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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章 劉曄悲喊 元旦終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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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長安。

在長安城內的一處地牢內,被關押多日的劉曄,蜷縮著身體。

良久的蜷縮使劉曄的身體無一處不痛。

多日的不見天日,加上地牢內臟亂的環境,亦讓劉曄的內心遭受著巨大的折磨。

劉曄不知道他被關押在地牢中,已經過去了多少時日。

可每當吃完士卒送來的飯食後,有了些力氣的劉曄總會回想起他被捕那一日的場景。

他並非是在渭北被糜暘捕獲的。

那日在曹真出征後,留下劉曄看守五丈原的大營。

可惜劉曄出謀劃策在行,行軍佈陣卻不精通。

儘管劉曄有料到漢軍會趁虛襲擊五丈原的魏軍大營,他亦在漢軍襲擊大營時,儘一切的力量想著阻擋漢軍。

但當糜暘身穿明光鎧出現在大營外的時候,好似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早就冇有戰心的魏軍,紛紛不受控製地放下了手中武器。

他們任由如狼似虎的漢軍衝破一道道大營前的防線,他們亦跪視著自己為糜暘所捕拿。

而以上的一切,並非是劉曄念念不忘的全部。

真正讓劉曄無法忘記的是,當糜暘騎著高頭大馬來到他身前後,臉上流露出的輕蔑笑容。

糜暘是在輕蔑著什麽?

論地位,他乃是大魏的兩千石。

論名望,他乃是天下有名的才士。

劉曄心中是有著驕傲的,他一開始並不懂糜暘在輕蔑他什麽。

或者說,劉曄不想懂。

但糜暘卻用一句話,將劉曄心中所有的驕傲,所有的掩耳盜鈴擊碎:

「你本漢室宗親,奈何為賊?」

在糜暘這句話的提醒下,劉曄恍若才反應過來,原來在他的盛名之下,竟隱藏著這麽一個不堪的事實。

什麽樣的人,最會讓人鄙視。

那自然是數典忘宗之人。

「王佐之才」,「世之奇士」等等充滿讚譽的名號,讓劉曄漸漸地忘記了他能夠立於當世的根本:

他乃光武帝劉秀之子阜陵王劉延的嫡係後代!

這是劉曄自出生之日起,就被刻在身上的不應該被遺忘的處世之本。

或許是遲來的愧疚,亦或是還想為自己博得一條活路,這一段時日來,劉曄經常回想起那一日。

隻是劉曄以為在他被帶到長安後,劉備應該會很快召見他纔是。

可左等右等,不知等了多久,等到他身上都發臭了,他卻遲遲未等來劉備的召見。

那今日呢?

劉曄望著漆黑的四周,一種被全天下拋棄的孤寂感,正在深深縈繞著他。

可就在劉曄以為今日,又是白等的一天時,漆黑的外界傳來的一聲細微的聲響,卻吸引了劉曄的注意。

若劉曄冇聽錯的話,那是牢門打開的聲音。

終於有人來了,可又會是誰來呢?

心中懷抱期望的劉曄,伸展起蜷縮在一起的身體朝外張望,在劉曄的注視下,他發現正有點點火光朝著他的所在前來。

與此同時,雜亂的腳步聲也離劉曄越來越近。

不久之後,劉曄身處的這處牢門被打開。

他身處的這處牢房內,也被眾多的火光照亮。

陡然出現的火光,讓劉曄先是不適應地眯了眯眼睛。

待適應了周邊的光亮後,劉曄方纔看清了來人是誰。

「糜大將軍。」

一聲沙啞的呼喊,出現在冷寂的牢房之中。

看著趴伏在地上的劉曄,糜暘

神色淡然。

劉曄眼下的形態,可用淒慘二字形容,但糜暘並未對劉曄有所同情。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

自擒獲劉曄後,糜暘並未特地下令讓旁人虐待他。

隻是縱算糜暘冇有特地下令,可對於一個數典忘宗的人來說,他又能得到什麽好的待遇呢?

見糜暘不說話,劉曄倒也猜出了一些事。

「曄要死了嗎?」

儘管猜出自己命不久矣,可劉曄的語氣中倒是冇有著懼怕。

不知時日的苦苦等待,以劉曄的聰慧,並不難猜出劉備對他的態度。

麵對劉曄的這句疑問,糜暘先是讓人上前打開劉曄手腳上的鐐銬,然後才用肯定的語氣答道:

「你該死。」

糜暘的語氣篤定而又自然。

因為糜暘說的是,當世任何人都要遵守的倫理綱常。

得到糜暘肯定的回答後,手腳恢複自由的劉曄,先是自嘲得發出了幾聲笑聲。

然後劉曄用儘全身僅剩不多的力氣,讓自己的身體形成正坐的姿勢。

劉曄事先曾料到過他的下場。

可就算要死,他也要保持著名士的雍容死去。

待正坐好後,劉曄抬頭看向身前的糜暘淡然言道:

「能死在英雄之手,曄亦算無悔。」

直至這一刻,劉曄還在儘量維持著他身為名士的風範。

但劉曄不知道的是,他想要儘力維持的名士風範,卻讓糜暘心中生出了極大的厭惡。

冠名士之望,假順應天道之名,卻做著背棄祖宗的事,這樣的人在糜暘看來,與後世的漢女乾簡直一般無二。

對於漢女乾,任何一位華夏男兒的態度都應該差不多。

「將他架起來!」

隨著糜暘帶有怒意的一聲令下,登時就有數名漢軍上前將劉曄直接從地上提了起來。

從糜暘的話中,劉曄能明顯地聽出糜暘的怒意。

而糜暘不按常理的舉動,也讓劉曄的心中開始有了些驚慌。

「你要做什麽?

吾乃天下名士,難道臨死前都得不到一絲尊重嗎?」

驚慌之餘,劉曄下意識地吐出了這句話。

劉曄的這句話可以看做是請求,也可以看做是一個提醒。

劉曄是在提醒糜暘,以當世的人情,帝王縱使要殺一名士,也應該維持著體統。

糜暘自然聽出了劉曄的提醒。

可糜暘卻對劉曄的提醒不屑一顧。

不屑一顧的態度轉變為行動,便是糜暘發出的下一個命令:

「帶他去好好梳洗。

務必要保證,今日人人都認識他劉曄。」

糜暘的第二個命令發出後,數名漢軍立即就架著劉曄朝外走去。

而劉曄是何等聰慧的人,他從糜暘的這個命令中,很快就察覺出不對:

今日?

又為何要人人都認出他?

一個令劉曄心悸的推測,隱隱讓劉曄心中的驚慌又多了幾分。

「今日是何日!」

「今日是何日!」

被一路拖走的劉曄,不斷重複問著這句話。

問到最後,劉曄的聲音都破音了。

聽到劉曄多聲急切的詢問後,糜暘的臉上露出笑意。

他是願意為人答疑解惑的。

「今日是元旦呀!」

糜暘的回答如一聲悶雷般,在劉曄的心中炸響。

這段時日來他是被關在牢房中不錯,可

在之前他曾聽過看守他的漢軍說的話:

元旦之日,陛下要親祭長陵。

劉備為何要親祭長陵,劉曄自然是知道的。

正因為知道,故而劉曄這一刻心中的驚慌,才陡然升到最大。

既要向天下宣示大漢的複興,那麽有兩件事是必須要做的。

一是設下宴席,大賞有功之臣。

二是設下刑台,誅戮背漢逆臣。

而很明顯他劉曄今日就是要被劉備帶往長陵,在天下人麵前誅戮的罪臣。

可這恰恰是劉曄最懼怕的一點。

若實在必死,劉曄也不會太過畏懼死亡。

隻是有些事比死亡更恐怖。

一想到身為漢室宗親的他,即將要被劉備帶往劉邦的陵寢,然後於天下人麵前明證他背棄祖宗的罪行,劉曄的心中就充滿著恐懼。

一旦這樣的事發生了,什麽名士的風範都丟了自不必說,他也將會被徹底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生生世世受後人的鄙視與唾棄。

他這一係的五世先祖及他的後代也會因為他的行為,被開革出劉氏的宗譜之中。

若名字不在族譜之上,若死後冇有宗廟香火為祀,那他及他的曆代祖宗,不都成為了孤魂野鬼了嗎?

這是當世人,最為恐懼的事。

「不,不!」

「我要見陛下,我知錯了!」

「我有佐世之才,我有佐世之才呀!」

...

劉曄一聲聲淒慘的喊叫,隨著他被帶離的越來越遠,也漸漸消散在糜暘的耳邊。

聽到劉曄的那些話後,糜暘不由得用手掏了掏耳朵。

好臟的話呦。

早乾嘛去了。

...

長安,未央宮之中。

在外界還是一片漆黑的時候,劉備就在內侍的服侍下起身梳洗。

今日是一個大日子。

為了以最好的狀態迎接今日,一向喜歡穿常服的劉備在今日破天荒的穿起了帝王冕服。

漢代帝王冕服,以威嚴莊重的玄色為主,另又在肩部上織日、月、龍紋,背部上織星辰、山紋,袖部上織火、華蟲、宗彝紋。

待劉備在眾多內侍的服侍下穿戴好冕服後,身披日月星辰,腳踏高山河流的一位氣勢懾人的帝王,就出現了長安的未央宮之中。

望著銅鏡中的十二旒冠冕下的那張臉龐,劉備感覺到既熟悉又陌生。

可這種複雜的情感,隨後就在他的一聲大笑中漸漸消散。

他終於有自信,去正式麵對漢代的曆代先祖了。

笑聲停息之際,劉備邁著端正的步伐朝著含章殿走去。

而在燭火通明的含章殿內,早就滿坐著大漢的公卿大臣。

眾多的大臣坐在含章殿內,儘管人數眾多,但冇有人在這一個莊重的場景中有著竊竊私語之舉。

每位大臣的臉上,有的隻是肅穆的神色。

含章殿內顯得很是寂靜,能聽到的隻有眾多大臣發出的喘息聲。

他們在等待著他們的陛下,穿著象征大漢無上威儀的冕服,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這一天,他們不知等了多久。

有幸的是,他們終於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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