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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毫無預兆地來臨，閃電夾雜著雷聲劃過霧濛濛的天空，像是要劈開一個混沌世界，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麵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路上的行人神色慌張，隨手拿起可遮擋的物品放在頭頂，匆匆向家中跑去。

極端的天氣在外麵咆哮，倒是顯得教室內的氣氛格外安寧。趙夢沅坐在講台上，時不時地用餘光觀察著下麵的學生。小學三年級的孩子們還是自控能力很差，一點動靜就可以分散他們的注意力。衣料摩挲椅子的動靜，筆尖無規律接觸紙張的聲音，無一不顯示著內心的浮躁。

趙夢沅剛想開口組織下紀律，就看見手機螢幕亮起，林晚思的訊息無聲地彈出，“沅沅，你下班了冇有啊？外麵雨太大了，一會兒我去接你吧。”

“好。”趙夢沅指尖觸碰螢幕打出來一個字，算是應答。

放學前最煎熬的五分鐘終於還算平穩地度過，趙夢沅領著學生們走出校園。雷陣雨轉瞬即逝，但還是留下了明顯的痕跡，灰暗的天空像是接受了無法言喻地摧殘一般，毫無生氣可言。

嘈雜的人群裡，趙夢沅一眼就看見了對麵林晚思的紅色跑車，自由張揚，熱烈得像一團火苗，在一片死寂的氛圍中顯得格格不入。她匆忙把每一位同學送到家長手中，確保安全無誤後，才向衝她一直揮手的林晚思走過去。

“跑車底盤這麼低，這剛下完雨，你也不怕你的車報廢了。”趙夢沅輕車熟路地坐在前麵的副駕駛上，把手裡拿著的飲料順手遞給了身邊的人。

林晚思用手打理了一下微卷的頭髮，對著鏡子開始抹口紅，“老孃就開，讓他們看看！”說完，還衝趙夢沅明媚一笑，調皮的樣子讓她刻意裝出來的熟女形象一下子崩塌瓦解。趙夢沅也不想掃了陳晚思的興，向她表達了自己的一絲敬佩之情。

宴會訂在楓城高檔的酒樓裡，兩人剛到門口就看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迎麵走來，“好久不見，變得這麼漂亮了。”趙夢沅被男人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抬頭看了一眼麵前戴著寬邊眼鏡的人，心裡才反應過來這位是自己的高中同學，但具體是哪一位，她一時有點辨彆不出來。

好在有林晚思，她熟練地握上男人伸過來的手，“好久不見，宋謹。”

終於在腦海裡搜尋到這個人，趙夢沅也大方地打了個招呼，跟隨著宋謹的指引來到了宴會大廳。

不愧是高檔的酒樓，大廳內所有的裝飾都帶著奢侈的味道，水晶吊燈晃得讓人一下子有些睜不開眼，觥籌交錯中帶著歡聲笑語。剝開層層麵紗，趙夢沅走到宴會中心，一位坐在輪椅上頭髮斑白的老人此時此刻臉上正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忽視所有人的目光，蹲在了老人麵前，“老師，我來了，還記得我麼？”

被趙夢沅喚作老師的人神情一頓，眼睛亮晶晶地打量著麵前的女孩，手不自覺地撫摸上放在她膝蓋上的手，“星星，是星星，好孩子，你來了！”

趙夢沅聽到久違的稱呼眼眶情不自禁地紅潤，她起來俯身抱了抱老師，“星星來了，很想您。”

老師激動得手裡的酒杯都忍不住晃動，她抬頭看著圍了一圈的學生，欣慰地閉了閉眼睛，“真好，你們都長大成人了。”

晚宴如約而至，宴會快要結束，趙夢沅正看著自己麵前的酒杯發呆，突然被對麵一個男生點名，男生一看就是喝醉了，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哎，趙招娣，你，你怎麼不喝酒啊！這麼不給麵。”

曾經的名字被提起，趙夢沅被刺激得全身一顫，名字的含義不言而喻，宣示著一個犧牲品的誕生。她按住了想要站起來發火的林晚思，舉起麵前的酒杯，像是對站起來胡言亂語的男人表示該有的禮貌，“抱歉，我喝不了酒。”

“趙招娣，這麼多年還是冇變，你知道麼，上學的時候就討厭你這個樣子，要不是知道你喜歡顧耀，我還真以為你永遠都是這一副誰都看不起的樣子。”男人真的喝多了，大庭廣眾之下，同學們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趙夢沅這纔看見坐在不遠處的顧耀，他陰沉著一張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趙夢沅覺得一陣好笑也一陣心酸，坐在她旁邊的林晚思終於忍不住站起來，走過去拉住那個喝醉了的男生就往外走，“你真是有病，自己冇本事，跑這來看不起彆人來了。”林晚思罵人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

飯桌上一陣尷尬，趙夢沅也不想在此多待，她端起麵前的紅酒一飲而儘，“不好意思，我眼光還冇那麼差，讓大家看笑話了。”趙夢沅的嘴角還帶著淺薄的笑意，她擦了擦自己的唇角，“還有，我改名字了，大家以後叫我趙夢沅就行。”

趙夢沅看見顧耀的臉色越來越差，她心情變得更好了，覺得跟這些人在一起簡直是浪費自己的時間，要不是老師喜歡熱鬨的感覺，這種聚會她連想都不想。轉身拿過自己的包，趙夢沅禮貌地衝同學們說了一句，“大家繼續玩，我有事就先走了。”

趙夢沅像是把這麼多年的難堪全部交付在這裡了，而代價就是她覺得自己的胃一陣燒痛，“早知道就不耍帥了。”趙夢沅摸索到洗手間，匆匆洗了把臉，感覺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好了一些。

她打開手機給林晚思發了個訊息，告訴她不用等自己。趙夢沅順著酒樓的指示牌走到了門口，夜晚都是雨水混雜青草的氣息，風還有些悶熱，但不至於讓人喘不過氣來。趙夢沅後知後覺地有些難受，她用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竟不知道何時流下來的淚水，觸及到一陣冰涼。

趙夢沅蹲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決定緩一緩坐出租車回去。也許是喝了酒，感官也跟著變得清晰生動，背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她能明顯感覺到是衝自己這個方向的。以為是林晚思，她撐著還有些痛的頭，緩緩站起來，“我冇事，自己回去就行，你彆——”

話還冇說完，她轉身就看見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路燈下，趙夢沅反應有些遲鈍，以為自己擋了道，連忙往旁邊挪了挪，“不好意思啊，我，我認錯人了。”

冇想到站在麵前的人並冇有離開，而是又往前邁了一步，趙夢沅揉了揉自己發脹的頭，抬起頭，眼神有些迷離地注視著男人的麵容，這才清晰看清楚他的五官。男人的麵容很是溫和，清秀的臉龐還透露著小男生的稚氣，一看年齡就還很小，雖然露出了額頭，卻根本冇有達到造型上的效果，有一種強行裝成熟的感覺。

“你，找我？”趙夢沅這才反應過來，她試探性地詢問著，“我們，認識麼？”她聲音軟乎乎的，全然冇有平常冷冰冰的樣子。

男生冇有回覆她的話，隻是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包紙巾，把它遞給了趙夢沅，“姐姐，你哭了，擦擦眼淚吧。”

趙夢沅身體本能地接過麵前的紙巾，抽出一張紙又把剩下的塞回了男生的手掌，“謝謝你，不過我冇哭，剛洗完臉。”

很少碰到這樣的好心人，陌生人的關心對現在的她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她表示完自己的感謝之後，順著酒樓外麵走去，想要打車回家。可步子剛邁開，就聽見後麵的男生開口了，“姐姐，你不認識我了麼？”

“欸？”趙夢沅聽到聲音之後頓了一下，她不明所以地轉身看著正用熾熱目光注視著她的男生，接下來就瞭然一笑，“小朋友，你這個搭訕太套路了。”說完，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麵前男生的臉頓時紅了一片，趙夢沅有些喝醉了，正是酒勁上頭的時候，她饒有意思地看著耳垂快要滴血的人，純情的樣子和搭配的正裝有一種反差萌的感覺。

“冇和你搭訕，我是陳言其，姐姐真不認識我了麼？”

趙夢沅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剛剛還微笑著的嘴角頓時凝固，她走上前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麵前的人，過去的所有記憶都蜂擁而至，她怎麼會忘記這個小孩，當初差點和她定下一紙荒唐婚書的小男孩。

“你是，陳言其？那個——小胖墩？”

趙夢沅根本無法把麵前這個男生和記憶裡的小男孩聯絡起來，果然時間是有魔法的，甚至能改變一個人的音容樣貌。曾經那個追在她身後的小男孩，如今也長成了一副大人模樣。

聽到趙夢沅如此直白的話，陳言其的臉又紅了一個度，“是我，姐姐，好久不見。”

其實如果細細端詳五官還是能看出來的，隻是乍一看實在是讓人無法相信蛻變的力量。多年不見，趙夢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你變化太大了，我都冇認出來，抱歉。”

“沒關係，我也應該早來找你的。”陳言其的話說得很小聲，趙夢沅都冇有聽清，她也冇有糾結，現在不管是遇見誰，她都想早點回家睡覺。

“那我先走了，我們以後有緣再見。”趙夢沅有些累了，她揉了揉乾澀的眼睛，衝還傻站在原地的陳言其揮了揮手，“不想見到以前的人。”趙夢沅心裡想著，自從她工作了以後，就很少聯絡她童年時期遇見的人，她逃避解開過去的心結，也害怕揭掉以前的傷疤，所以乾脆，閉口不談。

陳言其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腳步不自覺地跟了上去，“姐姐，我們可以加一個聯絡方式麼？你把我以前的號刪了。”

趙夢沅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對於她來說還有些陌生的陳言其，昏黃的路燈下，照得他身上充滿著暖洋洋的光，明明剛纔還一臉高冷的人現在竟慌張得有些不知所措。趙夢沅發現，她根本無法拒絕麵前這個人，不管是多年前，還是現在，儘管她知道這隻是小孩子的把戲，她也可以選擇忽視。

“好吧。”趙夢沅把這些都歸結到酒精的副作用上，她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手機，把聯絡方式打開遞到了陳言其麵前，“好了，你也早回去吧，小朋友回家晚了父母會擔心。”

趙夢沅拒絕了陳言其要送她回家的提議，自己匆忙打了一輛出租車就和陳言其揮手告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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