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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急診

正月十六,晴天。

三溪鎮衛生院,突然被車輛塞得滿滿的。都是豪車,寶馬、奔馳不在少數,警車、救護車呼啦啦也好幾輛。

醫護人員從一輛救護車上抬下一位血跡斑斑的人,幾個大漢臉上都雕龍畫鳳的,陸續從車上走下,或抬下來,或多或少都掛了彩。

一個個齜牙咧嘴的,卻冇有聲張,像是打敗了的士兵。

蕭璋迅速地洗手,帶上醫用橡膠手套,口罩,做好防護準備走進處置室。室外站滿了人,香菸雲霧繚繞,還有女士在低聲哭泣。

“抽菸的,外麵去!”

蕭璋指了指牆上掛的“禁止吸菸”的牌子,這些人滿臉橫肉,光頭金鍊子的,連那些女的都濃妝豔抹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

好人不好人沒關係,這香菸抽霧了,影響他工作。

那幾個抽菸的人相互看看,最後還是出去了。

進了處置室,裡麵一片哀嚎聲,幾張床上躺滿了人,地上血跡斑斑。

已經有門診醫生在為傷員進行處置了。

護士連忙上前把他帶到一名傷員麵前,頜麵部外傷,需要清創縫合,蕭璋立即投入到工作中去。

一位年資高的護士做輔助,看蕭醫生,穿針引線,縫合,結紮,一氣嗬成,動作麻利順暢,暗暗點讚,心想這就是高手與平庸者的區彆。

處理了兩個外傷以後,一個急匆匆護士闖進來,喊:

“蕭醫生,蕭醫生,請你趕緊去手術室幫忙。”

“什麼情況?”蕭璋問。

護士貼著蕭璋耳朵說:

“有個外傷的病人,大出血,進了手術室,劉醫生在搶救,但是出血點一直找不到,血止不住,護士長讓我來請你去幫忙……。”

劉醫生也是醫院的資深外科醫生了,連他都找不到出血點,那難度也不少一般的大。

蕭璋點點頭,跟護士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項,剩下的,門診醫生處理也應該冇有問題了。

洗了手,就隨護士去手術室。

走廊上聚了不少人,但離手術室門口還有十來米,門口站著三名警察,其中一位居然是熟人——陳懷夕。

她穿著一身警服,英姿颯爽的樣子,板著個小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派頭。

蕭璋衝她點點頭。

陳懷夕見到他,緊繃的小臉放鬆了下來,眼角微微上挑,快步靠近蕭璋,用隻能他一個人聽見的聲音說:

“裡麵受重傷的是本地頭號壞人七七,你不要救他……。”

蕭璋的耳朵被她嘴裡噴的熱氣弄的有點癢癢的,甚至鼻尖有一股淡淡的香氣,他想到一個詞:吹氣如蘭。

他冇有理睬她,快步走進了手術室。

在護士的幫助下快速清洗,換上手術服,來到手術檯前,病人已經陷入昏迷,插了氧氣,輸血中,血壓75/45mm汞柱,心跳50。

外科的醫生正滿頭大汗地站在台前,手指在開了口的腹腔中尋找出血點。見蕭璋上來,對他說:

“患者受了刀傷,應該是有一處動脈傷及了,但一直找不到。”腹部臟器很多肝、脾、腎臟、膽、胰腺、大小腸等器官,因此動脈也比較豐富。

刀傷在肚臍眼上方。外科醫生四十歲,雖然在這個小地方的衛生院經驗談不上多豐富,但也算是年富力強了。

在檢查止血半個小時後,仍然有一個出血點冇有找到,迫不得已,將汪主任的徒弟請過來,死馬當活馬醫,來救場。

此時,病人的血壓還在掉,一直在報警,可以說死亡就在瞬間的事情。

“再讓血庫準備800ml血。”蕭璋下了一個指示。

“血庫的血已經用乾了,這是最後一袋了。”手術室的護士長在邊上答道。

“如果血再這樣流下去,估計支撐不了十分鐘。”

蕭璋一看,血袋都快見底了。人體血液大約有六千毫升,這人估計已經出血二千毫升至三千五百毫升了。

“門外有很多人,讓他們配對獻血。”護士長立即吩咐一個護士去辦。

輸血可以為他爭取時間,但遠水解不了近渴,隻有十分鐘的時間。

患者腹部不斷滲出血液,護士不斷地用紗布吸取。

蕭璋右手插進滿是血汙的腹腔內,心裡默默地尋找著各個臟器對應的動脈,腹部主動脈處於脊椎的保護下,向前方的各個臟器供血,另外還向橫膈肌等肌肉供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外科醫生和另外一個護士現在給蕭璋當助手,看著血袋裡的血已經徹底冇有了,病人的血壓還在繼續往下掉。

護士長的心都沉了下去。

冇希望了。

此時,蕭璋依然在摸索,憑著修長靈活手指,和異乎尋常的觸感,終於在脾臟後方逮住了一個異常點,稍微挪動脾臟,一股鮮血從腹腔中飆出,差點就濺到蕭璋臉上。

蕭璋用止血鉗止住血,讓護士再次將滲出的血吸乾,現在腹腔中的血液終於不再增加了,看來是對了。

這時,血壓在報警,心跳冇有了,自主呼吸也冇有了。

頓時,手術裡人都慌了,蕭璋急忙道:

“心肺復甦術,準備除顫機,充電。”

他雙手交叉開始按壓患者的胸部,位於劍突上緣,1、2、3、4、5……,深度5-6厘米,頻率每分鐘120次,麵罩給氧氣。

手術室的護士急忙拖來除顫機,急忙充電在設備上抹上一層導電膠。

“除顫機充電完成!”護士報告。

蕭璋邊按壓邊說:“除顫,200焦耳。”,護士設置好放電功率,然後遞給他。

蕭璋雙手拿起除顫儀,往患者胸口一放,然後放電。

冇有反應,心電依然是一條直線。

“再來一次。”

蕭璋已經汗透了衣服,喊道:

“除顫準備,200焦耳。”又一次放電。

此刻,原本一條直線的心跳監視儀,突然出現波動,患者又重新有了心跳。

“竇性心律。”護士立即報告,帶著喜意。

呼吸也有了。

患者重新活過來了!

蕭璋被護士扶下手術檯,汗如雨下,休息了十分鐘,又重新換上衣服,再次登上手術檯。

進行複雜的動脈修複術,大的動脈都要重新建立連接。

這得益於汪主任的大膽栽培,放手讓蕭璋多做手術,多練習,熟能生巧,巧能生慧。

就跟戰場上的神槍手一樣,都是用子彈喂出來的。

兩位醫生輪流修複,終於在兩個小時後,將患者手術縫合了,期間外麵獻的血也及時輸上,患者血壓上升到130/65mm汞柱,心跳也上來了。

終於結束了,手術室的醫生護士終於鬆了口氣。

蕭璋步履蹣跚地走出手術室,陳懷夕立馬迎了上去,剛想說什麼,患者家屬也都圍了上來。

“醫生,怎麼樣?”

“怎麼樣了?”

“救活了嗎?”

……。

“已經冇有生命危險了,但還需要觀察治療。”蕭璋語氣中透著疲憊。

家屬喜極而泣,邊上的人紛紛道謝。

隻有陳懷夕抿著嘴,不著聲,跟著蕭璋穿過眾人走出去。

來到醫生辦公室,蕭璋給自己的茶杯續上水,喝了一口,有點燙,剛坐下。

陳懷夕把辦公室門一關,就責怪道:

“你真不該救他,就讓他這樣死了,全縣很多人都會給你磕頭燒香的。跟你說了,他就是黑社會的七七……。”

“我不是法官,也不是閻王,我是醫生。”蕭璋平靜地回答道,救死扶傷,這是他身為醫生的職責,至於其他的,交給其他的人管。

“你知道他害過多少人?打傷甚至打死過多少人?每個打殘打死的人後麵都有一個家庭。”陳懷夕義憤填膺。

“他現在的身份是一位快要死的病人。”蕭璋依然是平靜地目光看著她。

陳懷夕痛心疾首地說:“你救活他,以後不知道要害多少人!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蕭璋答道:“我隻知道身為醫生,如果不能竭儘全力救活一位傷員,那是我的失職,我的良心會痛。”

“你,你……。”陳懷夕手指指著蕭璋,氣得說不出話來。

“難怪小萍說你就會花言巧語……,哼!”

她轉身摔門就走了。

蕭璋搖搖頭,喝了口茶水,感覺這茶水非常甘甜,滋潤著胃部。

他一點也不後悔,這難道不是一名醫生該做的嗎?

蕭璋摸摸肚子,真餓呀!一看這時間都九點多了,這裡不可能有外賣的,隻能去食堂看看。

冇想到,這個時候食堂裡麵居然坐了不少人,都是從急診下來的醫生護士。

大家一看蕭璋來了,不管老的少的都主動和他打招呼,或眼光,或語言,剛纔手術室的外科劉醫生甚至邀請他一同坐下吃飯。

“蕭醫生,真厲害啊!纔來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就成長這麼快,看來汪主任經常給你開小灶啊……。”

中年外科醫生有點感慨,他已經是主治了,但是有些方麵真比不上這新人。

“開始我還不服氣,院裡和我一樣想法的人很多,但是今天看到你的手術,覺得真是名不虛傳啊!”

蕭璋必須謙虛,說:“劉醫生,您客氣了,不過是湊巧罷了!”

“名師出高徒啊!汪主任不愧是大國手級彆的。”主治醫生滿心佩服之情溢於言表。

這一點蕭璋也是認可的,真是好運氣,遇見這樣一位動手能力超強的老師,一下子就填補了自己的一大塊短板。

但蕭璋不想在尬吹了,連忙轉移話題,問:

“今天什麼情況?怎麼出了這麼多的傷者?”

主治醫生說:“是這麼回事……。”

原來,這鄉裡的習俗,打工人辛辛苦苦一年在外麵打工掙錢,春節回家過年期間就各種賭錢,賭小的跟家人在家打打麻將,賭大的到各種場子去賭。

有時候一年的辛苦錢還不夠過年賭的,賭完了,過完年再出去打工掙。

蕭璋對本地人奇怪的嗜好表示不解,在外麵打工,多花一塊錢吃一頓好的都不捨得,但賭錢,那是大方的不得了,成千上萬的輸贏,居然一點都不在乎。

本地混混七七就是專門開場子出身的,十裡八鄉遠近聞名,甚至吸引鄰縣鄰市的賭鬼過來。今天就是鄰縣的一大批賭徒來到場子,七七開場子的,總不能趕人走吧!

不料對方就是眼紅這個場子,純粹是來砸場子的,找個由頭就動起手來,並下了狠手,七七猝不及防,手下人被打傷了不少,自己都差點就掛了,如果不是蕭璋出手的話。

至於為什麼冇有送到縣醫院,那是因為場子就在本鎮的最西邊,靠近鄰縣,屬於三不管地帶。

更不湊巧的是,縣裡醫院正在接收一批炮竹炸傷的急診病人,所以這批人就送到三溪鎮醫院來了。

正月十六纔算過完年,上班都不正常,又缺少醫護人員。

糟心事都碰到一起去了。

難怪陳懷夕穿著警服到場,原來是涉及到惡性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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