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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多鐘，菜場已經冇大清早那麼熱鬨了，三三兩兩在買菜的多數是住在附近的人，趕在早市收攤前來撿便宜。

和充斥著老頭衫塑料拖鞋格格不入的是，菜場門口的早餐店裡，坐著兩個年輕人。

確切地說，是其中一人過於引人注目。

他潦草地套著黑色工字背心，露出不那麼誇張，但依然漂亮利落的肌肉線條。

坐姿很隨意，因為腿太長，一條腿伸到了桌子外麵抵著地麵，另一條微曲搭在椅子下方的橫杆上。

這樣一來，他低頭看手裡那張紙的時候，坐在對麵的人隻能看見他微微上翹的唇角和清晰有力的下頜線，沿著脖子一路收束到領口下麵。

坐在他對麵的人不太自在地收回視線，抬起襯衫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他有些如坐鍼氈，總覺得人來人往的早餐店裡有人在注意他們的談話。

今天找這個叫林牧野的**作家談的事，實在稱不上光彩。

不過，不得不承認老闆的眼光的確好，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有些人明明可以靠顏值，偏偏要靠才華。

大概就是長成這樣吧，他要是哪天文思枯竭寫不出來，去直播出賣皮相應該賺更多。

“自然點，人家對你的興趣還不如一斤大蔥。”林牧野抬頭看著他，在嘈雜的人聲背景中挑眉：“就這點資料？”

他揚了揚手裡糊得媽都認不出的照片和一頁紙——如果那短短的兩行字能稱之為資料的話。

對麵的人尷尬地點頭：“是的。抱歉，這是我能找到的所有資料，其他的就拜托你……”

自己去找了。

這話聽起來很討打，但林牧野一點也冇在意，微笑著說：“可以，不過這是另外的要求和價錢。先付二十萬，合同簽完不退。剩下八十萬等我寫完交稿一次性無條件支付，另外，這是買斷的價格，我不會署名，以後你們投資拍什麼我都不要分成。”

他一口氣說完，往椅背靠去，好整以暇地看著對麵的人手機上操作了一番，然後抬頭說好。

那人手機螢幕上，停留著老闆的回覆：【一百萬是本來就是我們的出價，至於預付二十萬也很合理，畢竟作家得自己去想辦法找燕以恒的資料，省了我很多事，其他條件你看著辦，隻要不太出格就答應他，重要的是這本定製的小說的質量一定要好。】

“稍等片刻。”林牧野拉開挎包，從裡麵掏出檔案夾，咬下鋼筆帽，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彷彿已經操練過無數次一樣熟練。

十幾分鐘後——

“一式兩份看一下，冇問題就簽字按手印，然後轉二十萬到我寫的賬戶裡。”他環手抱胸，笑容明烈。

對麵的人瞠目結舌。

怎麼剛談完就直接簽合同啊，不用過法務嗎？

林牧野也大為震驚：“你不會拿不出二十萬吧？”

對方臉漲紅：“誰說我冇有？隻是，最好還是讓法務出合同吧？”

林牧野掏出手機，解鎖後點了點，然後把手機螢幕對準他：“看看。”

江大學生超話。

這條熱帖的標題寫著【計院林牧野，我願稱之為古希臘掌管代課的神！】

下麵跟帖五花八門。

【本人法學院大三生，林神真的絕絕子，不光替我上了民事訴訟法和商法的課，還代我做了作業，寫了筆記，還劃了考試重點！何德何能我這輩子能找林神代課！】

【我我我，我是外院的，誰能想到林神不光代我上了英語戲劇的課，他還替我上台表演了哈姆雷特，甚至替我收了情書！我真的哭死，為林神打call一萬年！】

【聽說林神除了藝術係和醫學院的課不代，其他係的課都行……？是真的麼？本人計院的，專業課好難好難啊！】

【樓上的，你不知道林神是你們計院院草嗎？？震驚我一百年，是不是隔壁華科混進來的臥底啊？！滾啊，我們江大自己人都排著隊呢！】

【……】

林牧野收回手機，在兩張紙上分彆簽好自己的名字：“看到了？鄙人商法和訴訟法學得很好，這份定製寫作合同童叟無欺。當然，不放心可以拍照給你們法務看一下。而且，你不是說這很急？”

他用手指彈了彈合同遞過去，然後橫抓手機，開了一局遊戲，一副“我就在這裡靜靜等你打錢”的樣子。

遊戲剛開冇多久，螢幕上出現一行到賬提醒，他乾脆利落地丟下同伴退出介麵，確認了收到的金額一個子兒冇少後，打了個響指：“收錢乾活，最快下個月我就能動筆寫了。”他站起身，低頭看著對方，唇角微勾，“忘了提醒，合同裡寫得很清楚，不接受改稿要求，寫成什麼樣就什麼樣，我隻保證一點，在我書裡，這個叫燕以恒的原型必須喜歡男人。所以，不保證完結時間，隻保證文字質量。”

談完後，林牧野回了自己租的小區，回到出租屋，他第一件事不是打開空調，而是在悶熱的空氣中掏出手機操作了一筆兩萬五的轉賬。

【確認向安彙醫院轉賬人民幣25,000元整嗎？】

他點了確認。

做完這一切，他才放鬆下來。開了空調，進浴室沖涼，然後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冰可樂。

等到人坐在電腦麵前時，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把落在一張前一天從院辦拿回來的便簽上。

那上麵寫著一個公司名和聯絡方式，名字跟他挎包合同上的定製**文寫作對象一模一樣——燕以恒。

“這錢不賺天理難容啊。”他自言自語說完，打開了搜尋引擎。

這人在網上的資訊乏善可陳，大概就是今天拿到的那張紙差不多的程度：燕以恒，男，25歲，江城大學計算機係某屆優秀本科畢業生，創造兩年修完本科學分的記錄，博士研究生在讀。

哦，還有就是超話裡的各種傳說和標簽：江大計算機學院院草，學神，六邊形戰士。

居然一張清楚點兒的個人照片都冇有。

林牧野一直對超話嗤之以鼻，但當另一個人和他在超話中被提及的標簽高度重疊後，心裡難免地生出一種異樣的好勝心。

本來想拖兩天再去實習，這麼一來，倒是有些等不及馬上開始了。

這算不算某種意義上，同時滿足了老吳的期待？

腦海裡又浮現出老吳把實習單位資訊給他時，那痛心疾首的樣子：“你給我滾去實習，這學期的課我給你特批不用上了！年級第三要延畢？豈有此理！你簡直是丟我的臉！”

林牧野調整了個坐姿，清完嗓子後拿出手機撥通了便簽上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三聲，然後聽筒裡傳過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哪位？”

聲音真他媽冷淡。林牧野腹誹完，聲音一如既往熱情：“燕師兄你好，我叫林牧野，老吳的學生。”

“知道了，明天早上九點過來報到。”說完，那人掛了電話，連一秒鐘寒暄都冇有。

林牧野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個人網上資訊那麼少了，誰他媽這樣就差把“話不投機半句多”焊死在身上啊！

但正事重要，他搜了一番“新員工怎麼穿”，“科技公司員工穿著”，出來一堆亂七八糟嘲諷的段子後，關了電腦，打開手機找到死黨何昭的名片，發了條訊息：【去實習怎麼穿？】

昭昭：【操！原來超話說的是真的，你真不用上大四的課啊？實習穿什麼？彆穿你那些背心大短褲和夾趾涼拖就行，你去街上看看，記住，穿有領子的T恤！這是血的教訓，大爺我因為穿老頭衫被罰了五十塊钜款！】

何昭回得又快又長，顯然冇有在認真聽課。

林牧野正想去衣櫃裡翻翻衣服時，何昭又發了一張POLO衫的照片過來：【彆找了，你冇這種衣服。】

他還真冇這麼正經的衣服。

為了對這一百萬稿費負責任，他決定再次出門，去小區旁邊的店裡買兩件應急。

第二天，林牧野穿著服裝店老闆娘給他搭配的白色POLO衫和米色的休閒褲出門，一邊走一邊不自在地拉扯板正的領口，覺得萬分彆扭，雖然從路邊店麵的玻璃反光裡看，這人模狗樣的一身帥得冇天理，但就，不太像他。

“這是投資。”他心裡默唸這句話，自我催眠：就跟他寫小說需要買客製化鍵盤一樣。

燕以恒上班的公司在一座全新的寫字樓裡，走進去有淡淡的香水味，聞起來很高檔。

他刷了臨時卡，電梯打開後，盯著眼前空白的公司前台，後退幾步再次跟手機裡存的地址覈對了一遍。

清流大廈，1103號，基悠久科技有限公司。

除了最後的公司名這兒冇標，都對得上。

馬上九點了，從玻璃門看進去一個人都冇有。

他一個大學生都知道守時，科技公司這麼隨便嗎？

林牧野低頭看了眼斥巨資買來的新衣服，不能這麼白白浪費，決定等到九點整。

不來，他就跟老吳說，可不是他不認真，是彆人不值得他認真。

“叮”一聲，電梯門又打開，從裡走出一個男人。

來人身披天花板射下來的冷淡白光，手上拎著一隻纖薄的筆記本電腦包，林牧野和他對視了一秒。

對方身上穿一件白色T恤，不知道是不是很少曬太陽，皮膚很白，瞳仁顏色比一般人淺，更顯得有距離感，英俊又冷漠。

他看過來的那一瞬，眼神毫無波動，隻微微點了一下頭：“進來。”

冇有多餘的眼神和表情，也冇問他是誰，彷彿林牧野隻是一張平麵的紙立在那裡一樣。

那人抬手在門禁上掃了一下，玻璃門“啪”一聲打開。

林牧野看了一眼門禁自動顯示的時間，好特麼準時，九點整。

進門後，林牧野還在不著痕跡地打量，心裡暗暗震撼這公司占地麵積居然很不小，那人手按著一張表格，推到他麵前：“填表。”

這人應該是公司的……行政？

林牧野對職場冇什麼概念，他接過填完，笑嘻嘻伸出手機：“哥們兒，加個微信吧？有什麼事也方便溝通。”

然而對麵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策一樣解鎖手機，然後操作片刻，把二維碼遞過來。

懂，這是在調工作微信。

經過何昭的突擊培訓，林牧野前一晚也申請了新賬號，現在正用這個賬號掃新同事的微信。

通過稽覈後，對方名片成了他這個賬號唯一的聯絡人。

Y，頭像是個白底的字母Y，朋友圈一片空白。

工作微信石錘了。

他屁顛屁顛把表交給對方，正想開口問他燕以恒什麼時候來，這位神情冷淡的哥們兒看向他，無比認真地問：“你恐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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