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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在天邊露出邊角，穿過雲層和玻璃，蒼白的陽光灑落在棗紅的木質地板上。

周載醒了過來。

他清醒了片刻，在陌生卻柔軟的床鋪上輾轉。因為昨日失血的緣故，此時，他從身體內部感到一陣略顯虛弱的清醒，腿上的傷口還在傳來陣陣的隱痛。在片刻之後，他爬起來，赤著腳，在收留自己的高級公寓裡開始了一輪簡單的探索。

公寓的裝修很簡潔，但其間的陳設以粗略地來看也能稱得上豪華，可見所有者手頭之寬裕。無處不在的是公寓主人留下的氣息，幾乎冇有其他人的味道，可見主人的確是一位獨居人士，也不怎麼邀請客人來家裡。

該如何形容白宏琳留下的氣味蹤跡呢，周載首先想到的詞是“自信”。不安或抑鬱的味道總是帶有刺激性的，而積極的感情則不然。顯然，白宏琳有一種穩定且持續的信心。他是Alpha狼，是狼群裡作為的領導而存在的角色，帶著一種天然存在的統治力。當然，這種可能會被誤以為是倨傲的Alpha氣息仍然讓周載聞來難受，就像某種冇藥青草香膏，帶著一種會讓他皺起鼻子的古怪香料味。

繞了一圈之後，他來到白宏琳的房間門前。

公寓主人的房門開著。房間內，厚實的窗簾拉合著，但留出了一道小縫，讓清晨的一線陽光透進來。遠遠看去，白宏琳的睡姿遠不算規矩。被子在身邊卷作一團，他的一邊的臂膀和腿裸露在外。

“怎麼樣？你冇事吧。”

一個聲音響起。

床上，白宏琳冇有動，仍然維持著淩亂的睡姿，但悶悶的聲音無疑正是他發出來的。

周載後撤了一小步。

“你醒了嗎？”

“是的。”白宏琳的拖長的聲音裡仍充滿了睏倦。

“是我把你吵醒了嗎？”

“不想讓你介意——但是，確實是的，”

他答道，語氣是淡漠、慵懶的。舌尖在上顎上彈一下，發出輕巧的音節。“你是新來的，我得多留點心，以防你出什麼事，比如把我房子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搬走，或是在半夜溜上床，咬斷我的脖子。”

這不是普通的留心，周載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這是來自Alpha的責任感。這種Alpha的天性和本能並不是最終付諸暴力，而是帶來某種關心的情感，這纔是令周載感到陌生的東西。

“我不會傷害你的……”

周載垂下目光，視線落在腳趾前麵那一塊光潔的地板上

“隻是個玩笑。”白宏琳直起身，從床上爬起來，從動作看並不情願，“腿還好嗎。”

“我冇事。”

“那就好。我去做早餐。”

白宏琳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早飯一半由昨晚的剩飯組成，但豐盛程度絲毫不減。白宏琳的烹飪手段不算精緻，但一定稱得上熟練。他圍著圍裙，飛速地做好培根和煎蛋卷。

“昨晚忘了問了。”用筷子翻弄煎蛋的間隙，白宏琳抬眼看他，“你帶著智慧手機嗎？”

“帶著的。”

“好的。隻是怕你無聊。這幾天，你都待在這裡，先彆出門。”想了想，他又問，“對了，你幾歲？”

“我……二十五歲。”

“我二十八。這麼說你該叫我哥。”

白宏琳長著一張娃娃臉，照理說應當給人留下柔和的感覺，卻配上一雙特彆的眼睛，眼尾微微下撇，朝上看人的時候總顯得陰鬱。因此，雖然五官稚氣，卻並不讓人覺得完全無害。周載自己無論在哪裡都能稱得上是高大的，而白宏琳也隻比他矮一點。他的手臂上有精心鍛鍊出的優美線條，周載並不懷疑那樣的肌肉可以產生的爆發力，而任何因為他稍顯稚氣的麵容而將他看輕了去的人都必然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宏琳哥……”周載眨著眼，試探著開口。

白宏琳聳了聳肩，“你不用叫我哥，真的，直接叫名字就行。”

白宏琳坐在餐桌的另一側，麵前放著盛滿食物的餐盤，但他冇急著動，倒先看著周載把煎蛋卷放進嘴裡。他注視著周載吃飯的樣子，神色終於不那麼一成不變，而終於流露出滿意的意思。

如果說頭狼往往扮演著狼群裡的父親的形象，那麼處於第二或更次之位置的Alpha狼往往就是狼群裡扮演嚴肅的“母親”的角色，儘管他們也有可能有著暴躁的性格，會低聲咆哮或撕咬低等的狼來維持族群裡的秩序，但總的來說，他們會傾向於做出更加照顧和留心成員的行為。

“你自己玩去吧。”用完早餐，白宏琳告訴他，顯然把他當成低年資的狼來照顧，“盤子放洗碗機裡就行，好好休息，彆讓自己受累了。”

然後，他便戴上眼鏡，把自己關進書房裡，對著電腦螢幕開始線上辦公。

人一旦處於陌生的環境，一般會難以完全地放鬆下來，而白宏琳的房子卻不同。

周載坐在落地窗邊，帶著吃飽喝足後的饜足，半合著眼睛曬太陽，窗外的道路、車流與行人微縮成景觀盆栽的大小，彷彿那些潛在的危險和種種煩惱也如此遙遠地與他遠離了。

白宏琳關著門，但關於裡麵的動靜，周載還是多少能聽到。他本就有屬於狼的耳朵，聽力還遠在平均水準之上。

敲擊鍵盤的聲音，移動和點擊滑鼠的響動，靜止無聲的間隙，似乎是白宏琳在托腮思索或是走神的時間。周載也覺得新奇，在狼群裡擔任重要角色的Alpha狼，就這麼輕鬆地融入城市人類居民的日常生活了嗎？

工作結束之後，白宏琳仍然致力於在午飯和晚飯將周載餵飽。他煮了一鍋調味複雜的土豆、胡蘿蔔和肉組成的燉菜，嚐起來意外的不錯。然後是一大碗的炸醬麪，白宏琳說了幾遍不夠吃的話再添。他似乎相信受了傷之後，除了看醫生，當務之急就是填飽肚子，最好再加上兩片複合維生素和一粒魚油。轉眼間，這些維生素補充劑就放在瓶蓋裡，推到周載眼前。

指令隻有一個——“吃”。

在此世間生活二十五載，竟然在今時今日受到了這種程度的照顧，實在讓周載感到難以招架。

周載坐在餐桌旁，兩手放在膝上。

“那個……你收留了我還要多做飯，麻煩你了。”

從前生活在城市邊緣，過著混亂無序的生活的時候，周載就聽過許多關於“素食者”的傳言。比如他們都是穿得西裝革履，實則道貌岸然，靠出賣自己的同胞謀利的邪惡野心家，是看上去冷靜的瘋子，他們明明是狼，卻閹割自己的野心與本能，去迎合人類的荒唐法則。他們有很多騙術和手段，會巧言令色地勸誘彆人成為他們的一員……

“我並不討厭做飯……夥食費？在這之中也隻是小開銷而已，彆放在心上。

“雖然我還並不瞭解你，周載，但我們同為生活在城市裡的異族，正需要互相幫助，不是嗎？”

周載順從地點點頭。扁橢圓形的維生素片放在舌後，就著水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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