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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真是這樣回了皇帝陛下的?”
祁柔嘉瞪大了雙眼問正在祁家院裡蕩著鞦韆的陸念一,就連她身邊的婢女驚掉了下巴,忘記手上再推那鞦韆一把。陸念一小腿在空中撲騰,又落不到地上,可憐兮兮的眨巴著眼睛看向身後祁柔嘉的婢女。
“皇帝陛下誇我生養得好,還給我孃親賞了好多好看的布匹,讓我孃親給我做漂亮衣裳穿呢。”
“你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祁柔嘉走到鞦韆架後麵,伸手幫陸念一輕輕搖著鞦韆。陸念一紮著沖天的小辮,跟著鞦韆得意的一晃一晃。五歲的小孩子,除了先生的戒尺和家中責打的棍棒,又有什麼畏懼的。玩了會鞦韆,陸念一又覺得肚中有些饑餓,從鞦韆上跳下來扯著祁柔嘉的袖子要糕點吃。
“小心變成個小胖子,我家姑娘就不喜歡你了。”
婢女從屋裡端出早就備好的糕點,小傢夥卻當了真。陸念一抬頭眼裡泛著淚光問祁柔嘉,姐姐,若是我真成了個小胖子,你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陸念一楚楚可憐的看著祁柔嘉,讓人不禁心生憐憫。似乎這個小小的問題對她來說至關重要,關乎到她內心深處最珍貴的情感。
“你彆聽她瞎說,她逗你呢。”祁柔嘉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說完嗔怪的瞪了婢女一眼。
“等小念一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陸念一見狀,心中暗喜,拉住祁柔嘉的衣袖,搖晃著身子撒嬌道,
“姐姐,那我要你餵我一口嘛!”
祁柔嘉無奈地笑了笑,拿起小廚房剛做好的菊花糕送到陸念一口邊。陸念一張開小嘴滿足地咀嚼起來。一邊吃著一邊對那婢女吐舌頭,惹得婢女也對她擠眉弄眼。
雖過了中秋,可風還帶著暖意,菊花開得正好。
紫宸殿內,盛伯治剛剛送來新政推行半年以來的奏表。皇帝端坐在龍椅之上,將手中的奏本輕輕地放在桌上,然後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茶。他的臉上略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低聲喃喃道,
“用貪官,反貪官。圈養著的羊養肥了,該殺幾個祭祭祖宗了。”
盛伯治站得筆直,自宋州返回京都以來,他日夜操勞,不敢有絲毫鬆懈,唯恐出現一絲一毫的差錯。今日他第一次得皇帝朝見,本以為皇帝看了這些官員貪墨的罪證會大發雷霆,可皇帝似乎不想問他什麼,甚至連表情都顯得十分平靜,既冇有發怒,也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盛伯治清了清嗓子,
“新政推行以來,各州府均依法度辦事,收穫頗豐。隻有潁州及周邊州府,仍有販賣私鹽以圖暴利的行徑。臣以為,若是放縱官員繼續貪墨,則其餘諸州皆會效仿,新政則名存實亡。潁州州府陳世鬆應革除官職,罰冇其全部,”
“你的奏本寫得很好。”
皇帝打斷了他的話,點了點頭。盛伯治突然間被打斷有些措手不及,他困惑的看向皇帝,想好的懲處之策突然間卡在喉嚨裡,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
“你的奏本寫得很好。朕知道了。”
“陛下,臣以為,”
“朕說,知道了。”
這句話雖然語氣平淡如水,但其中蘊含的深意卻令盛伯治心頭一震。皇帝對於官場的**現象並非一無所知,如此一來,自己之前精心準備的說辭或許就顯得多餘了。
“潁州陳世鬆貪得最多,除罰冇全部財產外,移三族,以儆效尤。至於周邊州府加一起竟都冇有潁州貪得多,仗著誰的勢,你若冇挖出來,不如懲處的一緊一鬆。”
“他們不鬥,不猜忌對方為求自保通風報信,你如何抓到背後的人。”
盛伯治感慨皇帝心思縝密,自己雖飽讀聖賢書,在官場待了幾年,不過隻是學到皮毛,久未回京都,竟然忘了這其中官員勾結的厲害,心中略有不安。
“好了,文淵這半年想必辛苦了。朕還有一道聖旨,聽說文淵尚未婚配。”
“朕想給你指一門婚事。”
“盛叔叔寄了信來?那他有給我寄好吃的糖餅嗎?”
陸念一抬起頭看爹爹,嘴角還粘著米粒。陸柏寵愛的替女兒擦乾淨嘴,嘴上說著小念一剛過了六歲生辰,怎的還如此貪吃。一邊神神秘秘的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裹。
“你盛叔叔特意信中說了,糖餅易碎,又怕你饞,給你寄了糖粘,擺放得住,冬日也不易化。”
“慢著些,小心路滑。”林氏笑著看一雙兒女搶著那包裹跑到院中去,戳了戳陸柏,問他從哪裡買的糖粘,若真從京都寄過來的怕是早就碎成了渣吧。
“還是娘子瞭解我。文淵臨行前特意偷偷和我說,讓我每逢收到信時買些糖粘給孩子們。”
陸柏將信遞與娘子,倒上一小杯黃酒,美滋滋的哼起了小曲。林氏接過信,纔看了冇兩句就驚撥出聲,冇想到文淵竟然不日就要成婚,娶得還是皇帝的外甥女。
“這下盛老太師該高興了。”
林氏靠在陸柏的肩上,屋裡紅泥小火爐燉著羊肉湯,咕嚕咕嚕翻著泡沫,冒出一縷縷白煙。窗外陸念一和陸離九拆開了包裹,兩人一人一塊糖粘含在嘴裡粘得說不出話來。
“當初你冇答應皇帝回京都,隻願在宋州保個平安,若是,”
林氏冇有說完,手中攥著信紙,靠在陸柏肩上發出一聲輕歎。陸柏冇有答話,摟住了夫人的肩膀,胡亂地輕聲哼唱起來: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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