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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以製掘根 群情激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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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麼樣的三長製,引起高台上眾官員的群情激湧及義憤填膺呢?

能被鄧艾專門拿一份文書表述,說明關於三長製的介紹並不簡單。

而就在那詳細的介紹之下,高台上儘皆飽讀詩書的官員,很快就明白了三長製是什麼。

從本質上來講,鄧艾所提出的三長製乃是一種對漢代地方基層行政組織的改造。

原本大漢的地方基層行政組織,是以鄉裡為核心的。

對於這一點《漢書》中就有詳細記載:

“...大率十裡一亭,亭有長;十亭一鄉,鄉有三老、有秩、嗇夫、遊徼。

三老掌教化;嗇夫職聽訟,收賦稅;遊徼徼循禁賊盜。”

從這個記載可知,在漢代縣下麵一級的地方行政組織便是鄉。

由於古代的經濟並不如後世發展,所以這樣較為簡單的一種地方行政製度,是符合當世的國情的。

否則大漢也不會那麼強大。

隻是任何製度隨著時間的推移,都會產生很大的弊端。

這個製度最大的弊端在於“三老”二字。

漢高帝劉邦當年曾下過一道政令:

“舉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帥眾為善,置以為三老,鄉一人。

擇鄉三老一人為縣三老,與縣令、丞、尉以事相教,複勿徭戍。以十月賜酒肉。”

在劉邦的這道詔令之下,地方豪強的前身“三老”,開始在大漢的地方政治體係中占據重要地位。

漢代對選拔“三老”的要求除去年紀之外,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能率眾者”。

在中國這個宗族社會來說,想做到這點,單單靠個人的德行是不夠的,他們必須要為鄉族勢力所認可。

而在當時那個曆史條件下,滿足這樣要求的“三老”大部分的人都是六國遺留下的貴族。

這一點從漢代的各種記載也可左證,“三老”不僅在當地很有影響力,還經常直接參與國家大事的討論,甚至能直接上書給天子。

有這樣見識、能力的“三老”,絕不可能是普通的老百姓。

在古代,知識是最昂貴的一種資源。

當然劉邦不可能看不出這一點。

但是他就是看出這一點,纔會毅然決然地繼續推崇“三老”製度。

因為那時候剛剛建立的大漢是殘破的,是動亂的,他需要給這些地方上的“三老”相當大的政治特權,來換取他們對大漢的認同感。

從後麵發生的種種事件來看,劉邦的目的很完美的達到了。

隻是無論在任何朝代,任何時期,地方行政都是穩定國家的關鍵。

“三老”製度隨著時間的發展,他的權力也在無限的膨脹。

由於“三老”在漢代特殊的政治地位,“三老”一可左右鄉黨輿論,對“鄉舉裡選”的察舉,征辟往往起到關鍵作用。

同時三老又是製定地方法律法規的重要組織,同時也是宣傳國家政策法規的教化組織。

甚至到了後來,就連大漢地方政府的政策法令的頒佈和施行,都要請示三老。

最關鍵的在於,“三老”並不是政府直接任命的,很多時候乃是由地方自發選舉出來的。

這一點直接導致“三老”慢慢往地方豪強的屬性演變。

因為人皆是有私心的。

既然政府不乾預“三老”的選舉,再加上“三老”一職在地方上擁有的令人垂涎欲滴的莫大影響力。

那些“三老”怎麼會不想將這個位置,傳給自己的後人呢?

一代兩代之後,後世人所熟知的地方豪強便不出意外的出現了。

正因為地方豪強的前身大多都是“三老”,他們纔會在自己家鄉擁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由於這種在當地的強大影響力,所以很多大漢朝廷直接委任的縣令,乃至於太守,都不敢與地方豪族硬抗。

他們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乃至於性命,慢慢變得與當地豪族同流合汙。

這便是漢代時期的“皇權不下鄉”。

在皇權不下鄉的情況下,大量的土地兼併及蔭庇人口的行為開始變得猖獗了起來。

數之不儘的良田被侵吞,數之不儘的良民為了生計被迫成為地方豪族的家奴。

而人口與田畝,便是任何一個封建王朝的根本。

當這兩個根本失去之後,隻會導致大漢的國力越來越弱,而地方豪強的勢力卻越來越強。

再加上他們在官場上的政治影響力,他們纔有膽量對抗中央政府,扯旗造反。

這一點糜暘知道,在場的大多數官員都知道。

可是以往冇有人敢捅破這層窗戶紙,現在鄧艾卻要將這層窗戶紙捅破了。

三長製雖然聽起來與三老製有著相似之處,但是他的條條內容都是在針對三老製的隱性特權而設置。

何為三長?

即在鄧艾的設想之中,以後梁州的五家為鄰,設一鄰長;

五鄰為裡,設一裡長;

五裡為黨,設一黨長。

這便是為三長。

而三長的權責範圍是:檢查戶口,監督耕作,征收租調,征發徭役和兵役。

正因為鄧艾想設立的三長有著這種職責,高台上的一眾官員中的大多數人才紛紛炸鍋。

能在漢代成為官吏的,很多都是地方世家豪族出身。

他們祖祖輩輩乾的事,他們當然知道。

畢竟他們現在能當上官吏,靠的就是祖祖輩輩乾的那些事。

三長製一旦實行下去對梁州有利嗎?

那肯定是有的,任何人用腦袋想一下就知道。

一旦三長製成功在梁州實施,那麼肯定會有大量的田畝、人口被清查出來。

到那時候梁州的國力肯定會大大增強。

隻是一旦三長製成功實行,那就代表他們所在的家族,就冇辦法再像往常一般蔭庇人口,兼併良田。

這對家族勢力是一種重大的打擊,也是對他們的現有利益一種巨大的侵害。

原本坐著的諸位官員還以為鄧艾是想藉助今日這個舉國歡慶的時機,來隨意獻上一個策略討糜暘的歡心。

結果冇想到,鄧艾哪裡是為了討糜暘歡心,這明明是想奪取他們的利益!

是可忍孰不可忍!

當利益被人侵害時,冇有人能保持鎮定。

於是就在鄧艾剛剛表述完三長製的內容後,高台上的官員中立馬就有一人起身嗬斥鄧艾。

這人名蕭普,乃是沔陽蕭氏的當代族長。

沔陽是漢中郡中除去南鄭外最為富庶的縣,而沔陽蕭氏傳聞更是當年漢相蕭何的一支後人。

雖然這僅僅是傳聞,但這不影響蕭普的先輩利用這傳聞為自己謀利。

沔陽蕭氏紮根在漢中已有上百年,在這上百年的時間中,沔陽蕭氏已經發展成漢中郡中的一個豪強大族。

當初糜暘因為沔陽蕭氏的影響力,他為穩定漢中的人心,便征辟蕭普為他的功曹。

功曹雖不是從事,但是蕭普的實權卻一點都不小,他的地位也與三從事並未差距多少。

所以這時候蕭普纔敢自仗身份,出來嗬斥身為三從事之一,出身又不高的鄧艾。

蕭普會出來嗬斥鄧艾,除去感覺三長製會對自身的利益受到巨大侵害外,還因為他心中有著一種恐懼。

漢代實行的是名田製。

名田製雖與秦代的軍功爵製叫法上不一樣,但本質都是一樣的。

那就是有著什麼樣的爵位,就擁有相對應量的田畝、仆人。

若有人實不符名,那無疑是犯了漢律。

蕭普深知在過去的百年間,他的家族蔭庇的人口何止數千,兼併的田畝何止千傾?

可是他現在卻冇有任何爵位在身。

在這種的強烈的實不符名的差距下,一旦被那些三長查出這件事,他整個家族都可能因此遭難。

三長製既對他家族的利益有著巨大侵害,又對他家族的存亡有著威脅,他不可能不出來阻止三長製的實施。

隻見蕭普起身之後對著鄧艾大喝道:“漢家自有三老製,身為人臣豈可擅改?

你身為梁州主簿,不為牧伯獻上良策穩定民生也就罷了。

現在竟然還想蠱惑牧伯背上不忠之名,你其心可誅!”

蕭普一出口便是一頂大帽子扣向鄧艾。

在對著鄧艾怒斥的時候,他怒目圓睜,表麵上像極了一位忠心護主的大臣。

可是麵對蕭普“忠心護主”的表現,糜暘臉上卻流露有趣的神色。

他覺得蕭普駁斥鄧艾的理由很搞笑。

隻不過這也不能怪蕭普,實在是三長製這種製度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是利國利民的好製度。

他就算想阻止三長製的實行,也不可能去睜著眼說瞎話。

在這種情況下,他隻能想出這種理由來駁斥鄧艾。

內容無懈可擊,那我就從名義上讓你無法實行下去。

選擇這個理由還有一個很大的好處。

蕭普知道鄧艾是糜暘的心腹,他甚至也猜出今日鄧艾有此建言,或許是糜暘的背後授意。

隻是糜暘並冇有選擇親自下場,那就說明他心中對三長製的實行還有著一些顧慮。

那麼他現在的任務,便是要找出一個讓糜暘無法忽視的顧慮,讓他冇辦法實行三長製。

蕭普自認為他所找的這個理由,足以讓糜暘心中的顧慮無限擴大。

畢竟以三老為主導的地方政治製度,是大漢四百年以來都實行的製度。

四百年間,漢家天子都不敢對這點進行改動。

何況糜暘?

糜暘是他們的主,但同樣的,他也是劉備的臣。

當蕭普駁斥完鄧艾之後,還未等鄧艾申辯,隻見找到主心骨的高台上大多數官員立馬就隨蕭普起身,紛紛對著鄧艾怒斥起來。

一開始他們或許還順著蕭普的理由駁斥鄧艾。

可是隨著越來越多的官吏加入,高台上人聲鼎沸的同時,也出現了一些對鄧艾的人身攻擊。

鄧艾的出身在當世,是永遠繞不過去的讓人攻擊的點,更何況他還有著無法改變的身體殘疾。

就在那些不堪的言論愈演愈烈,那些攻擊鄧艾的人想著用此言論打擊鄧艾內心的時候。

聽著那從四麵八方傳來的駁斥與羞辱聲,鄧艾卻冇有如常人所想像的那般退縮。

“出身寒微,人常常無法自己決定。但人卻可以通過後天努力,獲得美好的未來。

士載,我想明日你一同與我名留青史。”

這是昨夜糜暘在將文書交到他手中時,對他說的話。

想起這句話的鄧艾緊緊握住了手中的文書。

三長製這一利國利民的若能在他的建言下實行,那來日青書史筆之上,他鄧艾必能載譽百世!

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嗎?

鄧艾深吸一口氣。

他看向周圍對他不停攻擊的“諸位梁州忠臣”,他冇有選擇退縮,他在眾人的圍攻之下反而大步朝著蕭普踏進一步。

鄧艾這極具進攻性的一步,不僅讓蕭普嚇了一跳,就連其他正在圍攻鄧艾的大臣在看到鄧艾不退反進後,他們的斥責的言語也紛紛一頓。

趁此時機鄧艾反而對著蕭普厲喝道:

“三長製有何處改動三老製,蕭功曹可否明言。”

鄧艾雖有結巴,但隻要他不是長篇大論,那他的結巴就不是很明顯。

而且鄧艾是親自上陣殺過敵的,所以他身上自帶著一股煞氣。

當帶著煞氣的一聲厲喝在高台上不斷迴盪時,反而是那些官員的身形微微退後一步。

眾多官員有此表現,還有著一點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鄧艾說的話他們無法反駁。

從實際上來說,三長製一旦實行,肯定會讓以後地方豪強蔭庇人口,兼併田畝變得極其困難。

但是難道劉邦當年就曾賦予三老這種權力了嗎?

並冇有。

諸侯王擅自如此做,都會被漢律處罰,何況三老。

這項權力是不能見光的,一旦見光,糜暘就更有理由對他們下手。

既然漢家天子從未賦予三老這種權力,那麼以後將這項權力移交給三長,又有哪裡改動三老製了呢?

鄧艾的反問,讓高台上百官員儘皆啞口無言。

自爆?

在場的人都冇有這個勇氣。

就在鄧艾短暫鎮住蕭普等數十位大臣之後,法邈等糜暘的嫡係見時機成熟。

他們紛紛從座位上起身站到,這個為三長製在當世發出第一聲的人的身後。

“主簿所獻之三長製,於國於民有利,臣等請牧伯施行之。”

既然今日是來掘根的,那就必須趁熱打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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