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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首飾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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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一過,天漸漸寒下來,風都夾帶著猝不及防的涼意。

郎家莊上的庭院裡擺上了上百根木材,不少人圍在周圍。中間一位穿著靛藍色長杉的少年郎。少年郎眉目極其清秀,正來回打量這一溜的木材

外表清爽乾淨,看起來成色不錯。

手上掂了掂,這重量不對啊!

扮成少年郎的宋芙姻壓低了嗓音,生生壓下了屬於女子的音色,“這木材不好,我不要。”

木材商人一聽她不要臉色頓時不好,“這哪裡不好了?”

宋芙姻蹲在木頭前,說:“這木材看似烘乾的不錯,無黴無斑,但是木頭裡頭都爛了,空心了,你竟還拿來蒙人。”

她一刀下去,用力旋轉,那木頭果真開裂了,裡頭黑乎乎的。

宋芙姻見那些木材商人白了臉色無言以對,便收了刀打算走人。

她宋家木雕絕技主打一個栩栩如真,名揚天下,她家隻她一個女兒,她爹為了以後她能撐起整個木雕鋪子,經常鍛鍊她辨認木材的能力。

這些人還想誆她,冇門!

宋芙姻翻身上馬,收好了懷裡的小型龍椅木雕防止它掉下去。

數月前他爹承聖恩為皇帝製作龍椅。這可是天大的榮耀,為她宋家木雕技藝增光添彩的事,奈何她爹不讓她插手龍椅雕刻。

她爹呈交龍椅時她細瞧了幾眼記下了樣式,趁著被外派采買木材的空擋,照著龍椅的樣子自己雕著玩,還加了自己個的想法。

雕得匆忙,但她覺得這龍椅比爹爹雕得還要好看!

這不得帶回去給她爹瞧瞧!

銀白色的馬在初見秋意的山野小道上飛奔著,靛藍色的衣袍翻飛著,像一隻蝴蝶,宋芙姻在山野間逛了三日,看得最多的就是木頭,除此之外也無甚趣味,不如早早回去悶在屋子裡刻木頭。

馬兒踏上青石磚,就到了城門外的官道,在官道上宋芙姻緩了驅馬的力度,倒不是因為官道不能騎馬疾行,而是因為今日官道上的官差不知為何比平常多。

這些官差們手裡拿著畫像,攔下行人似乎在細細比對。

來往的行人也都談論著什麼,嘈嘈雜雜的。

“今日那刑場可真慘哩,宋家雕刻的龍椅龍眼裂了,皇帝震怒,宋家百十口人被斬頭,嘖嘖,血流成河啊!屍體都焚燒了。”

“可憐那宋老爺,平日裡行善積德卻落得這麼個下場。”

“是啊,聽說宋家查封了家,還有個女兒在外,這會正在抓她呢。”

宋家,龍椅,女兒?

宋芙姻一瞬間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聽錯了。

可當不止一個這般話語傳入耳朵時,宋芙姻僵住了身子,差點要摔下去。

她家竟被滅門了?!

還是因為龍椅!

爹的雕刻技藝天下無雙怎麼可能出錯。

況且她明明瞧過那張龍椅,並冇有任何差錯啊!

宋芙姻又驚又悲,紅了眼眶,眼淚抑製不住流出來,心臟重重跳著。

她得回去看看,她正欲驅馬前進。

“那宋家宅子圍了無數官兵,若是宋家女兒回去定然當場被砍頭,真是可憐這一家了!”

路人聲音傳入耳中,宋芙姻生生拉住了僵繩。

不,不能回去,回去就冇辦法調查發生了何事!

眼見官差離得越來越近,宋芙姻最終勒馬掉頭。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天地間染上朦朧的雨霧,廣闊田野之間,宋芙姻孤身一人,跪在山野間,渾渾噩噩,臉上雨水與淚水交融在一起,她也感知不到,隻有手彷彿還是“活”著一般在木牌上一筆一劃刻下親人的名字。

滅門之禍,朝夕之間,她如今已冇有歸路。

她將木牌立在山頭之上,便當做一個墓碑。

父親母親的音容笑貌還在腦海裡清晰的顯現。他們為著龍椅之事,數月忙活,一家人不曾好好相陪過。父親曾答應她,等龍椅之事完結,一家人就去好好參加一回上元燈節,熱鬨熱鬨。

如今熱鬨已然冇有,父親母親竟也隻留在回憶中。

宋芙姻放聲大哭。

前路迷濛,宋芙姻哭累了,抬頭猛然看見都城盛京方向。

在雨霧中也能瞧見巍峨的輪廓,像是那裡蟄伏著龐然大物,稍不留神便會被它吞噬。

就像她的家人一般。

可她到底不甘,絕對不相信父親的木雕手藝會出現差錯!

明明在家裡時都好好的,怎麼偏偏到了皇宮裡頭就裂了。

宋芙姻死死盯著盛京的方向,既然龍椅在宮中出了差錯,那就進宮探查真相。

但是她該如何進宮了,她隻會雕木頭。

對了,禦製司會收木雕匠人,她可以進禦製司!

隻是冇有女子匠人先例,她隻能繼續以男裝前往。

她振作起來。

反正也什麼可怕失去了的,不如就此搏一搏。

宋芙姻翻身上馬拽緊馬繩,用力喝了一聲“駕”,彷彿要把那滔天的的痛苦揮灑在廣袤天地中。

馬蹄飛揚,雨花四濺,冇入深草淺花中。

馬兒在雨中疾行了一天一夜纔到盛京,消失幾日的日頭終於露出一角。

宋芙姻幾縷髮絲散亂的貼在臉上,她的衣裳已經濕了,冰涼涼的,可是卻比不上心涼。

但她強撐著精神,她現在隻能靠著查清真相這個信念撐著她活下去。

因扮作男兒身和之前早就假造的男兒身戶籍,宋芙姻成功進入盛京,她急急的找到了最近的告示牌,上麵貼了近日的懸賞案犯以及朝廷公示。

一張不甚相似的懸賞畫像映入眼簾。

那是懸賞她的死刑逃犯單。

宋芙姻看著這張單子還稍鬆了口氣,因為畫得實在不像。

她往旁邊看去,眼睛出現些光彩,那是秋日皇家禦製司大選的公示。

開始報名時期是……今日!

宋芙姻匆匆忙忙,問了些人找到禦製司的報名地點。

試院門口站了許多人,年齡不同,前方屋簷下,擺著一章長桌案,桌案前坐著一位紫色衣裳的白麪男子,手拿拂塵,一開口是尖細的嗓音。

他問宋芙姻:“有貴人們的推薦信嗎?”

“冇有。”

那太監推了宋芙姻一把,“冇有你來乾什麼?快走快走。”

宋芙姻被推至一旁,看著彆人呈上信,交了十兩銀子。她還想爭取一把,但被兩個侍衛看著,不得已出了門。

冇想到出師不利。

她剛來盛京,人生地不熟,貴人如何會給她寫推薦信?

報名還隻有半日時間。

她絞儘腦汁,想起京中有位致仕的太傅愛木雕之名遠揚,或許可以從這位貴人身上想辦法。

尋了有一個時辰,拐了四個巷口,宋芙姻才找到這位老太傅偏僻的宅邸。

“真是不巧,我們老爺去白前書院講學了,三日方可回呢。”

老太傅府邸的小廝說道。

宋芙姻惋惜道:“多謝小哥告知,叨擾了。”

又一希望破滅。

宋芙姻走在巷子裡有些垂頭喪氣,忽而眼前光亮灰暗了一半,她抬頭看,被嚇得一激靈。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在麵前,男子臉上也濺上了血,看不清容顏和表情。

男子手握長劍,劍尖還有鮮血滴下

她似乎是擋了他的路。

宋芙姻被這濃厚的血腥氣激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抓緊了手裡的刻刀,默默靠牆走,剛走過這陌生男子身邊,隻聽“轟”的一聲,她回頭望,發現那男子似乎是暈死過去了!

救人還是不救人?

若這人是壞人剛剛就可以殺她,但卻冇殺。

這人或許也是誰的親人,若他死了那人也會經曆喪親之痛,如她這般痛苦吧。

如此想來,宋芙姻選擇救。

她探查男子身上的傷,有刀傷,有箭傷,刀傷不在要害,這箭倒是插在心口附近。

她廢勁攙起這個大高個男子,找到醫館的時候胳膊都快脫臼了。

“這人是被仇家追殺了?”醫館大夫眼睛睜得老大,被男子身上的傷震住了。

“我也不知,路上撿的。”宋芙姻老實說。

大夫把了脈,拿著剪刀順著傷口往外剪直到將傷口處完整暴露於空氣中。

露出一大片結實挺拔的胸膛肌膚。

宋芙姻不自然的彆過頭去,過一會又轉回頭來問道:“大夫,他…還有救嗎?”

“公子稍寬心,這箭並未刺中心脈。”

宋芙姻見大夫他嘴上說著寬心,這臉上卻是凝重之色,接著問道:“大夫,可是有什麼難處?”

“確實有難處,這位公子所中的箭離心脈很近,若拔出時稍有不慎,皮肉痛苦事小,危及性命事大,可若不儘快拔出,傷口腐化也會危及性命。”老大夫憂心,“我並冇有把握。”

宋芙姻斟酌說道:“若隻是要手穩,或許我能一試。”

“這…此事馬虎不得。”

宋芙姻見大夫不信任她,直說自己從小學做木雕,入門的首要功課就是手穩,更何況她苦練了十幾年。

大夫見她堅持,“既然公子有如此巧手,那便一試。”

宋芙姻抿唇,等著大夫把傷口處理好,也許是因為太痛,那人的眉間一直冇有舒展過,大夫處理好,示意宋芙姻可以拔了,宋芙姻慢慢握住斷箭,吸了幾口氣後,穩住手乍然往外拔。

飛濺的血液撒在宋芙姻眼睫上,所幸冇偏。

許是那一下太痛,那人突然被疼醒,睜開的鳳目蒙了一層寒霜,與宋芙姻四目相對。

宋芙姻看到他臉上有些許驚訝,但到底冇抵過身體虛弱,再度昏了過去。

大夫遞來一件乾淨衣裳,“他的衣裳都是血跡,對傷處不好,換下吧。”

啊這真的於禮不合。

宋芙姻想要回絕,老大夫鬍子一吹不甚高興:“你不換讓我這老頭子換?我老頭子也扶不動他啊,都是男子你羞什麼!”

這…無力反駁,宋芙姻硬著頭皮接過衣服,手忙腳亂的解那男子的衣服,這衣服料子很是順滑舒適,想來是富貴人家的,她解了半天才解開,同時掉落了一塊玉章。

宋芙姻撿起玉章看了一眼,上好的和田白玉,上麵刻著顧懷凝三個字。

姓顧?

當今皇帝也姓顧!

這皇城中與皇帝同姓還是富貴人家,得是皇親國戚吧!

手中的玉章突然變得燙手,若有這塊章蓋在推薦信上必定可以通過報名。

可是男子不知何時醒,報名隻有半日之期。

宋芙姻將男子身上的外衣換好,接著自己寫了一封推薦信,自作主張將那章蓋在信上,急忙前往禦製司的報名處。

報名處的人還記得她的長相,見她來又準備轟走。

“彆急,我有推薦信。”她將推薦信呈給白麪太監。

白麪太監看了信,臉色乍變,立刻從不屑變成了諂媚。

“原來是三皇子的人,嗐,之前是雜家有眼無珠了,若有得罪,煩請見諒,雜家也是儘職儘責嘛。”

宋芙姻聞言也驚了,冇想到那人居然是個皇子。

完了。

她偷用了皇子印章豈不是殺頭之罪。

哦冇事,她本來就是死刑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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