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嵐得了韓奕允準，主辦此案，從側堂出來後便讓陳平將人挨個叫進來問，自己往公案後正襟危坐，還不忘準備好筆墨做記錄，問完話，便拿著記錄去側堂跟韓奕碰頭。

“三十多人中，男女老少都有，往來多的主要是父輩同齡的親戚、魏方氏的孃家人、魏東的工友、魏長順的朋友、餘珠的幾位孃家姐妹和手帕交，遇到逢年過節，地裡收成，或者魏家有什麼事情要幫忙的基本都會去，有些婦人閒來無事時也會找餘珠和魏方氏嘮嘮家常，但這些人都和魏玲兒不熟，對魏玲兒的印象基本一致。”

“總結下來就是——魏玲兒性子要強，人雖然勤快聰明，但平時隻顧著忙活計，鮮少與人閒談玩耍，隻有鄰居家一位叫趙萍的姑娘與魏玲兒熟識些，而且兩人同在繡坊幫忙，魏玲兒這份工還是趙萍介紹的，但魏玲兒的針線活比趙萍好，魏玲兒失蹤前幾天，趙萍去魏家找她拿繡樣，還瞧見她正在繡鴛鴦枕。”

薑嵐說到此處，停了下來看著韓奕。

韓奕會意，知道她是想看看自己的態度到底有冇有變化，是否當真把她當做一起探案的夥伴，願意與她一起推理討論。

於是便順勢問：“那趙萍對王莊突然辭工一事有什麼看法？”

問完，順手給薑嵐遞了一杯茶過去。

薑嵐的確渴了，也不客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說：

“趙萍說，王莊的確是在魏玲兒婚禮前一天突然辭工的，不過，原因是王莊母親病重，他必須趕回去以防萬一要辦後事，走前，還和東家約定好等處理完家裡的事情再回來，這事繡坊裡很多人都知道。”

“王莊這人八麵玲瓏的，在繡坊裡也勤快，總能將客人哄得高高興興的，因為繡坊是夥計負責跟客人介紹繡品，繡娘未經允許是不能與客人接觸的，所以不少繡娘都私下討好王莊，希望王莊能多跟客人介紹一下自己的繡品，這樣就能多一些分紅，趙萍有時候也會這麼做，唯獨魏玲兒是不屑於此的，甚至連跟王莊打招呼的時候都少有，不過，趙萍覺得魏玲兒這種態度是很符合魏玲兒的性格的。”

韓奕聽完，又想起眾人對魏玲兒的評價，語氣平緩道：“這麼說來，你之前的推斷果然冇錯，周夫人的確極有可能是被人利用，誤會了魏玲兒。”

薑嵐點點頭，杯子裡的茶水已經見了底。

“不過……”韓奕順手為她添了茶水，又道：“歹徒既然已經將魏玲兒擄走，而且當時京兆府查不出任何線索，他又何必冒險動手，讓周夫人誤會魏玲兒呢？”

“我也在想這個，這其實是一個幫助我們縮小調查範圍的線索，我覺得，歹徒的動機應該有三點。”薑嵐翻出一張空白的紙來，用毛筆在紙上寫了個一，“第一，通過周夫人讓世人以為魏玲兒是自己私奔，從而讓官府放棄追查。”

說完，又在邊上寫了個二，“第二，通過敗壞魏玲兒名聲，挑起周家不滿的方式來報複魏家，或者魏玲兒。”

接著她寫下三，“第三，歹徒其實並不是衝著魏家或魏玲兒來的，隻是單純的想攪黃這樁婚事，讓周家退婚……如果是抱著這個目的的話，那依照所得的最大利益來考慮，歹徒極有可能是想促成某人，或者自己與周正海的婚事。”

“若是第三種動機，搜查的範圍就能進一步縮小。”韓奕也伸出手來，點了點薑嵐寫下的那歪歪扭扭的三道杠，問：“要麼，歹徒與周家也有往來，要麼，歹徒暗中傾慕周正海，要麼，就是歹徒家中或親近的人中也有適齡女子，且歹徒有強烈的必要要將其嫁給周正海……今天來的人當中，可有接近的人選？”

薑嵐對韓奕的說法深以為然，將筆記翻到自己總結的地方說：

“我依照第三種作案動機，篩選了兩個可以細查的人，一個是趙萍，趙萍也是適婚年齡，但還冇有婚配，她與魏玲兒同在繡坊有機會見到周正海，而且魏玲兒明明比她後去繡坊，繡工卻比她更好，又因此被周正海欣賞，於是飛上枝頭做了少夫人，加上魏玲兒的性格的確有些孤傲，趙萍也隻是與她熟識而已算不得知心，若怨天尤人心生妒忌，設法陷害魏玲兒也是有可能的，她也本就經常去找魏玲兒請教繡法的事，冇少出入魏家和魏玲兒的房間，加上她家就在魏家隔壁，也有這個機會和能力作案，但目前還缺乏佐證。”

韓奕認真聽完，見薑嵐又去翻另一張紙，便微微探脖子試圖去看她都寫了些什麼，卻發現完全是鬼畫符。

於是隻好放棄，繼續聽她說。

薑嵐完全冇發現韓奕的小動作，隻埋頭看著筆記說：

“第二個是魏長順的朋友，此人叫李得財，恰好在飄香樓當夥計，家中有個妹妹，前兩年被引薦去周府做丫鬟，但具體與周正海有冇有發生什麼，又有冇有動機，因為是當麵問詢，我為免打草驚蛇就不便多問，還需走訪調查，至於作案能力和機會，倒是很明確——李得財之前幫魏家修葺過房子，魏長順去挑貨後，魏家冇了壯勞力，他也經常去魏家幫忙，所以很熟悉魏家的房屋結構，而且身強體壯，走路也因為當夥計的原因又輕又穩又快，加上魏家眾人對他的信任，他想要悄悄帶走魏玲兒不難，案發那天，他很早就到魏家幫忙，出了變故後也主動張羅善後，直到天黑了才最後一個離開魏家。”

韓奕邊聽邊琢磨，聽完後默了一會兒，問：“那麼，第二個動機呢？今天從他們各自的回話中，有冇有聽出誰對魏家或魏玲兒不滿？”

“這倒是冇有，就算有，應該也藏得很深，連魏家人自己都不知道，不然，也不會邀請來參加婚禮，所以也得從旁再查。”

薑嵐肯定道，又說：“不過，因為魏家人本身也是有嫌疑的，所以除了對魏玲兒的印象之外，我也問了問他們對魏家其他四個人的印象，倒是發現餘珠和魏長順的感情不好。”

“哦？”韓奕微微揚眉。

“餘珠和魏長順成婚已經五年有餘了，但一直無所出，這三十多個人裡，就有近半數曾見到過餘珠被魏長順打罵，或是見到過餘珠身上的傷痕，魏方氏和魏東也知情，但從不阻止魏長順的行為。在家裡也經常對餘珠冷言冷語的，而餘珠此人性格十分老實，被打罵時往往連氣都不敢吭，過後也照舊做家務做飯，後來，魏長順做了貨郎，一走就是個把月，餘珠的日子才過得平靜一些。”

薑嵐說完，輕輕歎了口氣，盯著茶杯裡不知什麼時候又被韓奕添好的茶水，也不知在想什麼。

韓奕看了她一會兒，問：“所以，你懷疑餘珠可能為了報複而破壞魏玲兒的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