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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
春風與柳枝曖昧地拉扯，地上斑駁的樹影胡亂顫動著，像是在昭示內心的歡快。麻雀在灌木叢裡跳躍，那隻懶貓兒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翻著肚皮，微眯眼睛曬太陽。行人在小道上自由地奔走，歡笑聲穿透玻璃隱約可以聽見。
幾束光柱直直地從天上飛瀉下來，從樹林空隙處抵達柏油路麵。
這就是光子的一生。
和其他無數光子相似的一生。
根據計算，太陽光到達地球花費的最長時間是8分20秒，這也是光子能夠擁有的最長的壽命。
真短啊——
沈昭兮就這麼目不轉睛地看著。
“我跟你說的聽見冇有！？”
“我聽著呢。您老放心。”沈昭兮無奈將目光收回，放在麵前的老者身上。
雖然她剛剛注意力大部分在窗戶外，可同時聽老師說話也不是什麼難事。
老者哼了一聲，故意抱怨道：“我還能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的姑娘小夥，一個個的，都嫌棄我老了，跟不上時代了。尤其是你，怕是巴不得早點出師！”
說完，老者瞪了沈昭兮一眼，就把頭扭到一邊，下巴微揚。
沈昭兮還能不知道老者的意思？
她順著老者的氣解釋道：“哪裡的話？您老的成就，我們是拍馬莫及！大家都希望您晚一點退休，多教我們幾年！”
“堂堂沈天才的話我可不敢信。”
老者雖然話裡陰陽怪氣，不過神情還是頗為得意的，“好了，我看你恐怕也呆不住了。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去試著畫畫彆的風格，彆老畫你的自然風景。多畫畫彆的，說不定問題就解決了。”
“我知道，你少年成才，順風順水。之前無論遇到什麼問題都一點就通，唯在這裡被絆了許久。可是有些問題不隻是靠技術就能解決的。過些時候，經曆一些事情，等閱曆和感悟上來了，境界自然就會拔高。”
“記住，彆鑽牛角尖。”老者最後鄭重叮囑。
“好，我知道了。”見老者話說得這麼嚴肅，沈昭兮認真回答道。
“好了，你走吧。”老者大手一揮，語氣瞬間又變得嫌棄，“趕緊走！彆在這裡礙著我的眼！”
沈昭兮無奈地笑著，微鞠一躬後，轉身離開。
她把辦公室的門安靜關上，從兜裡掏出手機，解鎖後發現林若瑜給她發了訊息。
---寶，我在雕像旁邊等你哦！
沈昭兮看到這行訊息有些意外。
林若瑜往常這時候不是都去教室裡占座，然後等著上課了嗎？今天怎麼來辦公樓等她了？
沈昭兮挑了挑眉，一邊抬腿往辦公樓出口走去，一邊打字回覆林若瑜的訊息。
---收到！
---我剛結束，正在往這邊走。
---你今天怎麼來找我了？
林若瑜應該是正在使用手機，她的訊息剛發出去就收到了回覆。
---發訊息不方便。
---等你過來了，我再當麵跟你說！
瀏覽完回覆，沈昭兮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出來了。
什麼訊息手機裡不能說，要當麵說？
她倒要看看林若瑜到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沈昭兮將手機放回兜裡，輕笑著加快了腳步。
樓旁圍了一圈的樹年歲有些大了，經年後又長得高大茂盛，擋住了白日的大部分光亮，導致辦公樓一樓的過道常年昏暗，可又不至於完全看不見。所以學校為了所謂的節約電資源，不允許白天開燈。
今日是個豔陽天。
過道的儘頭一片白茫茫。
沈昭兮一直往前走，跨越光與暗交界處的那一刹那，她覺得自己像是衝破封印的勇士——隻是陽光太過明媚，她不小心被晃了眼，緩了好一會兒，瞳孔才收縮到合適的大小。
雕像就在辦公樓出口不遠處的廣場中央，紀唸的是近代一位偉大的畫家，第一位獲得國際知名獎項的本國人，隻可惜天妒英才。
剛剛在辦公室和沈昭兮說話的老者，是這位偉人唯一的徒弟，所以，沈昭兮嚴格意義上，應該算是這位偉人唯一的徒孫。
隻是沈昭兮對此並冇有什麼額外的想法，她並不崇拜這位偉人，儘管幾乎所有的美術係學生，都把這位偉人作為自己的偶像或者榜樣。
沈昭兮的偶像隻有她自己。
不過偶像歸偶像，該有的尊敬還是要有的。除了這位偉人和她師父，沈昭兮真心尊敬的隻有三個人——她的父母和爺爺。
可以說，沈昭兮現在的風格，一半都和她爺爺有關。
沈昭兮一邊朝雕像走去，一邊張望著尋找林若瑜的身影。
林若瑜正在低著頭專注地玩手機。
沈昭兮看見林若瑜後，突然玩心大發。她收斂著腳步聲，快速地奔向林若瑜，同時控製著視線不會一直落在林若瑜身上。
“嘿！”
沈昭兮在到達林若瑜身後的那一瞬間，猛地拍了一下林若瑜的雙肩。
“啊——！”
林若瑜當即就被嚇了一跳，手機小幅度地被拋在空中，沈昭兮眼疾手快接住了。
林若瑜，拍拍胸口，長歎了一口氣輕嗔道：“我就知道是你！你又嚇我！”
沈昭兮像是惡趣味成功一樣，壞笑著解釋：“這不是一時興致大發嗎？”
話音剛落，她見林若瑜似乎還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趕緊開口轉移話題：“說吧！有什麼是非得當麵說的？”
林若瑜又一次被成功地糊弄過去，想起自己馬上要宣佈的訊息，表情瞬間變得激動，眼睛笑得像兩個月牙兒，嘴角咧不住地上揚，梨渦裡盛滿了快樂。
她環顧了一圈，確定身邊冇什麼人後，湊近沈昭兮耳邊小聲道：“我脫單啦！”
“什麼！？”
沈昭兮驚訝之下冇控製住音量，一部分人轉過頭看著她倆。
沈昭兮視若不見。
但林若瑜覺得有些尷尬，輕拍了一下沈昭兮小臂：“你小聲一點。”
沈昭兮覺得現在根本不是小不小聲的問題，但還是降低了音量，“什麼時候的事兒！？”
“就......就前段時間......你出去采風的時候......”
沈昭兮畫畫的時候會把自己隔絕起來，基本不會使用手機。
林若瑜知道她這個習慣，之前也就冇提。
可是自小起，沈昭兮便觀察力驚人，有些事情在將要發生之前，她都會或多或少察覺到痕跡。
但是這件事冇有。
“我纔出去不到一個月你就脫單了！？他主動還是你主動的？之前也冇見你想談戀愛啊？！”
見沈昭兮語氣難得激動，林若瑜有些心虛。
“他追的我......”
“我之前確實冇打算。但是他追了我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挺喜歡他的，就答應了......”
沈昭兮長歎一口氣，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對方是誰？”
“......李淮。”
李淮，隔壁數學係的係草。
人不在美術係，但整個學校處處都是他的傳聞。據說此人智商極高，城府頗深，常常形單影隻。曾經把不服他找茬的人，坑得直接退學。
對老師也不太尊敬。數學係很多教授都對他避而遠之，隻有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一腔愛才之心，將他收入門下。
老實說，作為同類人，沈昭兮能夠理解對方為什麼會喜歡林若瑜。
他們往往一眼就能看穿周圍人的鑽研算計，長期身處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世界，也受夠了。
林若瑜赤忱又真誠，抱著一顆滿懷炙熱的心，就這麼莽撞地衝過來——
沈昭兮也喜歡。
但這並不代表她覺得李淮適合林若瑜。
對方若是清風明月，或是英姿颯爽，也就算了。可傳聞聽著，就覺得此人陰鷙記仇，不好與人相處。
也不知道是怎麼下定決心要逐日的。
沈昭兮看著林若瑜掩飾不住的歡喜，但是又小心翼翼試探自己的意見。
最後還是心軟了。
“不準備讓我見見你男朋友？”
“見！必須見！”
“我馬上就去問他什麼時候有時間！”
說完，林若瑜就撲進了沈昭兮懷裡，將腦袋埋在她頸窩處，“這麼久冇見了，我好想你！”
沈昭兮回抱住，輕柔地拍了拍林若瑜的頭，“你呀。就知道衝我撒嬌。”
教學樓離廣場有些距離，沈昭兮陪著林若瑜走完這段路，任由她挽著自己的手，聽她一路上都在耳邊嘮嘮叨叨。
有時候說學校裡各種八卦，說著說著，話題就突然變成了她最近的畫。
先抱怨一句白顏料用的太快，然後就開始自賣自誇，誇著誇著，還要連帶上沈昭兮一起。
提到了沈昭兮，她又開始埋怨沈昭兮上了大學就不一起上課了，整天都跑出去折騰自己的畫。
最後再表達一下殷切的希望，希望沈昭兮去折騰折騰自己。
沈昭兮這個時候一般會捧個哏。
林若瑜也已經習慣了。
然後又繼續說今天的天氣有多麼多麼熱。
學校幾乎所有的道路旁都栽了大樹。林若瑜就拉著沈昭兮往陰影裡鑽。
順勢說學校哪裡的路冇有大樹，讓沈昭兮以後彆走那兒曬太陽。
......
沈昭兮把林若瑜送到教室門口時，班裡大部分同學都在往這個方向張望。
沈昭兮雖然和他們是一屆，但是起點並不一樣，基本不會和他們一起上課，頂多回來參加考試，平時要麼在單獨的畫室，要麼就在外麵采風。
林若瑜還在依依不捨地拉著沈昭兮的手。
“好了，我又不是一去不返了。”沈昭兮摸著林若瑜的頭，無奈安慰道。
“那你下次出去是什麼時候？”
沈昭兮感覺拉著自己的手微微抓緊了些，“應該會有一段時間。”
“我還等著你把你男朋友找過來看看。”
話音剛落，林若瑜就急忙強調：“那見麵之前不準走？！”
“好——”沈昭兮鄭重地點頭。
“那我進去上課了？”
林若瑜眼巴巴地看著沈昭兮，還是捨不得離開。
沈昭兮無奈地低頭，輕笑出聲，“趕緊進去吧，教授正在看著你——”
林若瑜聞言轉頭，發現不止教授看著她，幾乎全班同學都在注視她倆，才反應過來已經上課了，頓時一把火燒上臉頰，撒開沈昭兮的手，低頭衝了進去。
沈昭兮看著林若瑜和小時候一樣蠢得可愛的勁兒，啞然失笑。她衝教授擺擺手打了個招呼，轉身離去。
走到校門口時，還收到了林若瑜的訊息。
---你為什麼、又、不、提、醒、我！！！
總是這麼容易被捉弄成功。沈昭兮搖搖頭，已經想象到了林若瑜氣得跺腳地樣子，笑著站在原地，給林若瑜回覆道：
---我也不知道你冇聽見啊。
---狗頭.jpg
然後把手機放回兜裡，隨手招了一輛的士，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師傅，去中遠大廈樓下的咖啡廳。”
“好嘞！”
沈昭兮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心裡猜測她的相親對象長什麼樣子。
是的，沈昭兮要去、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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