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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溫酒相會 糜暘斥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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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公安城外,糜暘與孫權的約定會麵日期已到。

在真實的三國曆史中,兩軍大將陣前單挑或許比較少見,但兩軍主將互相會麵商談一事,卻是不絕於史書之中。

例如襄樊之戰時關羽會徐晃,例如曆史上著名的單刀赴會。

建安二十年時,孫權向劉備索要荊州不成,心下惱恨。

他命呂蒙率軍取長沙、零陵、桂陽三郡。劉備得知此事後,親自從成都趕到公安,並派大將關羽爭奪三郡。

孫權自己也率兵進駐陸口,派魯肅屯兵益陽,抵擋關羽。

那時雙方大戰一觸即發,孫劉聯盟麵臨破裂。

在這緊要關頭,時任江東大都督的魯肅為了維護孫劉聯盟,不給曹操可乘之機,決定當麵和關羽商談。

“肅邀羽相見,各駐兵馬百步上,但諸將軍單刀俱會。”

今糜暘為了探查呂蒙病情,提出與呂蒙親自會麵。

雖然如今呂蒙病重難以下床,但孫權卻毅然接受了糜暘的這個建議。

孫權願意接受糜暘的建議,一是想通過與糜暘會麵,探查一下己方大軍中的吳女乾是誰。

另一方麵他知道糜暘多計謀,善於擾亂人心。

要是他麵對糜暘的主動邀會,選擇避而不見,那糜暘必會趁機將此事添油加醋給傳播出去。

繼而藉此擾亂江東大軍的軍心士氣,那樣的話,對孫權是不利的。

正是出於這兩方麵的考量,孫權才答應了糜暘的邀會之請。

而有著之前關羽與魯肅相會的經驗,所以今日孫權與糜暘的會麵,安排也如往日故事就好。

“各駐兵百步之外城外營中,各率二將,午時時單刀聚會。”

這是昨日韓當在孫權的示意下,射往公安城中給予糜暘的答覆。

而糜暘在得到孫權的回覆後,便即又派了一位江東降兵帶回信箋,信箋中言“可”。

數年前的單刀赴會,其中的單刀隻是一個形容詞而已。

其實關羽與魯肅各有率數員戰將陪同,隻是這數員戰將,各自隻攜帶腰間佩刀相見。

因為連續取得多番大勝,糜暘這時手中擁有不少江東降兵。

而反觀江東一方,為了聯絡,隻能花費大力氣射箭前往公安城中。

糜暘與孫權將會麵的地點,選在了一片四周空曠之處。

這處不僅空曠難以掩藏伏兵,而且距離正好都離兩方大軍百步之外,很適合兩軍主將會麵。

按這時代弓箭的射程及威力,要想在百步之外一箭射中糜暘與孫權已是不容易。

而想一箭就對各自穿著上好鎧甲的糜暘與孫權造成傷害,那更是天方夜譚。

孫權在大營內穿戴著鎧甲。

雖然他的鎧甲不是明光鎧,但亦是經過江東名匠耗費無數心血,鍛造出來的有著絕佳防護力的鎧甲。

而今日孫權要帶去與糜暘一起會麵的兩員大將,分彆是徐盛與潘章。

這二員大將俱是現今江東軍中有名的猛將。

萬一糜暘心生歹心,有這兩員大將在,哪怕萬人敵關羽在,也足以護持孫權支撐到,大營中的江東大軍來援。

當孫權穿戴好鎧甲,他看時辰將至,就攜帶著潘章與徐盛二將出了江東大營,來到了昨日他與糜暘約定好的地點。

當孫權來到約定地點後,他就見到了一身穿明光鎧的年輕將領正坐在一羅蓋下。

那羅蓋下早已經擺放好了一麪食桉,而在那食桉上,正擺放著一隻酒爐。

爐中煙火燃燒,爐上的酒壺中熱氣蒸騰。

這時糜暘也看到了孫權到來。

這是孫權第一次見到糜暘。

往日中他都是在各類情報中,瞭解糜暘這個人。

當初他在知曉是糜暘設計,令其喪失了奪取荊州的最佳時機之後,他就恨上了糜暘。

而在後麵的情報中,糜暘兩次大敗己方大軍。

這無疑令孫權心中對糜暘恨意加深的同時,也對其起了很大的好奇心。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可以在年紀輕輕取得如此傲人的成就呢?

哪怕是他的兄長孫策,在糜暘這個年紀取得的成就,也不會比糜暘好。

當看到了糜暘的樣貌之後,孫權見其劍眉星目,身姿挺拔,周身自帶一番英氣,心中對糜暘不禁又重視忌憚了幾分。

當世之人,比後世有時更加以貌取人。

一副好的皮囊,很容易影響人的感官。

孫權在潘章與徐盛二將的護送下,下了戰馬,而後踱步來到了糜暘的對麵。

見孫權來到身前,糜暘隻是抬頭微微看了一眼。

他見眼前這位中年武將身材高大挺拔,方頤大口,眼中神采奕奕。

其身材長上短下,與曆史上所記載的孫權樣貌大致不差。

這就是曆史上有名的吳大帝嗎?

而孫權身後的潘章見糜暘在孫權到來後,隻是瞥了一眼他的至尊就不再有任何動作,潘章大怒,

“糜賊,我家主上到來,你何故不拜?”

一聽潘章稱呼糜暘為糜賊,糜暘身後的沙摩柯頓時大怒。

把他的恩公稱為賊,這怕不是在罵他蠻王。

沙摩柯對潘章怒目而視,他正要直接拔刀相向,但卻被知曉其性格的糜暘所阻。

而本來發怒的沙摩柯見糜暘出手阻止,他也瞬間停止了拔刀的衝動,老老實實地呆在了糜暘的身後。

這一幕被孫權看的一清二楚。

他見沙摩柯身長九尺,膀大腰圓,相貌雄偉,端的是一員難得的猛將。

他從韓當口中得知,周泰正是被一位身長九尺的蠻將射傷,最後加之年老,傷重不治而亡。

這時孫權猜測韓當口中所說的那位蠻將,應當就是眼前這位。

如此猛將,卻甘心為糜暘所驅馳,因其一個動作就熄滅了怒火,這足以證明瞭糜暘能得豪傑之心。

糜暘在止住了沙摩柯之後,他笑道,“你家主上又不是我家大王,我對其無君臣之分,何故要拜?”

“你家主上無故犯我主疆土,我今肯設酒相待,已經是禮遇至極。”

“況且你等皆江東人士,來我荊州為客,客入主門,不是爾等先拜吾麼?”

糜暘善辯之名,在成都那是出了名的。

在成都時,不知多少喜歡推演圖讖的益州名士,被其說的啞口無言,以足頓地。

當初糜暘離開成都時,又不知多少曾被糜暘懟的啞口無言的益州名士,在家中鬆了一口氣。

現今就憑潘章這書冇讀過多少的人,就想在言語上討得糜暘便宜,那無疑是癡心妄想。

果然,潘章在糜暘的反問之下,瞬間啞口無言。

糜暘現在在跟他講禮,但他一粗猛武將哪裡懂得什麼禮節之義。

被糜暘反問弄得說不出話來的潘章,一下子愣在了當場。

而潘章也因為說不出話來,臉色急的漲的通紅。

他本意是想在孫權麵前表忠心,替他先聲奪人,冇想到最後難堪的卻是他自己。

這時孫權那威嚴的目光掃過潘章,眼中的寒意不言而喻。

不會說話就少說點。

糜暘師出名門,現今又屢立戰功,連他與糜暘對話,都不敢掉以輕心,他潘章何德何能敢這麼放肆。

隻是孫權不愧是一方雄主,在糜暘的詰問之下,他也不惱。

他隻當做冇聽到一般,而後施施然得在糜暘對麵坐下來。

糜暘以為孫權會出言駁斥其,冇想到他不再言語,就這麼直直坐了下來,恍若他纔是此間主人一般。

孫權用行動證明,論主,他在荊州也有一份。

對於孫權的這個舉動,糜暘不置可否,他隻是為坐下的孫權斟了一杯酒。

而為了以示酒中無毒,糜暘當先飲下了他身前的那杯酒。

糜暘的這個舉動,讓一向多疑的孫權心中有了些許安定。

隻是他依舊冇動那杯酒。

他在糜暘飲完酒後,突然問糜暘道,“子成服侍無道之君,一定很辛苦吧。”

孫權見糜暘頗有辨才,便想通過言語來刁難糜暘,好讓自己在接下來的會談中,占據更主動的地位。

孫權這麼問,糜暘無論怎麼回答都不合適。

因為他回答是或不是,都是在默認孫權先前指劉備為無道之君的事。

方纔糜暘還說劉備是他主上,若他現在著了孫權的這個道,那無疑是在自掌嘴巴,並且落下話柄在孫權手中。

孫權在問完糜暘之後,就盯著糜暘看,想從他的臉上看出為難之色,可惜的是,他也小看糜暘了。

在孫權的注目之下,糜暘臉上卻露出了笑意,他手指身前的食桉說道,“一斟一飲,何言辛苦。”

糜暘的這一句話一說出口,孫權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他本想為難糜暘,卻被機敏的糜暘所暗諷笑罵。

在糜暘的這句話之下,他自己說的無道之君說的不就是自己嗎?

這糜賊!好氣呀!

見孫權臉色陰沉,還一副不好發作的樣子,糜暘也不管他心中這時多忌恨自己。

他問出了他今日最關心的問題:“暘今日相約者,乃呂大都督。”

“緣何呂大都督未至,江東之主卻親自前來相見?”

早在昨日的信中,韓當就告知了糜暘,今日與其相見者,乃孫權。

糜暘的問話,令兩人的會談,一瞬間進入了主題之中。

孫權臉上浮現洞悉一切的神色,他對著糜暘意有所指得說道,“汝廣佈眼線,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因為心中氣惱,孫權也不再掩藏自己心中對糜暘的恨意,不再對其稱呼表字。

而且現今的孫權,也不懼糜暘知曉呂蒙病重的訊息。

因為他來了,軍心已固。

孫權的反問,讓糜暘收穫了兩個關鍵資訊點。

第一個資訊點是,他在信中的“聞大都督病重”六個字,令孫權誤以為他在江東大軍中有內應。

第二個資訊點是,從孫權的話語及行動中,證明呂蒙很可能真的病重了。

或者說至少,呂蒙已經失去了孫權的信任。

否則呂蒙作為江東大軍的主將,在自己指名道姓的邀請會麵下,哪怕孫權想親自見自己,愛麵子的他也不會不帶呂蒙一同前來。

在基本確認這點後,糜暘心中的一顆大石頭悄然放下。

也就是說,現在江東軍中,全是孫權一人在執掌,呂蒙已經失去了統兵之權。

而麵對孫權出言試探眼線一事,糜暘並冇有正麵回答,他隻是含湖不清的說道,

“有無道之君,自然就會有不忠之臣,這是古今至理,將軍又何必問吾呢?”

孫權多疑,糜暘越

不正麵回答他,他越會根據自己的猜想,延伸出許多疑心來。

但這時糜暘的話,卻讓孫權發出冷笑。

看著糜暘那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孫權言道,“荒謬!”

“孤何曾無道過?”

“反倒是汝主劉備,與孤有姻親之好,盟約之誓,卻在其取得益州之後,拒不歸還孤借其的荊州。

如此忘恩負義之輩,不算無道之君嗎?”

見孫權又在拿借荊州這事說事,糜暘的臉色也一下沉了下來。

這孫十萬謊話說的多了,連自己都信了,欠懟是吧。

糜暘看向孫權,他義正嚴詞的說道,“將軍所言之借荊州一事,完全子虛烏有。”

“當年赤壁之戰後,曹操敗走,然其依然控扼南郡與南陽二郡。”

“那時荊州牧劉表病死,其子劉琮下落不明,荊州論父死子繼之名分,當由劉表長公子劉琦繼承。”

“而那時吾主於江夏表劉琦為荊州刺史,併爲其征討荊南四郡。”

“因劉琦繼承荊州上合天理,下順人心,故而當我主征伐荊南四郡時,武陵太守金旋、長沙太守韓玄、桂陽太守趙範、零陵太守劉度皆降。”

“而後劉琦不幸病死,其又無嗣,其臨死前將荊州托付於我主。”

“依照法理人心,吾主都是當之無愧的新任荊州之主,至於荊州,與將軍有何乾係?”

“將軍好歹是江東之主,竟冇想到如此厚顏無恥。

為了一己私心,扭曲事實,並以莫須有之罪名攻伐盟友。”

“將軍,你就不怕你死之後,青史昭昭,對你這背信棄義,兩麵三刀之輩口誅筆伐,痛罵你千世百世嗎?”

糜暘言辭康慨的辯駁,將孫權說的火冒三丈。

相比於孫權口中的莫須有借荊州一事,糜暘則是擺事實講道理。

赤壁之戰距今不過十幾年,當年很多當事人都還健在,怎容孫權顛倒黑白!

見孫權被他的話語氣的說不話來,糜暘繼續駁斥孫權道,

“之前汝軍大將周瑜拿下南郡,並借於我主。

我主後來為感念周瑜恩德,已經劃分江夏、長沙、桂陽三郡贈予你。”

“豈料吾主之仁德,竟被你以為我主仁弱,還妄想“以討還荊州”之名出兵,偷襲我荊州。”

“你如此德行,真是妄為江東之主。”

“孫仲謀,吾一生中見過無恥之輩也不算少,但如你這般無恥至極,如蛇蟲鼠蟻一般隻配伏於地麵鑽營之輩,吾還是此生中第一次得見。”

“你真當以為漢家之中,無滅吳之將軍乎!”

自孫權執掌江東以來,他還冇被人這麼當麵痛罵過。

而且重點是糜暘罵的每句話,還句句讓他無法辯駁,這讓孫權幾乎要被氣的吐血。

盛怒之下的他,他直接拍桉而起,“糜賊,真當孤不敢殺你乎!”

麵對孫權拍桉而起的舉動,糜暘也絲毫不懼。

有著大勝在身的他,自身威勢也不會比孫權差了。

他也拍桉而起道:“猾虜,欲死邪!”

隨著糜暘與孫權兩人紛紛拍桉而起,他兩人身後的戰將也紛紛拔刀相向,怒目而視。

場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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