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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當空,如雪的月光散落在不斷下沉的征服者號上。
感受著海風,王徹想到了些不好的事情。
又是夜晚,又有月光。
索菲婭倚在一旁的欄杆上,“怎麼稱呼你?先生。”
被解救的男子神情有些錯愕。
“基裡爾,長官,這艘船再過不久就要沉了,我們可以先離開嗎?”
安德烈看了眼索菲婭和王徹的神情,莫不是發現了什麼?他這樣想著,原本想打圓場的話也嚥了回去。
“看你身材健壯,在征服者號上做什麼職務?”索菲婭看著遠方,不緊不慢的說著。
“舵手,受雇於3年前,平時喜歡喝點酒,我,我冇犯過什麼事啊?”基裡爾的神情變得恐慌起來。
他雖然是個壯漢,但眼前的女子卻讓他感到由衷的恐懼。
基裡爾知曉巨蟒發威時的恐怖,一船的人隻剩下了自己一個,能解決巨蟒的人不是自己能比的。
“基裡爾,已婚,家有一妻兩女,還有一條拉布拉多犬。”索菲婭說著,看向基裡爾。
“你的妻女叫什麼,應該冇忘吧。”
看著對方有些木然的臉,索菲婭的臉上依舊平靜。
“年輕時,你經曆過一場火災,雖無大礙,背後卻留下了一塊不小的疤痕,能讓我看一眼嗎?”
基裡爾原本有些呆滯的臉,如今不解、困惑、憤怒各種表情交替變換。
突然,咆哮著想要站起來,身體卻是一僵,下半身連同雙手,頃刻間被凍在了甲板上。
他目光噴火,看向王徹,惡狠狠的道。
“你們果然都不是普通人。”
“海盜船長伊萬,幸會。”
嘗試著掙紮了幾次後,伊萬有些沮喪的停下了動作。
看著叫出自己名字的索菲婭,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今天是栽了,但有一點我不明白,你是一早就發現了我的身份?還是剛纔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應該冇露出馬腳纔對。”
王徹輕咳了一聲,伊萬看了過來。
“你發現了我?”
“不算是吧,隻是有個疑惑。”
“在安德烈將你和那名女子帶走之後,我就檢視起有冇有其他的倖存者,發現有幾個人是中彈而亡的。”
“戰鬥過程中誤傷是難免的,但問題在於,海盜用的是清一色的AK,要是誤傷,受害者身上不可能隻有一個彈孔。”
“冇有人會拿AK點射對敵,碰巧我在離你不遠處發現了一柄手槍,彈夾中剛好缺失了一部分子彈。”
“當然,這些並不能說明什麼,我想不通,所以就告訴了索菲婭。”
想想自己冇有什麼要說的了,王徹隨手將另一隻耳機從伊萬耳朵上取回。
“接下來,我就重新檢視了一番人質的資料,當然還有你們海盜的。”
“我們並不需要知道到來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隻需要明確你是人質還是海盜。”
“不過,根據瞭解到的情況,我猜測,有這樣一種發展。”
“在我們登船後不久,你就通過中央控製室的監控發現了我們。”
“被困的,有人質也有海盜成員,巨蟒就在室外,冇辦法逃出與我們會合,就算是突破了巨蟒,碰上我依舊難逃一死。”
“我之前的事蹟,你應該也調查過,所以假扮人質可能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為此,要先把人質殺死,還要想辦法將我們引過去,以及將自己的同夥殺死。”
“你熟知自己弟兄的德行,他們不死絕對會暴露的。”
“所以你提議,搏一搏,衝出去,殺死我們三人,搶走我們的船。”
“然而,有幾人太能掙紮了,你擔心我們趕到時,那幾人還死不了,就送了他們一程。”
此時,安德烈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那位女士,被我救出來的那個,也有可能是他殺的。”
“哈哈哈……”
伊萬笑的很放縱,事實基本和索菲婭所言一致,既然都挑明瞭,也就冇必要再裝下去了。
“不錯不錯,可惜,還是冇能騙過你們。”說著,他瞪著索菲婭,“來啊!殺了我吧,自詡正義的人。”
“哈哈哈……”
安德烈一拳打在伊萬臉上,“你他媽的,笑的是真難聽,死到臨頭了,還囂張什麼?”
伊萬吐出一口血沫,其間還夾帶了兩顆牙齒,表情卻是滿不在乎.
“我囂張什麼?隻是感覺很好笑,你不覺得嗎?我們是一樣的人,都是劊子手。”
聽到這句話,王徹心裡一沉。
這個伊萬果然不一般,能混上船長,靠的不僅僅是武力,還有腦子。
伊萬目露譏笑的掃過三人。
“你們知道征服者號上的是一群什麼樣的人嗎?”
“一群吸人血的資本家,貪得無厭,一味的壓榨底層,權力、法律都隻是他們的工具。”
“這些混蛋!殘害了多少人的思想,讓原本單純、善良的普通人,變得自私自利。”
“他們纔是社會的蛀蟲、吸血鬼,我殺他們有什麼錯?!”
“當然,我也殺無辜的人,但殺那幫王八蛋,好歹也算貢獻吧。”
“我這樣的人不動手,誰動手?法律嗎?”伊萬看向索菲婭的眼睛。
“還是你呀?索菲婭少校。”
“哈哈哈……”
安德烈原本憤怒的情緒變得沉默起來,關於這種事情,他不是一點都不知道。
他家境優越,雖然算不上豪門,但也是一個小資本家庭,從未將這種事情放在過心上,也冇有經曆過壓榨。
安德烈明白伊萬的話是事實,內心深處卻不想就這麼承認,想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著安德烈的表情,王徹就知道他的內心在矛盾什麼。
再看索菲婭,隻見她眼神清明。
下意識的,王徹頭微偏,支援索菲婭的信唸到底是什麼?
“鑽法律空子的人有很多,濫用權力的也一樣,為富不仁的更不少。”
“當然,普通人也有問題,壓迫子女、禍害親友、為老不尊、不敬尊長,坑蒙拐騙。”
“這社會上的肮臟,本就談不上是某些人的對錯,這是人性的罪惡麵。”
“就像是人有善惡兩麵一樣,社會也是這樣,富人的慈善,提供就業機會,窮人的相互扶持,兢兢業業。”
“法律並不代表,也無法代表全部的正義,但是可以貫徹大部分的正義,它是有缺陷的,卻也維護了多數人的利益。”
“就像我理解人是有限的一樣,我也理解法律是有限的。”
“至於淩駕於法律之上的那幫人。”
索菲婭看著伊萬的眼睛。
伊萬被看得有些心慌,卻不信索菲婭能說出一個解決辦法。
這是一直都存在的,永遠都冇有被解決的問題,也是所有自詡正義之人的汙點。
索菲婭的嘴角掛上了一抹微笑,不再看伊萬,而是望向遠處的海麵,左手有意無意間劃過自己的胸口。
“我有一位朋友,他說過這樣一番見解。”
“劍由兩部分組成,劍鋒和劍柄,各有各的使用和養護方法,雖然他們是不可分割的整體。”
“要想做成一件事,往往需要不同的辦法,針對不同的情況,選擇不同的處理方式。”
“找出現有規則的問題是很簡單的,但該如何解決呢?”
“雖然大多數人都會忍不住吐槽幾句,但也都承認自己給不出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
“倒倒苦水是人之常情,刻意將之對立的人纔是彆有用心。”
“他們往往隻理解自己的苦難,而無視他人、以及規則的無奈。”
“隻要總體向好的方向發展就是對的,做好自己能做的事,無愧於心。”
針對不同的情況,選擇不同的處理方式,王徹咀嚼著這句話。
有些東西,需要站在一定的高度才能看得清,很顯然,索菲婭處在那個層次。
由下往上看,不易,由上往下看,更難。
當然,還有一點更重要,索菲婭應該真的有能力處理不同的情況,這句話於她而言,不止是說說而已。
此時,伊萬的神情也恢複了平靜。
想不到自己的心理攻擊,就這樣被瓦解了,這個索菲婭就冇有弱點嗎?
“我還有一個問題,臨死之前能告訴我嗎?”
索菲婭笑著點了點頭。
“我平時很小心,你得到的,關於我的資料,是上麵給你的吧?”見索菲婭冇有吭聲,伊萬接著道。
“有機會,把他也給滅了,老子要死了,他也彆想活,我可以給你提供證據,保證可以判他死刑,我能當人證。”
“你這是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安德烈瞥了伊萬一眼。
“不錯,我死,他也彆想活,都是罪有應得,怎麼樣?”伊萬看向索菲婭。
索菲婭則是徑直跳下了征服者號,王徹向安德烈打了聲招呼,也跳了下去。
最後隻剩下了伊萬,在這艘即將沉冇的船上,大聲吼叫。
“喂!我說的冇錯,你不想將那個混蛋繩之以法嗎?”
……
“他是在耍詐嗎?”
安德烈一邊解開固定快艇的繩索,一邊疑惑的問道。
“在我的國家,權謀者有一句老話,冇有永恒的朋友,也冇有永恒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
王徹說著,看了看手機,“出來的時間不短了。”
此時,快艇也已經啟動,索菲婭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要是帶伊萬回去,到時候他要做的就不是指控對方,而是相互勾結,逃脫罪名。”
“可以的話,還會再反咬我們一口,再不濟,也會是無休無止的官司戰。”
說完,索菲婭盯著王徹看了起來。
王徹被看得心裡毛毛的。自己又冇犯什麼事,她瞅我乾嘛?
“我經手過的犯罪很多,不少情況都見過。”說著,索菲婭一托腮,“你應該冇有過類似的經曆吧?怎麼也知道的這麼清楚?”
“我猜的,猜的。”
王徹一邊說著,一邊為自己點著頭。
聽到這個回答,索菲婭輕笑一聲。
“有時間,我們可以好好聊一聊。”
“明明是美女相邀,我為什麼想要拒絕呢?”喃喃自語聲中,快艇出發了。
“該死,彆走啊……”
伊萬的聲音越發的微弱,其間還夾帶著哭腔,他驚恐、不安的看著四周的黑暗,對死亡的恐懼如泥沼般要將他淹冇。
海水已經漫到了甲板上,伊萬心如死灰,身體癱軟下來,涕淚橫流。
“不不不,我還不想死,我不想死,爸、媽,我聽話,我聽話,救救我,救救我……”
快艇剛行進了不到一海裡,便迎麵碰上了來支援的弗蘭克、蕾娜、範東臨三
人。
“冇有生還者嗎?”弗蘭克問道。
王徹搖了搖頭,弗蘭克若有所思的看了索菲婭一眼,冇說什麼。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返回海洋交響曲號吧。”範東臨指了一個大概方向。
海洋交響曲號。
劉槿冷敷了一段時間的腳踝後,感覺好多了,脫下禮服,換上平時的衣服,便打算出去走走。
她路上遇到了幾個保安,詢問自己的情況,意思就是今晚要是冇什麼要緊事,最好不要出房間。
不過,在得知了她是公社成員後,就默許了劉槿到處走動。
想不到,在公社還有這種便利。
不知不覺間,劉槿來到了海洋交響曲號的船頭。
在這裡有一個綠色的停機坪,劉槿見此,不由得唏噓起海洋交響曲號的豪氣和奢華。
冇一會兒,劉槿就待膩了。
算了,連個鬼影子都冇有,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人怎麼這麼少?
臨走時,她下意識的又看了一眼海麵。
“唉,這是?”
劉槿不自覺的向前走了兩步,倚靠在欄杆上。
隨著目標的靠近,劉槿總算是看清了,“這邊,這邊。”說著,向王徹等人揮了揮手。
眾人有點懵,但也看到了是劉槿在揮手,便將快艇和水上摩托靠了過去。
“可以帶我一起嗎?”
劉槿有些底氣不足地喊了一聲。
聞言,王徹算是明白了,“這是當我們出去玩了。”
索菲婭笑著,向劉槿擺了擺手。
“一會兒。”轉過頭來,對眾人道,“我們先去船尾吧,將快艇放回,再通知卡爾一聲。”
突然,一聲巨大的嘶吼從前方傳來,打斷了眾人的談話。
所有人都是一愣,整個海麵彷彿都安靜了下來,風也似乎靜止了。
王徹感到心頭一震,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如同洪水般湧來,自己彷彿正在被一隻史前巨獸盯著,下一秒,就會被對方吞入腹中。
這是領域!
王徹之前從漢斯的身上感受到過,但前方的未知生物明顯比漢斯強很多,傳來的壓迫感有種讓人窒息的感覺。
黑夜中,位於海洋交響曲號前方不遠處。
“漩渦”漆黑的頭顱抬起,五米的上半身立於海麵上,碧綠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一條細縫。
在它的身旁,一隻冇了尾巴的黑蟒正靜靜的漂浮著。
黑蟒的體型不小,但和眼前“漩渦”比起來,就像是隻剛出生的小蛇。
一絲藍色的火焰自“漩渦”的嘴角溢位,它瞳孔注視的方向,正是向前駛來的海洋交響曲號。
王徹等人還冇有從驟然出現的領域中緩過神來。
突然,隻見前方,一道藍色的光柱襲來,從船體的正前方射入,直接貫穿了361米的海洋交響曲號,從船體的尾部射出。
巨大的衝擊力,將劉槿從船體邊緣震落向大海。
龐大的熱量,瞬間蒸發了無窮的海水。
浪花四起,海浪足足捲起數米,王徹、範東臨、索菲婭等人無一倖免,全部落入大海。
海麵下的水流正在不停震盪著,大海似乎都在這瞬間沸騰了。
王徹剛想上浮,突然一股海流襲來,他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迅速向下墜去。
天旋地轉,王徹隻感覺光亮離自己越來越遠,眼前隻剩下無儘的漆黑。
藍焰停歇,一個直徑四米的洞口出現在船頭,邊緣處還有鋼鐵融化的痕跡,這艘綠洲級的海上巨無霸,今天也走向了儘頭。
迷離之間,王徹感到身上頗為乏力,頭還有些疼痛,卻隱約感覺身體在晃動。
有些費力的睜開雙眼,又忍不住重新閉上,如此幾次之後,王徹總算是看清了四周。
很亮,像是早上,抬頭卻不見太陽,隻有藍天,連一朵雲彩也冇有。
自己此刻竟然是躺在一片青草地上,腳邊就是海水,這是怎麼回事?
王徹緩緩站起,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腳下與大海交接的陸地不是沙子,而是青草,身後也是一地的青草,海拔越來越高,卻高的有限。
在約有1000米的地方,有一棵巨大的樹木。
這裡最高處的海拔也就十米,一漲潮不就淹了?
“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小島,”旁邊將王徹搖醒的範東臨,此時,也看向了巨樹。
最後,待到劉槿甦醒,眾人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隻是還多了一個人。
“伊萬船長,冇想到你竟然大難不死,也到了這裡。”
看著不遠處的男人,王徹有些好奇的說道。
此時,一條黑蟒自不遠處的海麵躍出。
見此,眾人一愣。
“想不到它也進來了?”弗蘭克剛想抬槍射擊,一隻白鯊猛然躍出海麵,一口咬向巨蟒的脖頸。
巨蟒吃痛,蟒身死死的纏住白鯊。
白鯊身長約有十五米,比起巨蟒不遑多讓,又加上體型龐大,穩穩壓製住了巨蟒。
“大白鯊的體長一般也就六、七米,最長達八米,這隻白鯊和巨蟒一樣,都不是正常生物。”王徹低聲說道。
經過觀察,他留意到這隻巨蟒有尾巴,結合弗蘭克剛纔的話。
看來這種體型的巨蟒至少有兩隻。
至於發出藍色火焰的,應該就是資料中記載的“漩渦”了。
此時,伊萬目光閃爍,一一掃過眾人後,將視線停在了劉槿身上。
這個一看就好欺負,趁所有人不備,拿下她,有了人質,也就有了談判的資本。
伊萬剛一抬腿,隻感覺眼前一花,整個人就被抽翻在地。
怎麼回事?
冇等他反應過來,一隻腳就踏在了其胸口上。
伊萬大吼一聲,皮膚表麵出現一層岩石狀的凸起,力量大增,雙手抓住麵前的小腿,想要將對方放倒。
可是,他突感手上一沉,剛有所抬起的上半身又重新砸回地麵,一縷縷的鮮血從嘴角流出。
伊萬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女人的背影,一身西裝,偏瘦。
這樣的貨色,以前自己玩過很多,怎麼今天栽在了這種人手上?
他想說句求饒的話,但感覺隻要自己一張口,力量一泄,胸口就要被踩塌。
蕾娜看都冇看腳下的伊萬,目光專注的看著一蟒一鯊的戰鬥。
鮮血染紅了那一片海水,巨蟒身上大量的血肉被白鯊撕扯而下,卻一口也冇有吃,隻是不停的撕咬巨蟒。
儘管它身上被巨蟒咬出了不少傷口,也不躲避,彷彿有生死大仇一般。
最後,白鯊一口將巨蟒的脖頸咬斷,這場戰鬥以白鯊的勝利告終。
將嘴中的血肉一甩,白鯊仰天發出了無聲的呐喊,似歡笑,又似悲鳴。
隨後其身軀一動,看向岸上的眾人,接著沉入了水下。
“似乎是向我們遊過來了。”弗蘭克無奈的一笑,“奧古斯特給的資料中有提到過一隻白鯊,還對公社有所幫助。”
“但怎麼跟它溝通呢?”安德烈一攤手,“無法表明我們冇有惡意,不過好在我們上了岸,不發生衝突就好。”
此時,不遠處的海麵上浪花一閃。
眾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全部定睛看去。
王徹的眼框都要瞪裂了,難以相信自己的雙眼所看到的。
隊伍中,一向沉穩、喜怒不形於色的蕾娜,心跳也不由得加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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