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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趴小說 > 江山為聘 > 第85章

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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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知他疲累,此時也不好再多勸諫抑或奏議,便前後輕步退了出去。

殿門被人緩緩打開,金燦燦的陽光鋪天蓋地而入,隨後又被人儘數關在了外麵,殿中又回覆了一片暗冷。

待再無聲響,他才慢慢睜眼,伸手從禦案上重新拿過那封薄薄的奏章。

密奏。

臣孟廷輝於金峽關外恭祈聖鑒事。

“……

臣入朝凡四年,能得陛下傾情以付,此乃臣之大幸矣。

然臣性貪,陛下於臣雖多有擢拔封贈,不及北戩待臣恩利厚矣。

臣侍陛下雖久,然多有佯裝承寵之狀,是非真心,不過為圖二三利耳;陛下明主是也,縱有寵臣之心,亦不肯多予臣私利,此臣所不豫爾。

北戩既許臣恩惠如斯,臣竊喏不敢告白於陛下;今臣將入關,不得不與陛下明言,以謝陛下多年之恩,亦謝臣之滔天逆罪。

臣大奸,不敢蒙負陛下錯信厚愛;天下必有忠賢之輩能得陛下之心,與陛下執手同立、相守以共。

臣今行此之事,實乃自絕於陛下,惟望陛下視臣如草芥,今生勿念。

……”

他的目光移動得極其緩慢,將這奏章上的字句一點點逡掃過來,雙眸中漸漸泛起火光,先前平靜的臉色亦是蕩然無存。

許久,他才合上奏章,剛毅的麵龐愈發顯得棱角鋒利,紋絲不動的身形更是凝戾懾人。

臣實乃自絕於陛下。

自絕於陛下。

自絕於陛下……

他低眼,拿著奏章的手竟在微微顫抖。

她的聲音彷彿就在他耳側,一遍遍不休不止地輕道這一句話。

他本已算好了一切,卻唯獨冇有算到她是如此聰睿,竟會徑自察覺出他瞞了她許久的事情。

可她雖是聰睿,卻也冇有想過,其實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

她信他,所以從來不疑他會瞞她騙她。

她騙他,為的隻不過是讓他和他的江山再無後顧之憂。

他的心底好似突然間被人硬生生地剜去了一塊血肉,渾身都疼得發顫,僵坐著無法動。

從那一年的明媚春日到現如今的炎炎夏日,她一點一滴地讓他懂得愛、懂得被愛,而他依她所願如此深深深深地愛上了她之後,她卻要自絕於他!

但他既然愛上了她,就斷不可能會放開她。

他又豈會遂了她這心願!

章一四四

但使君心似我心(下)

晚霞蔽天,昭文館的門“嘎吱”一聲,被人從外推了開來。

尹清在案前下意識地抬頭,可看清來人後,臉色不由變得有些怔詫,許久才慢慢地站了起來,低眼道:“臣不知陛下來此,有失禮數,還望陛下恕罪。”

英寡臉色平靜,緩緩朝內踱了幾步,目光隨意一掃他案上卷簿,道:“你舉進士至今,好像還未在私下見過朕。”

尹清將頭垂低,恭聲道:“是。”

然而下一瞬,一把長劍冷鞘便狠狠地格在了他的喉間。

他臉上乍現懼意,卻又在刹那間平複下來,抬起頭,毫不退避地迎上英寡的目光。

那一雙異色雙眸溢滿了凜冽的狠意,寒川儘融,也化不去其間簇燃的怒焰。

英寡緩緩一動手腕,隻問了一句:“她人在何處?”

被冰冷的劍鞘如此格壓,尹清的呼吸漸漸艱難起來,身子也跟著變得有些僵硬,卻還是維持著淡然的眼神,輕輕地搖了一下頭。

英寡眯眸,“是不知道,還是不肯說?”

尹清眼一垂,勉力開口道:“是不知道。縱是知道,也不會說。”

長劍冷鞘刹然一收,他重重地屈身咳了起來,喘息不停。

“如此看來,她果真知曉了自己身世。”英寡回身,利落撩袍入座,緊緊盯著他,“她是何時知曉的?出京前還是出京後?又是由誰告訴她的?”

尹清目光有些惶惑,繼而又有些懊恨,一時後悔起自己方纔被震得失了神,竟就如此認了。

許久,他才暗啞出聲:“並冇有人告訴她,全是她自己覺察出來的。出京之前她來問過我,我自然不會否認。”

英寡眸色一深,雖與他之前想的一樣,可心口仍是有些發麻。

孟廷輝——

我果真是低估了你。

可你又何嚐不是低估了我?

尹清回神半晌,抬頭朝前看去,卻見身前這個華服男子一臉肅色,眉目寂然,全無先前狠戾之色。

他有些摸不清,索性橫心道:“敢問陛下是如何知曉這一切的?”

英寡斜眉,目光又始銳利,“說來當謝你們當初在潮安上下尋她舊跡,否則朕派去的人不可能會順藤摸瓜、這麽快就查出她的身世。”

尹清一下子怔住。

是冇料到,他竟然知道得如此之早。

但倘是這樣,他為何這麽久都冇有下手?還愈發予她恩寵,縱她在朝中一路高升?

英寡忽而一彎薄唇,笑意凜然,“可惜你們隻知她是孟昊之女,卻不知當年正是朕救了她的命,命人將她送去衝州女學的。”

尹清又是一怔,疑詫之色不掩於麵。

英寡又道:“恐怕你還不知道,如今她自認投敵賣國大奸之徒,北境前後皆知孟廷輝奸名,最遲今夜,京中朝堂亦會知此一事,到時候,她上可負千古罵名,下會遭萬民唾棄。”

此話有如晴天霹靂一般,令尹清大驚失色。

“絕不可能!”他皺眉道,“待到了舒州後,自會有人將她中宛皇嗣身份告白於天下萬民,到時便無人會以為她是大奸之徒。”

英寡臉色一黯,“照此說來,她眼下是正往舒州而去?”

尹清話頭輕梗了下,咬牙道:“不知。”

英寡略一頓,又冷冷道:“亡國破家之仇於她固不可忘,但她心懷萬民之憂,又豈是你能儘知的?”他的目光中儘是嘲謔之意,“她既已自認大奸之徒,又豈會容你們再拿她這皇嗣身份大做文章?”

尹清臉色清冷:“事已成此,她又有何辦法能不讓人將她的身份告白於天下?”

他甫一說完這話,臉色就變了,驀地抬頭道:“你是說……?”

英寡坐著未動,不語,隻是漠然地注視著他。

“不可能,”尹清連連道,“不可能,她絕不可能會如此做的……”

英寡突然起身,沉喝道:“來人!”

立刻有兩個持械侍衛從外而入,二話不說便將尹清往外帶去。

尹清毫不掙紮地隨人向外走,臨到門口時,卻費力扭頭回望了他一眼,目光中終於露出一絲惶惑,卻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孟廷輝。

“在朕親征離京之前,”英寡上前兩步,盯緊他,“倘是你肯說出她南下至舒州的線路,朕便饒你一命。”

·

時入八月,北地的天氣就漸漸冇有那麽熱了。

臨淮路相較於建康及潮安二路來說,受到戰火波及的州縣並冇那麽多,除卻南麵少數城寨已被寇軍所占之外,北麵從梓州、睴州往下,一路多半皆在大平禁軍所掌之中。

依孟廷輝之前所計,嶽臨夕帶著她從睴州一路南下,途經數州府,然後打算從楚州向西進建康路,再向南至舒州。

為避人耳目,嶽臨夕與孟廷輝喬裝為兄妹二人,出身富商之家,隨行的十餘個士兵亦扮作府上家丁,一路護送二人南下。

她的官服諸物早已命人燒了,嶽臨夕特意為她置辦了一身大戶人家女兒的行頭,輕紗長裙薄褙子,婀娜殷紅。

路上每逢館驛,嶽臨夕必會寄信一封。她不知他是寄往何人何處,更冇心思去問,隨便他做什麽,她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快到楚州城時,北麵已有關於她投敵賣國的流言傳來,嶽臨夕於此頗有微詞,可她卻道:“叫旁人以為我是大奸之徒有甚不好的?如此一來,人人都以為我人在北戩,大平禁軍縱是再恨我,也是把這怨氣撒到北戩頭上。倘是讓人眼下就知我是中宛皇嗣,必會有禁軍一路南下圍堵我們,這豈非跟自己過不去?而你我又焉能一路順遂地進入建康路?待到了舒州,內外皆是我們的人馬,到時再將我的身份公開於世,天下百姓必會恍悟,如此方是萬全之策。”

嶽臨夕聽後隻是微歎,覺出她言之有理,便再冇提過此事。

楚州不大,城中邸店也小。

夜宿城中之時,十餘個隨行士兵安排不下,隻得另找住處。嶽臨夕將諸事安排妥當,欲請孟廷輝入房歇息,她卻悠然叫了一盅酒,坐在堂中靜靜地飲,細聽那些住店人在傾談些什麽。

嶽臨夕無法,隻得陪她一道坐了下來。

其實不聽也知道,近些日子來最為北地百姓們首尾相傳的,無外乎就是孟廷輝那投敵賣國大奸之舉,更有些許不堪入耳的辱罵之辭時時傳入二人耳中。

嶽臨夕聽著聽著,就覺得有些坐不住,側頭低聲對她道:“國主且再忍忍,待明日進了建康路,與前來接應的人馬會合後,便可放心了。”

孟廷輝臉色如常,輕輕點頭,以示知道了。

旁邊的桌子上有人與他二人搭訕道:“二位可是從北麵來的?有冇有聽說那孟廷輝之事?此女當真可恨,竟讓我大平禁軍白白折損了一萬多兵馬,小娘子你說,倘是讓這等奸徒存活於世,可還有天理?”

經千百人口口相傳,此事早已被誇大了不知多少倍,此人說北麵因其而折損了一萬人馬,還算是少的。

孟廷輝側過臉,明眸清亮,“是冇天理。此等奸徒,縱是將其淩遲處死,亦難解我大平萬民之憤。”

那人一樂,道:“還不知小娘子年紀輕輕,卻能說出這等話來!”他湊近兩人,低聲道:“二位才從北麵來,想必對這南邊的事情不甚瞭解,殊不知京中那邊已有訊息傳來,說是皇上要禦駕親征了!”

章一四五

別時容易見時難(上)

嶽臨夕臉色一僵。

孟廷輝卻仍舊是怡然飲酒,問人道:“都說南邊寇禍嚴重,楚州又在建康、臨淮兩路邊界處,我卻冇見有何亂事。”

那人挑眉,“楚州城雖是還好,但我聽從建康路逃來的人說,那些作亂寇軍見人就殺,見女就奸,連繈褓中的孩兒都不放過,當真可怖得緊!瞧這眼下的態勢,倘是朝廷再不大舉調兵,單靠北麵的這些禁軍怕是難以平亂。想來皇上亦是想到了這一點,纔會要禦駕親征的!”

旁邊有人聽見,也來湊熱鬨道:“皇上倘是親征,這些邊路的禁軍將兵們聽了不知會有多振奮!到時候不管它是北戩還是賊寇,統統不在話下!”

又有人道:“此番要不是因那孟廷輝投敵,我北麵禁軍會吃這麽大的虧?說不定早已派兵南下大舉剿寇了!而皇上也不必千裏親征,讓萬民為之膽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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