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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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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安的夜總是涼的,程衿並不習慣。

可東川的記憶太沉重了,她呼吸時每分每秒都被壓的喘不過氣,於是朋友好心為她在清安騰了塊地,以便繼續開著她的鋪子。

程衿用指腹輕扶胡桃木招牌,牌子並不大,頂上的螺絲還時不時吱扭吱扭地發出聲響。木牌邊緣已經冒出些毛刺,隱隱約約的劃痕是時光留下的痕跡,這是程衿從東川帶來的唯一一樣東西。

她大概也冇想到,自己竟是意料之外的狠心,隻是明明能夠如此灑脫地拋下東川那麼多生活的記憶,卻獨獨放不下這個小木牌。

她怯生生地摩挲牌麵的字跡,木麵的槽痕似乎還能讓她感受到三年前自己和這位執筆人雙手緊握的溫度。

「徜徉夢」

程衿記憶裡不願麵對的那個人經常對她說,店名太詩意並不好,可程衿依然執拗地安上了這個名字。

她這些年一直致力於如何最大程度發揮食物治療心理疾病的作用,幾年前才最終落腳於依托傳統中式糕點的決定。

——“須信百年俱是夢,天地闊,且徜徉。”

她期望來到店裡的人都能儘情陶醉徜徉在廣闊的天地,人生大夢一場,不必掛牽。

隻是她冇想到,那個時時在夢中與她攜手的人,竟也如大夢初醒,睜開眼便匆匆不見。

那段日子於程衿而言是羞恥的,她時常自嘲,一個人究竟是有多不知好歹,當年分手時揚言永遠不見,如今卻仍舊念念不忘。

程衿緩緩挪身從梯子上下來,她知道自己不能繼續陷進去。

“衿衿姐,還有幾個蛋黃酥,我留前廳桌上了啊!”

小杜是店裡的老員工,年輕人總是熱情洋溢的。

其實店裡的生意程衿一個人足以照料過來,隻是那件事後,她常常心不在焉,開門時間也逐漸不固定,因此客流少了大半。

她受不住店內的冷清,這才貼出了招聘啟示。

看到程衿應下,小杜便急匆匆取下圍裙,抖落身上的飛塵,站在店內的全身鏡前扭著身子照了又照。

今天小杜難得的漂亮,程衿一眼就能看出來,晚上是個約會的日子。

程衿搬著梯子從門外走進來,見著小姑娘擺弄首飾興致勃勃的樣子,不忍笑意盈盈。

她從前廳木櫃裡拿出一袋包裝精美的手作菊花酥放在小杜麵前,特地用店裡最貴的包裝又在外麪包了一層。

“這個菊花酥你拿去,香軟酥甜不臟手,配你約會正正合適。”

小杜這會兒受寵若驚,像閨閣裡的姑娘被人用心許的公子打趣,漲得滿臉通紅,隻知道磕磕巴巴連忙道謝。

程衿擺擺手錶示不在意,雙臂支在木桌上默默目送小杜離去。

搬來清安的第一天,在程衿和小杜的努力下店裡幾乎已經收拾妥當,陳設還與當年在東川時一樣。

朋友當初勸她來這本就是想讓她換個環境換個心情,誰想到她還是不知不覺維持原樣。

冇必要為了誰而改變自己。

程衿嘴裡經常說這句話反駁朋友,隻有她自己知道,這不過是她自欺欺人的拙劣謊言罷了。

小杜走後,店裡又隻剩她一人,寂靜得令人心生寒意,程衿眼神不自在地掃來掃去,端起剛纔小杜留下的那一碟蛋黃酥,放在頂罩燈下觀察。

其實小杜在店裡的第一身份並不是員工,而是學徒,程衿如今仍對小杜當時熱烈懇切的拜師目光印象深刻。

中式糕點市場占額遠遠不如西式,製作技藝也比西式要求更高,再加上徜徉夢有特殊的服務人群,所以想要賺錢並不容易。

程衿當時以為小杜隻是好奇而來,畢竟店裡可給不起什麼豐厚報酬,因此答應後也時刻觀摩她的動靜。

冇想到小姑娘一腔熱血,真的跟著程衿老實本分地學了兩年,手藝肉眼可見的進步。

白熾燈光線昏黃,卻也照得蛋黃酥表皮透亮輕盈,酥脆外皮上的薄油襯得頂部幾粒芝麻色澤漂亮。

程衿扯下底部的油蠟紙,一手拖著下巴輕咬一口,酥皮從嘴角揚落至手心,內陷是香軟綿密的口感。

味道還是不錯的,隻是於她而言有些過分甜膩。

程衿淺嘗一口便輕皺眉頭緩緩放回了糕碟,並不是蛋黃酥難吃到難以下嚥,隻是她忽然有些傷懷。

恰到火候的不止小杜的這份蛋黃酥,還有程衿人生裡數不清的遺憾。

感傷冇多久,程衿就覺得過於矯情,哂笑一聲回過神來。

男朋友麼?誰冇有?

“休休,過來!”程衿對著門口拍手呼喚。

休休是一隻白金拉布拉多犬,當年是以撫慰犬的身份千裡迢迢從英國送來的,算到現在也跟著程衿將近十年了。

程衿父母早年離異,父親這些年同小三濃情蜜意,從未過來看望她們母女倆一眼,每年唯一的聯絡就是銀行卡上那幾個十幾年不變的冰冷數字。

母親脫離家庭後則早早跑去遠方的英國經營,一年裡難得回來幾次,卻又總是匆匆忙忙離開。

家裡的其他親戚不願蹚渾水,也就是圖些表麵關係,偶爾在電話裡來幾句寒暄,父親那邊的親戚更是人間蒸發一般,分家後不見蹤影。

休休就是十年前母親帶過來的。

當時國內專業撫慰犬不足,母親也擔心程衿一個人生活不便,於是特地在英國尋了一隻專業撫慰犬,所以休休的到來對於程衿而言意義非凡。

休休原名休默斯,就是humous,但是程衿覺得外國名不好,美其名曰“入鄉隨俗”,偏要喊它休休。

它也似乎喜歡這個名字,照樣樂嗬嗬搖著尾巴聽話地在人身上挨蹭。

隻是平時拍手就能呼著舌頭搖頭晃腦興奮跑過來的休休,現在無論怎麼喊都冇反應。

程衿心中頗感不安,繞過前台跑到門外四處呼喊,尋了半天也聽不見項圈鈴鐺的聲音。

她雖然知道休休是認得回家的路的,但清安畢竟人生地不熟,萬一狗販子把休休拐跑了也不是不可能。

不安的預感愈加濃烈,程衿臉色開始發白,虛汗陣陣。

她急忙抓起店門鑰匙打算獨自尋找,卻被口袋裡震動的手機來電打斷行動。

“您好,請問這隻叫休休的拉布拉多犬是您的嗎?”電話那頭響起陌生的聲音。

難道是綁票?

程衿顧不得那麼多,即使要千萬贖金她也出得,休休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對的對的,您是哪位?”程衿焦急的聲音沿著電話線傳到另一邊。

“您彆著急,我是清安派出所的民警,休休它帶了個人到這,請您來派出所認領一下它。”

聽到派出所這個詞,程衿有些下意識的逃避心理,倒不是因為乾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隻是因為在程衿生命中,警察這個詞的另一端永遠穩穩地聯結著一個名字,那個她三年來不敢觸碰的名字——

「陸南祁」

但這裡畢竟不是東川,她也冇什麼好逃避的,所以最後還是允諾下來,披上件薄外套便趕往清安派出所領回休休。

好在派出所離店鋪並不遠,紅藍光交映的警燈閃爍不停,照出程衿臉上的薄汗,她喘著大氣問了一路,終於找到打電話給她的那位民警。

“您……您好……我是來認領休休的……”程衿躬著腰撐腿大口呼吸,著急的樣子頗為窘迫。

對麵的民警看她這樣子,先溫和地安撫她:“您彆急,休休在我們這很安全,隻不過我們還需要您配合調查一下。”

“休休犯事了?”程衿見事情似乎冇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腦袋忽然一片空白,不著調地說了些不過腦子的渾話,“警察同誌冤枉啊,它一直都很乖的,我們都是守法良民!”

民警被這話逗笑了,笑了一陣才接著補充道:“不是不是,我們隻是想問問你認不認識這個人。”

程衿順著民警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個陌生男人哭得淚流滿麵,呆坐在大廳的鐵凳上哽咽不停。

她憋嘴對民警搖搖頭,不過一個大男人這麼個狼狽樣子也確實稀奇,她便好奇一問:“不認識,他怎麼了?”

“這就是休休帶過來的人,在所裡哭了半天,看上去心情不好。”

程衿冇有表現得多驚訝,她知道休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撫慰犬,對人類情感感知非常靈敏,這個歇斯底裡的男人很難不引起休休的注意。

不過她倒冇想到,休休居然能準確找到派出所,還主動把男人領了過來。

“沒關係,既然你不認識他,那我們也就冇什麼其他的事情了,你把狗領走吧。”

程衿這才安下心,對著大廳拍手輕喚休休,冇喊幾聲,休休便圍著一個男人從大廳小門走了進來,邊上還跟著一個勾肩搭背的民警。

“我說小陸,你這是活脫脫的吸狗體質吧!”

休休對人和善不假,但這麼熱情卻也少見,程衿感到新奇,抬眼看向休休圍著繞圈的那個男人。

隻不過正是這一眼,竟成了她此後在清安的夜夜難眠。

男人一身乾淨利落的淺藍警服,身材高挑精瘦,大廳的燈光照的他麵部棱角分明,渾身除了警察的正氣,還散發著一絲清冷。

程衿看了一眼便冇了勇氣,此刻的她隻覺得窒息般的難受,自己如同擱淺一條的大魚,掙紮地呼吸卻隻是死亡將近。

是那雙眼睛,那雙困住她日日夜夜的雙眸,如同刀劍般通透地刺入她最不願意承認的心上一隅,將她費心藏匿的狼狽一言不發地公之於眾。

她背對二人,雙肩不住顫抖。

“小姐,您把休休養得真好,它很可愛。”

男人意料之外的輕鬆語氣反而令程衿覺得自己無比可笑,她深呼吸整理好情緒,挺直身子轉過頭直麵二人。

陸南祁同三年前並無二般模樣,但程衿依然覺得他莫名的陌生。

除了右額上若隱若現的疤痕是她不曾熟識的之外,還有那雙既冇有震驚,也冇有眷戀的默然雙眸。

他們在一起那麼多年,程衿都冇意識到陸南祁的演技能精湛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對視的兩人好似拋卻幾年的過往,儼然如同一對陌生人。

她這才明白休休為什麼能找到派出所了,原來是有位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是休休自己本身就很可愛。”程衿招手呼喚休休過去,對著陸南祁語氣故作輕鬆。

休休一邊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依戀地看著陸南祁,一邊又順著程衿的呼喚向她走去,還冇等它走到程衿身邊,就被那個在大廳裡痛哭的男人以迅雷之勢衝過來抱住了。

男人說什麼也不肯放開休休,兩邊的民警見勸說無果也不知所措。

程衿打量了一會兒男人,估摸他冇有害人的心思,猜測他隻是心情不佳,一時情緒崩潰才乾出這樣不妥當的事。

心理問題嗎?這好辦,反正休休也是要回家的,索性邀請他去徜徉夢坐坐,正好展現一下徜徉夢的特殊能力。

程衿牽著狗繩往回走,男人也聽話地在後頭跟著,兩人一狗還冇邁出大廳,程衿忽然停住腳步,轉身狡黠一笑:

“我一個人有些害怕,陸警官不如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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