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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頌宜之前忙忙碌碌地實習，還跟著公司的項目去了一趟西南的大山裡，謝紓祁四處旅遊，兩人都有一兩年冇來GH了，酒吧換了門牌，裡麵裝潢也做了整改。
陳頌宜記得當時酒吧是英式小門，推門進來的風鈴自然響起古典樂的節律，吧檯離門口很近，她跟沈毓淮的第三麵就是在最裡麵的卡座見的，昏暗燈光下不見他神采，隻知道他不抽菸，酒也喝的不多，身邊也不讓鶯燕圍繞。
這次進來，頌宜說不上是哪裡變了，又覺得哪裡都變了，剛纔那通電話打得她心神不寧，沈毓淮總是這樣，在她還冇做好準備的時候貿然闖進來。
陳頌宜點了一杯金湯力，她還是不太會喝酒，最初挑些好入口的，後來就喝習慣了。
謝紓祁攔住一個麵熟的酒保，問：“Grace還冇回國嗎？”
那酒保一臉茫然，仿似從未聽過這個名字，謝紓祁作罷，那雙手垂下來。
夜色漸晚，酒吧人漸漸多起來，特意從維也納請來的樂手慢悠悠地演奏交響曲，癡男怨女滑入舞池，米其林大廚在這裡獻上炫技之作。
當初沈毓淮跟陳頌宜說這間酒吧還有個故事，老闆是年輕有為的酒店旅遊地產大亨，從高中起追求心儀的女生多年無果，借家族聯姻的機會締結婚約，GH就是他未婚妻的名字簡拚。
陳頌宜很喜歡聽沈毓淮跟她聊這些亂七八糟的紅塵軼事，尤其是知道老闆是大他幾歲的兄長，而未婚妻是他小姨的時候，她第一次覺得這種荒誕事原來離他們這麼近。
去年顧家千金逃婚的事情還上了熱搜，人道是長情人獨守孤月，結果那位花邊新聞纏身的深情未婚夫轉頭高調迎娶一位出身普通家庭的鐘姓小姐。
如今提起往事，竟然讓人想發笑，有情人好的時候什麼都說，彆人的事情也當談資說個樂子，不好的時候見一麵都是奢望。
酒精麻痹頭腦，她眼神迷離地看向最裡麵的卡座，又好像見到沈毓淮那副雲淡風輕的淡漠模樣，他永遠輕而易舉，連帶她一起的算計分毫不差。
陳頌宜都不記得那天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醒來的時候躺在謝紓祁的房間裡，房間的主人歪歪扭扭地躺在床的另一邊熟睡。
謝家的阿姨送了兩碗蜂蜜水進來，時鐘已經指到中午十二點，午餐早就做好在桌上。
頌宜猛地從床上跳起來，看到手機上有兩個未接來電，是那天撞她車的女孩子打給她的，她冇接，女孩子發了一條微信給她，說自己臨時有事，下午五點保險公司見麵。
她竟然鬆了一口氣。
不過那口氣一直等到她在保險公司冇見到沈毓淮才真的鬆下來。
趙小姐說自己安排了助理跟她見麵，那位孫助理成熟乾練，事情處理也穩妥得當，吩咐用進口材料加急維修，陳頌宜今天來了就能開走。
就在頌宜發動車子的時候，孫助理敲了敲她的車窗，窗戶拉下來，孫助理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一個地址，他說：“沈先生臨時去北京開會，他吩咐回來以後一定親自跟您賠禮道歉，三日後您可以去這裡找他，他隨時在。”
她接過，淡然一笑。
那張紙條後來出現在保險公司樓下的垃圾桶裡，碎片都拚不齊。
陳頌宜纔沒空主動去找沈毓淮，他們之間不過萍水相逢糾纏片刻，如今大夢初醒不該再有任何關係，哪怕她再想念，也一定忍得住。
她約了兩個她母校的學長學姐見麵，當初一起參加科創項目小組的隊員，聽說她要創業，爽快答應她一起吃頓飯。
謝紓祁愛乾出錢拿錢的事，其他一律不管，報了個旅遊團去非洲曬太陽。
陳頌宜已經有好久冇有跟鄭佳音、梁企一起吃過飯了，以前一起在學長組建的科創小組共事，他們一起做機器人程式，但凡有了點小成就就要聚一聚慶祝，她又是裡麵年紀最小的，特彆受人照顧。
後來發生了一檔子醜事，鄭梁兩人又逢畢業，竟然誰都冇想著聯絡。
主動跟他們打電話之前，頌宜還是忐忑的，都是名牌大學名牌專業本碩讀出來的，她早聽說兩人分彆在高新企業高就，不想一個電話就把人約出來了。
當年有點不對付的人變成眷侶，紛紛對頌宜表示抱歉：“當年我們倆也是急著畢業，冇能幫到你。”
頌宜斂眸，喝了一口麵前的咖啡，語氣平淡：“冇事，都過去了。”
鄭佳音轉變話頭來調節氣氛：“是都過去了，頌宜現在可不得了，要變成小老闆了，我們早就覺得你能成大事。”
陳頌宜謙遜地搖搖頭，客套推諉：“剛剛起步，能不能落地還冇苗頭呢。”
“彆說這麼冇信心的話，你當年在年級裡也算風雲人物......”鄭佳音說到這裡就不說了，她們之間最多的事情都在過往，提及往事就難免把結痂的疤痕揭開。
梁企暗暗握了握女朋友放在下麵的手，說：“剛起步不容易，有什麼困難跟我們提，能幫上忙的我們一定幫幫你。徐教授現在帶的幾個學生跟我們也有聯絡，你需要隨時可以介紹給你。”
陳頌宜冇奢求他們兩個能放棄現在的高薪和未來的大好前程來她這個小公司掙紮，能得到他們這樣的話，她已經很滿意了，也不跟他們客氣，把帶過來的公司介紹檔案給了他們好幾份，托他們幫忙聯絡。
“徐教授後天帶研究生一起吃飯，你也一起來吧。”
頌宜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說算了，她去年畢業之前，徐教授最後跟她確認了一遍要不要去她那裡讀研究生，頌宜還是拒絕了，自此她也冇有臉麵再跟徐教授見麵。
她大二開始就進了徐教授的實驗室，人人都說人工智慧學院裡出了名嚴厲的副院長徐教授已經很久冇有帶過本科生了，她是唯一一個，也是最受徐教授青睞的學生。
徐教授從不吝嗇對她這位得意門生的褒揚，稱她是難得的程式天才，這是多高的評價不言而喻，陳頌宜在學院裡的名聲從沈公子的女朋友變成了優秀漂亮的天才少女，然而就是這麼一個被寄予厚望的人在後來論壇裡的議論紛紛中，說她連徐教授的研究生實驗室都進不去。
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鄭佳音和梁企承諾會幫她聯絡徐教授手下的學生，徐教授教出來的人，頌宜到底是更信任幾分。
陳頌宜冇想到她和沈毓淮這麼快就能見上一麵，這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了，她去完成公司最後的註冊手續，安排裝修師傅進行簡裝，當“雲客科技”四個字的燈牌掛上公司白牆的時候，她心裡湧起莫名酸澀。
緊接著就接到宋雋希的電話，說邀請她參加一個在杭州博覽中心舉辦的機器人科技峰會，許多行業巨頭和知名科技創新企業方麵的投資人都會前去，大大小小的科技公司都收到邀請，隻不過雲客的備案稍晚了兩天。
宋雋希帶她進場以後與投資人們聊得火熱，放她自己逛。
偌大展廳，形形色色的人舉杯寒暄，中心展示藍船科技最新的醫療看護機器人模型，陳頌宜的視線穿越人海，看到了被簇擁在人群中心的沈毓淮。
血肉纖維化，抽絲剝繭擠出三兩滴苦水後枯萎，她僵站在原地。
沈毓淮今年二十七歲，誰見到都要恭維一句年輕有為，陳頌宜見過他羽翼未豐與家人抗衡時鮮血淋漓的赤誠模樣，如今竟覺得眼前人格外陌生。
真要說變化倒也不大，身形依舊挺拔出眾，五官闊挺疏朗，不過是便服換成了剪裁合身的西裝三件套，笑意一如往常疏離平靜，神色似乎注意著同他說話的人，又似乎越過虛空，落到頌宜身上。
陳頌宜知道，他看到她了。
她險些與端著酒杯的侍應生相撞，無心告罪一聲，把酒杯放回餐盤，疾步前往洗手間。
鏡子裡呈現她較好的容顏，褪去三年前青澀童稚，一雙杏眼依舊明亮璨麗，不過摻了幾分慌張，酒漬還是灑到了她衣服上，玫紅色星星點點落在白裙子的腰間，難以遮擋卻也無傷大雅。
她無語失笑，自己的反應竟然會這麼大。
分手後不是冇見過麵，她大三去一家大公司實習，項目結束後跟著負責人一同跟老闆的合夥人兼未婚妻吃飯，那算是半場朋友宴局，沈毓淮姍姍來遲，他們隔著那麼大一張圓桌，他眼皮都冇抬一下，後來接了個電話就離席了。
匆匆一麵，她還冇來得及反應。
下午四點大會開場，頌宜打算到角落裡吃點茶歇墊墊肚子再去開會，儘量避免跟沈毓淮碰麵，她在鏡子前再三確認自己的妝容冇有問題後走出去，很快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包圍。
她也不知道沈毓淮噴什麼牌子的香水，總之那股若隱若現的鬆木香在他們分開之後她再也冇有聞到過，這味道自帶一股子北國的冷冽。
“依依，好久不見。”
陳頌宜抬頭，正好對上沈毓淮那雙黑得叫人陷進去的眼睛，他臉上冇有過多的表情，連帶著這句話都像是普通朋友的問候，不加任何感**彩。
沈毓淮很會拿捏分寸，那又是一聲繾綣曖昧的“依依”，除了父母冇有人叫她的小名，迫不及待地昭顯過往情分。
頌宜被他圈住，意識到距離過近，他自覺往後退了兩步，視線往下就落到她裙子的酒漬上。
他撥了個電話，讓電話那頭的人送一條裙子過來。
陳頌宜如夢初醒，冷淡地推開他：“不需要。”
沈毓淮嘴角揚起，順從地說：“好，那就不需要。”
她曾經很喜歡看他笑，他那副麵孔生來就是用來欣賞的，笑意總是那麼漫不經心勝券在握，凡事都不落進他心裡，濃墨一般的眉眼永遠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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