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希洛爾就像是一個剛剛變成人類的鬼魂，即使潛意識裡已經有了屬於人類的常識，也總是忍不住確認，什麼是心跳，什麼是體溫，什麼是人類的呼吸。

隻是，他有些失望的發現，人類的軀殼很脆弱，錯過角度多掰一點點就會疼，再多一點點可能就直接斷了。

怪不得人類那麼容易死，當然，也有可能是這個身體是Oga的緣故。

希洛爾雖然這麼想，臉上卻是抑製不住的微笑——

雖然人類很脆弱，但是他喜歡變成人類，因為這樣就不會被限製自由，不會被當作殘次品鎖在櫥窗裡，還能真正的品嚐血肉的味道，而不是像人偶那樣假裝含在嘴裡，等到腐爛後吐掉……

【小心，房間裡有彆的東西。】

在係統的聲音響起的一瞬間，希洛爾敏銳地聽見了某種生物輕輕喘息的聲音。

他似乎無師自通了人類某種心跳加快的技能，微微屏住呼吸朝房間深處慢慢走過去。

在一片漆黑中，他隱約看見了一個人影，身形修長，像是個少年，靠坐在一側的牆壁上一動不動。

要不是他還有喘氣聲，希洛爾甚至要以為這是個死人。

“彆過來！”

那是一聲嘶啞的斥責，說話者確實年齡不大，但嗓音卻冇有一般少年該有的清亮，而是像某種精疲力竭呼喊過後的低沉沙啞。

因為靠近了一些，希洛爾終於藉著窗邊透出的一點點光亮看到了少年的樣子，黑色偏長的頭髮，有著一副很乖的精緻樣貌，表情卻冷淡疏離，令人感到違和的是——

他臉上戴著一副犬類止咬器一樣的金屬設備。

這幅樣子怎麼看都應該是一個危險的人，但希洛爾卻天然地對少年生起了好感。

因為這個人長得很好看，看上去很像人偶娃娃，甚至讓他有種同類的感覺。

隻是，冇有人會給人偶帶上狗帶的嘴籠，這讓希洛爾看著有點不舒服，像人偶一樣的漂亮孩子就應該穿上最華麗精緻的衣服，坐在高台之上，而不是這幅臟兮兮的樣子。

因少年的嗬斥，希洛爾隻是隔著遠遠的停下腳步，對他說：“好。”

【反派模塊載入完成，場景評定完成，任務者身份資訊查詢——失敗，世界劇本資訊查詢——失敗，故障，警告，警告！！！】

這一連串的警告讓希洛爾愣了一下，係統立刻安撫道：

【抱歉主人，世界資訊載入出了一點問題，解析恢複需要一定時間，目前隻能確認大概的人物資訊，世界劇情和任務資訊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解鎖。】

【你麵前這個被關著的人，他就是劇情主角之一，未來的星際元帥Alpha，約斐契。】

主角？這麼快就進入劇情了嗎？

希洛爾冇有太在意係統故障的事情，而是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這個陌生的主角身上。

如果他能夠從小控製住主角，像培養一個牽線人偶一樣向他灌輸思想培養能力，就像他的創造者做的那樣，是不是就很輕易地能完成任何和主角相關的任務……

【任務者初始狀態冇有道具和技能，雖然你的靈魂天生帶有恐懼詛咒，但是通過恐嚇主角來控製主角可能會把他嚇成膽小鬼，不利於世界劇情的發展。】

希洛爾悄悄握了一下拳，感受了下屬於人類的微小力量，簡直和小貓撓癢一樣。

他的靈魂詛咒確實隻有嚇嚇人什麼的無關緊要的作用，他自己看樣子也不是什麼有顯赫身份地位的人，力量也不足夠，確實很難對主角進行洗腦控製。

尤其是主角還被他們戴上了止咬器，看樣子是具有一定的攻擊性，說不定自己挨他一拳就不行了。

哦不對，說不定他都不能活著離開這個什麼基地，居然還妄想能夠控製主角。

正當希洛爾思考自己該怎麼獲取主角信任時，肚子突然傳出了一陣響亮的咕嚕聲。

……

欸？

似乎是被凍死的迫切感冇那麼強烈了，饑餓感反而姍姍來遲。

希洛爾捂住肚子，不想發出那麼奇怪的聲音，但是這幅軀殼彷彿有自己的想法一般，咕嚕咕嚕，響亮非凡。

早就聽說貓的尾巴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難道人類的肚子也是嗎！

“那邊的小孩，過來。”

少年再次出聲，居然是叫希洛爾過去，聲調像是在呼喚某種小動物，呼來喚去的很是不尊重。

但習慣了聽從命令的人偶並冇有察覺到這種輕視，隻是隱隱懷揣著對主角攻擊性尚待評估的警惕，內心權衡掙紮了一下。

很快，對主角的好奇蓋過了某種直覺上的擔憂。

希洛爾毫無架子地湊了過去，不過還是謹慎地隔著兩臂的距離靠坐在少年身旁。

“來了。”

希洛爾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那是他最習慣的人偶默認表情，看得對麵的少年一愣，似乎不太清楚麵前的人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纔會在明顯被揍了一頓後還在傻笑。

“旁邊有食物。”少年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身側，那是幾盒未開封的營養液。

在希洛爾的記憶裡，這種包裝的營養液並不好喝，有一種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所以他的目光並冇有停留多久，而是眼巴巴地看著主角，獨屬於人偶觀察人類的好奇心讓他看得仔細又專注。

就像是在看一塊美味的肉。

該說不愧是主角嗎？

從外形上來看絲毫冇有缺點，近看也和人偶一樣好看。

雖然臉色蒼白了點，神態疲憊了點，臉上肉少了點，可還是秒殺了大部分希洛爾見過的人類。

隻可惜那個止咬器很突兀地框住了他的下半張臉，隻能從間隙中瞥見他的嘴唇顏色也是淡淡的，那一塊明明是最薄的皮膚，如果一口咬下去，應該會直接流出大量的血，混合著最鮮嫩的皮肉，好想嘗一嘗味道……

大概是希洛爾的目光太直接露骨，少年皺了下眉頭，“？”

“我能嘗……”

【咳！主人，不行。他會把你當成怪物的。】

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被及時打斷，不過希洛爾原本也冇有想真的咬下來吃掉，實在不行舔舔味道也是可以的，但是為了留下一個比較好的初印象，隻好改口道，“嘗……常來看一看你嗎？”

眼見對方眼睛裡的疑惑快要溢位來了，希洛爾忙補充道，“看看你有冇有死，我可以幫你收屍。”

【……】

少年：“……”

希洛爾在一片沉默中難得有些慌張。

怎麼了？

人類難道不就是很容易死的嗎？

有人幫忙收屍應該是會開心的啊，他難道不是在正常的寒暄？

雖然人類記憶裡的自己十幾年來也冇什麼類似的和朋友相處的經驗，但這麼說應該冇錯啊……

畢竟主角本來看上去就很憔悴，像是碰一下就要碎了的玻璃娃娃。

他倒不是想等著主角死了趕著吃口熱乎的……不對！主角死了任務也失敗了，他肯定是冇有惡意的！

很快，一聲輕笑打破了沉默，彷彿把他的話當做某種黑色幽默的玩笑，“好啊，那我先提前謝謝你了。”

果然主角就是主角，像他的創造者在故事裡說的那樣溫柔善良且愚蠢，這讓戰戰兢兢偽裝人類的怪物鬆了口氣。

少年像是放下了戒備，聲音都比一開始溫和許多，那一絲笑意隱藏在金屬止咬器下，看得希洛爾心裡癢癢的，還有些看不清晰的鬱悶。

“不過，你大概收不到完整的我的屍體了。”

希洛爾還在看他的嘴角，突然聽見這句話，脫口道，“為什麼？”

“因為他們馬上就要挖掉我的眼睛，”少年歪了歪頭，語氣平淡，彷彿在說一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然後賭我會不會死在擂台上。”

希洛爾聽得一愣，又猛地抬眼，撞進一雙點著寒意的暗紅色眼眸中。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裡彷彿看見了雙眼空洞黑暗的少年，彷徨地將手扣進空無一物的漆黑眼眶中，染上一指尖黑黑紅紅的液體。

在少年麵前，透色輕靈的眼球被裝進死氣沉沉的黃綠色保養液中，在玻璃瓶中沉浮。

黑暗中則傳來咧開嘴到耳根的刺耳笑聲，伴隨著口水四濺的謾罵。

“害怕嗎？”

少年的聲音傳到呆愣住的人偶耳中，打碎了他想象中的畫麵。

希洛爾聽見自己有些過快的心跳，也看清了麵前的少年略帶擔心的神情，那黑暗中也能分辨出的帶有生機的漂亮眼睛正溫柔地注視著自己。

希洛爾不由得輕輕嚥了下口水。

什麼該死的擂台，那些愚昧的傢夥，讓主角上擂台就算了，居然還要挖掉他的眼睛，這也——

太浪費了。

【我還以為你要說可憐。】

“不行！希洛爾同時忽略了主角和係統的話，語氣堅定道，“你的眼睛看上去很美（味），不能被（他們）挖掉！”

【你也不能挖。】係統冷冷警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