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風送暖桃李花開，青年隊的香蕉也紛紛開花了，肥厚的花萼張開，碧綠裡星星點點粉紅，雖冇有荷花漂亮，卻呈現了強壯，在嬌弱花中是一個碩大的相撲。

石坡上幾間竹屋已經不夠用，梁珍和彭敏決定建設磚房，朝南坐北凹字型設計，會議廳、辦公室、會計室、庫房、產品房、值班住房、機房，前麵是一個大院子。

有幾個隊員老爸是磚瓦匠，買來材料就能興建，這時期的建築材料最便宜，建平房容易，人多兩個月就建好了。房屋寬敝明亮，要是有電就美好了！

梁珍忽發奇想，很多石山上都長滿植物，這石坡上為啥不長樹呢？可能是放牛的緣故！

梁珍在新落成的院子內外，鑿地加土種了些樹，隻要有水應該能夠成活。

這天，大隊部來了一輛中吉普，那是勞改農場的車，車上擔架躺著一個重病號。

他是58年被

判勞改20年的右派分子梁家輝，因長期患病臥床被

提前釋放，勞改局多次聯絡家屬冇有迴應，就決定把他送回原籍雲龍莊。

梁家輝原是大塘小學校長，因批評大躍進、大鍊鋼鐵罪被

判勞改20年。他是梁國棟、梁國梁和梁國娟的父親，梁家祺的大哥，梁珍的大伯父。

梁家輝被

關押判刑，家人跟他劃清界限，老婆離婚家人跟他斷絕關係，是孤伶伶的人。

勞改局曾經發函原單位和家屬保外就醫，原單位和家屬都冇迴應不理睬。拖了一年多這才決定派車把梁家輝送回原籍老家雲龍莊。

車子停在大隊部，卻冇人來領梁家輝，梁國棟、梁國梁說，既然斷絕了關係就不是父子，離了婚就不是夫妻，我家裡冇有這人，他愛去那兒去那兒，跟我們沒關係。

梁家祺說，原是兄弟斷絕關係了就是旁人，我家不能要五類分子給家庭抹黑。

梁國娟是出嫁女，上有公婆下有子女，更不能要這個五類分子父親了。

原單位是學校，梁家輝判刑就已經自動除名，戶口、糧油關係都轉移勞改局，跟單位沒關係了，現在當然不能當單位的人接收。

勞改局乾部請大隊做工作勸家屬接收，畢竟是生身父親，斷絕關係也改變不了血緣嘛！

梁珍到大哥梁國棟三哥梁國梁家，召集全家人談話。

“兩位哥哥、嫂嫂，伯父現在極需要人照顧，雖然他曾經犯法被

判刑，父親還是父親，斷絕關係也改變不了血緣，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連著筋，應該接他回家儘子女的義務。”

國棟說：“小九呀，當年他犯事害得家庭支離破碎，我媽為了保住這家跟他斷絕關係，再婚培養我們成人，千辛萬苦才成家立業當了民辦教師。接他回家就害了子孫啊！”

大嫂說：“是呀，他是五類分子階級敵人，接他回家

我們就是敵人家屬孩子前途毀啦！”

國梁說：“小九，斷絕關係就不是父子，他冇儘父親的責任，我們也冇有子女義務，勞改局把他推給我們是不負責任，他要死也該死在勞改局，不是我們家！”

三嫂說：“他叔叔，他是勞改局的人，生死由勞改局負責，你必須把他退給勞改局纔是！”

三伯父說：“小九呀，五類分子是麻瘋屎誰沾上誰倒黴，禍害家人子孫，必須退還勞改局，大隊也不能收這樣的人，他戶口早不在雲龍莊了，不是雲龍莊的人啊！”

三伯母說：“小九呀，雖說血濃於水，這血是毒血承認他就是毒害家族，不能要啊！”

梁珍看家人誰都不願意接納梁家輝，自已也覺得勞改局把一個病重犯人提前釋放，實際上是甩包袱，他不能勞動而且需要人照顧，釋放讓家屬照顧當然最合算。

問題是遇到梁家這樣一個特彆家庭，他判刑之初老婆就離婚聲明斷絕關係，親情早被拋棄，事隔十幾年還能重拾親情嗎？冷漠厭惡是難免的，就看是否有點責任心了。

“伯父伯母，哥哥嫂嫂，老實說大伯回家誰也不會歡迎，他確實隻有給家庭抹黑冇有好處，而且重病在身，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顧。自已家人不收留他誰收留他呢？”

“雖然已經聲明斷絕關係，在法律上不算父子，但畢竟是生父，那時候大哥也近十歲了吧？能說冇養育之恩嗎？父母是孩子第一個老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何況是生父呢？”

“哥哥嫂嫂，如果你們的孩子將來拋棄不承認你們會怎麼想？是不是很悲痛呢？”

大嫂說：“小九，我們不反動不犯事，我的孩子怎麼可能不認我們呢？”

“大嫂，清朝有首著名兒歌：舉秀纔不知書，察孝廉父彆居，不瞻養父母自古就有，不是反動犯事纔不瞻養啊，你不要老子，孩子學樣不要老子你無話可說！”

國棟說：“小九，不是我不願意要老子，是冇辦法要呀！當年不斷絕關係我讀書都不成，他養我們幾年卻要害我們一世，害我們都

算了，難道還要害孫子嗎？”

國梁說：“是呀，他把我們害慘了，那能還接他回家再害我們的孩子呢？”

三嫂說：“他叔叔，現在計生，孩子是第一位的，我不能叫一個不相乾的人害我的孩子！”

梁珍聽她說得無情無義，把老子說成不相乾的人，忍不住駁斥她。

“三嫂，他是你老子，冇有他就冇有你丈夫，不是不相乾的人，孩子很重要，如果冇有爺爺有孫子嗎？如果你爸病重身危你要不要去看護，送他就醫？”

梁家祺看小九有些生氣，再說下去可能要鬨僵，這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勞改局把人拉回去，反正人已經去日無多，死在勞改局就最好了，就當世上冇有這人！

“小九，我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叫勞改局把人拉回去，本來就是勞改局的人刑期也冇滿，憑啥送到我雲龍莊？我們又不是收容站專替他處理後事的！”

國梁說：“是呀，勞改局冇人照顧他那就不照顧，這種人早死早好，省得害人！”

話說到這分上已經冇有轉圓的餘地，梁珍想，那就隻有自已收留他了。

“伯父伯母，哥哥嫂嫂，勞改局要是能處理就不會送來雲龍莊了，你們都不收留，那隻有我收留他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