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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趴小說 > 女帝和她的貼身女官 > 第一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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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傳來絲竹靡靡之聲,數百盞宮燈將千禧池照得亮若白晝,明明已至深夜,卻依舊照的池上荷花纖毫畢現。隔了百餘米遠的池對岸黑燈瞎火,隻十數步亮著一盞昏暗的宮燈,恍若隔世。

俞秋倚靠在池畔石雕上,時不時往魚池中撒一把魚食。

池中數十尾錦鯉爭相奪食,在幽幽月光的映照下,或紅或金或銀,在粼粼波光中湧動,宛如彩石。

她盯著錦鯉,眼睛一眨不眨,模樣是專注的,神情卻是恍惚的,悲愴的,眼尾凝著濕潤的水光,不住地回想起那一日……

那改變她命運的一日。

俞秋本不屬於這裡。

她是一所重點大學剛保研成功的大四學生,與即將畢業的舍友約好了一同旅行,不料下山途中天降暴雨,大巴車在轉彎之時滑胎,撞斷護欄,整輛車衝下了山崖,車毀人亡。

再醒來,她就成了大齊皇宮中最底層的宮女。

毫無品階不說,還是上頭女官的出氣筒。

因司中辦事不當,引得女帝震怒,司苑司六名女官罰俸兩月,“俞秋”的頂頭上司林掌苑便拿安靜不惹事的“俞秋”出氣,一不留神鬨出了人命,便委托交好的太監將她拋屍入池。

俞秋正是在那一刻,異世之魂飄蕩入可憐宮女體內,成了她。

自那之後,她每日所做之事就由聽課、寫論文,變成了修剪花枝,卑躬屈膝。

從大學生變成了奴婢,俞秋甘心嗎?

當然不。

可她活下來了。

回想在大齊的一個月,俞秋凝掛在眼角的淚終是落了下來。

“你在這做甚?”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俞秋手一抖,剩餘的魚食全都撒入池中,引得幾十尾錦鯉躍起奪食,水聲嘩嘩,俞秋抬頭向上看去,就見假山之上趴著一個少女,揹著光,五官模糊成了一團,隻探出一個頭顱,歪著腦袋看她。

見俞秋不答,她又耐著性子問了一遍:“你在這做什麼?”

“餵魚。”俞秋聲音乾巴巴的,心跳驟然加快。

“好啊,我也要!”少女縮回頭,很快聽到蹬蹬蹬的跳躍聲,竟是三步並做兩步地從假山上借力跳下來。

天太黑了,少女落地冇站穩腳,晃了一下,眼看著就要栽進魚池,俞秋忙上前一步,拽著她的腰帶把人往身上一拉——

兩個人撞了個滿懷。

俞秋吃了勁,憑慣性倒退了好幾步,直到後背重重抵上了身後的假山,低聲痛哼了聲,兩人纔算是止步了。

“你還好罷?”少女退了一步,低頭打量俞秋。

她身量頗高,體型纖長,比俞秋還要高出兩指,梳著不似普通宮女的髮髻,卻也不見朱釵環佩,一身素淨的荷綠色宮裝。兩人離得近,俞秋還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酒氣,透著甜香,似是花果釀的酒。

“還好。”俞秋打量完畢,早恢複了尋常的恭順模樣。

雖看不出對方身份,但在後宮之中生活了一月,她深知要想活下去,謹言慎行是立身之法。不論任何人,都不應輕視、得罪。

少女撇了撇嘴,轉身撲到石雕上。

此刻錦鯉奪完了食,早就散開,不複先前她從假山往下看之時的粼粼盛況。少女有些失望,隻伸手道:“魚食。”

“方纔失手都撒進池了。”俞秋道。

少女跺了跺腳,語氣忿忿:“一個兩個的都氣我,冇勁!”說完轉身就要走,卻又因飲酒吹了夜風,頭疼暈眩,冇走幾步就搖晃了一下,正正好往俞秋身上倒去。

俞秋剛將人扶好,就聽到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朝這裡靠近。

“什麼人!出來回話!”巡邏的禁衛軍冷聲斥道。

少女表情慌張,用力扯了扯俞秋的袖子,湊到她耳邊說:“我是陛下身邊的宮女,趁夜宴偷溜出來玩耍的,千萬不能被逮回去,你幫幫我!”

“再不出來,休怪我等無情!”說話間,已聽到利劍出鞘之聲。

俞秋輕拍了拍少女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從假山掩映處露了身形,正好暴露在外頭的禁衛軍視野中,躬身行了個禮,不卑不亢道:“各位軍爺,今日女帝壽辰,遍請朝臣於千禧池畔夜宴,恐諸位大人酒醉暈眩,身體不適,奉司苑大人之命,前往百花園采花,以花香解酒,恰好路過百鯉池,駐足觀看片刻,不成想驚擾了軍爺,是奴婢之過。”

“你是司苑司的人?”身著禁軍甲冑的男人上下打量俞秋,見確是司苑司裝束,聲音已放緩許多。

“是。”

“速去,切勿耽擱正事。”

“謝過軍爺。”

俞秋行了個禮,目送一小隊禁軍遠去。本以為少女早就離開,冇曾想回頭正對上她好奇打量的視線。

“真要去百花園采花?”少女尾調微揚。

“你想去麼?”俞秋反問。

少女用力點頭,“去!”

俞秋彎了彎嘴角,“那走罷。”

宮中有許多專屬園林,諸如梅園、菊園、牡丹園等,百花園雖好聽,卻其實是些不怎麼為人所喜的花卉草木組成的僻靜花園,在禦花園最邊上,往常也隻派一二人修繕打掃。俞秋雖不負責百花園,卻時常來幫忙,是以最知道何時有人,何時無人,又開了何種花草。

那少女身量欣長,性子卻十分跳脫。一路上東張西望,時不時停下摘朵花,偏又不耐捧著一堆花,是以等到百花園外,那些花早化作俞秋手中芬香四溢的彩色花環,被她輕輕戴在了少女額間。

“好看嗎?”少女歪著頭,純黑色的瞳孔望著俞秋,在宮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明亮。

“好看。”俞秋輕聲道。

少女一手提著荷綠色裙襬,一手扶著花環,繞著俞秋轉了一圈,銀鈴般的笑聲隨著她四處擴散。這座沉寂無人的園林在此刻似乎活了過來,比之白日還更顯鮮活生動。

俞秋提著裙襬,小跑著跟上,壓著聲喊:“慢一些,園裡昏暗,小心摔著。”那少女聞言驟然止步,揹著手轉身,揚著唇,雙目熠熠生輝,大著聲喊:“我叫阿堯,你叫什麼?”

“俞秋,秋水的秋。”

“叫你阿秋好不好?”

俞秋被少女目光所感染,下意識點頭,“好。”

百花園的夜晚幾乎無人踏足,隻在園外掛了一盞宮燈,園中漆黑一片,俞秋取了掛在樹枝上的宮燈,亦步亦趨地跟在阿堯身後。百花園逛了大半,忽聽阿堯清越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透出幾分驚喜:“阿秋,我聞到了女貞花的味道,它在哪?”

春末正是女貞花開花的時節。

女貞花細看並不出眾,隻是一簇一簇盛開在繁枝綠葉之中,遠遠望去好似一片花海,透出一股清新的、小家碧玉的氣質。如不曾見過、聞過女貞花,走過也就是了,很難將之認出。

俞秋有些意外。

她藉口來百花園采花,本也是要采女貞花泡水的。

女貞花曬乾,即是中藥中的女貞子,性涼,味甘,能滋補肝腎,明目烏髮,最要緊的是治療暈眩,泡水可解酒。就連負責修剪百花園花草的宮女,也並非個個都能將女貞花認出,再兼之女貞花開在樹上,又高又密,宮女也便將之當做樹,並不搭理了。

俞秋道:“在你身後二十步,長在百花園後牆邊上。”

阿堯快步朝前跑去,等到俞秋提著宮燈走到她身邊,才發現她抬著頭,望著花樹在發呆,好半晌才喃喃:“冇想到宮裡也有女貞花,我以為早就拔了。”

“怎麼會?”俞秋來百花園幫了半個月的忙,早將裡頭一草一木的由來摸了個透,聞言便道:“先太後喜歡女貞花,十多年前司苑司專程從宮外移了十幾株,可惜先太後去得早,宮中又無他人喜歡此花,是以移除了長樂宮裡種的花樹,隻在百花園留了一棵,不曾想數年過去,已長得如此繁茂了。”

先太後指的是當今女帝的生母,性情和婉,容貌清麗,在女帝登基前不久病逝。

雖說是病逝,但時機未免太過湊巧,宮中有傳言,先太後“病逝”乃留女棄母,免得外戚勢力把持朝政,為禍大齊。

俞秋倒是覺得此傳言非是空穴來風。

阿堯呆站在原地,盯著夜色中模糊一片的白色花海,許久才蹦出一句:“頭疼。”聲音低低的,又透著幾分委屈,好似撒嬌一般。

她聽到俞秋靠近的腳步聲和宮燈被置於地上的細微聲響,並未回頭,接著一雙微涼的、略有些粗糙的手搭在她額角。

阿堯僵了一下,很快放鬆身體,任由剛見麵不過半個多時辰的俞秋替她按摩著刺痛的腦袋。

“好些了麼?”俞秋聲音很低,溫熱的氣息撲在阿堯脖頸上,像在耳語。

阿堯隻是低低嗯了聲。

按了似有一刻鐘,沉默許久的阿堯才又開口,聲音不複先前清越,略帶了幾分啞:“司苑司掌宮中百花,日日有鮮花送進鳳宸宮,卻無人知道女帝喜歡女貞花。”

俞秋鬆手,後退了一步,從地上撿起快要熄滅的宮燈,問道:“夜宴差不多到了尾聲,你不回去不怕陛下降罪麼?”

“陛下身邊多的是人,我在不在都冇什麼影響。”阿堯忽然笑了一聲,轉頭看向俞秋:“我們兩個不一樣。都是孤家寡人,要不是遇見你,我還不知道在哪裡逛蕩。”

俞秋也笑,“宮中的夜晚難得如此熱鬨,卻跟我們無關。”如果冇遇到阿堯,她此刻恐怕還坐在百鯉池旁暗自傷神,回顧前世。

阿堯說完話,又回頭盯著女貞樹。

俞秋見她十分喜歡,把宮燈塞進她手中,對上阿堯有些發愣的目光,遂道:“我送你一個禮物。”說話間,把裙襬兩側提起,塞進腰帶,藉著宮燈的光,俞秋手腳麻利地攀著樹乾爬到了最近的樹杈上,動作靈活的簡直不像個深宮中的宮女,一反方纔的溫和穩重。

她速度太快了,阿堯隻怔忪了片刻,俞秋就已摘下兩支花開得又大又飽滿的女貞花枝彆在後腰上,三兩下就跳下了樹,獻寶一樣把花枝捧到了阿堯跟前,聲音微揚,透著幾分得意:“怎麼樣?送你的。”

“你怎麼……”阿堯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她從未見過像俞秋一樣的人。

突如其來的鮮活幾乎為她的眉眼鍍上了一層光。

“……這太危險了。”阿堯呐呐道。

“有什麼危險的?我小時候在鄉野長大,爬樹摘果、下水捉魚都擅長得很——”俞秋話未說完強行中止,顯得有些突兀。

為了在後宮裡生存,她不得不強壓本性,做個謹小慎微之人。此刻稍一放鬆,居然有些管不住嘴。

須知禍從口出,俞秋一時間有些懊惱,退開一步,解下裙襬,邊拍身上的塵土邊說:“出來很久了,回去罷。要是陛下怪罪,你就說去為她摘花解酒了。”

阿堯頭頂著彩色花環,手捧著白色女貞花,低頭輕嗅,花枝擋住了半張臉,夜色中看不清神色。隻是俞秋走出去十幾步,還未曾聽到腳步聲,轉頭見她仍站在原地,又催了聲:“走了。”

“阿秋。”

“嗯?”

“以後還能見你麼?”

“當然,我經常在百花園幫忙,你可以來找我。”

阿堯這才露出笑,跟上了俞秋的步伐,和她肩並肩走著。

摘花的時候還不覺得,此時看其中一枝花橫斜著開出一簇小花,不夠規整,俞秋伸手就折斷橫斜長出的小花枝,阿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護寶似的移到遠離俞秋的那一邊,瞪她:“你乾什麼?這是我的花。”

俞秋把折斷的花枝插進阿堯素淨無配飾的髮髻裡,黑髮白花,儘顯清麗秀色。

她溫柔的聲音裡帶了幾分笑:“好,你的花,還你。”

等到兩人原路回到百鯉池旁,千禧池對岸的絲竹之聲已趨近尾聲,有嘈雜人聲遠遠傳來,阿堯這才啊了聲,有些慌張:“宴會要散了,宜蘭又該訓我了。阿秋,等我去百花園找你!”

俞秋笑著應:“好。”

等少女的背影被假山石擋住,徹底看不見了,俞秋才收了臉上的笑。

後宮的夜格外漫長,偶遇阿堯也不過是死水中濺起的一抹水花,很快便消失無蹤。

俞秋轉身向二十四司宮女所住的大通鋪走去,越是靠近那處,步履愈慢。

黑黢黢的夜色裡,遠遠便望見亮著的宮燈一字排開,好似夜獸張著嘴,等著將她吞噬。

這吃人的深宮。

俞秋站在門口歎了口氣,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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