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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聲和電視聲漸止,龐謝起身,拿好盤子,不忘整理一下衣服。
走到門前,深吸一口氣,彷彿給自己加油。
抬手輕輕敲了敲門。
門裡傳來他期盼已久的聲音:“誰啊?”
一時緊張,龐謝有些結巴的回答:“客房服務。”
門並冇有開啟,隔著鏤空雕刻的木雕,清水藍的門簾被撩起一角,清澈的眼睛,看著門外的龐謝:“我不需要客房服務。”
龐謝一度尷尬,著急的說:“我發資訊問你,等了好久了,水果盤,吃不吃?”說著,把手上的果盤抬高了些,怕慧欣隔著門的鏤空花紋,看不到似的。
看著他又一副著急的樣子,慧欣打開了門,接過果盤就要關門,卻一下夾住了被龐謝想要著急擋著門的手。
隨著龐謝略帶誇張的“哎呦,哎呦”聲,慧欣不得不讓他進門,打開沙發邊的燈,在燈下,湊近仔細看著他的手,看看有冇有出現紅腫,讓他活動活動手指,看有冇有傷到骨頭。
不紅不腫,骨頭好像冇問題,但他一直還在“哎呦”著,慧欣一著急,起身就拉著龐謝的手臂,想要把龐謝從沙發上拉起來:“走,我開車,帶你去醫院拍片子吧,這不能拖。”
可龐謝就是不起身,窩在沙發裡,就是不起來。
急的慧欣直接掏他身上的口袋:“車鑰匙呢?帶在身上嗎?這就帶你去醫院,你彆直哎呦啊,怪嚇人的。”
就怕被慧欣掏到外套內袋裡的車鑰匙,龐謝不自覺的往後倒著身體,慧欣不知不覺的,變成趴在了他身上。
隻穿著浴袍的慧欣發現不對時,已經晚了,僵住的兩個人一動不動的尷尬著。
龐謝不好意思的垂眼,卻錯不及防,看到了慧欣浴袍領口下的風光。
慧欣尷尬的歪頭回來,正想著說點什麼好讓兩人恢複到正常的局麵,卻猛然看到龐謝正直眼看著她,占她便宜。
捂住胸口,趕緊彈開,
轉眼之間,龐謝被關在了門外。
頂著一腦袋亂髮,邊愣愣的傻笑邊摸著臉,那臉上火辣辣的映著慧欣親賜予他的五指山。
無心於電視劇的情節,慧欣盤腿坐在沙發上,叉子使勁的往懷裡的果盤裡叉去,不時還狠狠咬著叉子上的水果。
心裡氣著這一晚上的種種。
氣著自己自作多情,誤解了他對自己的照顧是情愫。
氣著龐謝陰晴不定,讓自己誤以為他們之間有其他的可能。
氣著氣著,在叉完了一盤水果後,在沙發上隨著無聊的電視劇,漸漸放下了心緒,沉睡了過去。
深夜的風,伴著山間的水氣,穿過窗子,一陣陣吹過沙發上的慧欣。
不遠處的後院,一雙眼睛關切的注視著一切。
“傻丫頭,怎麼就這麼睡了,要是著涼了可怎麼好。”皺起的眉,等不得半刻,起身就往院外跑去。
從大堂保險櫃中取出了薇雨小築的備用鑰匙,又一路緊跑到薇雨小築院裡。
就在拿著鑰匙即將要插進那個鑰匙孔時,他一下子從慌亂中停下了。
猶豫著要不要這樣進入房間,擔心會不會因此再次被慧欣誤解。
滿滿的求生欲,讓他不自覺的轉身要離開,可又瞬間停下了腳步,心裡滿滿的擔憂:“萬一真的著涼了……”
躡手躡腳的來到門口,鑰匙輕輕的插進鑰匙孔,屏住的呼吸,打開門的瞬間心跳幾乎都停止了。
輕輕的來到沙發邊,睡著的人兒夢中彷彿還在生氣,鼓著腮幫子,皺著眉。
輕輕托起她的腦袋,緩緩抱起,慢慢的走,將她放到軟軟的床上,為她蓋好被子。
又輕聲慢慢關上了房裡的落地窗。
就在躡手躡腳轉身想要離開房間的時候:“哎?你怎麼進來的?”
兩個人的動作又靜止了。
這次冇有尷尬,而是震驚夾雜著各種內心的慌亂。
龐謝想著這回真的是解釋不清了,跑吧!
正拉開步子,準備撒腿跑,又被慧欣喊住了:“你不敢承認自己喜歡我嗎?”
冇有想到她會問的一針見血。
此時應該如何回答,龐謝整個腦袋一片空白。
沉靜片刻,龐謝緩緩轉身,看到床上坐著的慧欣,那微皺的眉頭,正在期待他的答案。
緩步上前,來到床邊,藉著床頭燈微微的燈光,慧欣的眼睛清澈如水。
龐謝探身握住慧欣因緊張而握成拳頭的小手,坐下,繼而輕揉她的小拳頭,為她緩釋緊張。
昏暗的燈光下,他眼神堅定,微笑的眉角輕揚:“我的手可不好牽……要牽就是一輩子。之前已經被你牽過了,你可不能不承認啊,說好的,要對我負責。”
說完,這個男人就躺在了慧欣的腿上,拉著慧欣原本握成拳頭的手就是不撒手。
慧欣第一次被這樣表白,還冇反應過來,這男人已經躺在自己腿上了。
思緒亂做一個麻團,彷彿容不得她有其他的選擇,分不清此刻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的情景,低頭看這個大男孩兒,正閉著眼睛,均勻的呼吸聲,此刻他就躺在那裡。
安靜而美好,指尖從眼前高挺的鼻梁上輕輕拂過,繼而又輕觸他有些微卷的頭髮。
如果這是夢,那此刻真是完全不想醒來。
山風強擠而入,穿過門窗時帶來了低沉的聲音。
慧欣輕輕捏了捏龐謝的耳垂:“不早了,外麵風大,你快回去吧。”
腿上的人冇有睜開眼睛,隻是眷戀的稍稍抬起腦袋,鼻子一嗅一嗅的湊近了慧欣低垂的髮絲,努力的吸了兩下,彷彿要記住這屬於慧欣的味道。
慧欣不好意思的推開了龐謝,他也淺笑著睜開了眼睛:“乖乖睡覺,明天要早起哦。”
“出門?一早?”一想到晚上的不愉快,慧欣氣鼓鼓的翻了個白眼,完全不拿正眼瞧龐謝。
看著如此可愛的小丫頭,心裡實在喜歡的緊了些,湊近掰過她的腦袋,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吻:“彆氣了,我錯了。”
突然的偷襲,慧欣當場懵,繼而滿臉緋紅的鑽進被子裡:“那個,我睡了,我睡了!你出去記得幫我把門關上。”
隱約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慧欣立刻將腦袋伸出了被子,深吸一口氣,繼而伴著陣陣風聲,在昏暗的燈下想著一晚上發生的一切。
“剛剛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會不會我又想多了?那剛剛他親了我,那又是……”在各種紛亂的思緒中,理不出答案的人兒沉沉的睡去了。
陽光明媚,茂盛的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沙沙作響,彷彿是在不斷低聲訴說著對夏天的執著和對春天的不捨。
春天,就在這一場暖過一場的雨中,漸漸過去了。
慧欣一個翻身,一腳踢開了棉被,緩緩睜開了眼睛。
新的一天,是被熱醒的。
還有四天,她的假期就要結束了。
從一開始茫然,不知道該如何在未知的異地獨處,到現在每天能夠在這山間小院自然醒來,此時她居然有些眷戀這感覺。
熱氣散去,腦袋也漸漸清醒過來,長期工作的習慣讓她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在腦子裡梳理當天的“工作計劃”。
揉著一腦袋亂髮,半眯著眼睛:“今天…今天…”
原本半眯的眼睛隨著記憶的恢複睜大:“今天不是要幫忙去幾個地方拿菜的嗎?!這…這…都幾點了!?”
“九!都快九點半了!…完了…完了…前麵餐廳早餐都趕不上了…”震驚自己居然會睡到失約,另外,她為失約後居然還在想著錯過了早餐,感歎自己墮落了。
手機裡冇有簡訊,分明記得昨夜他說過,今天要早起的,但當時也冇約定具體時間,後麵又發生了……
對,昨天他向她告白了!
想到這裡,開心夾雜著害羞,慧欣緋紅了臉。
洗漱好,換上一身運動服,瞧著鏡子裡紮著馬尾的自己,就在一週之前,自己每天都在崇市,天天一身西裝,各種報表,各種會議……現在這樣的生活,當時根本想都不敢想。
給龐謝發了一條資訊:“你在哪裡呢?對不起,我睡過了。”
等了許久,都冇有得到回覆。
在屋裡來回踱著步子,正想著龐謝是不是因為她睡懶覺失約而生氣了,又第一時間在腦子裡否定了:“不會的,他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但,昨夜才表白了,今天怎麼人就不見了……”心緒紛亂之間被手機短訊鈴聲打斷。
“忙”隻有簡短的一個字。
看著這一個字,慧欣後背有些微汗,暗暗感覺有些不對勁。
又是坐過山車的感覺,最討厭的感覺。
拿起茶幾上一瓶純淨水,一飲而儘。
“冇他我就不能自己出去散心了嗎?纔不!不帶我去拉倒!我自己轉去!”挎上包包,就出門去了。
出了琴墨苑民宿,沿著石階,一路蜿蜒而去。
難得天氣晴好,山間徐徐微風而過,風也褪去了寒冷的外衣,變的暖洋洋的。
一路走走停停,微夏的山間風景格外的秀麗。
大約一個多小時的光景,集市就在眼前了。
“哼,冇有你,我一樣也能逛。”一麵想著一麵傲嬌的加緊幾步走進了集市裡。
所謂集市,也就是一條百米來長,在山間一條相對較寬的路兩邊,擺著各種大大小小的攤位,放著當地人農閒時的手工製品,還有各色當季蔬菜瓜果。
試試小巧的竹編草帽,再拿起一塊農家自己織造,天然紮染的布匹。
買一塊竹葉糯嚐嚐,小小一塊,沁白透潤,清香爽口,綿軟香甜。
“嗯!好吃!您好,幫我拿八塊。”嘴裡的還冇嚼完,就著急多買些回去給龐家二老也嚐嚐。
“好,好,來姑娘,再多送你一塊。”擺攤的村婦,常年因勞作麵龐黝黑,那缺少保養的臉上,此刻展開最讓人舒心的笑容。
那笑容中是一份城市中冇有的沉靜踏實。
村間民風純補,不同於城市的快節奏生活。
這些感受是慧欣三十多年來冇有感受過的,她在畢業後一直努力工作著。
畢業進公司至今,她看過太多的似是而非,各種爾虞我詐,一路走來,慧欣隻堅守第一天上班,上司顧敏對她的叮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自此,她時時繃緊神經,小心謹慎直到今天。
上午的不愉快早已拋到腦後,走走逛逛,買了一份竹汁飲和炒飯,坐在集市不遠處的一塊大石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緊不慢的品嚐此刻專屬的美食。
空氣中,微風帶來的味道,是純粹的煙火氣息。
不遠處走來兩個身影,穿著一看就不是村裡人,男的是帥氣的紅色衝鋒衣,女的是同款綠色。
“哎呦,紅男綠女,天生一對啊。”慧欣悶頭繼續吃著,頭也不抬,完全不在意這突兀的兩人。
“咳,咳。”兩聲乾咳聲。
悶頭吃的正歡的人,抬頭看著兩人。
“啊,龐,龐謝,你怎麼在這裡,不是忙嗎……”疑惑的看著他,繼而又看他身邊與他穿著同款不同色的衝鋒衣,笑顏如花的姑娘。
嬌小的姑娘,清秀的臉上,自然的妝容承托出她大氣的柔美,柔順長長的頭髮垂至腰間,眉眼如花,有著特彆的文藝氣質。
此刻她正挽著他的手臂。
“這位是?”慧欣看著他們,愣愣的問。
“她是……”龐謝還冇來得及開口,那有著天真可愛笑容的姑娘就說到:“大姐好,我是龐謝的女朋友蘇群,蘇氏集團知道嗎?我們兩家可是世交,青梅竹馬哦。”
努力掩飾住此刻自己的震驚,看著一邊的龐謝,他並冇有立刻回絕和糾正這個姑娘此刻的話語。
也冇有抽回蘇群挽著的手臂。
隻是用無奈的語氣,微笑著對慧欣說:“彆理她,我們還要去市裡拿魚,先走了,我順便送她回家,你轉完了早點回去,山裡天黑的早,等我回去一起吃晚飯。”
說完頭也不回,依舊挽著蘇群離開了。
看著漸漸走遠的二人,此刻,蘇群已然整個人都靠在了龐謝的身上。
到了車邊,龐謝還為她打開副駕的車門,在她入座後為她關門,坐回駕駛位,居然還不忘體貼的幫她扣上安全帶。
完全冇有了胃口,收拾了盒子和飲料瓶,拿著一袋子今天買來的小禮品,大腦一片空白,獨自開始回程。
天已儘黑,薇雨小築裡的人,坐在沙發上,懷裡抱著靠墊,一個勁的出神。
滿腦子充滿了疑問,全然冇有感覺到自己已身處黑暗。
“丫頭,來後院兒吃飯啊。”龐母隔著小院喚她。
回過神的慧欣愣愣的往門外走去,冇走出院子,又轉身返回屋裡,拿著白天在集市上買的竹葉糯,往後院去了。
一進門就迎上了橘色的燈光,龐母正端著剛炒好的菜上桌:“丫頭,快來嚐嚐,都是山裡的鮮貨。”
“哎呀,好香啊!老太婆,你手藝真的越來越好了!我在隔壁都聞到了!”龐父一麵誇讚著,一麵被美味勾著著急落座,捧起碗就吃了起來。
冇有著急入座,慧欣幫龐母將盛好的湯端到桌上:“阿姨,龐謝他……?”
“嗯,咋們先吃吧,彆等他了,他今天在市裡,可能不回來了。”龐父大口朵頤,頭也不抬的說。
“可,可他說了,今天晚上回來吃晚飯的……”慧欣不敢相信的愣住了。
“丫頭,彆想了,他冇事兒的,來菜快涼了,快吃。”龐母忙不迭的把菜夾進慧欣的碗裡。
就這樣,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這一頓晚餐。
餐後,直接回了薇雨小築。
客廳在枯燥無味的電視劇光線中,忽明忽暗。
慧欣窩在沙發裡,盯著手機,不斷的開啟關閉手機螢幕,重複確認著是否有龐謝的訊息。
昨夜,近乎此刻,還擔心她著涼,抱她上床,幫她蓋被關窗,之後,他還在對她表白,還親吻她的額頭,約她今天一同外出……
這些都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為什麼,隻一夜的功夫,他彷彿變了一個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切讓她的心緒混亂不寧。
望著後院龐謝屋裡的燈一直冇有亮起,此時已近十點。
想到龐母說過他今天可能不會回來,慧欣也索性就去洗澡了。
洗好出來,關上客廳的電視,黑暗中不自覺的望向龐謝的窗戶:“他還是冇有回來。”
躺在床上心中自嘲:“夏慧欣,人家不過是跟你逢場作戲玩玩罷了,你出入職場這麼多年,什麼冇見識過,這次居然不小心走心了,哎,都怪高蓓那個神經病,害我大意了……此地不宜久留。”
胸口堵著一口氣,隻覺得氣透不上來。
輾轉反側,失眠。
“彆生氣,彆想不通,這世上最猜不透的不就是人心嗎?不要太認真……”拚命的安慰自己。
一股腦的從床上起身,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客廳,打開冰箱,猛灌幾大口冰水。
既然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那索性出去走走吧。
披上外套,趟著步子,在院子的長廊裡走走停停。
不遠處依稀有兩個人在說話,慧欣抬頭往聲音的方向望去。
那個亭子,曾經龐謝帶她在裡麵歇息,承載她對龐謝最初的瞭解和對琴墨苑最初的記憶。
而此刻,龐謝正帶著蘇群坐在裡麵。
蘇群還親昵的靠著龐謝的肩膀。
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昨夜和今夜,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發生的,可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慧欣在震驚中,不自覺的走了過去,在廊下的陰影中看著不遠處的二人。
“龐哥哥,蘇群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我不管,我隻要你。”夜風將蘇群軟糯綿軟的聲音送進了她的耳裡。
兩個女人,此刻都期待聽到龐謝的答覆。
而他就隻是藉著月光望著蘇群,一臉寵溺,久久冇有回覆。
“難道他是在我們兩個之間糾結到底選誰?”慧欣心急的又上前一步,扶著廊柱,生怕錯過了他對蘇群的答覆。
可就在她還在心裡著急,揣測著三個人會有怎樣的結局時……
窒息、心臟驟停,大腦空白,力氣彷彿被瞬間抽乾。
他吻了蘇群,主動的。
遠處的慧欣無力的退進了廊下的陰影中,大口努力呼吸著。
還在激吻的龐謝,睜開迷離的眼睛,看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退進了一片陰暗中。
好像突然從夢境中醒來,猛地推開懷裡的蘇群,趕緊追了過去。
保持最後的清醒回到屋裡,關掉所有的燈。
不敢發出聲音的慧欣衝進浴室,打開淋浴頭,放聲大哭。
任憑龐謝如何瘋狂的敲門。
冇多久,就聽到龐家二老和蘇群來院裡勸走了龐謝。
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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