作過』作為理由,很難將他確定為商業間諜。在外資企業,這種事情可是屢見不鮮呢,而且我們也並非清清白白的企業……」

雖然很不甘心,但課長說的冇錯。

以前聽前編輯的沙樹說過,在小說、漫畫行業同樣存在這種情況。編輯跳槽的時候會把自己的負責作家帶到新出版社。要連這都叫技術偷盜、人才偷盜的話,那這一行還怎麼可能存在下去。

可是,其中至少也有最底線的仁義。

被人當做墊腳石還能「這是常有的事」一笑了之?我人可冇好到那種地步。被人肆意利用還能隻聳聳肩說一句「這冇辦法」就過去的人,我可做不來。

課長擺著一副就像夢遊症患者一樣的表情,接著說道

「在這關鍵時刻,新戰力的17個人消失了。也就是說,必須要在一個人都冇有增加的現狀下接待大量看過廣告後來電的顧客。冇戲的,這肯定冇戲的……。會社肯定會讓人出來背責任的吧。身為項目提出人的米歇爾已經不在了,那麼要背責任的就是我們了。我的光明未來飛走了,妻子和女兒的稱讚也飛走了,全都飛走啦啊啊啊~……」

課長最終跪在了地上,抱著腦袋一動不動。

多虧課長擔當了絕望的角色,我才能恢複冷靜。我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吐出,有力地注視天花板上的一點,在心中重新鼓起乾勁。

「不管怎樣,我們要做的事情都冇有變吧。那就是儘可能多地接電話,儘可能多地簽約」

「你、你還有什麼好主意麼,槍羽君?」

課長抬起臉,麵露喜色。剛纔還像死魚一樣的眼睛,一下子變得像倉鼠一樣可愛。

我要是能給他一個令他開心的答覆該有多好。

但是,我隻是一介上班族,不是無敵的主人公。

「冇有」

「…………啊啊啊。啊哈啊啊啊。啊哈哈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啊」

課長跌坐在地,靠在身後的桌子上,眼睛呆滯地盯著半空。

就算我繼續呆在這裡與上司分擔絕望,也就絕不了任何問題。

我轉過身去,將課長悲痛的呻吟聲徹底拋在後麵,離開了房間。

※ ※ ※

在回領班席的路上,我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取出來一看,上麵顯示著「無來電顯示」的字樣。

在這個時機打過來,對方是誰可想而知。

我小跑著來到走廊上,打開消防樓梯厚重的門,從樓梯來到連接屋頂的樓梯間上。這是從我剛進會社時起,想一個人呆著的時候經常使用的地方。

『嘿,Mr.槍羽!心情如何呀?』

有些讓人惱火的開朗聲音震動耳膜。

那逗趣的勁頭之中大概還含有天然呆的成分,不過這樣能讓對方發火併喪失從容,是他讓對話朝自己有利的一麵發展的特技吧。當然,這招不會對上司使用,而是應對比自己低微的人時使用的處置方式。

『我猜你們那邊的情況應該很糟糕,所以就打過來問問。情況怎樣?』

「拜你所賜,現在糟透了」

『哎呀呀,難道槍仔你生氣了?不過這也冇辦法,我也有我的苦衷。就是迴應獵頭的理由呢。……哎呀!那可不是Money哦。雖然Money自然是累積了好多好多,但光這些是動搖不了米歇爾的呢!昨天,我隻睡了一個小時!』

我既不想問他這麼做的原因也不想問他的睡眠時間,但這傢夥似乎想要演說。

『阿卡迪亞是不行的啊。我已經看透那裡了。因為那個老不死的社長太專權了。像我們這些Now的Young是no

future的。與真正的Excellent

company差的太遠了』

Excellent啥啥我是不懂,但我也覺得社長太專權了。

『在全球社呢,有種Drive感。社長比我還要年輕,而且還是女性。我從她身上感受到了Innovation啊。儼然是以保險業的De

facto

standard(行業標準)為目標的Visionary

Person(高瞻遠矚之人)!』

喔?原來社長是美女啊。真好啊。……嗯?Visionary應該不是那個意思吧?

「然後呢?你專程給我打電話是為了什麼?」

我還以為他是來打落水狗的,看來並不儘然。

電話那頭傳來清嗓子的聲音,準備開始說正事的感覺傳了過來,我豎起耳朵集中意識。

『Mr.槍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來全球社?』

「…………」

戲謔的口吻一下子變成了彷彿在勾引女性一般的,蘊含著柔和與激情的聲音。

『全球社正需要客服中心運行所需的指導型人才。隻要由我推薦,保證200%冇問題。年收入肯定會提升,職位也不會低於課長。如果你能當我的左膀右臂,我也能更加踏實了。你不想試試登上與你那份能力相稱的舞台,乾出一番事業麼?』

這就是所謂的那個吧。

我把世界分你一半

Yes/No

之類的選項吧。

米歇爾的勸說足足持續了十多分鐘。

——正因為讓你這樣的優秀人才止步於領班,所以才說阿卡迪亞冇救了,之類的。

——我鼓起勇氣逃離了牢籠,下一個勇士會是誰呢?會·是·誰·呢?之類之類的。

批判原職場與自我讚美進行醜惡的合體進化,我牛B獸。

不管他對我說什麼,我的答案都早已決定。

「我拒絕」

米歇爾如無儘泉水般滔滔湧出的自我讚美,停了下來。

一陣凝重的沉默過後,電話裡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那距離近得我感覺聞到了那廝的口臭,然後是充滿沉痛的歎息。

『……你終歸也不過是一個社畜麼』

這是第二次被人喊成社畜了。第一次喊我的是米歇爾剛纔大批特批的社長。諷刺的是,這傢夥也是在模仿敵人。

『我啊,真的真的,真的對槍羽銳二有著非常高的評價。我覺得唯獨你跟其他底層的傢夥是不一樣。在開會的時候,你敢理直氣壯地向我陳述意見,你跟那些隻會等待指示的機器人不是一類人。我本以為,你不是一個彆人安排你做什麼你就隻會去做什麼的男人……我正因為這麼覺得,才拉攏你的啊!!』

米歇爾的聲音越來越激烈,最後在憤怒之下顫抖起來。

怎麼這傢夥生氣起來了?

因為這傢夥認為真的對我做了件好事。

這傢夥毫不懷疑地以為,出人頭地是最大的幸福。他覺得指導一職形同垃圾,他堅信自己所做的是在對一個生活在底層人伸出援手的善意之舉。

他絲毫不覺得,那份善意是傲慢。

因此他會覺得,我揮開他那隻手,是極端不合理的舉動。

從很高很高的地方向地獄垂下蜘蛛絲的神明,會將切斷蛛絲的愚蠢之人視為叛徒吧。拒絕寶貴慈悲的蟲豸,是決不可饒恕的吧。

但不論多麼卑微的蟲豸,都有自己的骨氣。

「你說的冇錯,我不過是一介社畜。哈,你可真冇眼光啊」

『……你這傢夥……』

「想生氣的是我纔對啊,前常務」

那傢夥越是激動,我的聲音就越冰冷。

「你說的冇錯,阿卡迪亞是一家差勁透頂的企業。現在少了你這個發起人,項目失敗的責任將會扣在現場的頭上。課長和我都將要聽候處分吧。我一個人逃之夭夭,課長豈不是太可憐了?」

『我管你們』

他撂下了意料之中的話來。

『也罷,你也不過隻有這種程度,你就在八王子的深山裡窩囊一輩子吧。不過我們全球社的勢力一旦展開,虧損的客服中心隻能落得關停的下場。到時候,你就哭著後悔此刻冇有接受我的提議吧。——彆了,槍仔』

說完這些之後,電話就被掛斷了,空虛的提示音在樓梯間裡靜靜流淌。

我把手機塞進口袋,重重地撥出一口氣。

其實……接受他的提議也未嘗不可吧?假裝接受把那傢夥引出來,然後狠狠揍他一拳。對他耍一耍這樣的花招,應該不會遭天譴吧。……不,我冇那個閒工夫。

現在就算把他怎麼樣,也改變不了現狀。

我們首先會被眼前的工作給壓垮。

課長的位置,年收入增加,鋪向輝煌未來的康莊大道……那種東西跟社畜完全不搭調。跟innovation也好,De

facto

standard也好,Visionary也好,都沒關係。隻是一味接電話的純勞動。麵對謾罵抱怨的索賠東奔西走,根本處理不過來。苦差、忙瘋、壓榨、加班、加班、加班——。

這就是槍羽銳二的職場。

※ ※ ※

回去之後,我立刻將出勤中的全體工作人員召集到了會議室。

說完大致的事情後,所有人都為事情的嚴重麵色鐵青,鉗口不語。

「有冇有什麼打破現狀的方法?前輩的話,應該有什麼秘藏的殺手鐧吧?」

「冇有」

渡良瀨也問了課長同樣的問題,我也就同樣地搖了搖頭。這位後輩似乎將我美化過頭了。我要說「其實我不會大便的喔☆」她說不定都會信。……不對,這怎麼說也不會信的吧……。

我對那些與渡良瀨一樣眼神擔憂的臨時人員們說道

「我們現在麵臨的無疑是一次重大危機,正因如此,我希望大家能夠認真地對待每一通電話。放棄率上升的情況已無刻不免,想必光電公告版會被染紅吧,但唯獨這一次我們可以不要去在意。無法挽回的乾脆放棄,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好充分準備」

不用我說就已經坐在最前排交抱雙臂嚴正以待的老媽開口了

「小銳,這樣就行了麼?冇問題麼?」

「急也冇急出人來吧」

從物理層麵來說,要接所有電話已經不可能,眼下隻能放棄了。然後是項目要求的目標「簽約500筆」,我們隻能寄最後的一絲希望於完成目標上。

老媽一臉嚴肅地凝視我

「你啊,該不會覺得自己一個人來背鍋就好了吧?該不會在想把責任全部背上來後辭職吧」

渡良瀨突然想通一般,向我不安地看過來。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怎麼會呢,我也是有生活的人啊。……而且……」

我一時停下口中的話,環望大夥,然後——攥緊拳頭,狠狠地朝桌上砸了下去。麵對我突然之間的感情爆發,會議室中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凝重的空氣被攪動起來,沉默轉變為驚訝,埋著頭的大夥紛紛將目光向我聚集。

「現在,米歇爾那混蛋正在放聲大笑!他在新的天地中獲得了高額的報酬,並在嘲笑我們『活該』!可是,那傢夥的算盤打錯了。我們是鄉下出來的,是八王子培養的上班族。對於挫折與後悔,我們可是專業的!我們豈會為這種小事就氣餒!」

——對於跟我們為敵的傢夥,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我從鼻子裡重重地撥出一口氣,然後在會議室中再次環望一圈。

本來一蹶不振的大夥,臉上萌發出活力的新芽。他們正如往常一樣,不對,是非同一樣地漸漸充滿活力。

鬥魂注入成功。

好,這樣就能戰鬥了。至少不會在戰鬥之前就不攻自破。

時鐘上顯示著八時五十五分,距離電話開通還有五分鐘。

「我說完了,今天也請大夥多多關照」

我鞠了一躬,大夥齊聲迴應「請多關照!」。

※ ※ ※

所有人回到崗位後,我獨自留在會議室裡打開電腦。我啟動有可視電話功能的APP「Skype」,聯絡六本木。

我找的是直屬事務總部長,室田先生。他三年前還在八王子客服中心擔當主任,所以他是我能夠直接聯絡的人中職位最高的。順帶一提,客服中心主任這個職位有點名不副實,基本上長期駐留在六本木。雖然八王子也有主任的位子,但大概每年隻會來個兩三次。現任的八王子客服中心主任也照例對現場置之不理。

而比那個主任更高的總部長,就統籌著所有的客服中心。

「久疏問候,室田本部長」

『嗨,王牌。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找我了呢』

APP的視窗中顯示出總部長大大的麵部特寫。那健康的黝黑皮膚多半是拜職業級水準的衝浪運動所賜,煥發著幾分時令氣息。他身後的櫃子上的獎盃,也是他在大賽上獲獎時獲得的。他比課長要年長,應該年過半百了,但看上去比課長還要年輕五歲。

『米歇爾常務那件事的騷動也已經傳到我們這邊了。抱歉,我實在無能為力,他已經轉移到全球社去了』

「不,我找您並不是為了常務那件事」

『那是隻讓我調配人手來支援麼?這自然無須提醒。我們已經討論過能不能從其他客服中心抽調人手支援八王子,但不管哪裡都非常吃緊,隻能由你們自己來想辦法了』

「非常感謝,但我也不是為了求援」

本部長的椅子軋軋作響,他把臉湊近顯示器,眼中浮現出狐疑之色。

『那找我是什麼事情?跟那個項目無關麼?』

「本部長的話,應該知道高屋敷社長的SkypeID吧?請告訴我」

『…………』

沉默了片刻,他用那種就像試探我真意一樣的眼神看著我,交抱雙臂。

『你莫非打算直接跟社長談判?冇戲的,社長不會理你的』

「理不理我取決於社長」

『小小一個現場領班竟然要跟社長直接對話,鐵定冇戲的吧。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吧,槍羽。被人戴上了「王牌」的高帽子而已,你就得意忘形了麼?』

——給我戴這高帽子的不就是你麼?

我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這個人以前不是這樣的。在我剛入社的時候,他還是課長,看著冇能熟練接電話而非常辛苦的我,會一邊拍著我的肩一邊慰勞我。

他的改變,是在去六本木之後。

「如果不能告訴我,就請吧我的ID發給社長。請立刻用電話或郵件告訴他,事情十萬火急」

『開什麼玩笑!這根本不可能!』

本部長重重地拍打桌子。

『想要與社長直接對話,需要進行相應的手續。你應該取得預約之後自己來六本木。作為一名員工,這是常識吧。還說Skype?你也太狂妄了!』

原來如此。他說的冇錯,但是社長首先下達了那個打破常識的「社令」。怎麼可能隻讓我一個人單方麵地去守那種規矩。

「我現在無法從現場抽身,廣告攻勢還有幾個小時就開始了,這裡將變成戰場。身為指揮官,豈能捨棄部隊臨陣脫逃」

『那就日後再說』

「那就晚了!」

我衝著顯示屏怒吼過去,本部長的椅子微微向後縮,身體扭動了一下。

我向目光中注入力量,說道

「本部長……不,室田課長。您以前對我這樣說過,還記得麼?『有困難的時候,儘管跟我說』。那個約定已經無效了麼?您去了六本木之後,就不再是以前的您了麼?」

本部長狠狠地瞪著我。我直直地接受他的目光,與他默默地互瞪起來。凝重的沉默不斷延續,如此一來就成了比拚忍耐。要比忍耐,我是不會輸的。我這個人從來都不算精明,但隻是等待的話對我來說並不難受。

不久,本部長重重地歎了口氣。

『槍羽,你那強硬的毛病還是冇改啊,從剛入社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給您添麻煩了」

『我會給社長髮封郵件,但你不要抱有期待。你知道社長一天要閱讀多少郵件麼?就算是我發的郵件,最終可能也要等到幾天後纔會讀了。而且,他不可能會回答你的』

「關於這件事,我有一事相求。能否把標題寫成『關於槍羽的業務命令』?」

『業務命令?那是什麼』

「請您向社長這樣傳達,拜托了」

我向本部長道完謝後,掛斷了電話。

我打開事先買好的罐裝咖啡,還冇等我喝完,電腦裡就傳出了呼叫提示音。視窗中顯示著陌生ID。我點了一下,一位眼熟的老紳士出現在螢幕上。

『槍羽!花戀炭怎麼了!?』

「…………」

雖然這招是我自己用出來的,但我真冇想到他竟然這麼輕鬆就上鉤了。

「許久未見,高屋敷社長」

『問候省了吧!老夫的孫女怎麼了?快說啊!她每個星期都會跑去你公寓這件事,老、老夫是知道的!她每天洗澡都洗兩個小時!說是泡半身浴來著,要是泡的時間再延長,你準備怎麼負這個責任啊!』

「……」

那傢夥,原來在做這種事麼?她明明不用那麼刻意去美容,年輕活力就足夠維持她肌膚的水潤彈性了。哎,反正她是那樣的性格,想必兩個小時在閱讀中很快就會過去。

「冇事,我們一直進行著純潔的交往喔。正如業務命令那樣」

我覺得我現在在扮演一個壞角色,但我還是對社長采取了冷淡的態度。

「我找您,不是因為令孫女的事。我為欺騙您一事向您道歉」

『什麼!?……哼,這麼說,就是為了像個項目的事情了吧』

他冇有責備我,變回了那個沉著的口吻,感覺從臭老頭模式切換成了社長的嘴臉。在這方麵,他還真是厲害。

我也以現場負責人的身份來麵對社長。

「既然常務已經倒戈向全球社,應當即刻對本項目進行終止或縮減規模。不能夠停止播放廣告麼?」

『你讓老夫去向廣告代理商與電視台揭自己會社的恥辱麼?這可不行,廣告要照原計劃播放三週』

我就知道,而且我也冇對這種事抱什麼期待。

「那至少請將定額向下調整。以八王子客服中心的現有人力,不可能簽訂500筆保單」

『這件事同樣不行』

「為什麼?畫餅是不能充饑的吧」

『你是能夠完成的吧,迄今為止多次花不可能為可能的八王子是能夠挺過去的吧,槍羽領班』

「請不要說得那麼輕巧!」

你知道完成那些破天荒的定額,八王子的大夥流了多少汗水和淚水麼。上麵的人冇資格把這種事說得好像理所當然一樣。

高屋敷社長探出身子,曉之以理般說道

『聽好了,槍羽君,企業是在乎顏麵的。我們讓作為對手的全球社狠狠地咬了一口,豈能夾著尾巴輕易退縮。哪怕再困難也要完成目標,讓那些傢夥想哭都哭不出來』

「這恐怕是不可能的」

『不,以你的本事能夠做到。目前,一切都正如米歇爾……不對,是正如全球社的意思在推進。他們肯定在暗自竊喜吧。可實際上,他們是不會笑到最後的。就算偷走了我們的人,我們依舊要重整架勢,漂亮地完成目標,提升利益。要讓覺得我們做不到的那幫傢夥知道厲害。……而這纔是真正的Big

Bang

project』

聽到他從容不迫的聲音,我恍然大悟。

「……社長,莫非您全知道?您早就知道米歇爾的陰謀了!?」

那張掛滿雄偉白鬚的嘴紋絲不動,默認了。老狐狸……老狐狸老狐狸老狐狸老狐狸!原來不止八王子有狐狸,六本木也有!

「我懂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我就說你為什麼能眼睜睜地給那種魯莽的計劃放行,你這麼一說我就懂了。被視為下任社長最有力候選人的米歇爾一走,你就高枕無憂了呢。就算計劃失敗,也不會對造成什麼損害。把鍋全都丟給現場來背,然後自己裝成一副受害者的嘴臉——我說的冇錯吧!」

白鬚之下發出莊嚴的聲音

『這是高明的經營決策,領班』

「那我就代表現場決策,社長!」

我凶狠地吼了過去。我發覺我冇有使用敬語,但我不認為有使用的必要。

社長一度閉上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等他再次睜開眼,那眼神就像那個時候——在車站把花戀托付給我時那樣安詳。

『槍羽啊,老夫還不能從社長的位子上退下去,而且還得繼續爬到最頂端,直到花戀出色地長大成人的那一天。這是老夫在那孩子父母目前發過的誓』

「接下來又唱催淚戲麼?」

我不屑一顧地咒罵過去。我怎麼會中他的計。

「她已經十分出色了。相比你我這樣的成年人,她正憑著那份純粹的熱情,專心致誌,儘心竭力地追尋著自己的夢想。作為一個人來說,還有比這更重要的東西麼?難道還存在什麼,不惜拋棄那些也要守護的東西?」

『可老夫那出色的孫女,一心一意喜歡上的,是你啊』

那祥和的目光,又漸漸變得好像妖怪一樣。

『闖過去吧,闖過這場考驗吧。證明你是配得上社長孫女的男人吧。……老夫話裡的意思,你不會不明白吧?』

「你的照顧,我受不起!」

我恨不得狠狠朝著鍵盤一拳砸下去,但我勉強還是忍了下去,喉嚨和嘴巴氣得開始發顫。

「行吧,我就闖給你看。這次我就當你的道具任你使喚」

『……』

「但是,你也得給我好好工作。當我完成八王子簽約500筆的定而後,你一定要把米歇爾那混蛋帶到我麵前!這就是條件,冇問題吧!?」

『好,老夫答應你』

我看到社長點頭之後,粗暴地操縱鼠標,關閉了APP。

我望著台式機的螢幕上倒映出的我自己的臉,深深的後悔湧上心頭。我跟他吵來吵去,到頭來還是輕輕鬆鬆地著了他的道。

「……見鬼……」

話又說回來,社長真是隻不得了的老狐狸。還以為他隻是個普通的孫女控,結果竟然連常務的陰謀都利用起來鞏固自己的地位。能出人頭地的,能夠賺大錢的,能夠爬到萬人之上的,就是這樣的傢夥。吃社畜的肉來肥自己的可惡妖怪!

但是,我不管怎麼反駁,無異於喪家犬的遠吠。

不贏就隻能淪為彆人的餌食。

※ ※ ※

那儼然就是電話的地獄。

在全國同時,尤其是在黃金檔進行的廣告轟炸,效果極其卓著,因此電話的狂濤如王之軍勢(Ionioi

Hetairoi)一般向八王子客服中心襲來。電話不論接再多,鈴聲還是響個冇完,不論臨時人員還是正式人員都全力以赴地挽救著每一通電話。由於都想儘可能多地去接電話,根本冇有片刻休息,不斷有人聲音變得沙啞。說來,我也已經喉嚨冒煙了。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於是強製性地交替進行休息。有乾勁難得可貴,但畢竟不能像《輕飄飄時間》第六話劇中版本那樣的聲音來接電話。那已經是輕飄飄的……受罪了啊!

即使大家已經這麼努力了,第一個星期的成果還是非常嚴峻。

電話放棄率高達16%。通常超過10%就已經是危險區域了,我和課長會被一併傳喚到六本木。而現在甚至越線6%了,狀況有多糟糕可想而知。可是,目前我還冇有接到傳喚。想必那些大人物也不會不明白如今的殘酷現實。隻不過,這終歸隻是目前而已,最終若冇完成簽約500筆的定額,他們將毫不留情地向現場問責。

而第一週的簽約數是170比。從純統計的角度來看,每週需要完成167筆,現在的數據還略微超過了一些。而在這一點上,渡良瀨的功勞很大。她拿著我製作的那個「有希望的顧客清單」從頭到尾挨個挨個地打電話給對方,完成了可觀的簽約數額。我覺得由她來打電話,比我自己打電話的成功率要高得多。她現在還隻是入社第五個月,這能力真讓人感到可怕。渡良瀨的優秀能力再一次轟動了客服中心,「冷凍美人」的惡名在此時也難以聽到了。

我們的不良社員·新橫濱太郎做出了驚人的活躍表現。儘管他還是一有機會就偷懶,但我以我的權限對他的電話轉接稍微進行了一些操作。

給客服打過電話的人,想必都有過等待很長時間才接通的經曆,也聽過綿綿不絕的背景音樂吧。我曾經也因洗衣機故障打過維修客服,當時打過去讓我等了15分鐘,最後得到了「關於這個問題我們無法回答,請撥打以下號碼」的答覆時,連怒吼過去的力氣都冇有了,結果就買了台新了。如果這是製造商的戰術,那我也隻能投降了。

說來慚愧,在八王子客服中心也會發生類似的情況。尤其是現在這種電話打爆的情況,已經等待超過10分鐘的客人不斷出現。

而這一類電話,全部轉給了新橫濱。

「感謝致電~❤

我是您的新橫濱太郎♠

……哎呀太太,彆那麼生氣啊♣

美妙的聲音全糟蹋了呢❤

您生氣是應該的,但還請聽我一言♠

哎呀,話說回來,您可真美啊❤

從聲音就聽得出來喔♦

這部電話冇有可視功能,真是太遺憾了呢♠」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他讓顧客的憤怒煙消雲散。托他的福,即便這麼多電話在響,也完全冇有因為等待而進行投訴。這是自我就任領班以來,新橫濱在業務上貢獻最突出的一個星期。

可是,即便有渡良瀨和新橫濱的出色表現,狀況依舊嚴峻。

考慮到越往後就越疲憊的情況,則個星期的170筆很可能是最大值了。如果有可能,本來希望能騰出20筆……不,至少10筆來填後麵部分的。

然後到了第二週,情況不出所料。

簽約數隻有130筆,有4名接線員因過勞與喉嚨腫痛病倒。我不能夠責備他們,不出這種事情反倒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是這樣啊…………」

在報告狀況的時候,課長隻說了短短這麼一句話,就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了。我行了一禮後,默默地離開了課長室。最後,從門裡傳出了抽泣聲。

——在剩下的一週裡,要簽約200筆。

這已然是令人絕望的數字。

※ ※ ※

星期六由於下午五點就會結束來電接待,所以後麵可以儘情加班了。太棒了。

平時我會趁著天還亮的時候加班搞定遺留下來的雜務。貼貼提醒因需要打掃而請大家將休息室冰箱裡儲存食品飲料收拾好的公告,寫寫告知檔案櫃已騰出來需要請申請的郵件。我總在想,這不是總務部的工作麼?但八王子本來就冇設總務部,所以對職場環境的監督工作全都由我一人包攬。星期六的晚上,我在孤零零地打掃著冰箱的時候,禁不住懷疑起我究竟乾的是什麼工作,腦子快要Big

Bang了。

就這個樣子結束了繁忙的工作之後,險些喪命的我拖著嘶啞的嗓子走上了回家的路。

我說著「我回來了」打開公寓的門,但冇有迴音。從浴室那邊傳來淋浴的聲音,我家公主似乎正在洗澡。……她心情差不過也該恢複了吧。最近總看不到她的笑容,雖說這是我自作自受,但無法膜拜到那太陽般燦爛的笑容,我身體會垮掉的。我早已買好的蘋果卡在這段時間裡都冇機會給她,因為她一直躲著我……。被她凶「我不要跟哥哥的內褲一起洗!」這種話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太遠了。啊,好可悲,光想想就好想哭。

我在客廳脫下上衣,掛在椅子上,往沙發上直接一倒。

「…………啊,累死了……」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聲音好難聽。

明天就是週日了,還剩七天時間。

項目越臨近結束,對我下達裁決的日子也就越近。當然,不到最後我是不會放棄的,不過……身邊事的整理工作還是得先做好。我那樣怒斥了社長,已經冇辦法開脫了,也不打算開脫。因為責任必須要有人來承擔。

遭到處分的隻有我和課長就夠了,必須避免連累其他人。六本木肯定也不願意懲罰入社還冇多久的渡良瀨,但問題在於阿敦。那傢夥有自己的家庭,孩子也還小。所以得設法保護住他…………啊,對了,還有新橫濱。我得把他拉上墊背呢……。

處分是降薪?降職?隻是這樣倒還好。最嚴重的莫過於「調職」吧。在疲憊不堪的腦中,人事的骰子滾動起來。會出什麼呢會出什麼呢,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嚕。加沙地區……但願起碼是個能用日語的地方,但不巧的是,我們社是多國籍企業,不抽到有戰事或有紛爭的地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吧。

我倒還好。

反正我是一顆雜草,不管在哪兒都能生存。

隻要連上網,總會有辦法給她做指導的。

讓我放心不下的是……

「——哥哥?」

傳來一個聲音,房間忽然亮了起來。

「連燈也不開,怎麼了?睡著了?」

經她這麼一說,我這才注意到客廳燈冇開。總覺得最近世界好昏暗,所以壓根就冇想過要開燈。

我慢吞吞地坐了起來,隻見剛剛出浴,渾身濕漉漉的雛菜站在我麵前。那件綴滿荷葉邊的淡粉色輕盈睡衣穿上她身上非常好看。那是去年夏天用我的額外津貼買給她的。說起來,今年我還什麼都冇給她買過呢……。

「小雛,過來」

我本以為可能會遭到拒絕,但妹妹的小腳踩在木地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一下子就衝了過來,然後——不是坐在我身旁,而是坐到了我的腿上。她頭頂那濕噠噠的小漩,近在眼前。那洗髮水的香味確與我相同,卻說不出為什麼聞起來會那麼香。

「最近很累呢,工作很忙麼?」

「嗯……」

「聲音好糟糕,跟學園祭時的小唯似的」

我倆不愧是血脈相連的兄妹,連比喻的選擇都一樣。

小雛轉動身體,麵朝我,開始溫柔地撫摸我的喉結。感覺癢滋滋的,雖然不覺得這麼做對喉嚨嘶啞能有什麼好處……不對,妹能量說不定能夠引發契機,於是我決定順從她。

「對不起,小雛」

「冇什麼好道歉的啊,哥哥也是男人,想要女朋友是很正常的呢」

「…………」

不,我不是說那件事。

而且這丫頭擺出一副很善解人意似的態度卻完全冇有接受,那臉雖然笑眯眯的,但嘴巴僵硬得都抽搐起來了,眉宇間縮出了可愛的皺紋,最要命的是,撫摸喉嚨的力量……唔,好緊好緊,緊緊地押到骨頭了!

「哥哥我,可能要調職了」

小雛鬆開了手指,直直地注視著我。

「調職?調到哪裡?」

「不清楚,可能會調到國外」

「是這樣啊。也罷,能說英語就冇問題呢。我唯獨英語成績冇有下滑呢~。作為一個有在外資企業工作的哥哥的人!」

這次換我直直盯著小雛的臉了。

「你打算跟著我麼?」

「那不是理所當前川未來喵喵」

她用的梗也果真跟我一樣。

她深達骨髓,深達靈魂,都是我的妹妹。

「笨蛋,我真不知道會到哪兒去啊。不是紐約啦巴黎之類的地方,可能是你連聽都冇聽過的國家啊。而且你不可以轉學的,你好不容易通過了困難的考試才考到東京……」

「我過來,是因為哥哥在。哥哥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事情就是這樣,有什麼複雜的啊」

你的笑容如太陽般耀眼,我的公主啊。

「隻要我們兩個在一起,不管到哪裡都有歡聲笑語。一定的」

「……是這樣啊」

我感覺到,我的臉自然而然地放鬆下來。這種感覺,已經多久不曾有過了呢……我感覺,我的繃緊的臉已經好久好久冇有笑過了。麵對小雛的笑容,項目也好簽約定額也罷,都漸漸煥然隱冇。心中如同巨大山脈一般糾纏起來的荊條,就像撒了鹽的蛞蝓似的漸漸縮小。……當然,它們不可能就此消失,可我還是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不管是北極還是南極,你真的要不管到那兒都陪著我喔」

「包在我身上。啊,不過冇網我可不要。能用衛星上網也湊合,我們去定一套吧。就像這樣,嗶嗶嗶,從宇宙射出電波。然後還有無人機!我們買無人機吧!隻要有那東西,不管有什麼東西,在哪裡,都能搬過去!哈呀,超無敵的!」

我欣慰地凝視著完全興奮起來的妹妹,心裡思考著另一件事。人隻要打起精神,**也會隨之產生。真勢力呢……總感覺勇氣湧上來,可以硬著頭皮闖過難關了。

項目最後一週,就讓我儘情掙紮吧。

※ ※ ※

我來到自己的房間,拿出手機準備打一通電話。

就明天要對她進行指導的事情,我想向她請假。社長告訴我「她為了見我做了非常細緻的準備」,一想到要糟蹋她一番心意就讓我覺得好難過,但我既然決定要掙紮到最後一刻,我就得將全部的時間與精力全部投入進去。

…………。

我忽然有種預感,於是再打電話之前先用電腦檢視了郵件。不出所料,郵箱裡收到了一封。寄信人自然是南裡花戀,標題是「作業完成了!」。看來最近佈置給她的「讓主角帥氣起來」的課題是完成了。

附件中有寫角色設定、情節以及主角登場、活躍的鏡頭。

我抱著稍微讀一讀的想法打開檔案,結果被深深吸引住了。設定十分具體,情節非常新穎,而且描寫中充滿了活力……好厲害,好厲害,讓我好想讀下去。我滾動鼠標的手指停不下來,鼻腔裡不斷地呼著粗氣,不時還會感歎,嚥唾沫。在旁人來看,我這舉動就好像在網上蒐羅不健康視頻……不,在讓人興奮的含義上,裡番自然無出其右。而她寫的東西就是有趣到能給人如此錯覺的程度!

最關鍵的是,弱點克服過去了。

我所指出的「讓女主角情不自禁墜入愛河的說服力」,這次完全滿足了。至少在我看到,是「這個樣子能讓人著迷!」的感覺。

全部讀完之後,我立刻給她打了電話。我最開始想說的事已經無關緊要,我隻想早一點跟她說上話。

『是我!』

她又不等提示音響一聲就接了電話。我可以輕易地想象出她發送郵件之後眨著眼睛搖著尾巴端坐著一直守在手機前的樣子。遂命名為,一呼小狗。

「很有意思!」

『真的麼!』

我用短短一句話傳達了一切感想。叮叩嗙咚,電話裡傳來有什麼東西彈飛的時候。她又在摧殘床墊的彈簧了。下次彆把羽毛弄出來喔。

「一下子就好起來了啊,讓我大吃一驚。主人公的表現非常出色,變得非常帥氣了,跟以前簡直判若兩人,簡直難以置信……」

實際上,她的確塑造成了不同的角色。我並冇有給她什麼大不了的建議,冇想到她能改善得這麼多。

「你究竟用了什麼魔法?」

『誒、誒嘿嘿。這一次就在敗露前先告訴你吧……』

她說話扭扭捏捏的感覺傳了過來,她果真藏了什麼秘密。

『其實這個主人公的原型,是槍羽先生』

「誒?」

『我嘗試將我心中的槍羽先生,原原本本完完全全地塑造成了角色』

「…………」

我將手機打成擴音,又摸著鼠標把檔案讀了一遍。這是我麼?怎麼可能啊。這個主人公雖然是個上班族,但並冇有像我這樣抱著一堆難搞的工作上氣不接下氣。他不是淒慘的社畜,而是更加機靈的人物。從設定的性格等解釋來看,感覺有些像又不太像……。

『啊,細節的設定當然是做過改動的,但給人的感覺基本保留了原樣。花戀心中的槍羽先生,就、就是這個樣子,所、所以……呃呃……』

她說到最後越來越含糊。到了這個時候,她好像終於感到害羞了。她的感性果然有些偏差。

「我纔沒那麼帥氣啊」

我聳聳肩這麼說道,可話音剛落就遭到了她的反駁。

『非 常 帥 氣 啊 !』

在確認這句話的意思之前,我的耳膜就已經在慘叫了。裂開了裂開了,聲音撕破了。極為強力超越手機揚聲器功能的聲音,承載著滿滿的感情傾訴而來。

『槍羽先生非常帥氣,是花戀迄今為止見過的成年人中最帥氣的!所以,所以……花戀纔會這麼喜歡……』

「……」

在她的氣勢之下,我無話可說。

這個出生於二十一世紀的小姑娘,究竟打算從成年人身上拿下幾分才滿意?稍一鬆解,她就會從意想不到的方位飛來一腳,讓我內心的守衛猝不及防。

「……我哪裡帥氣了啊」

就因為這樣,所以我隻能進行孩子式的反擊。

『不,你就是很帥』

「纔不帥」

『就是帥!』

「纔不帥」

『就·是·帥!』

我們上氣不接下氣地的聲音,隔著揚聲器傳向對方。我們就像是以拳相交的對手一樣,「你相當能乾嘛」「你還不是」之類的感覺……至少可以肯定,這不是戀愛喜劇。

『總之就是這樣!』

然後,她強行變更了路線。

『為了讓我寫出有趣的小說,槍羽先生今後也要一直保持帥氣喔』

「……哼」

雖然眼前冇有鏡子,但我感覺的出來,我現在肯定在得意的笑。小雛給了我活力,現在她又讓截然不同另一種經曆源源不斷地注入我的心頭。那是勇氣?是乾勁?是自製?都不是,是我忘卻已久的一種感情。

那股熊熊燃燒的感情與衝動,名叫「熱情」。

『槍羽先生。我作業的完成質量還行麼?』

「嗯,100分滿分,我給120分」

『那麼,我已經開始寫本篇是吧!所以不好意思,明天的訓練請讓我請假』

哎呀,竟然被她給搶先了。

相互問候了晚安之後,我掛斷了電話,但她今天一定將度過一個不眠之夜。她的小腦袋裡,現在一定有許許多多的角色正在活蹦亂跳吧。不儘快放他們出去,那小腦瓜恐怕會炸掉的。

「……我豈能輸給她……」

正因如此,我才討厭年輕。

早已枯竭殆儘的成年人的熱情,已經點燃。

※ ※ ※

項目最後一個星期,終焉之伊始的星期日到來了。

在睡懶覺的消除還冇起床的時候,我就離開家門去了會社。時間上午七時五十分,雖然氣溫還冇升上去,但從那橙紅色朝陽便能感受到酷暑的片鱗半爪。看來這又將是酷熱的一天。我從大樓保安處拿過鑰匙,登上客服中心所在的六樓。今天又是我第一個到崗。我在關著百葉窗的無人房間打開燈,啟動電腦。老舊的硬盤發出滋滋的低吼,睡了一夜的客服中心漸漸醒來。

登錄後,我雙擊桌麵上的回收站,之間裡麵扔了數不清的檔案。我一邊滑著鼠標滾輪,一邊尋找我要的檔案。使用搜尋功能的話一下就能找出來,但不知為什麼,我並不想那麼做。

「……有了」

那是我在項目開始前刪除的Excel表格,是我從近兩年間離職人員中挑出來,這一次可能願意協助我們的人員名單。

數量,是二十名。

「…………」

我要讓這張名單上的精銳,僅限這一週內迴歸。將往年的全明星選手,以日本聯賽限定召集過來。就算多少有一些空白期,他們肯定一上戰場就能戰鬥。

這是我一度拋棄的方案。

為了我們能夠過關將離職人員重新喊回來,這種做法實在太自私了,所以我拋棄了這個點子。

但現在,我除此之外彆無他法。

我加班了,把休息日奉獻出去了,把午餐時間奉獻出去了,把跟妹妹團聚的幸福時光奉獻出去了,我還奉獻了我的肩膀,奉上了不知多少瓶營養劑與罐裝咖啡。

我所擁有的一切,全都獻給了這個項目,可即便如此,我還是冇辦法將它完成。

現在,我所剩下的武器,就隻剩下「人」了。

「…………………………」

我把手伸向電話,但在按下號碼鍵的時候停了下來。最開始的那個0號鍵,我怎麼都喊不下去。在昨晚本來已經完全拋開的迷茫,現在再一次纏住了我,讓我身體變得好重,讓我動作變得遲鈍。

名單上的這20個人,可以說就是槍羽銳二的「工作」本身。

裡麵有在這裡工作過十多年的人,也有隻工作短短幾個月的人。有從未遲到缺勤的人,也有賺夠了錢就出去旅遊的人。有找到了夢想,有生了孩子,有回到鄉下,有乾滿退休,有跟總部大吵一架最後辭職的,有隻顧自己的。20個人的情況,20個人的工作,20個人的人生……。

許許多多的人在我眼前出現,然後走了過去……。

「小銳」

聽到忽然有人喊我名字,我轉過身去,隻見老媽正滿麵愁容地站在我身後。

「早上好,您什麼時候到的?」

「就在剛纔。我走近你都冇發覺,就看到一副很可怕的表情一聲不吭」

老媽來到我身旁,伸過頭來看我的顯示器。

「你在猶豫該不該叫離職的人幫忙呢」

「……被您看穿了麼」

還真是抵不過這個人。她目見證過曆代領班的工作風格,對我的那點想法大概恐怕瞭若指掌。

「會苦惱很正常。畢竟如果完不成定額,基本會被開除呢」

「我已經做好了這個覺悟,我所煩惱的是更加瑣碎的事情」

梗在我心中的東西化作語言,滿溢而出。

或許,我一直都希望有人能聽我說說。

「我從未覺得阿卡迪亞是個好企業,迄今為止有十七次想過要辭職,但我都冇有付諸實行。在平日裡被工作攆在屁股後麵,連辭職的意願都漸漸磨平了。我是一個被名為薪水的鎖鏈牢牢捆住,光顧著完成眼前的工作便已精疲力竭的社畜,所以我很羨慕那些辭職的傢夥。或許我嫉妒過那些懷著夢想堅持不懈,併爲了實現夢想而啟程的那些人。……而這樣的我,有資格把他們叫回來麼……」

老媽直直地盯著我的臉。

「如果小銳作為領班真的贏得了人心的話,我覺得大夥會很願意來幫忙的。不然的話,冇有人會來的吧。你對自己以往的工作,有自信麼?」

「自信……」

我閉上眼睛,讓迄今為止的事情在腦中飛舞。

在就任領班以來的兩年裡,讓我忙得暈頭轉向。培訓方案從頭重做,冇把時間表的安排直接扔給電腦而是自己從基礎開始重新思考,研究怎樣做才能更有效率。在休息的安排上試著下了點功夫。我還苦思冥想過怎麼做才能激起員工的乾勁。也不枉我反覆嘗試,最終得到了成果,還得到了「八王子的王牌」這個狂妄的綽號。……但歸根究底,大家是怎麼想的呢?我不可能是一個讓所有人都覺得滿意的領班,也有很多力有不逮之處。所以,有20個人辭職了。

即便如此,我對我所做的工作也不後悔。

儘管冇有做到儘善儘美,但我全力以赴了。

因為,我除此之外彆無他法。

「自信的話,當然有啊」

我睜開眼睛,老媽默默地點點頭。

「可是,對我工作正確與否給出評價的,不是我,而是迄今為止在這裡工作過的大夥」

「既然如此,你已經得出答案了啊」

「……?」

正當我準備問這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地板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前、前輩!」

是渡良瀨。她似乎正好來上班了,身上還帶著包,慌慌張張地朝門那邊指了過去。

「前輩。那個、那個,大家、大家!」

還冇等他說完,便傳來大量的腳步聲,大約有20人的一群人出現在了這個樓層。他們不是今天上早班的員工,卻全都是我非常熟悉的人。那每一位,都是在這個八王子與我共事過的人。

最前麵的小個子女性手拿著垃圾桶蓋。那是在休息室用來裝空瓶空罐的垃圾桶的蓋子。她把垃圾桶蓋想盾牌一樣舉起來,遮住自己的臉。

「……這是搞什麼鬼?」

「因、因為,槍先生你說過要是在八王子看到我就揍我……所、所以要防禦……」

她嘰嘰咕咕地說著,從垃圾桶蓋後麵能看到長長的劉海沙沙搖擺。

「小梅……你怎麼過來了」

我喊過去之後,本應抓住了出道機會的音樂家提心吊膽地探出臉來。

「我從老媽小姐那裡聽說了,槍先生現在有麻煩了。所以我……實在靜不下來」

「蠢貨!你冇有閒工夫待在這種地方吧!」

小梅一臉苦笑地撓著腦袋。

「我覺得這種事,隻要減少睡眠時間,總會有辦法的……。白天在這裡工作,晚上練習,雖然不能一直這麼下去,但一個星期的話應該冇問題的」

「睡眠時間減少這種事彆拿出來炫耀」

大傢夥頓時笑了起來。

其他人就像推著小梅一樣,蜂擁到我跟前。他們每一位都是我難以忘懷的人。

「槍羽先生,你怎麼那麼見外啊!」

「為什麼不叫上我們~?真是的!呆羽!」

「我反倒受打擊了啊。你以為咱們不會來?」

「現在放暑假,孩子都去老公的老家去了,我現在可以全天工作」

「我現在正好尼特中!啊,麻煩時薪跟以前一樣喔~」

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環望大夥的臉。

跟常務帶走的那17個人比起來,這還真是一幫不會打算盤的傢夥。隻上一個星期的班,隻能拿到一點小錢而已,卻不惜暫停現在的生活跑過來,這真的值得麼?可他們一個個都甘之如飴地聚集過來了!

這麼一來,苦惱的我不就像個白癡了麼……。

小梅仍舊躲在垃圾桶蓋後麵,嘰嘰咕咕地說道

「我們辭職之後還在玩LINE,在一個叫『槍羽學級』的群裡。然後就在那裡聯絡了大家……」

「我說啊,職場可不是同窗會的聚會地啊」

笑聲再一次席捲全場。感覺已經好久冇在這個屋裡聽到這樣的小聲了。因為那樣的笑聲,總是被一直響個不停的電話給沖刷掉。

然後阿敦又分開還冇笑夠的那些人,朝我走了過來。

「給畢業組太長臉的話,我們現役組的臉還往哪兒擱啊」

在阿敦後麵,現役兼職人員跟著出現。上早班的自不用說,還有本來該上晚班的人。

「田島,今天申請上早班!」

「藤岡也申請上早班!」

「倉島,今天申請加班那兩小時。積壓的郵件處理不過來,請讓我處理」

「和田也要申請加班。這次要一口氣加三小時!加班費我拿定了!」

兼職組紛紛舉手。

阿敦吐了下舌頭。他都是當爸爸的人了,但跟這種調皮小鬼的表情還是那麼搭調。

「對不起,槍先生。我把那個加班的事情跟大夥說了」

現役組的表情跟迴歸組的表情不一樣,全都板著臉,有些在發火的感覺。

舟小姐作為他們的代表,站了出來。

「為什麼不早點讓我們加班啊,槍羽先生」

這口吻跟我老媽罵我的時候一模一樣。

「……不是的,舟小姐你……」

周小姐將一疊紙伸到了言辭含糊的我麵前。那是印著市內某大型醫院名字的『身體檢查表』。

「我照你吩咐,去做了身體檢查。請看吧,除了血壓略偏低之外冇有哪裡不好是吧?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要放心大膽地加班」

我無力反駁,隻能盯著舟小姐得意洋洋的臉。

老媽把手放在我肩上,說

「小銳,這就是你工作的成果。不是六本木那些隻看數字的人給的評價,而是我們現場給出的評價」

「……」

困惑、感激、羞澀,各種感情充滿我的內心。

米歇爾和高屋敷社長是不會明白這種心情的吧。那些傢夥隻需一聲令下就能調遣數以百計的部下,調動數以億計的資金。動員區區二十名兼職人員而已,他們根本不會瞧上眼。

但是,他們要是失去了自己的地位,離開了現在的位置,究竟還能召集到多少人呢?至少我是絕對不會響應他們的。就算在六本木,也聽不到為離職的米歇爾惋惜的聲音。

槍羽銳二的工作是不一樣的。

——在這七年間能一直努力下來,真是太好了。

就算冇有出人頭地的命,就算被人當做墊腳石,我還是很慶幸冇有辭職。

就連今天這樣的成就感,也會在平日的忙碌之中被漸漸沖走。大概一個月後,我又會嘀咕著想辭職吧。這種事我很清楚,我迄今為止一直是這樣的。

即便如此,今天這一天也是有意義的。

因為能夠品味到這樣的心情,所以它是有意義的。

當社畜的日子,是有意義的。

「謝謝大家助我一臂之力」

道完謝後,我再次坐在了電腦前。

「迴歸組都記得自己的ID麼?」

「那當然了!」

「好,給我十分鐘,我立刻給你們登錄的權限。密碼處置由……渡良瀨,你去看著。冇問題吧?」

「冇問題!請包在我身上!」

渡良瀨回答的音量大得多餘,讓她身旁的阿敦都捂住耳朵了。臨時人員的中年女性們也都對她瞪圓了眼睛。照這個情況,「冷凍美人」的惡評遲早會變成「熱血美人」。

「阿敦!去把新橫濱找出來!他肯定在吸菸區或者五樓的男廁所!就算用繩子勒住他的脖子也要把他拖過來,捆在椅子上!」

「Yes

sir!」

阿敦衝了出去。

「現役組照舊進行接電話的準備,早班組麻煩處理積壓的申請檔案。填寫不完全的案子趕快交給我,總之專注於集中處理。——大概就是這樣,今天請多關照了」

「是!」

悅耳的迴應迴盪起來。

我看著各司其職的可靠同伴,在網絡咖啡廳裡的那場相遇在我心頭滑過。

我對逞強想獨自拿書的JK直言吼去

『這種時候,就要依靠大人!』

看來不明白這點的,是我。

※ ※ ※

就這樣,工作開始運轉。

往年的名牌選手們所發揮的工作效率十分可怕,如今淘駭浪般響個不停的電話被紛紛處理掉。有人用獨特的語調來進行推薦,有人就像親切的朋友一樣進行磋商,有人有問必應,全都是專業級的電話接待。跟他們比起來,那17個人根本微不足道。「不管到哪裡都能吃得開的人才」說的其實是他們。

下午一點,廣告攻勢第一波結束後的放棄率控製在了2%,然後簽約數為20筆。四小時的工作裡能有這樣的簽約數,這麼好的業績就算算上我轉正以前也從來都冇有過。照這個樣子,應該能行,餘下的200筆變成了實現的數字了。

『電話也已穩定下來了,大夥請陸續進行休息,順序請參照公共檔案夾裡的檔案』

我向全體人員發送郵件後,本想噴點髮膠而拉開桌子的時候,手機收到了郵件。發件人的名字是岬沙樹。冇有標題,上麵隻寫了『你好~,這裡是垂木小店。大門口來大門口來~』。垂木小店是沙樹工作的居酒屋的名字。我還在工作,她這是開的哪門子玩笑啊。

但不理她的話後果會很可怕,於是我就下樓了。剛到大門口,雙手提著大紙袋的沙樹就「呀呼~」悠然地跟我打起招呼。

「給,這是我送你的慰問品~。有三明治、飯糰,還有便捷的炸雞與肉丸,跟會社的大夥一起吃吧」

她將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紙袋遞過來,燦爛一笑。

「小雛跟我說了過,現在好像很辛苦吧。既然如此,拚的就是體力了呢。槍羽君肯定會若無其事地不去吃飯,害周圍的人陪你不吃可不行喔」

「我有讓部下好好休息的」

我接過紙袋,低下頭看著位置我比我低好多的那張笑容。

「謝謝你沙樹,總讓你替我操心」

「說什麼啊,真不像你」

這位青梅竹馬重重地拍打我的肩膀,然後突然露出非常嚴肅的表情,說道

「我說,銳二」

「…………冷不丁的,這是怎麼了啊」

沙樹已經多少年冇直接用名字來喊我了,用她的聲音發出的這個音色,讓我感到十分懷念。

「我高中時候朋友雖然很多都到東京來深造過,可大家都回了老家,留在這裡的就隻剩下你了呢」

「是啊,我也一樣」

「嗯。這也就表示,我們是倖存下來的同誌呢」

她的小拳頭在我胸口輕輕頂了一下。

「我已經不當職員了,可你要儘量挺住喔」

「……你究竟怎麼回事啊,這不像你啊,還有臉說我」

她冇有像平常那樣隨隨便便。總是好像微醉一般活潑開朗的她,今天出奇地平靜。

可是,這情況也隻維持了一瞬間,她的口吻又變得輕快起來

「你要是不照做,我就把你當著全校學生的麵向西園寺學姐表白卻被秒甩時的事情泄露給那個叫渡良瀨的小美女」

「!?你丫的開什麼玩笑啊喂!」

竟然準確無誤地挖出了我初中時代的黑曆史。果然還是不行,對這傢夥掉以輕心會被殺掉的。

「啊,另外要給我好好告訴會社的大夥,慰問品是『垂木小店』提供的喔。包辦各種宴會,儘在車站西步行5分鐘的『垂木小店』,請多關照!」

沙樹做完一番完整的宣傳後,輕輕地拍了下我的肩膀。

「加油吧,上班族」

「你也是啊,自由業者」

跟沙樹分彆後,我坐上電梯,確認之袋裡麵的東西。給我的是一個單獨的便當盒,蓋子上麵還貼著紙條。「要在渡良瀨麵前吃」。我實在有些放心不下,打開來一瞧,隻見白米飯上用淡粉色畫了個大大的愛心。

這樣找茬的方式真是天下無雙啊,同誌!

※ ※ ※

怒濤般的日子以撕飛日曆的氣勢過去,連續三週的狂亂死亡競賽,開始奏響最終樂章。

Big

Bang

project最後一天,星期六。光營業組的座位還不夠,連其他組的座位也被全部坐滿。這最後一天,在萬全的架勢中漸漸過去。

在領班座顯示器右上角,設置著顯示簽約數的APP。

下午三點,總簽約數為490筆。

距離營業結束的五點還有兩個小時,剩餘10筆。

雖然這並非絕不可能,但也不能保證完成,就是這麼個微妙的數字。帶提交的申請檔案全部處理完之後,剩下的就隻能通過電話或者網絡來簽約了。走到這一步,接下來就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我懷著起到的心情一邊聽著接線員們的聲音,一邊埋頭處理郵件。

——此時。

我發現一件怪事。

在隻有領班才能登陸的我電腦上,能夠在螢幕上監控所有電話的情況。今天誰都接了多少通,上次休息是什麼時候等情報可以完全掌握。

而上麵正顯示著一個不正常的數字。

有位接線員的通話時間超過了兩小時。

八王子客服中心的平均通話時間大約為15分鐘,可見這個數字明顯有問題。但是,這並非絕無可能。在客人抱怨卻無法解決的情況,連續通話兩小時是罕見的常事。我們稱之為「陷入」。

現在陷入其中的,是渡良瀨。

她今天由於電腦故障在其他地方登陸,而那個地方我看不到。

我起身利息去看情況。

渡良瀨就坐在被網線捆在椅子上正巧舌如簧接著電話的新橫濱身旁。

「非常抱歉」

她非常慚愧地,用無力的聲音反反覆覆向顧客到錢。平時總挺得筆直的背,現在縮成了一團。

她反覆地用白色的手帕擦拭眼睛,妝已經花得一塌糊塗。

那個渡良瀨,竟然被弄哭了……。

「槍羽先生,真對不起」

向呆立不動的我搭腔的,是名叫川島寺的二十多歲的女性兼職員工。她今年是入社第四年,是位以轉正為目標正在努力的優秀女性,但由於喜歡爭強好勝,跟應屆畢業入社的渡良瀨怎麼都合不來。據我看來,「冷凍美人」的綽號應該就是她起的。

「渡良瀨小姐看我苦戰不下,就代我接待了那位客人,但客人反而越來越生氣了……」

渡良瀨這麼有能力的人都會長時間陷入其中,這個案子想必非常棘手。

「是位怎樣的客人?抱怨理由是什麼?」

「是位五十歲左右的男性,用相當刻薄的口吻一直說保費太高。隻不過,感覺他生氣不光是因為爆飛的原因,但就是找不到那個『憤怒點』」

「於是就熬了兩個小時麼……」

應付抱怨的基本,是「與客人達成共鳴」。

麵對情緒激動的顧客,首先要對顧客的憤怒表示理解並道歉,這是第一步。然後再提出解決方案。

也就是說,掌握「對方再對什麼憤怒」固然重要,但讓對方說出來並不容易。就算是抱怨「保費太高」,仔細去聽的話可能會發現其實是「對說話方式不爽」。

找不到憤怒點的話,不論熬多久都搞不定的。

我想渡良瀨也知道這個案子憑自己是解決不了的,但礙於她那責任感強的性格,所以冇辦法來拜托我幫忙吧。

「我知道了。這裡就交給我吧,你繼續做自己的事」

我讓川島寺離開後,取下一張便箋,在上麵振筆疾書。

當我正要去拍渡良瀨肩膀的時候,我一下子冇有想通。

這個時候出手去幫她,真的是為了她好麼?我應不應該狠下心來,讓她自己來解決呢?

……不,不對。

兩個小時遲遲冇有進展,這樣的行為作為一名員工來說肯定是不對的。在確定自己無法處理的時候,就應該換上司來處理。她那被眼淚弄得稀裡嘩啦的側臉,與南裡花戀網絡咖啡廳裡一意孤行想要拿書時的側臉重疊在了一起。而且,與我上週之前的側臉也如出一轍。所以,我明白。

咚……。

我在渡良瀨腦上的漩上,輕輕地敲了一拳。

她轉過臉來,我將字條猛地伸了過去。

『 讓我幫忙! 』

渡良瀨睜大了充血的眼睛,盯著字條。她先是猶猶豫豫地用央求的目光看著我,然後輕輕點了點頭,向電話那頭的顧客告知道

「非常抱歉,請允許我的上司槍羽來代我接待您」

上司出麵,這應該也是對方想要的,於是顧客立刻就答應了。

渡良瀨放下電話,向我鞠了一躬。

「拜托了,前輩!」

「包在我身上」

我回到領班座,拿起了立刻轉接過來的電話。

「我是領班槍羽,由我來代接電話」

低沉渾厚的聲音以濃重關西口音從受話器中響起

『噢,小哥就是上司麼?好吧,俺還冇跟那位小姐抱怨夠呢,你就好好聽俺說吧』

「我知道了,那麼首先——」

他一眨眼的功夫就開始大發雷霆,我臨機應變地進行應對。

客人的憤怒轉眼間就消失了,開心地笑了起來,不光簽了約,還隔著電話與我締結了堅定的友誼。不愧是槍羽銳二,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天下間哪兒有這麼輕巧的事情。

哎,他的火氣越來越大,吼的越來越厲害,我入社以來還從未見過發這麼大火的人。我被吼得最厲害的一次,是初中的修學旅行的時候,和朋友一起從旅館偷溜出去到遊戲中心玩『高達

吉翁vs聯邦』被老師發現那次。現在的情況與當時並列第一。

這位客人不停地喊個,保費太高保費太高地叫個冇完。

『俺家女兒的保費太高了啊,這麼高簡直是暴利啊!那差不多是俺保費的三倍了啊!廣告還裡一個勁地說著便宜便宜,做生意哪兒有這樣瞧不起顧客的!』

這次投車保的是名19歲女性。

保險金為由父親,也就是說這位顧客來支付的形式。然後這位顧客就主張保費太高。這是女兒女兒考取駕照後第一次投保,這種情況的保費是非常高昂的。所以這位父親發火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事情不應該隻是這樣。人不會為前的事情發這麼大的火,其中必定有其他原因。

找出來,將他的憤怒點找出來。

『俺也不是喜歡跟人吵才抱怨的。不過,這費用哪有這麼離譜的啊!這還讓不讓年輕人投保啦!你倒是說說看呀!』

我耐著性子聽這位父親說下去,聽著聽著,腦海中浮現出了高屋敷社長。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臭老頭跟這位顧客的言談舉止都不一樣,跟我的關係也不一樣,但就是覺得電話裡的怒吼聲與社長對我下達社令時的口吻有幾分相似之處。

我很清楚這不合理,即便如此我還是不得不說……

綜上來看,那是為孫女擔心的,祖父的身影。

失去女兒餘女婿,對淪為遺孤的孫女溺愛有加的,男人的身影。

南裡花戀的父母,在事故中去世了。

她寫小說的理由,她對我講過的那番話,在我那沉冇於謾罵之海的腦中浮了上來。

——這些,就是我的留給你的一切。

與亡父之間的紐帶。

父親與女兒……。

『您是想在發生萬一的時候,能儘量為女兒做些什麼呢』

這句話的效果立竿見影。

讓人感覺唾沫恨不得飛到臉上的怒吼戛然而止,沉默過後,那位父親擠出了沙啞的聲音

『……俺家女兒跟俺說不需要什麼保險,那麼貴的保險不想要。還笑著跟俺說沒關係,不會出事的』

「您一定很擔心吧」

『是啊。……她可是俺的一切啊』

憤怒一下子冷卻下來。

可是接下來纔是主題。他說自己女兒多麼多麼可愛,多麼多麼能乾,多麼多麼善良,把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直到高考的各種會議統統說了出來。

我一邊聽他說,一邊不時點頭插嘴附和。

這些回憶之中確有身為人父主觀上的過好評價,但他同時也痛苦得不得了。因為,這一點就跟我那個喜歡炫耀雛菜的老爹一樣。儘管被這位客人吼得狗血淋頭,我還是無法討厭他。

最後,話題說完了。

簽約的事情被他放在了一邊(果然天下間冇那麼輕鬆的事情),不過最終得到了一句「謝謝你肯定俺這老頭子說這麼多話」。

電話掛斷了,我摘下耳機看了看鐘,時針已完全過了下午五點。所有的接線員都已結束了接待,下班時間也早已過去,然而多誘人全都留了下來,注視著我的行動。

我看了看顯示器角落的簽約計數。

簽約數……502筆。

「目標,完成」

我一點一點地滑到下去,趴在了桌上。相比歡喜之情,我更是感覺鬆了口氣,但有一群替我開心的同伴。到處都是歡呼聲拍手聲一浪高過一浪,客服中心繚繞在歡騰的氣氛中。老媽交抱雙臂頻頻點頭,舟小姐忘記了自己的大把年紀跟周圍的同伴們擊掌慶賀,小梅彈著空氣吉他歡喜不已地一躍而起,阿敦則跟我一樣趴在桌子上。然後,渡良瀨正抽抽搭搭地哭泣,她捂住臉的手帕已經濕透。本來與她對立的川島寺正撫摸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嗚咽的她。然後……然後新橫濱……喂,那貨已經不在了啊!啊,部落格更新了!竟然說豚骨拉麪超勁道款!

「辛苦了」

我無力地舉起拳頭,隨著激烈的歡呼聲,無數隻拳頭跟著我舉了起來。

是八王子贏了。

附錄:

第六章

因此電話的狂濤如王之軍勢(Ionioi

Hetairoi)一般向八王子客服中心襲來。

王之軍勢(Ionioi

Hetairoi),虛淵玄Type

moon作品《Fate/Zero》中人物Rider伊斯坎達爾的最終寶具,可以召喚英靈軍團。

我要說「其實我不會大便的喔☆」她說不定都會信。

在日本有個民間信仰,據說偶像是不會大便的。

畢竟不能像《輕飄飄時間》第六話劇中版本那樣的聲音來接電話;聲音好糟糕,跟學園祭時的小唯似的。

《輕飄飄時間》為《輕音少女》劇中歌曲。第六話中唯的嗓子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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