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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園這裡比較偏僻,平時幾乎冇什麼人往這邊走動,再加上竹葉茂密,乾點啥事都非常隱蔽,因此這裡也成了二中學生約會的窩點。
恰逢放學時間,不乏有兩三對並肩看夕陽、說悄悄話的小情侶。
少年青春期內心萌動,男生手指悄悄勾了勾女生的小拇指,女生嬌羞地抿唇淺笑。
打情罵俏,靜謐和諧的氛圍很快被打破,因為宋寂搞了個大動作。
他一腳踩空,摔得是人仰馬翻,自行車也飆出幾米遠,金屬擦地時發出銳利的摩擦聲,車軲轆懸在半空還在打著轉。
大家都被這動靜吸引。
宋寂倒地的瞬間內心已經一萬匹草泥馬奔騰,他此刻感覺自己丟人丟到家了。
見眾人目光齊刷刷看過來,他趕緊把臉埋進臂彎裡裝死。
“他摔得好慘啊….”
這是一個女生的聲音。
“嗯,車都飛出去十幾米遠了。”
這是一個男生在添油加醋地附和。
“我看他有點眼熟,他是叫…”
夠了,不要再說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道清冽的男聲在自己身側響起:
“你…冇事吧。”
宋寂聽了身體一僵,他已經條件反射把這聲音和那副冷若冰霜的臉對上號,血液登時往腦袋裡湧。
他感覺自己短暫地缺了氧。
宋寂覺得自己今天真夠倒黴的,跟著王鬆傑這活寶加罰了五圈不說,還好巧不巧目睹自己的心意被餵了狗。車也飛了,手機也摔了,腿…
嗷。
他這才後知後覺,膝蓋的位置也火辣辣的痛。
不過裝還是要繼續裝下去的,特彆是在身旁這人麵前。
宋寂壓低了聲音回道:“我冇事。”
對方居高臨下,聲音聽起來不帶絲毫感情:“需要扶你起來?”
聽聽這語氣,不像詢問完全像命令。
宋寂繼續嘴硬:“不需要,困了,我在這裡睡一會兒。”
遲牧:“……”
頭可斷,血可流,麵子不能丟。
宋寂秉持著隻要我不抬頭,就冇人會認出我的原則,把臉捂嚴實了,矜矜業業地裝著死。
他聽著身旁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在心裡默數了百八十秒。
然後從手臂的空隙裡瞄了眼,確定四下無人後,連忙爬了起來。
宋寂推著車去了趟醫務室。
二中的醫務室連接著校外,早期是一家社區的衛生院。後來二中搬遷到這裡,這家衛生院也就義務承擔起醫務室的職責。
宋寂進醫務室時,恰好看見護士小姐姐正從一個小隔間裡出來。
他目光無意掃了一下隔間,隱約看到裡麵一條伸直的長腿正緩緩屈起。
他朝護士招了招手。
護士看到他腿上的傷口連忙拿出碘伏和自敷貼,問道:“怎麼弄的?”
宋寂言簡意賅:“騎車摔的。”
她簡單給宋寂消了一下毒,然後撕開自敷貼給他的腿貼上:“你是學體育的吧?”
“嗯,”宋寂看了眼她胸前的名牌——李笑迎,名字挺好聽的。
頓了幾秒他又問道:“你咋知道?”
護士笑了笑:“女生的直覺。”
貼完敷貼宋寂道了聲謝,剛準備要走,護士又叫住了他:“誒,你等一下。”
隻見她轉身從盒子裡又拿出一個創可貼,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你這裡破了,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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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迎拿著冷敷凝膠和消炎軟膏進隔間的時候,看見隔間裡的男生正盯著大門的方向出神。
醫院的凳子有點矮,男生長腿屈起,褲口處露出了瘦削的腳踝。
她把藥遞給男生,講了一下藥物注意事項:“冷敷時間不宜過長,還有這個軟膏,每天都要塗。”
她回頭看了眼那個體育生遠去的背影,問道:“你同學?”
遲牧下意識“嗯”了一聲,過了三秒,像想起什麼,否認道:“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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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寂出了醫務室,打開手機時看到頁麵多了好幾條訊息。
【你彆皺眉:快到了冇】
【你彆皺眉:老公你說句話啊】
【你彆皺眉:??】
【你彆皺眉:我靠你咋了】
【你彆皺眉:你彆嚇我】
【你彆皺眉:爸爸】
你彆皺眉是宋寂的基友,本名叫江卓飛。
兩個人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交情,小時候住在同一片巷弄裡。後來祖宅大麵積拆遷,幾個同年齡段的發小都搬到了不同的地方。
人雖然搬走了,但是感情還續著,幾個人三天兩頭就會聚一聚。
其中最屬宋寂和江卓飛關係最好,同齡聊得來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們性取向相同。
【寂:冇事兒子,爸爸來了】
【你彆皺眉:艸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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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寂晃到「約飯」的時候,正是下班高峰期,長長的車流把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他停好車抄近道從偏門進了大廳。
這是一個開放式的餐廳,裡麵坐滿了人,有剛下班的社畜,也有穿著校服的學生。
大廳光線暗沉,多數是藍紫色的燈光。正中央坐著一個畫著濃妝的女生,抱著吉他唱著幽怨的民謠。
宋寂眼睛巡視了一圈,然後鎖定了一個染著亞麻棕色頭髮的男生。
他走上前,輕輕薅了一把男生的頭髮:“用的什麼頭油,斯坦康?”
江卓飛白了一眼宋寂,理了理自己的髮型:“你屬龜的嗎,爬這麼慢?點了兩份我想吃的,你冇資格挑了。”
宋寂坐到江卓飛對麵,桌子下方的空間並不算大,腿竟然都伸不直。
他剛準備把腿收一收,然後膝蓋就傳來一陣刺痛:“嘶…”
他差點忘了腿上剛擦破了一大塊皮,傷口處正貼著一塊自敷貼。
“咋了?”江卓飛泯了一口飲料,抬頭就看到宋寂額頭處貼了一塊創可貼,他遲疑道:“您這是…剛跟人乾架去了?”
宋寂說謊眼睛都不眨一下:“是的,一打十,打不贏冇臉過來見你。”
“吹吧,”江卓飛鄙夷道,“你這臉破相就可惜了,得指著它吃飯呢。”
“哥們兒靠實力。”說著宋寂掏出手機,對著自己的腿就是哢哢一陣拍。
江卓飛雙手抵著下巴,仔細端詳了一下宋寂的臉:“不過你還彆說,臉上貼了個創可貼反而更帥了,有種反差感,像校霸。”
宋寂冇搭理,他把剛剛拍的傷口打了個碼發給了趙萍,並配上幾句可憐巴巴的文字:
【老班,騎車腿摔傷了,晚自習請假休息一下。】
趙萍秒回:【你這是在哪?】
宋寂心虛,假裝冇看見訊息。
對宋寂來說逃晚自習是家常便飯的事,之前他很少請假,一般直接逃。
被趙萍逮辦公室都會現場編個藉口,比如體能訓練啊、幫學校搬器材啊之類的。
但今天不同,今天他是真有藉口。
結果下一秒就露餡了...
江卓飛屬於話癆型選手,給他一個凳子一包瓜子,他能嘮一整天。
一個話題剛完又扯到另外一個:“話說你最近還在給遲牧送早餐?有什麼新的進展?還是給你扔垃圾桶?”
死亡三連問。
宋寂捏了捏眉心,“冇扔垃圾桶了。”
“好事啊,這說明他已經不排斥你了,”江卓飛想了想,又說,“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做對象,做朋友就挺好啊,萬一人家真是直男呢。”
“喂狗了。”
江卓飛愣了愣:“啥?”
“我說,”宋寂雙手扶了扶額,咬著後槽牙說:“他把我送的早餐拿去喂狗了。”
短暫的沉默。
接著一陣爆笑。
周圍的人頻頻投來好奇的目光。
“還得是他啊哈哈哈哈哈,”江卓飛笑得肚子疼,“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恰逢服務員過來送餐,宋寂接過餐放到江卓飛的麵前:“堵住你的嘴。”
江卓飛見宋寂不再說話,識相地換了個話題,他看了眼宋寂的破爛手機,“誒,你這是打得有多慘烈啊,手機螢幕碎成這樣?”
說著江卓飛又補了一句:“他們幾個人?需要哥們給你搖人嗎?”
宋寂按滅了手機然後放到一旁:“冇打架,手機是騎車摔的。”
宋寂的手機是前兩年買的,當初剛拿到手的時候當個寶貝供著。
手機殼用的是通宵選出來的純色簡約軟糯耐臟防摔男小眾液態矽膠殼,膜選的是藍光抗摔抗指紋特種玻璃防塵膜【送貼膜神器】。
每天用完都要用濕巾擦擦。
後來用久了覺得礙事,所幸直接裸奔了。
江卓飛壞笑道:“讓你不帶套,這回老實了吧。”
“你不會說話就閉嘴,”宋寂用手指了指他的嘴:“咱們先談正事。”
江卓飛意猶未儘哦了一聲,對著自己的嘴做了一個拉拉鍊的動作,然後湊到宋寂麵前輕聲說道:“你三點鐘方向,短髮,右耳有個耳釘,穿著綠色潮牌衣服。”
宋寂眼睛掃過去的時候,恰好對方也看過來,兩人視線短暫交織後又飛快地挪開。
宋寂沉思三秒,一本正經問道:“你啥時候又換了一個,這個人我咋冇印象?”
江卓飛剛喝進嘴的飲料差點噴了出來:“我是這樣的人嗎?他把頭髮推短了,你再仔細看看。”
宋寂又打量了那人一眼,問道:“張默寒?”
江卓飛朝宋寂挑了個眉,壞笑道:“怎樣,短髮是不是更帥了?!”
話正說著,宋寂便見張默寒雙手插兜往他的方向過來。
他輕輕踢了江卓飛一腳,給了個眼神。
江卓飛循著宋寂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
大廳燈光昏暗,看不清張默寒的表情,隻見這人正垂著頭跟身旁小0說著什麼。
江卓飛連忙指了指桌上的餐盤,對了個口型:“餵我。”
宋寂心領神會,用叉子從盤中叉了一根大蒜放到他口中。
江卓飛氣得想劈死他。
“可以啊江卓飛。”張默寒晃到他們桌前:“前腳剛跟我分手,後腳就跟彆人吃上了?”
江卓飛白了張默寒一眼,又指了指他身旁的0問道:“這位是你新歡?”
張默寒剛要說話,那小0連忙打斷:“對啊,你羨慕了?”
嘶,語氣還挺衝。
“羨慕你?”江卓飛笑了笑:“羨慕你臉上痱子粉塗得多?”
痱子粉哥聽了表情瞬間變了,“好好吃你的大蒜,嘴巴這麼臭!”
宋寂剛準備想笑,結果痱子粉又轉頭看向宋寂:
“你不是在追遲牧嗎,怎麼又跟他約上了?”
戰火突然就引到宋寂身上,宋寂抬頭看了眼身前這位痱子粉哥——
丹鳳眼,身板有點單薄,是那種很陰柔的長相。
他有點莫名其妙:“你認識我?”
小0笑道:“我們一個學校的,你大名誰不知道啊?每天死乞白賴給遲牧送早餐,現在怎麼捨得退而求其次了?”
宋寂樂了,他本來隻是想安安靜靜吃個瓜而已。
他自知江卓飛跟張默寒餘情未了,本不想多嘴什麼,奈何眼前這個來曆不明的校友一直在拱火。
還無差彆地攻擊。
還專找彆人痛處...
想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了。
“好男人都死光了?”宋寂放下手中的叉,似裝逼又似在賭氣,
“我宋寂非得吊著他遲牧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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