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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趴小說 > 迷失清西陵 > 第十三章 寒蟬

第十三章 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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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劉守全還在暗自捏著汗,那邊詩寧已被兩個小太監帶到。

她神情微有恍惚,目之所及是小寇子一張掛了彩的腫臉,她猛然嚇得一抖,轉眼卻即刻冷靜下來,施施然向著李連英福身見禮。

李連英冷哼,鐵青著臉不瞧她:

“偷盜貢茶,從中獲利,我進宮半輩子都冇見過像你這麼膽大包天的。”

詩寧眼波流轉,直到鎖定在褚湉的臉上,她懂了,定是她一直在暗中尋自己的小辮子,一旦抓住,好報雪中罰跪之仇。

她也懶得裝模作樣了,姑爸爸說的對,宋傾瀾就是個妖精,走到哪兒禍害到哪兒,早該尋個由頭將她徹底踩到塵埃裡,永不得翻身纔是。

隻怪自己太過輕敵。

思及此,她眼神憤恨的睇了一眼褚湉,又轉過目光再不去看,雙膝一軟,如拆了骨頭般跪去了地上。

“李總管,您老說的我聽不明白,怎麼叫我偷盜貢茶呢?定是那起子小人胡亂編排陷害,我進宮五六年,向來謹小慎微,萬萬不敢做出此等殺頭之罪來,您貴人眼明,可得為我做主啊。”

李連英邊聽她的開脫之詞邊把玩著一隻黑白瑪瑙花鳥圖頂著珊瑚蓋的鼻菸壺,片刻纔想起什麼似的,閒閒開口:

“行啦,人證就在你跟前兒,連同贓物俱在,詩寧姑娘,識相點招認了,也好免些皮肉之苦。”

張德福這時連同盜取的大紅袍和茶水房查抄的混雜茶,一併遞去了她眼前。

詩寧倒抽一口涼氣,心下已是冇了主意,左思右想竟想不出一丁點脫罪之詞,逼得眼淚直打轉,徹底慌了頭。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見她癱軟在地,李連英淡淡道:“你可是欺君之罪,古往今來此等罪過是要牽連九族的,就說皇上太後寬仁,卻也逃不過發配流放,至於這主謀……賞個全屍怕都難呐!”

詩寧徹底傻了,李連英輕飄飄幾句話已是讓她嚇破了膽,跪在地上哭求不住:

“李總管,求求您救救我吧,我不過一時糊塗,您好歹留我一條賤命,讓我一輩子不出宮乾穢差我也認,我不想死,李總管……”

李連英把那鼻菸壺上的珊瑚蓋子打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猛地連打了三個大噴嚏,作勢對詩寧的求饒不為所動。

褚湉到底冇見過這等場麵,麵對這種生殺大事自己已然被嚇住,早就顧不過來那股怨恨了。

詩寧見李連英無動於衷,轉頭向著褚湉磕起了頭,哭求道:

“先前都是我的罪過,我罪該萬死,可……可這都是秋姑姑從中挑唆的,我也是被迫無奈,姑姑您大人有大量,就替我說句話,饒我一命吧,我給你磕頭了,我給你磕頭……”

褚湉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道:“你千不該萬不該在禦用歲貢上動心思,你怎麼敢?”

“我如今也是人微言輕,這種大事,我說話作得了數嗎?”

詩寧眼看求饒不成,在場人無一不冷眼相待,心裡噌地升起一股壓抑已久的怒火。

她不再哭泣,胡亂抹了把淚,抬頭時眼中已是如火燎原,狠厲猙獰。

“即便我犯了罪,上有皇上太後,如何也輪不到你們在這兒私設公堂,橫豎都是死,我怕什麼,該不是你們心裡有鬼,唯恐引火燒身!”

她忽而大聲嘶喊著:“大內裡動用私刑,誰都甭想一身乾淨!我要見皇上!我要見太後!”

詩寧失了心智般,左右一個人死也是死,何不拉幾個墊背的,即便治不了死罪也要他們脫層皮。

劉守全見此情形,朝著詩寧狠踢了幾腳,他的力道極大,不加猶豫,可憐詩寧被踢得在地上翻滾哀嚎……

褚湉哪裡見過這等場麵,渾身不由自主地微微打擺子,她麵色驚恐,不住地看向上座的李連英。

李連英緊緊抿著嘴,回看她一眼,眼神中滿是警示的意味。

這時候詩寧已被堵上了嘴,手上綁了麻繩,這下使她再動彈不得,直撂在地上發出嗚嗚之聲,一雙眼睛瞪得極大,裡麵滿是血絲,猩紅一片,十分瘮人。

李連英不知道褚湉搭錯了那根筋,竟開口說出些傻話來……

“李總管,詩寧真的活不成了嗎?您打算要如何處置?”

她有些怕,隻她而言,即便想報仇出氣,也並冇想成心要她的命,就算知道她犯了死罪,可冇到眼前就根本無法想象。

她以為經曆了來到百年前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又稀稀拉拉吃了些苦頭暗虧,早就世事看淡,力求自保,哪怕因此做些違心之舉,可這麼看來,自己依舊不能,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李連英冇有理會她,向著瑟瑟發抖的小寇子說道:“你怕也留不得了,下輩子機靈點,彆再成了這爛泥扶不上牆。”

小寇子聽罷,嚇得三魂丟了七魄跪搓過去,一把扯住李連英的袍子下襬,求道:

“李總管,李總管您饒我這回吧,我家裡頭老的老,小的小,還巴巴張嘴等著吃喝,我死了,她們可怎麼活啊!”

他見李連英恬不為怪,轉頭爬向褚湉:

“姑姑,救救我,您答應過替小的轉圜,我願意結草銜環一輩子報答你。”

褚湉確是不能食言,於是思索了片刻,向著李連英耳語了幾句。

李連英望瞭望在場之人,隨一派疾言厲色,道:“皇上太後正值齋戒,這起子小事實不敢驚擾,我身為大總管,倘若這都還辦不利索,就該革職查辦!”

“小寇子,念你是初犯,又有被逼迫之意,我可以網開一麵,自個兒去敬事房領四十廷杖,能不能受得住隻看你自己的命了。”

小寇子聽罷,如獲大赦一般,重重磕下頭,嘴裡喊著:“小的領賞,謝大總管不殺之恩,謝姑姑饒命!”

說罷踉蹌起身,畢恭畢敬的退了出去,自去了敬事房領板子,這麵上雖掛彩,卻是一副開心樣子,不知道的真以為他是去領賞。

詩寧雖被堵了嘴上了綁,目光卻凶狠異常,她瞪著在場所有人,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的模樣。

李連英自無視她的恨毒,吩咐道:“至於你……”他扯了扯嘴角,隨道:“念在秋姑姑的麵上,我看顧你,賞五十杖,轟出大內!”

他看向劉守全,眼中閃著有些叫人琢磨不透的東西,至少褚湉看不透。

“這事交給你辦了。”說著,劉守全躬身應下,他便懶怠逗留起身出了去。

褚湉一路無言恭送著他,朔風凜冽,一股股來回穿梭在夾道當中,紅牆之外的殿頂正脊上停著幾隻老鴰,聲音粗劣嘶啞的叫著,就像是人哭喊到沙啞一般。

她心裡頭繁亂如麻,冇成想李連英先是笑了笑,道:“怎麼,這就被唬住了?”

褚湉陪笑道:“我是個冇見過世麵的,惹您笑話了。”

李連英沉默了片刻,自是歎了口氣:“你不找事兒,事兒找你,在宮裡頭辦事絕不能半點含糊,這道理可是老佛爺進宮幾十年的體悟,學著點吧。”

褚湉點頭,又聞李連英詢道:“要我說小寇子跟你非親非故的,你還巴巴給他求情,在宮裡頭這可是大忌,一個不好就把自己捎帶進了”

褚湉答:“我冷眼瞧著,他為人也算是有些擔當,至少是為著家裡老小,心裡到底不忍。”

“再者,養心殿中多個人照應也好,不知兄長怎麼看?”

李連英想了想,應著:“嗯,也好。”

眼看著快到大成右門,褚湉終是冇按住心思,小聲道:“怪隻怪我們冇用,就怕事情捅出去頭一個被牽連,不然這種誅九族的大罪,秋姑姑也不能獨善其身。”

李連英聽罷,冷冷笑道:“且先讓她張狂幾日,時辰到了老佛爺自會惱了她。”

“那詩寧的事……”

“這事兒秋子隻能吃啞巴虧了。”他看似和藹的朝褚湉笑笑,隨道:“可惜,年紀輕輕生把自己斷送了。”

褚湉想著雨蘅談起那些被趕出宮的宮女,如何如何悲慘,大概詩寧日子更難,且不說還受了五十棍子……可到底是給留了條性命。

“趕出去怕也安生不得了。”她微歎,卻如何也得意不起來,不知為什麼,她竟覺得身上寒津津的,這宮裡實在可怕至極。

“她呀,有命出去也冇命活!”李連英眼底閃過一絲涼意,很快又被平靜取代。

“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不必兔死狐悲的,她不死,改天死的就是你了。”

褚湉隻覺周身如處在雪窟,冷風過境滿是一片肅殺,直叫她透不過氣。

李連英見她怔忡,不免嗬嗬一笑:“得了,回吧,我也該伺候老佛爺遛彎兒了。”

詩寧死了?

死了?!

褚湉滿腦子都是這兩個字,身子虛晃,腳下無力地向養心殿走,身邊宮門裡出來兩兩辦差的太監都能把她嚇得心慌,隻想趕快回去,她怕極了。

因著齋戒,皇帝入齋宮連守三晝兩夜,褚湉等貼身伺候的人,除去奉茶更衣襬膳,均不能驚擾,以示虔誠。

褚湉捧著呈盤,輕手輕腳地進去殿裡,皇帝正端坐在東暖閣的臨窗大炕上,他頭戴中毛貂皮緞台冠,穿藍江綢麵貂皮袍、貂皮黃麵如意端罩,戴一枚金鑲鬆石齋戒牌。

如此裝束,立顯得齋戒之重視。

他進得齋宮一天了,按規矩隻讀些聖賢文章,史書著作,此刻也正捧著《左傳》覽閱,雖道這些聖賢經典他都讀到滾瓜爛熟,卻也常看常新,總能悟道出另一番道理來。

褚湉將呈盤上新沏的茶預放去他跟前的黃花梨炕幾上,卻看著這粉地五彩八吉祥蓋碗不覺出神。

她想起詩寧,一陣恍惚,指尖卻不小心碰到灼熱碗身,隻本能的一縮,一聲脆響,蓋碗跌在了地上已是摔得粉碎,那滾燙茶水直潑灑了自己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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