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遊絲兼落絮。
紅杏開時，一霎清明雨。
濃睡覺來鶯亂語，驚殘好夢無尋處。”
朦朧的輕紗簾幕之中，琵琶絲絃撥弄婉轉，嬌音綿綿牽引心神。
女子粉衫照輕紗，姿態盈盈懷抱琵琶，唱著軟語哀愁。
忽一女子闖入簾幕，將她拉了起來，“快走，快走，常媽媽叫你呢，來了大官人。”
餘窈被拉著踉蹌起身，屋中的富公子不樂意了，“這怎麼，我纔剛坐下聽了兩句，你們店大欺客是吧？”
“公子，我們一會兒給您換個姑娘，月嬌，常媽媽有急事尋她，今日陪不得您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餘窈拉了出去。
餘窈微微蹙眉，“何事這麼急啊？”
問著，餘窈就被拉入另一間屋裡，進門便見三個東廠的人，黑衣肅穆暗紋鎏金，端坐在桌邊品茶。
聽聞聲響，偏頭瞥過來一眼。
餘窈叫那漠然的一眼震懾，收斂視線垂下頭。
常喜見餘窈被帶來，打發了旁人，合上門，向趙清獻殷勤諂媚道：“大人，您看這個。
嬌麗水靈的很，平日裡最是聽話，定能將您伺候的舒舒服服。”
“她還是個雛兒，隻肯給人唱唱曲兒。”
餘窈己經跪在地上，聽著安排。
心下一緊。
“快到前頭去啊，叫督主看看你，日後若飛黃騰達可不能忘了老媽子我。”
常喜催促著。
餘窈膝行向前挪了一些，跪到趙清獻腳邊，入目是他繡金雲紋的黑色錦靴。
他聲音清潤，“叫什麼？”
餘窈頭垂得很低，輕聲，“小字：月嬌。”
西個字說得是柔軟嬌媚。
修長的手指掐起她的下巴，指腹帶著涼意，琥珀色的眸視線落在她臉上。
餘窈被迫仰頭首視上了他。
眼前之人，長眉入鬢，鳳眼風流，皮膚白皙，豐盈的唇殷紅。
若非眼中薄涼無情，又為太監。
倒是個分外雋秀出眾的郎君。
多情相，偏生薄情人。
趙清獻拇指的指腹擦過她桃瓣似的唇，那一雙灰黑的桃花眼水色瑩瑩脈脈含情映著他的影子.“這小玩意兒長得不錯，就她帶回去吧。
身家可清白？”
他收回手，問常喜。
常喜是個微微發福的三十多歲女子，她忙答道：“她家中遭難，如今唯剩她一人，輾轉流落金陵。
聽她道原是太原人。
大人您放心，無論她將來如何，都不會有麻煩。”
餘窈垂著眼簾，心中感到不妙，抬起頭來，“大人，小女不賣身。”
常喜打斷她，“這可由不得你！
少說胡話。”
趙清獻瞥向餘窈，眸中冷漠，“這是你的福分。”
餘窈垂眸咬唇不語。
流落至此地本就並非自願，原想著攢攢銀錢贖身後去尋父親與哥哥。
她驀然站起身向門口跑去。
剛及門前，一道利刃出鞘聲，寒芒凜凜的繡春刀橫在她頸前。
她踉蹌後退，心臟險些跳出胸口。
身側握刀的，是方纔桌邊坐著的東廠的錦衣衛。
常喜受驚地厲聲訓斥，“月嬌，彆不識好歹！
丟了小命！”
餘窈又微微踉蹌後退幾步，轉回身來看向趙清獻。
他仍端坐在桌邊，垂眸輕吹手中青瓷盞裡的茶，小啜。
“常喜說你很聽話。”
他道。
餘窈呼吸艱澀，她走回趙清獻身前，跪伏於他腳邊，“大人憐惜。”
趙清獻露出笑，放下茶盞又抬起她的臉，“知道聽話就好。”
餘窈跟著趙清獻離開桃春樓，自後門上了趙清獻的車駕，帳簾搖盪的車廂內，餘窈在趙清獻的斜對麵靠著裡側坐著。
趙清獻一路未與她搭話，十分冷漠。
首至進了提督府，餘窈才聽他吩咐了一句，“帶她去學學宮裡的規矩。”
入夜時分，餘窈出現在亮著燈光的趙清獻的屋外。
庭院之中，樹影搖曳微風裡簌簌作響。
她向門前的小太監行禮，“我來見趙大人。”
小太監稟報後，放了她進屋。
燭光明亮的屋內，餘窈看到素衫坐在案前處理朝中政務的趙清獻，白日的官服烏帽都己退下，長髮散到腰間，一副美色世間少有。
可惜。
“大人。”
趙清獻頭都未抬，手中握著筆，“何事？
讓你學規矩，可適應一些了？”
餘窈走向他，“未覺不適應，我來伺候大人。”
趙清獻寫字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她，露出薄涼的笑來，“你可不是伺候我的，陛下纔是你要伺候的人。”
行至眼前的餘窈，粉衫單薄，腰間微微收束勾勒窈窕的身形，淡淡馨香縈繞於她，烏髮鬆鬆挽在肩頭。
膚如凝脂，頰上一層粉暈。
她微微一怔，依舊乖覺地在他腳邊跪下，“大人要將月嬌送去宮中，伺候陛下麼？”
趙清獻聽著她嬌柔似素手撥心絃的話音，放下了手中的筆，伸手捏起她的臉頰迫她抬頭，“我自然不是憑白挑中你。
你會代替楊家的姑娘進宮，我要你好好伺候陛下，你的心思要放在陛下身上。”
“要讓陛下信任你，寵幸你。
在陛下身邊充當我的耳目。”
楊家？
餘窈未多想，怕被他看出什麼。
垂著眼簾甚是乖巧。
“記住，越聽話，你才能活得越久。”
她抬眼，眸中清明望著趙清獻，細嫩的手握住他掐著她臉頰處的手腕，“月嬌會聽大人的話，願大人保月嬌平安。”
趙清獻看她握上來的纖柔溫軟，將手抽回，“隻要你能派得上用處，我自然保你。
若無用，我會換一個有用之人。”
“月嬌明白。”
餘窈應。
垂下頭，又道：“大人要月嬌伺候陛下，可月嬌並不懂男女之事。”
“會有人教你的。”
趙清獻回身，握筆繼續批覆摺子。
餘窈看到案上那些奏疏，“大人為陛下親信，當是最瞭解陛下之人。
大人來教不會好過旁人嗎？”
趙清獻的筆再次頓住，回頭看著她，“怎麼，你想要我教你？”
“大人一定最清楚陛下的喜好，我想要大人教我。”
趙清獻放下筆，餘窈當即就柔軟一團坐進他懷裡摟住了他，“大人既然將月嬌帶回來，月嬌一定會聽大人的話。
望大人憐惜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