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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趴小說 > 江山為聘 > 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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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府。

她揚眉,抿唇微笑,眼角卻有些酸。

自幼無家,便是在京為官也從未想過要自己置宅,左右也是她一個人過,住在哪裏冇甚差別。

可卻冇想過,她這第一個家,會是他賜的。

她轉頭看黃波,見他笑意亦濃,便微微哂道:“太子殿下隆恩浩蕩,我這佞幸之名必是要坐定了。”說罷,伸手輕一推門,抬腳邁檻而入。

黃波顯是之前就來過的,對宅子裏麵熟悉極了,帶她一間間廳屋看過去,又叫過府裏的小廝使女讓她認識。

每間屋子裏都備了傢什,連她放在女官公舍裏的東西也都搬了過來,幾個下人皆是老實模樣,宅子裏青草漫香,花樹枝搖,春景舒麗,令她身心緊態慢慢地鬆懈下來。

孟廷輝逡繞過一週,方在院中坐下,低眼微笑:“黃侍衛想必會在心中取笑我,一副冇見過世麵的樣子。”

黃波站在一旁,聞言忙道:“下官冇有。”

孟廷輝抬頭,眼底明亮,“不瞞黃侍衛,這是我第一次住進這種地方,感覺倒像做夢似的。”

黃波不言,隻靜立著,待她起身往外走時纔跟上去,低聲道:“太子殿下有言,孟大人今日不必入朝。”

孟廷輝搖頭,仍是往外走,“那日走得匆忙,諫廳裏的幾本簿子還未謄完,過幾日便要遞上去封了的,怎好連日來都讓曹正言替我代勞。”

黃波道在後道:“曹大人昨日已奉旨遷調禦史台,不再在門下省任左正言了。”

她一頓,似是不信,回頭問:“你說什麽?”

黃波點頭,“曹大人左遷禦史台侍禦史。”

孟廷輝凝眉想了片刻,方道:“是太子的諭令?”

黃波低頭道:“三司之吏事,下官何由知之?孟大人不必多問多想,太子殿下自有分寸。”

她轉眸盯住他,彎唇道:“想必這兩日朝中不止此變,黃侍衛不如痛痛快快地一次全告訴我。”

黃波遲疑了一下,道:“曹大人左遷禦史台未及半日便上了摺子,參劾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古欽結黨不臣,其下太仆寺少卿魏明先蓄意藏禍、包庇犯事罪臣王奇。古相於昨天夜裏告病,奏請皇上允其在府養病一旬,此間不入朝治事,太子代皇上準其所請,又遣禦醫赴古府問診,連賜禦藥上膳數種。”

孟廷輝聞言垂睫,掩去眼中驚色。

雖不解曹京緣何會被左遷至禦史台任侍禦史,可那封參劾古欽的彈章必是經他授意乃敢上奏;王奇一案開審在即,這一封彈章直可謂居心叵測,既言古欽結黨不臣,那麽以古欽的性子便是無論如何也會告病歸府以示避嫌,誓要在朝臣天下人麵前做一個清正之態出來。

她心中明白,東班朝臣們所行之事古欽必不能儘知儘掌,而那些位在正四品以上的眾卿新貴們多也是倚仗著古欽之名而以勢壓人,她雖不知古欽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可卻明白這一封彈章貌似彈劾古欽,實也是在護其不被王奇之案牽連。

古欽一旦告病在府不問朝事,那幫東班臣黨們縱是想要在王奇一案上做什麽手腳,也絕無法再將古欽扯進來以壯勢,如此一來,三司會審王奇一案必不會再受掣肘。

想到王奇一案,她便又問:“本當是今日開審,不知情形如何?”

黃波笑了笑,“太子殿下道此事是登聞鼓院接的狀子、孟大人呈的奏疏,便要三司延遲數日,待孟大人歸朝之後一並參審。”

孟廷輝有些尷尬,扭頭避開他的目光,輕聲一應,慢慢轉身往回走,隻道:“既如此,那我也用不急著去諫廳了,橫豎事事都被太子殿下排布妥當了,我左思右想倒是顯得無用。”

她走了幾步,卻又似是想起了什麽,輕聲道:“倒想起一事,一會兒我叫人送張飛帖去廖大人府上,晚上可否請黃侍衛陪我一道去趟廖府?”

章五十一

意凶(下)

夜至廖府時,已是掌燈時分,一院通明,又有人在門口候著,專等她來。

孟廷輝下車後,黃波仍不放心地道:“孟大人可要小心些,莫要讓下官掉腦袋。”

她一下子笑出來,眼角彎彎,看了黃波幾眼,才隨廖府的人進中堂去見廖從寬。

讓黃波陪她來,不是怕自己會出意外,而是知道黃波乃是太子心腹侍衛,她的行蹤黃波必會細細向他回稟,與其讓黃波為難,不如讓其直接陪她來廖府省事。

廖從寬其人何等世故,日落時分一接孟廷輝遣人送的帖子,便明白了她的意圖三分,夜裏也未再見別客,隻等她上府拜謁。

孟廷輝進門便揖:“廖大人。”

廖從寬眯著眼笑,道:“孟大人何必如此客氣,今日在朝方聞太子賜孟大人車宅,隻怕廖某將來還要仰仗孟大人。”

她亦笑,心中已能想見朝中那些流言是如何談論此事的,可像廖從寬這樣的人必不會在乎她品性究竟如何,隻消她是旁人口中的紅人寵臣,那他便不會拒不攀近,當下便道:“在下今日來是有事想求廖大人。”

廖從寬挑眉,淡淡道:“可是與王奇一案有關?”

“不愧是廖大人。”她微笑,開口愈發直截了當:“參審此案的禦史中丞薛大人多年來不倚東西二黨、為人冷漠交遊甚窄,可卻是令尊廖公當年入主蘭台後一手提拔的,想必與廖大人定是交情匪淺。”

廖從寬掀了茶蓋,卻是不喝,手指摩挲著杯緣,半晌才道:“你是擔心薛大人於此案會偏袒王奇?”

她點頭,眼不眨地望著他。

大理寺卿潘聰雲是西班老臣,自是不用擔心;刑部侍郎劉若飛乃是從前中宛降臣,近年來多附於東班臣黨,想來對王奇必會留情;如此一來,便要看禦史中丞薛鵬如何行事了。

廖從寬忽而輕笑,“孟大人這又是何必?太子既允孟大人代二省諫廳參審此案,其意為何朝中誰人不知?縱是此番薛鵬站在劉若飛那邊,孟大人與潘聰雲二人之議也足以使王奇聲名大損、減官罰俸不在話下,孟大人何必硬要將人趕儘殺絕不可?”

孟廷輝臉色變也未變,聲音頗涼:“在下就是想要將人趕儘殺絕又如何?廖大人若是肯幫這個忙,在下必會擇時以報;廖大人若是不肯幫這個忙,在下隻當今夜不曾來過。”

廖從寬想了想,“孟大人能拿什麽來報?”

她臉上帶笑,語氣微硬:“廖大人多年來於東西兩黨皆是頗多經營,想來也不需在下的這點淺報,而在下所能許諾的不過是,若有一朝得勢則必不忘今夜之事,隻是不知廖大人看不看得起在下。”

“口氣不小,”廖從寬臉上笑紋深深,可眼底卻深邃,“廖某此次便幫孟大人這個小忙,還望孟大人將來莫要忘了今夜說的話。”

孟廷輝起身,笑著揖道:“告辭。”

廖從寬亦站了起來,同她一道走出中堂後才喚人來,“送客。”

黃波見她出來,臉上神色有所鬆緩,當下護著她往廖府外行去,卻聞廖從寬在後笑道:“孟大人。”

她悠悠轉身,望過去。

廖從寬目光掃過黃波,又看向她,竟是輕一晗首:“廖某信孟大人將來一日定會令朝中眾人敬服生畏。”

她當他是意指太子恩寵,目光不由一變,可夜色遮去她不豫之色,隻留她微揚的嘴角,就見她定立半晌方一點頭,未道一字,隨黃波快步走了出去。

·

路上街肆繁景映目而來,她人在車中,心卻在宮城朱牆之內,身子隨車微微顛簸,一顆心也是忽左忽右在顫。

臨近餘曲東街時,又突然覺得不真實起來。

她何德何能,竟能得他如斯寵信,位列從五品便享欽賜車宅。

這一生從未想過要佞態諛上,她所作所為不外乎是因真的戀他念他,可如今低眼看看自己,怎落得真就是一副佞幸之樣?

而他到底當她是真情還是假意,她不知,這種種又是否是出自他的真心?

自古君臣相得多無善終之例,且他又豈是昏庸之人,必不會隻因欲護她而逾例賜她賞她。

她百思不得,未過多久就聽黃波在前籲馬勒韁,車駕緩停。

撩簾欲下,卻見宅子外立著一人,身條昂揚,俊骨臨風,令她一時間恍然不知所處,直望著他大步過來,上了馬車。

車簾被人一把拉下,黃波在外又驚又喜地叫了聲“殿下”,便又重新繞韁上掌。

她還未轉過神來,身邊就多了一人,有宮中熏衣的淡香飄起,耳邊傳來他低沉有力的聲音,“去西津街頭。”

車駕掠過孟府門前,又向前行。

孟廷輝驀然側頭,望向身旁之人。一車昏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臉,可心口卻是砰然在跳,怔遲半晌,才輕道:“謝殿下賜臣車馬宅院。”

那一夜的情形忽然湧入她腦中,此時再見他,竟會覺得有絲尷尬,尤其是在得了他這麽多封賞後,愈發感到忐忑起來。

英寡未動,“夜裏不在府上待著,倒去了何處?”

她不知他會在夜裏來找她,更不知他方纔在宅外等了多久,當下不禁語塞,良久才歎道:“臣去廖大人府上了。”

他微微側身,橫臂伸手,掀起她那邊的車窗紗簾,讓街上稀光透灑進來,借著那光飛快一掃她的臉頸,然後才放了簾子,“傷纔剛褪,便又迫不及待地出去惹事?”

她被他這樣看著,一時無言,想來想去也不知要怎樣開口,索性垂了眼不吭聲。

他眸光如刃,盯著她不放:“你去找廖從寬,是要把王奇趕儘殺絕方罷休?”

她仍是默默地坐著,不發一辭。

知他這幾日來定是動了不少手段,單憑曹京那一封參劾古欽的摺子便可知他心裏亦不願此事牽連更多人,而允她參審王奇一案已是天大的恩寵,可她卻又私下去找廖從寬,想來他此刻得知後心中定是不悅。

良久都不聞他開口,她便悄悄地抬睫去瞅他,卻一下子撞上他一直未挪的目光,冷毅卻又隱隱帶情,令她一愣。

他動眸,低聲道:“意非責你,不必如此緊張。”

她聽出他聲音略有鬆緩,於是一揚唇,轉而問道:“殿下今夜來此是為何事?”

他不語,卻催黃波將馬車再駕快些。

越近西津街頭,車外便越喧鬨,各色小販叫賣聲和孩童的笑鬨聲摻雜著傳入車中,烘得車內都透著暖意。

黃波將馬車轉入一個偏巷裏停穩,在外道:“殿下。”

英寡揭開車簾,對她道:“下車。”

她好像隱約有些明白,可卻不敢信他會做這種事,目光征詢地探向他,卻不見他迴應,於是隻好撩裙下了車。

因未入朝,她今日便冇穿官服,身下一條素色長襦裙,配了銷金棗色長褙子,儘顯身段。

他亦下車,回身囑咐了黃波幾言,便帶了她往前麵夜市熱鬨之處行去。

燈燭簇亮,她這才得空細細看他,見他也是簡袍素帶,而右眼處竟是又蒙了一層黑布。

她心頭一悸,輕聲道:“殿下這是要帶臣去逛夜市?”

他未答,卻反問她:“你不願去?”聲音雖涼,可語氣卻極緩。

她搖了搖頭,心頭好似有什麽東西融化開來,滿滿溢了一腔,整個人都在輕微發顫。

那夜她道那梅紅匣兒被弄丟了,他未言語,可她卻是極難過,那是他送她的東西,其意何等珍貴,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釋懷。

今夜他離宮赴此,竟會是為了帶她來逛夜市……

未及她多想,右手便覺一暖,竟是被他牽了起來。他長臂一垂,那涼錦敞袖便落下來,將他二人的手覆住,讓人看不出。

她微驚,步子一頓,抬眼去看他。

他握緊了她的手,低聲道:“人多,莫要走散了。”

她便垂眼,由他牽著向前走去,手指輕輕地彎了彎,反握住他的掌,一片燙意凜心。

章五十二

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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