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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的海岸，圓月高懸，海水透著神秘的幽藍，波濤滾滾，浪聲濤濤，海風中夾雜著鹹腥的氣味，吹散在月空中。
一座小屋如同夜的使者，悄然屹立在海岸邊，門口懸掛的風鈴，隨風緩緩搖曳，清脆悅耳的鈴聲附和著海浪的“拍掌”聲，形成一場雙人月下音樂會。
屋內氣氛安靜中透著一絲孤獨，厚重的黑色窗簾，遮擋了光的腳步。
調皮的月光偷偷順著窗簾的縫隙遛入屋內，落在床上男人痛苦的麵龐上。
睡夢中的臉龐，如玉石般溫潤，可眉眼中卻透著絲絲英氣，如此俊俏的麵容，卻有著一頭滄桑的白髮，緊皺的眉頭透著一絲恐懼，冷汗順著棱角分明的側臉滑下，冇入枕頭中無聲的消失，隻留一點小小的水漬。
“阿辭！”
男人夢中驚醒，猛然坐起，口中不停輕喚，淚水如同閘水決堤而下，眼光卻直直望向櫃子上擺放著的精緻的盒子上。
即使屋內昏暗，藉著月光的微亮看向盒子，那盒子線條流暢，白色的盒身製成了雲朵的樣子，似乎像是月亮已經躲進了盒子中，透著絲絲微光。
男人顫抖的手緩緩撫上盒子，眼中的悲傷彷彿蔓延了整個屋子。
“阿辭，我快看不清你的臉了……”
夢中，頂樓的風很大，少年的衣襬隨風飄揚，而那張臉卻越來越模糊，可眼尾的淚卻依舊滾燙，言辭已經瘦到紙片的身子被吹散，腰間那若隱若現的一抹紅色風鈴花，成了蕭煥眼中唯一的色彩……
男人翻身下床，動作緩慢的如同七旬老人，“劃拉”的拉動聲響起，厚重的黑色窗簾被輕輕拉開，月光像是一個“精靈”，將自身柔和的光亮灑滿整個屋子。
男子安靜的跪坐到盒子麵前，目光直直盯著那張照片，琥珀色瞳孔裡帶著無儘的不捨。
月光“精靈”溫柔的撫過盒身，那張黑白相片上的笑臉漸漸清晰了，一起顯現的還有盒身下壓著的一張診斷單。
照片中的男子麵容青俊，眉眼同清風般溫柔，笑意好似光亮，瞬間掃平心中的遺憾。
男人的眼中漸漸流露出癡迷的愛戀，神情像極了一個已經瘋魔的賭徒。
而診斷單的結果上赫然是六個大字阿爾茲海默症。
餘光在看到那幾個字後，男人才終於有了一絲反應，修長的手拉開眼前的抽屜，裡麵擺著十幾種瓶瓶罐罐的藥。
熟練的拿起一瓶，倒出幾粒就往嘴裡塞，乾硬的藥片似是要劃破喉管，直到噎的臉紅脖子青筋凸起，藥片才勉強嚥下。
隨後他對著照片張開嘴，抬起舌頭，每吃一瓶藥，都會重複一遍，反反覆覆，直到吃完所有藥，機械的動作略顯僵硬，可神情卻無比乖巧認真。
隨後他抬起滿是乾涸淚痕的臉，努力擺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看向照片。
“阿辭，你說過，我乖乖聽話，就有獎勵。”
男人的嗓音，因缺水又或者藥片乾硬顯的沙啞粗糲，可語氣卻包含了入水般的溫柔。
眼中的淚水再次滑落臉頰，可依舊在努力保持那個微笑。
“來夢裡看我一眼吧，就一眼，哪怕是來怨我都好……”
那個微笑終是被哽咽聲替代，男人雙手捂上臉，哭聲越來越大，最終還是堅持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屋外懸掛的風鈴搖曳出聲，像是在迴應男人的話語，可突然“啪”的一聲，清脆的鈴聲戛然而止。
還在哭泣中的男人，猛然爬起身衝向門口，一把大力拉開門。
海風幸鹹氣息夾雜著沙礫撲麵而來，衣襬隨風飄搖，像極了夢裡那個身影。
門口那串精緻的風鈴已然斷裂，狠狠砸落在門口的青石板上，如同男人的心，破碎不堪。
“阿辭，你連怨都不想怨我了嗎……”
藥效的安眠成分最終還是席捲了蕭煥的意識，意識迷離之際，口中還在喃喃自語好似在跟眼前相片裡的人對話。
“阿辭，再一次，讓我看清你的臉吧，求求你…”
夢中晴空萬裡，兩旁綠樹成蔭，校園綠化帶中，各種花開的正豔，道路上學生來來往往。
人群中一個看不清麵容的男孩向自己跑來，牽上他手就一起奔跑。
“阿煥，快點，要遲到啦！”
熟悉的話語伴著久違的情感鋪天蓋地襲來，隻一瞬，臉上笑容綻放，隨著少年的步伐一起，向著光亮快速接近。
“阿煥，你站在那裡發什麼呆？”
臉上笑意更省，語氣中的愛戀濃重如墨。
“阿辭，我在等你，無論多久，屹在原地。”
麵前的少年愣了愣，隨後握緊了他的手。
兩個少年，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玩鬨，他的聲音是那麼溫柔。
“阿煥，這個好吃。”
“阿煥，好好聽課。”
“阿煥，快來啊，快點走。”
“阿煥，你會一直愛我嗎？”
蕭煥不厭其煩一個個回答，心中再次被愛填滿，目光始終一直看著那張模糊的臉。
“真的很好吃。”
“好。”
“來了！”
“我…”
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出口，美好的場景開始分崩離析，他下意識伸出手去抓眼前人。
兩手相握，那張臉逐漸清晰，眼前的景象再次變成那個天台。
“阿煥，你真的還會一直愛我嗎，會嗎？”
那個溫潤的少年，眼前帶淚，再次消散在風中，最後留給他的隻有那抹血紅的風鈴花……
巨大的變化衝擊，生生打破了藥效帶來的睏意，再度驚醒，麵前還是那個冷冰冰的屋子。
他最終還是在懲罰自己，連告彆都不願讓自己說。
而那早已破碎的風鈴，此刻靜靜躺在盒子旁再也發不出那清脆悅耳的聲音，就如同自己再也聽不見那個少年喚自己“阿煥”了。
自己隻得在這夢魘中，一遍遍輪迴，才能體會他的痛苦。
眼淚早已流乾，瞳孔中遍佈紅血絲，早已流不出一滴淚水，唯有滿臉已經乾涸的淚痕。
苦笑的搖了搖頭，那年的風吹進了他的心灣，卻也吹散了他的身影。
“終是那年風鈴花落，不入心來不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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