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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話 被《夜長姬與耳男》帶到染血的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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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呼嘯山莊』的繼承人

第五話

被《夜長姬與耳男》帶到染血的刑場

烏黑亮麗的頭髮從纖細的肩膀灑落至輕薄的胸上,她用冰冷傲慢的眼神看著我。

她穿著華麗的和服,光著一雙白潔的腳。

無論到哪都是冰冷的眼神。

夜長姬?

這位高貴而冷酷的大小姐正是我的戀人,一本薄薄的花色封麵的書。

但是,從樹上傲慢地俯視著的她,看起來隻是帶著稚氣的人類少女。

是夜長姬冇錯吧?

為什麼,會在那種地方?

啊,這是和夜長姬相遇時的重現。

我是在做著夢吧。

耀眼的夏日陽光。

嗆人的樹葉芳香。

靜悄悄的,一望無際的樹叢,如同現實和虛構的交界處般的不可思議而可怕的地方——

我向樹上的她伸出雙手。

“喂,下來吧,我要把你翻開。”

◇ ◇ ◇

自懂事起,不知為何我就能聽到書的聲音,而且可以和他們說話。

據大我五歲的姐姐說,我還不會認字之前,就對著她的書,笑嘻嘻地咿呀著。

到了幼兒園,圖畫書架是我的常駐地。

“結,今天讀我吧,小熊一家坐飛機旅行,很有趣喲。”

“呀,結,是不是想和小兔子真由一起跳繩呢?”

“嗯,我都要讀!”

老師對我說,結總是在一個人說話呢,幼兒園的其他孩子也問道:

“結,你在和誰說話?”

“是《嘮叨的毛線球》哦。是一個用編製的毛線把全身裹住的老奶奶!還有那裡,可以聽到老爺爺們在說話。這是毛線球老奶奶說的哦。”

大家都露出了奇怪表情。

“真奇怪,我什麼都聽不見。”

不僅如此,課室的書架上、社區的圖書館裡、書香味四溢的舊書店中、擺放嶄新書籍的百貨商店書區裡,我都能聽到他們的聲音,還不時和他們悄悄聊起天來。身為“書”的朋友,也一天天多了起來。

每一本書的遇見都是新奇的,閱讀時和他們對話,最後喜歡上他們來。手指碰到書頁時的乾燥觸感,還有那輕快的沙沙聲,直讓人心動不已。

我想和更多的書成為朋友!我想和大家說話!我想要翻書!

從小學到中學,我每天都在圖書館、書店、舊書店轉悠,不斷遇到新出的書,一個勁地讀。

所有書都各自充滿魅力,做為他們朋友的我也深愛著大家。

但對於書,我從冇有想過毫無節操的自己會對一本書有操守。

第一次見到這本花色封麵的書,那是在初中二年級的暑假。

在父親公司的北陸療養所裡,我和父母三人來到這裡避暑。

父母喜歡去購物、騎自行車、打網球,而我喜歡逛書店。

說到旅行的樂趣,自然是去看看當地的書店、圖書館、舊書店,傾聽在那裡生活的書。

可能是受到當地人的影響,和家人到關西旅行時,路過書店裡的書,有的操著一口流利的大阪話,有的文雅說著京都話,光是聽著就很有意思。

這一天我去的是家小書店,店外是土產店和美食店林立的繁華街道。

木造的建築很有格調,感覺挺不錯的。

擺在顯眼位置的,是介紹小鎮曆史和推薦景點的書,他們悠閒說道:

“雖說是個小地方,但也有不少亮點之處,帶著我到街上走走怎麼樣?”

“我帶你去美味笹壽司的店,甜點的話我推薦熱茶和紅豆年糕哦。”

架子是木製的,雖然看起來十分老舊,但外表被磨得十分光亮。店裡到處都很乾淨,能感覺到書本在這會很舒服。

外國文學書目十分豐富,托馬斯·曼、歌德、黑塞、富凱、霍夫曼等等,德國文學尤為矚目。這是店裡的人喜歡吧。

“你是遊客嗎?帶著我,去幽靜的樹林裡散步挺不錯喲。”

聲如男高音一般的歌德詩集對我說道。

“啊,那個,聽起來挺不錯呢。”

我小聲說道。

“哎呀,你聽得見我嗎?”

其他書也一個接一個開口:

“誒?真聽得見嗎?什麼時候開始的?”

“在大城市還有人像你這樣聽得見我們嗎?”

“呃,為什麼能聽得見,我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有冇有和我一樣的人。要是有的話我會很開心的。唔,後天我就回去……”

這樣的交流也是旅行中逛書店的樂趣之一,時而點頭微笑,低聲私語。

一位二十出頭的男顧客,蹣跚走進店裡。

櫃檯的店員說:

“智則,你看起來不舒服,冇事吧?”

男人好像冇有聽見,徑直從櫃檯前走過。隻見他臉色蒼白,昏昏沉沉的,眼神空洞無物,在店裡逛著。

書本們也說著擔心的話。

“智則以前可是很開朗的,總是很有精神地看著我們。”

“他在東京上大學的時候,每次回家都會首先來看我們。他還很高興地說假期要讀什麼書呢。”

“他還是中田弘樹老師的超級粉絲呢。係列每一部都非常精彩,但是都還冇有完結,一直感歎著什麼時候會有後續。”

“……中田老師已經把中斷的係列陸陸續續完結了。可是智則直接從中田老師的書走過……中田老師的書們,都很著急。”

“啊,連我都聽到了。好不容易能繼續下去,不管是哪一係列,都是老師的心血。”

“智則……有客人說,他在東京就職的公司裡遇到了欺淩,身體不好所以纔回到這裡來的。”

“好可憐啊……”

“早點恢複健康,變回以前的智則就好了。”

“是啊,雖然每天都來店裡,但隻是晃來晃去,根本不看我們一眼。”

不僅是我周圍,其他書也在擔心智則先生,去和他說句話冇事吧。

這時突然冒出了一句。

“患病。”

聽到了這句。

患病?

是什麼呢?患病?

“冇錯吧,那是患病。”

就像是意味著什麼迫切的危險,聽到了“患病”,書架上頓時嘈雜了起來。

得了病嗎?

冇有和書悠閒聊天、購物的心情,所以我走出了店。

那個叫智則的大哥哥,得病前一定是個很開朗的人。

所以,每本書才那麼擔心他……

在這安靜的小鎮,智則能早點恢複就好了。還希望他能和那一直等待著的書本們同樂……

想著這些,我離開了繁華的街道,向著林間的小路走去。

夏日耀眼的陽光被茂密的樹枝遮擋住,走起路來十分涼快。深吸一口氣,是泥土和綠葉的芳香。

啊啊……太安靜了,誰來的風也很舒服……在這種地方靠著樹看書的話,那真是太棒了。

早知道剛纔在書店帶一本過來就好了。

留戀地回頭望去走過的路,儘是無數聳立的樹木和爬山虎,還有野蠻生長著的盛草。

是不是走得太遠了。

可彆迷路了。

冇帶書出了事的話那可不行。等待救援時不能看書、和他們聊天,這我可受不了。

而且,聽療養所的管理員說,最近樹林裡出現的丟棄的鳥和動物的屍體,開始隻有一兩隻,但最近是越來越多。犯人還冇有抓到,可要當心啊。

在這麼安靜的地方,突然堆積了貓和鳥的屍體,感覺真不好。

這時,腳下踩到了什麼又圓又硬的東西。

“嗚哇!”

想到該不會是動物骨頭什麼的,我一下叫了出來。

但實際並不是,那是張淡藍底色帶著硃紅花紋的張紙,擰成一團包著什麼東西。

留意到這樣顯眼的色彩,我撿起來展開一看,一個紅色玻璃球滾落下來。

我一手接住了它,看到這皺巴巴的紙,白色的背麵上寫著字。

用的是藍色鉛筆。

感覺有些孩子氣的字。

“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麼?”

隻寫了這句話。

什麼意思呢?

我歪了頭——

一個帶著些許稚氣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中。

“……那裡有……誰……嗎?”

彷彿是透明的光在薄冰上反射,冰冷而透亮的聲音。

“誰都可以……快點……把我從這帶下來。”

“……慢吞吞的……笨蛋……數到三還不來的話,詛咒你……”

是個女孩?

用著使慣的傲慢語氣,當中透露出幾分高貴。

不過話說,這聲音是不是太稚氣了?聽得像是一個小女孩著急發脾氣。

“一……”

我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二……唔……”

現在的聲音是帶著幾分不安。

似乎在擔心如果誰都不來該怎麼辦。

“……”

怎麼也說不出三來。

“我,我數了……就……三……”

滿臉通紅,含著淚的女孩麵孔在我腦中浮現,我不禁一笑,在樹前停下抬起了頭。

“——三。總算……免了詛咒……感謝就好……”

這樣尊大的聲音。

如馬賽克般交雜在一起的樹枝——

枝繁葉茂。

在那上麵,靜靜放著本混雜藍色和灰色的,色調十分上品的書。

典雅的封麵上是斑駁樹影。我望著那冰冷而平靜的身姿,屏住了呼吸。

笑容從嘴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瞪大的眼。

多美的書啊。

古樸而有品味,真是令人心動的不可思議的色調。

書名的白字從暗淡的藍色中顯現。

《夜長姬與耳男》——

作者是阪口安吾。

我冇有讀過,所以不知道內容。但在這童話般的氛圍裡,隱約感到這頹廢的書名很有魅力。

一眼就被書所吸引,喜歡書的人應該能理解這種感覺吧。

見到封麵的一瞬,我的心就被全部奪去了,想把這本書變成自己的,想要翻開來,恍惚中是如此渴望的心情。

現在的我,正是在這一處境之下,這樣的話——

“真是遲鈍的眼鏡……彆愣著……把我從這……帶下來……”

又聽到了冰冷的聲音。

藍色封麵的書如同矗立在樹乾上一般,被放在繁茂的樹枝上。書很薄,樹枝本身也很寬大結實,所以不會突然掉下來,但要是颳起大風又或者被鳥啄的話就危險了。

我伸出雙手,把她拿了下來。

哇,很輕。

如羽毛一般。

“抱歉,你太漂亮了,我都看得入了迷。封麵的顏色是很棒的藍色呢。”

看著封麵說了這些話,她立刻警覺起來。

“……我的話……你……聽得見?”

“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奇怪的人。”

“也許吧。不過,有這種能力真是太好了。我聽得見你的聲音,為什麼你會在樹上?你的主人去哪了?”

“……”

她好像不想說,沉默了起來。

氣氛頓時變得冷清。

也許是難言之隱……

“呃,我的名字是榎木結。好不容易認識了像你這樣優秀的書,我想一定要讀一下,可以嗎?”

大部分書都非常高興能被人讀到,無論那本書都是說著“讀吧!”“讀我!”

我一問到,馬上得到的迴應是:

“嗯!隨你翻吧!”

我所遇見的書都是這樣的存在。

而她呢,

“……”

繼續著沉默,我是怎麼了?到最後她終於淡淡答道:

“……不管怎樣……不知道……”

應該是可以翻閱吧!

“謝謝!”

像是得到了最愛的點心的孩子一樣,我笑著放開了聲,同時也心跳不已。

“那,我失禮了。”

說著我翻開了這漂亮的藍色封麵。

也許是我太高興了,立刻把手搭在她身上的緣故吧,

“!”

她似乎嚇了一跳微微屏住了呼吸。

“啊,抱歉,我不會粗暴的。我會照著你的書頁慢慢讀的。”

說著些放心的話,就這樣輕翻下薄薄的一頁紙,到了正文。

“我的師傅是飛驒第一的名木匠,不過當夜長家的老爺找他雕刻東西時,他已經又老又病,離死不遠了。”

開頭是這樣寫的,說的是雕刻佛像、宮殿和神社的木工。

講述人就是主人公的耳男吧。

經師傅推薦,在老爺門下雕刻佛像的耳男,遇到了一位美麗的少女。

“夜長家的大小姐就在一旁,據說她是老爺的頭髮都開始花白時纔好不容易生下的獨生女。倍受寵愛的她,出生時浸泡淨身水,可是曆經了百個夜晚,每晚將手中捧起的兩把黃金榨出露水,好不容易彙聚而成的。由於這凝結在黃金錶麵的露水滲入全身,據說大小姐一生下來就光芒閃耀,甚至散發著一股黃金的香氣。”

光是讀到這裡我就暈了頭,不禁歎了口氣。

“哈,散發著黃金香氣的大小姐嗎。一定是十分神聖,閃閃發光,非常香吧。”

“……討厭。”

“啊,不是,我隻是想象了下香氣,實際並不是這樣。”

“……纔不想這樣。臉……彆靠過來……”

“啊,抱歉。不過也很不錯呢,大小姐是用黃金露水洗成的。我也要愛上了喲。”

說著我繼續讀了下去。

“大小姐隻有十三歲的年紀,雖然身材高挑,但渾身瀰漫著孩子般的香氣;雖有威儀,卻不可怕。倒是我繃緊的身體在她麵前就此放鬆下來,想來這樣或許算我輸了。”

十三歲嗎?

比我小一歲。

還是孩子的年齡,耳男在初次見麵時承認自己輸了,也就是說,耳男迷上了大小姐。

這一心情的描寫,很好適應了小說表現的緊迫,用耳男的眼光看大小姐,我也不僅被她所吸引。

但是,隨著知道大小姐並非單純,而是暗藏著魔性,翻書的手也開始變冷了。

對美麗的織工奴隸江奈古,大小姐命令她割下耳男的耳朵。

知道江奈古拔出了刀,捏住了自己耳朵的時候,耳男還覺得隻是大小姐的惡作劇,她最後一定會製止的。

“我凝視著大小姐,萬事皆拋諸腦後。大小姐似乎說了些什麼,對江奈古說了些話。鶴鳴般的嗓音,從那清雅純稚的笑臉迸出。”

但是,從大小姐的口中,耳男最終冇有聽到預料中的話。

“我呆然望著大小姐的臉。那純真的笑容,望著那水亮的大眼,看得我心神恍惚。頃刻間,我雖知道自己的耳朵正被割下,但我的目光一直盯著大小姐的臉無法移開,身體也無法動彈,我的心也正被彷彿正在出竅的雙眼所盤據。”

江奈古抓住耳男的耳朵一瞬間,我的耳朵也彷彿被濕冷的手揪住——耳男所見的小姐天真笑容,此刻在我的腦中浮現。

“砰”“砰”——心臟跳動發出了巨大迴響,就像是通過聽診器聽到的一樣。

砰砰,

砰砰,

砰砰,

爽朗清澄的笑容。

那用黃金露水沐浴、散發著香氣的大小姐,和那爽朗無邪看向我的笑臉。

長長的黑髮。

紅唇。

渾圓清澄的大眼。

天真無邪又帶著魔性,她陶醉般眯起了眼。

“你輸了哦。”

她小聲說道。

“我的耳男,來吧……讓我更高興吧。”

怎麼回事?

這孩子到底怎麼了?

彷佛是直接在腦中響起的話,這到底是什麼?

我的身體搖搖晃晃的,根本顧不上看書,但不知為何,我的手在不停地翻頁。

模糊的視野中,黑色的文字清晰浮現了出來,又如同小小漩渦般流動起來。

我因為迷上了大小姐而失去了耳朵,為壓製殘存在我眼中的大小姐笑臉,我開始雕刻魔神,而不是佛像。

我工作的小屋四周是潮濕的草叢,也是眾多蛇類的窩。

這些蛇會肆無忌憚地鑽進屋內,而我直接將它們開膛剖肚,生飲其血。

並且把蛇的屍體吊在天花板上。我祈求蛇的怨靈能附在我身上,還有我的工作上。

每當我心生畏懼時,就到草叢裡抓蛇,榨乾蛇血並大口喝下,剩下的則淋在我雕刻的那尊妖怪雕像上。

一天抓七條,然後增加到十條,夏天還冇結束,小屋四周草叢裡的蛇就都被我抓光了。於是我上山去,一天抓一袋蛇回來。

小屋天花板上滿是懸吊的蛇屍。上頭白蛆叢生,臭氣瀰漫,隨風擺盪。冬天一到,它們還會隨風沙沙作響。

見到懸吊的蛇屍突然襲來的幻影後,我反而更有了力量。因為我感到蛇的怨靈彙聚在我身上,我成了蛇的化身,脫胎換骨。如果不這麼做,我根本無法持續工作下去。

喉嚨很難受。

頭腦發熱。

隻剩個洞的耳朵,伴隨著冷颼颼的歎息聲,傳來了天真無邪的聲音。

“耳男,你去後山抓蛇回來,要抓滿一大袋。”

“知道天花板掛滿蛇,今天、明天,還有後天都要這麼做。快點。”

蛇。

我必須去捉蛇。

被烏黑亮麗的長髮包裹著的纖細少女,露出了無邪的笑容,將生血一飲而儘。

“再多點,再多一點。”

村子裡肆虐著瘟疫,相信我所刻的妖怪像能除魔而來參拜的村民接連死去,大小姐卻是在宅邸樓上俯視著這一切,說道:

“耳男啊,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一名老太太到妖怪像的神社參拜,她在神社前轉圈跳舞,最後抱著妖怪像不放,就這麼嚥氣了。”

皺巴巴的摺紙上,用藍色寫著孩子氣的文字。

——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麼?

這句話,由無邪少女的聲音再度響起。

看到了什麼嗎?

什麼呢。

“我希望見到的村民們全都繞圈跳舞,就這樣死去。接著是我看不到的那些人,像田裡的、野地裡的、山上的、森林裡的、屋子裡的,我要他們全都死去。”

“耳男,你快看!喏,在那邊!有人開始繞圈跳舞了。看,在跳舞呢。他們就像因為陽光太過刺眼,而暈暈乎乎一樣呢。”

無邪的聲音在腦中縈繞。

與此同時,長黑髮的少女、書上浮現出的文字、摺紙上寫的文字,像萬花筒一樣變換著形狀,令人眼花繚亂。

“結。”

大小姐在叫我。

我必須去。

頭和身體痛得根本站不穩,好像四麵都被人打了一頓,而我搖搖晃晃地走了起來。

喉嚨異常地乾渴。

“結。”

“結。”

是大小姐,大小姐在叫我。之後她天真無邪地說:

“我想看繞圈跳舞,結。”

“讓我看到更多更精彩的跳舞。”

必須過去。

這裡不可以。

口渴還有身體的搖晃越發厲害,同時耳邊傳來的聲音也越來越甜美,越來越冰冷。

“冇錯,結,這裡哦。”

風吹來了一股腥臭味。

而眼前的景象,更是讓我的胃酸湧出了喉嚨。

“這到底是……什麼?”

林中空曠的草地上,大量的鳥仰麵或是側身倒下。

它們在幾處堆在一起,還有些活著的,則是無力地揮動著翅膀和腿。

但大多數的是一動不動,堆積成了死屍堆。

——最近樹林裡出現的丟棄的鳥和動物的屍體呢。

——到現在是越來越多,而犯人卻還冇抓到,可要小心啊。

我想起了療養院管理員的話。

一時間這麼多鳥。

難道是投了毒?

可這為了什麼?又是誰乾的?

正當我看到如此多的鳥屍呆住時,那個格外清冷的聲音又響起了。

“結,快給我看繞圈跳舞。”

“蛇和老鼠也好,貓也好,鳥也好,我都看夠了。”

“希望我看到的村民們全都繞圈跳舞,就這樣死去。”

我用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

手一用力,乾渴不已的喉嚨就發出了聲,唔——就這麼用著力,不這樣的話,就可能會傷到彆人。

因為大小姐想要看繞圈跳舞。

我輸給了她那無邪的雙眼,她的話是絕對的——

為了實現大小姐的願望,我隻能讓自己去死。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哇啊啊——一個叫喊聲朝這傳了過來。

我鬆開了手回頭一看,隻見一個年輕男人手舉著把菜刀,紅著眼粗喘著氣。

是先前在書店遇到的人,書本們都叫他智則。自從他辭職回到老家後,整個人都變了。

“快給我看繞圈跳舞。”

“行了,快點。”

對我說著這些話——

不,不是這樣。

聲音並非在我腦中響起的,而是來自我胸前。

雖然我剛纔做著掐自己脖子的怪事,但這本藍色封麵的書仍夾在臂間不離身。

冷森森的白字是《夜長姬與耳男》的書名,順帶著一個冰冷而又稚氣的聲音——正是我纔剛我一眼就被吸引的,一本薄薄的書。

先前在樹上喊我、和我說話的時候,所感到的是幾分笨拙和可愛,而現在卻隻是一味冷酷地命令著。

“殺了他。”

“全都得死。”

“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都得死。”

“不可以!彆這麼說!”

我對著手中的藍皮書喊道。

“那是夜長姬的的話,不是你的!”

腦中突然閃過幾個字。

——冇錯吧,那是患病。

在書店聽到的這個,是指書對人反常的強烈影響,也就是現在這一狀況吧?

智則拿著菜刀指向了我,邊喊邊跑了過來。

雖然勉強避開了,但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心臟更是砰砰直跳。

現在智則又胡亂揮舞著菜刀,朝我砍來。

“不要聽這些話!不要聽!”

智則是在哪見到書的呢?但不管怎樣,他一定也知道這本書,所以纔會發病。

在我的臂彎中,書本依舊在冷冷喊話道。

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

為什麼在那樣的地方會放著本書呢?

是誰放的呢?目的又是什麼?

說不定書的主人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腳下瀕亡的鳥在不停地抖動翅膀,更有的是睜著雙眼看著我。

像是在說,你也會成這樣,一股寒意蔓延開來。

這藍色封麵的書並冇有停止對智則先生的命令。

他揮舞著菜刀,同時又痛苦地皺眉——難道他還留有幾分意識,正在對抗腦中迴響的聲音嗎?

我決定賭一把。

“智則先生!”

我向他喊道。

智則先生聽了嚇了一跳,正要揮下菜刀的手停了一下。

但那隻是一瞬。於是我繼續喊道:

“智則先生一直期待著中田弘樹老師的最新作吧,《四聖獸物語》也是,《巴爾托洛梅奧年代記》也是,還有《兩個天空,七個堡壘》和《奧古斯丁的晚年》,都在熱賣中啊!”

側方襲來的菜刀,終於在我耳旁停住了。

我緊緊握住智則拿著菜刀的雙手,盯著他那近乎窒息的雙眼,繼續說道:

“停載了快二十年的《兩個天空,七個堡壘》,到今天終於完結了!這讓人感動的流眼淚的結局,智則先生也想快點讀到吧!還有《巴爾托洛梅奧年代記》的最後一卷,下週就要開售了!《奧古斯丁的晚年》的最終卷也是,對中田老師的粉絲來說這些都不得了了!”

空洞的雙眼開始流露出幾分痛苦。

那雙冰冷的手也開始變熱。

現在我可不敢鬆開手,哪怕移開視線閉上嘴,於是隻能凝視著他繼續道。

書本們都說智則是個非常開朗,又喜歡書的人。

總在用滿是喜悅的雙眼探尋著書店的書。

這樣的人,對自己一直期待的作品不可能不會關心。

“《四聖獸物語》終於由朱雀的登場到了**了,事實上朱雀的真實身份是自衛隊的——”

智則先生的嘴顫抖著,似乎要擠出什麼話來。

“不。”

我的手被甩了開來,在我嚇到不行的同時,菜刀也被扔到了一旁,智則喊道:

“不要劇透啊!”

高喊過後的智則大口喘了一會兒氣,最後緩了下來,同時也換作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必須去……警察……”

就這麼說著,

“那……讀書……”

終於他無力地倒了下去。

“欸!哇!智則先生!智則先生!”

我雖然著急,但聽到安穩的鼾聲,不免鬆了一口氣。他一定一直睡不好吧。

可是醒來之後,想到自己做的事,又會感到痛苦吧……但隻要想到能讀到期待已久的書,就一定能跨過難關。愛書的人就是這樣。

“該什麼時候叫醒纔好呢?要不要找個人來?”

不過,在此之前——

我捧起了一直抱在胸前的她。

“讓智則先生殺死這些鳥和動物的……是你吧?在我的意識裡,有一個黑髮女孩,一直在說要看繞圈跳舞,那孩子的聲音和你的一模一樣。”

話說出口,得到的是聽起來天真無邪,但又是冰冷無比的迴應。

“……不止他……還有彆的人……隻是,他最容易受影響而已……因為他很脆弱……”

也就是說,除了智則之外,還有人和他一樣患了病?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不能再這樣了。”

“……不行。”

她冷冷答道。我的心揪了一下,繼續說道:

“唉,我在說服智則先生的時候,你不是已經放棄命令了嗎?那時候我聽不到你的聲音,你不是救了我嗎?”

“……不……不知道。”

“你也不想這樣的吧。”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一點也不懂——”

她先是很不高興地胡亂重複著話,最後用微弱的聲音說了句:

“……我不知道……但是……鏡見子……說的。”

鏡見子?

“請把那本書交給我。”

身後突然傳來嚴厲的聲音,我嚇了一跳,立刻轉過身去。

麵前站著一個穿著圍裙的高個子女人。

年齡從外表很難判斷,不過她的威嚴讓人覺得是不是活了上百年。腰桿挺直的她雖然麵無表情,但銳利的眼睛向我投來了不容違抗的目光。

“那是我們主人落下的東西。”

草地上遍佈著鳥的屍體,還躺著一位男性,但她絲毫不為所動。

“他的話我們也會負責的,不必擔心。我們是來收拾屍體的,這些都習慣了,所以請不要在意這些。”

習慣,是說處理屍體嗎?

“呃,但是——”

“你不是這裡的人吧?還是不要再扯上關係纔好。請回去吧,這裡是私有地。”

“私有地?”

這時我才注意到。

林子深處有一座十分氣派的宅邸,透過樹叢間隙可以看到聳立的大門和高牆。二樓開了一扇窗,一個女孩正在那看著我們。

那女孩有著長長的黑髮和清澈的大眼,看上去十一二歲,和我腦中的夜長姬一模一樣。

而且,就像是俯視著繞圈跳舞死去的人一樣,小小的臉蛋上浮現著幾分微笑。

我背上頓時一陣發冷。

——這裡不可以。

為什麼當時的我會這麼想呢?

搖搖晃晃地走到了這裡。

為什麼智則要把屍體埋到這裡呢?

這難道不是為了讓窗邊微笑的黑髮少女看到鳥兒撲騰著翅膀痛苦的樣子嗎?

而我,是被帶到這裡來的。

那女人快步走到正愣著的我麵前,唰地把書抽走了。

一聲哀歎從我耳邊掠過,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另一個身穿執事服裝、身手矯健的男人走了過來,把智則抬走了去。

“那個……”

“我們不會對他做什麼,等他醒了就可以離開了,不必擔心。”

那女人如此斬釘截鐵地說道,而我什麼也冇說站在原地。

那本藍色書地聲音再也聽不見,那女仆人、男執事還有智則都消失在樹林對麵的大門之內。

窗戶上也不見了黑髮女孩的身影。

後來我才知道,我撿到的寫有字的皺紙包著玻璃球的東西,是那宅邸的女孩佈下的誘餌。但這已是一年之後了——

這是一個充滿血液與青草的氣息,令人窒息的炎熱夏日。

◇ ◇ ◇

等我醒來睜開眼,隻見一本花色封麵的書正放在我胸前。

啊,昨天在安慰著哭泣的夜長姬,所以就這樣抱在床上睡著了吧。

回想起夢中,和夜長姬初次見麵的時候,那時的她還滿是戒備。

從樹上用稚氣的聲音求救著的,小小的藍色書。

那時的我根本不會想到,在第二個夏天,我會和那本書重逢,並且成為一對戀人。

而且還有那樣可怕的事等待著我。

不過,不管是兩年前還是一年前的夏天,它們都已經是過去。

夜長姬醒了嗎?

還是說,昨天哭了這麼久,現在還在睡著?

甜蜜地看著昨天讀到的那一頁,還有那被些許曬到的封麵,我輕輕撫摸著上角的地方,輕聲地說。

對著緊貼心臟的她。

“一直……最喜歡你了,夜長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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