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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看不見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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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6.

看不見的天空6.看不見的天空

「你確實被選為校內第一美少女唷!這不是很光榮的事嗎?」

「我想是因為白姬同學很可愛唷。」

混雜在不經心對話中的一句話。

——我早就看開了。

自己從出生就是這副模樣,永遠都會是如此……

「難親近的人」。

小學是,班上同學是這麼看我的。因為外表的關係,不旦無法交到男生朋友,女生也會用迴避的眼神看我。在孩童純真的眼眸裡,我隻是怪人吧?像我這種髮色和一般人不同,連性別也很難區別的人。

我並沒有受到直接的惡意攻擊,連受到那種待遇也不配。

一直覺得——自己彷彿被留在不同的世界。

因為這個外表,導致某個決定性的東西脫序了。

和母親長得一模一樣的自己——老實說,我曾經怨恨過這點。

但是,我想通後也熬過來了。

我不討厭自己,就連這個外表也是。雖然討厭被誤認為女生,但這模樣畢竟神似那個渾身充滿力量的母親。

——隻不過……

「為什麼沒辦法如願呢?」隻是會這麼想。

這個世界,總是不停地吞噬、蹂躪、愚弄我。

不管怎麼掙紮,我還是隻能隨波逐流。

那樣的情況現在也持續著。

有時候,我會不瞭解自己。

我,到底是什麼?

迴盪在腦中的問題,重重地、深深地,逐漸沉入黑暗之中——

「喀噹。」耳邊傳來響亮的聲音。

沒能按掉的鬧鐘,自床上掉落所發出的聲音,使我從睡夢中醒來。

腦袋迷迷糊糊的。雖然剛起床時本來就會這樣,但也未免太沉重了,說不定是作了什麼討厭的。

今天學校放假,我打定主意要忘掉匆忙的昨天以及前天的事,好好休息。

我先從床上爬起來,拉開房間的窗簾,然後開啟窗戶,探出身子往外看,天空有些灰濛濛的,雖然不致於下雨,但說不定很快就會變天。

視線往下移,看到家裡的玄關門口——出現了意外的人物。

「克蕾妹?」

「我是留真!」

早晨的寒喧,是從斥喝聲開始。

「……咳咳,早安呢……這個家真氣派呢。」

綴滿玫瑰花的咖啡色女用襯衫配上同色長裙,身穿超齡穩重灌扮的她,突然稱讚起我家。看起來十分突兀的紅髮在後麵紮成一束,就是所謂的「馬尾」。

「怎麼了?突然來這裡。」

留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時抬頭瞄我,不停改變環抱於胸前的手臂位置。

「那……要先進來嗎?」

我隨口問問看。結果她——

「……可以嗎?」

一改原先的含蓄態度,臉上浮現出喜色。

餐桌上放著早餐咖啡,並非是即溶咖啡,而是講究地從磨豆開始製作的那種咖啡。

家裡備有磨豆機、咖啡機這類專業機器,是我那自製力比餅乾還脆弱的母親隨興買回來的,但還沒搞懂使用方法就丟到一旁,因為覺得這樣太對不起這些機器了,所以我就把使用方法記起來。

喔,對了,這個家裡還躺了一堆遭受同樣境遇的可憐機器。

「加糖嗎?」

「咦?糖?可以嗎?」一大早講話就怪裡怪氣的。

大概是發現自己說了奇怪的話,她清了清喉嚨說:

「那個……那就麻煩你了。」並且謹慎地向我行了禮。

……其實用不著那麼拘謹。

我幫她加了兩匙,並在自己的杯子裡加了四匙。

「我喜歡喝甜一點。」

用茶匙攪拌後,我將咖啡遞給坐姿端正的留真。

「咖啡……」

她露出像在看某種來歷不明物的眼神,小聲呢喃道。

「別客氣,請喝。因為講究的煮法太花時間了,我隻是簡單煮煮而已。」

定睛凝視黑色液體後,留真慢慢,慎重地將咖啡含入口中。

「這是——」

「如何?」

紅髮少女張大眼睛,妮妮道來。

「這個碰觸到舌頭瞬間就傳來的濃厚口感,猶如直接啟用腦部的獨特苦味——隻要喝一口,就能讓胸口如此鬱悶,這實在——」

留真右手依然拿著咖啡杯,做出被閃電擊中般的反應。

接著,從她口中說出真心話。

「好苦……」

「……」

我沒有出聲,趕緊再幫她加了兩匙糖。

「啊,這怎麼好意思!」

這女孩對每件事的反應都很大。

「請。」

在我的催促下,她戰戰兢兢地把杯子靠向嘴邊。這次,吞下後依然很冷靜。

「嗯,可以讓人靜下來呢……」

「呼。」我吐了口氣,看來她似乎滿意了。

「倒是妳竟然知道我家在哪裡啊?」

我一邊喝著自己的咖啡,問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

於是,留真說:「因為昨天晚上,我感覺到這一帶發出很大的魔力。那時候我正好也在戰鬥。」

原來如此,她感應到我的魔力啊!

「可是……你昨天是跟誰對戰呢?你移動的速度非常快,可是我卻感覺不到對方的魔力。」

「咦?喔喔,小小懲罰——是練習魔法啦!練習!」

我當然不可能說出「其實是我卯起來追打在鎮上竄逃的魔耶露」,於是隨便用無關緊要的話搪塞。留真似乎毫不懷疑地相信了,她將喝光的咖啡杯放到桌上,切入主題。

「——最近,學校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嗎?」

從她認真的口吻,我直覺到談話的內容不會太愉快。

「NOISE嗎……這個嘛,我想應該沒有特別奇怪的……」

要說奇怪的話,前天捉迷藏時——

「倒是有遇到非常弱的NOISE,不過沒有需要特別在意的事。」

「……弱的NOISE?」留真重複說。

「難道,妳在為我擔心?」

如果她是因為擔心我而專程來訪,我是不是該謝謝她呢?不過,留真激動地反駁我的話。

「才、纔不是呢!我隻是因為最近NOISE出現的顏率增高,想稍微調整一下而已呢!」

她對自己的任務原來這麼投入啊。

「既然沒有任何在意的地方,我就在這裡告辭!」

順著話勢,留真站了起來。

叮。

「啊,麵包烤好了。」

香噴噴的味道從廚房傳來。

咕嚕咕嚕。

有人的肚子在叫……不是我。

「……」

紅色少女不停顫抖。

「那個……也有留真的分唷……」

她默不作聲,重新坐回椅子。

之後儘管一邊推辭,她還是解決了二片麵包。

離開時,她一本正經地說:「最近很詭異呢。」

「詭異……你是指什麼?」

在玄關前,留真穿好鞋子轉身看我,露出嚴肅的表情。不同於剛才大口啃食麵包的平凡少女,那是置身戰鬥中的戰士麵容。

「NOISE太多了。」

「……太多?」

「你才剛成為魔法少女,可能沒有真實感——總之,小心點!不感覺到危險就要馬上逃呢。」

她果然是在為我擔心吧?這讓我打從心底覺得高興。

留真在最後,說出最堅定也隱含她本身信唸的話。

「因為活著是最重要的。」她留下這句話後離去。

我簡單收拾自己和留真的餐具後爬上二樓,在我的臥室床上,魔耶露還在睡,且不停發出呻吟。

「對不起,對不起啦……彼兒……我起了邪念……啊、住手……這是不對的……魔法不是這樣用——」

看來昨晚的一對一「獵捕」行動讓牠內心受到相當大的創傷。魔耶露在我進到房間後,依舊沒有要起床的徵兆。

我搖動牠的身體對她說,結果魔耶露:「我、我說過多次了,不可以把貓反轉,把貓反轉——啊!彼兒!」

牠啪地張開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間一溜煙逃走。

「終於醒啦?我已經做了早餐唷,要趁熱吃。」

「……有放洋蒽嗎?」

魔耶露害怕地縮在房間角落如此問道,昨天的懲罰有這麼可怕嗎?

「當然囉,我感覺到此兒的血統了呢。」

大概是因為回想起來就覺得恐怖,魔耶露一邊發抖一邊頻頻點頭。

「不準讀我的想法!還有魔耶露——我沒有那個人殘酷。」

「——哈啾!」

在全世界最高的山頂上,某個少女打了噴嚏。

這天,大枝町和往常一樣毫無變化。

放假的學生充斥街頭,工作中的大人則流著汗,一如往常沒有任何改變地堅守著各自的崗位。

日積月累的生活方式不會那麼輕易改變。

不過,若是提出唯一的例外——

「哈哈……」有人發出笑聲。

「咯咯……咯咯……」少年咬著唇,壓低聲音笑著。

那是相貌平凡無奇,單從外表判斷似乎會被冠上「好像很認真」這類無關緊要的形容詞,極普通的少年。

「……哈……這個……會怎麼樣呢……」

這裡是傍晚時分的教室內,因為是放假日,校內死氣沉沉的。在這個彷如凍結的場所裡,一名少年不停捧腹大笑,看起來就像發生痙攣的樣子。

沙沙,沙沙。

少年手中的白色塑膠袋正在動。那是到處都有,會被隨便丟棄在馬路旁的一般便利商店塑膠袋。

少年開啟袋口,將那個東西釋放到教室裡。

——那是蟲,數隻不足為奇、不致危害人類的蟲。外觀會讓討厭蟲的人看到後生起些許嫌惡感,大小約莫掌心一半的小型昆蟲。

「這樣就可以了吧……」

少年仔細檢查教室裡的窗戶,確認都沒有縫隙後,提高警覺地朝四下環視後走出教室。

「真期待明天啊……」

帶著滿心愉悅的語尾中,夾雜著稚氣的笑聲。

少年離開後將幾隻蟲留在教室。

不久,在夕陽轉變成暗夜之際——

沙……

無人教室中出現一道小龜裂,有如錄影帶影像中的黑白沙暴扭曲,活生生出現在現實中。

「——沙……」一邊發出細微的聲音。

「?」

「怎麼了?彼兒,輪到你囉!」

這是晚上在白姬家的一室。今天雖然放假,我卻完全沒有出門,就這樣迎接一天的結束。

「咦?啊,對不起,我好像有點……耳鳴……」

我將「步兵」向前移一步。

現在,我正與魔耶露下將棋對戰中,至於為什麼會做這種事,其實是有很深的理由。

今天白天時我因為無事可做,便侵入家中的「玩具房」。那是位於二樓走廊深處,隻有四疊榻榻米大的小房間,平常是母親在使用,很少有人進去。

整間房間堆滿了玩具箱,而且完全顛覆擺設的原則,連腳踩的地方也沒有,要是跌倒肯定會被什麼東西刺到。母親將為了買而買卻不再使用的東西,不知道從哪裡拿來謎樣道具,隨便擱置在裡麵,那是名符其實的「玩具房」。

我原本是想來整理房間,但因為一天肯定整理不完,索性拿出幾樣看得到的遊戲後確實關上門。

接著……遊戲雖然拿出來了,但提到在這個家中可以較勁的對手,就隻有一隻貓而已。

「——啊!魔耶露等一下!」

我的「王將」完全被包圍了。不管往哪裡逃都會被另一著棋卡死,完全陷入「將死」的狀態。

「我不是一直在等嗎?我是無所謂啦,不過你恐怕要回很多步棋才能贏唷。」

魔耶露用肉墊移回棋子,大概是將棋譜完全背下來了,牠的動作沒有任何遲疑。

「你好像把大部分棋子都收回去了耶……難道,你是暗示我亭不了?這算是好意嗎?還是同情?」

我忍住不甘心的感覺問魔耶露。

「彼兒,今天一天就變得這麼自暴自棄啊!」

「我無法形容這種慘敗給貓的心情……」

是啊,今天整天沒有外出的理由就在這裡。

我贏不了魔耶露。不管是黑白棋、西洋棋、撲克牌、將棋、甚至是棒球盤。

我在所有的遊戲上都輸得一敗塗地,戰績輕輕鬆鬆就破了三十大關吧?真的是沒贏過半項。

「沒辦法啦,因為彼兒很弱嘛。」

終於淪落到被魔耶露安慰了,打擊呈倍數襲來。(錄:這是安慰嗎…)

「是你太強了啦,明明是隻貓……」

魔耶露尤其擅長黑白棋、將棋這類棋盤遊戲。相較於我花一分鐘才下一著,牠不到三秒就想好了。

「唔,這跟『明明是隻貓』沒什麼關係唷。這些遊戲到頭來都是可以模式化的東西,就算摻雜有運氣的成分,還是找得到一定的下法。」

「什麼模式化……你是電腦啊?」

不同於平時、理性的魔耶露,讓人恨得牙癢癢。

「哈哈哈……說不定是這樣唷。」魔耶露苦笑。

因為無法認同就這樣輸到脫褲,我拿出在玩具房裡找到的最後一項遊戲。

「魔耶露,這是最後了……我會用這個打敗你!」

綠色的水平戰場,以及三、四種長方形牌。

「——麻將啊。」

金色貓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

「因為沒別人了,就我們兩個打。規則……你知道嗎?」

至於為什麼到最後纔拿出這個遊戲,是因為我最擅長的遊戲就是麻將。

如同剛才所說,這個也是被我們家任性公主亂丟的其中一項物品,當她說出「要記圖案真麻煩~」這種顛覆世界根本的台詞,正好是我費盡心力,將牌技提升到足以教人的地步時。那之後,我玩了好一陣子的一人麻將……不過一點也不好玩就是了。

這是一種拚輸贏的世界,沒道理因為以擅長專案對抗,就被說成「卑鄙」。

「當然知道啊,雖然我隻打過一次。倒是彼兒,麻將還有一個非常大趣的規則喔——」

魔耶露用莫名嬌媚的口吻說,這證明牠正在企圖什麼不像樣的事。不管是母親還是魔耶露,為什麼都這麼不含蓄呢?

「有趣的規則?」

「嗯,輸的人要脫衣服。」

「……嗄?」

這隻貓沒頭沒腦地在講什麼啊?

「我所知道的麻將,每次輸就要脫一件衣服唷!」

「不,那樣做有什麼意義啊。」

「唷~彼兒,還沒打就認定會輸啦?輸給我這種貓?」

「呿!打、打就打,誰怕誰啊!」

不需要去想輸了的事,既然魔耶露知道的規則是那樣,我就坦然接受吧。

「嗯,那來打吧!」

——我應該要在這時候注意到。

說出「那來打吧」時,魔耶露那張邪惡又瘋狂的笑容。

洗牌時,叫人難以置信的敏捷動作。

盯著我的身體,交織於紅色眼眸深處的那份情感。

更重要的是……

——貓根本沒有可以脫的東西!

一小時後。

「我完全沒有要輸的意思吶……」白姬彼方以祼體裹著一條浴巾這副徹底敗北的模樣,垂頭喪氣說。

隔天,上午八點四十分——

「哈啊、哈啊……」

「喂,彼方……回……來……」

今天也是一如過往的上學景象。通往學校的最後一條筆直道路上,周圍學生寥瘳可數。大概是因為各自都快遲到了,儘管氣喘籲籲但大家還是不停地奔跑。我丟下拖著腳跑的丈,一口氣衝到快接近校門的距離。

若說我沒有朋友愛就太讓人遺憾了,因為我會這樣天天瀕臨遲到邊緣,都是他害的。要不是這傢夥不在意別人眼光,在上學途中講解(加表演)卡通,我也不用這麼辛苦。不過就算那樣,大概也會是在鐘響前五分鐘左右纔到校。

我拚命跑,距離校門分界線還差幾步。

「好,今天來得及——」

然而。

——噹噹噹噹。

鐘聲無情地響起。難不成感應器之類的東西,是設定成我一接近校門前一公尺處就會作響?在個狀態下,僅僅數公尺前的學校看起來就像是完全被隔絕的地方。

我一邊用被害妄想逃避現實,一邊尋找我今天的值班糾察。

正常來說,鐘響前五分鐘時,值班糾察就要在校門前待命……

「不在?」

說實在的,我腦中率先浮現出的單字是「lucky」。隻要就這樣裝作若無其事地穿過校門、朝教室走去,就不會有任何人受傷。

「我想應該會傷到彼兒你的自尊唷。」

這是名為「良心」的天使之聲嗎?我將離心力發揮到最大極限,讓叫我彼兒的天使閉嘴。

「……咿,呼——怎麼了彼方?幹嘛突然旋轉包包。」

丈追上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

「我是在做利用離心力的簡單加速度重力訓練。」

我聽到包包裡發出癡呆的「啾嗚嗚嗚」聲,不過似乎沒有傳入丈的耳裡。對於我的牽強說法,丈隻是困惑地歪歪頭,然後環顧四周。

「值班糾察……不在嗎?真難得,這學校明明隻有取締遲到這點嚴格。」

「照你的說法,好像我們學校不在乎遲到以外的事情。」

不過啊,我可以理解他為什麼這麼說。

「蔑視時間的傢夥最差勁!」校長曾如此說。加上這也是他的方針,所以這所學校基本上嚴格要求守時。不過對於時間觀念散漫的中學年紀小孩而言,那隻是一把鎖,無怪乎會想扯掉它。

「……竟把自己正當化。」讀取他人想法的天使之聲簡短地說。

我決定肯定牠一邊旋轉還不忘吐槽的態度,所以我也輕聲說——

「……既然是天使,就會飛囉……」

「咦,慢著,彼兒,你的意思——」

我讓包包離手。

「哇喔喔喔喔喔——」

帶有旋轉產生的強大離心力,包包飛到相當遠的距離之外。

結果,我們等了一會兒,值班糾察還是沒有出現。

我心想「再等下去,要是趕不上班會時間就糟了」而進入學校,才終於知道是怎麼回事。

「——蟲?」

「對,被散佈在三年級教室裡。」

丈從教師辦公室走出來,沒有被責備遲到的事,隻聽完「事情原委」就回來了。因為沒有看到值班糾察,丈便提議先繞去教師辦公室再進教至。我原本很意外他竟然這麼認真,看來是他對情報的敏銳度促使他這麼做——對了,我之所以等在辦公室前麵,絕不是因為想讓丈先進去沉穩老師的怒氣。

「……替死鬼。」

「說得太難聽了!」

精準讀取他人思考的天使——魔耶露,好像已經毫無隱藏之意,牠用隻有我聽得到的音量吐槽道。

「……你的包包從剛才就裝了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有裝的話就沒辦法旋轉啦,像這樣。」

「算了,總之啊,聽說是因為最先發現的學姊沒關門,蟲群才會在校內到處竄逃。」

事情的始末是這樣的。

今天早上七點剛過,最早到三年級教室的學生抵達學校。她表示每天早上要幫教室的花澆水,所以會早一點到校。她像往常一樣從職員室拿走教室鑰匙,開啟教室。一進到教室,她就聽到喀沙喀沙的蠢動聲。雖然覺得有點恐怖,她還是走進教室——

「出現大量沒見過的蟲呢……」

光用想的就覺得恐怖。我原本就不喜歡蟲,所以不難想像那女生當時的心情。

「然後,被散佈的意思是?」

丈在一開始說了「被散佈在三年級教室」,聽起來就像是人為的——有犯人!

丈用右手的姆指和食指抓起一小撮瀏海。

「昨天學校放假,校內頂多就隻有警衛,不過……如果隻說結果的話,昨天什麼事也沒發生。」

轉啊轉地把玩起瀏海,這是他說話時的習慣,如此可以隱約窺見到平常被瀏海遮蓋住的細長雙眸。

「什麼事也沒發生對吧!那為什麼說被散佈了?」

丈突然停下動作,微微張開那雙細到像線一般的眼睛。

「是啊,什麼事也沒發生——除了有個學生來拿忘記帶走的東西。」

這……不是再明顯不過的情況嗎?

「……那,應該就是那個同學搞的吧?」

「嗯,一般是那樣沒錯。」

丈的話語中隱約透露出有別的可能性。

「不是嗎?」

「按照警衛的說法,那個學生回去後,他又氭細檢查了所有教室,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然後將教室全部上鎖。也因此,今天早上以前什麼事也沒發生。」

他這種隻末對重點詳加解說的口吻,感覺就像是自己也打算匯出什麼答案,或是已經有了結論,讓人聯想到偵探的思考模式。

「……如果隻是有蟲,也可能沒注意到不是嗎?警衛也不是睜大眼睛在巡邏吧。」

「不,不可能有這種事,因為——」

淡淡的視線越過瀏海射向我。

「——好像不下百隻。」

「嗄?」

「不下百隻」這句話指的是什麼事?我試著思考後還是不懂,或許是因為根本不想去理解。所以,當丈說出下一句話時,我打心底感到毛骨悚然。

「聽說在那間教室裡的,有超過百隻——不過,又不是實際算過,不是很確定……但至少是可以用『蟲海』來形容的數量。檢查時不可能沒發現,畢竟那應該是無法想像的光景吧!」

窸窸窣窣不停蠕動的蟲海,我要是親眼看到一定會昏倒。

丈一邊說,一邊靠向走廊牆壁。

「第一個發現的學姊很可憐吧,當場發出尖叫後昏迷,現在人在保健室。雖然可以問話,但聽說害怕到對細小的聲音也會過度反應。」

「要是我看到那種東西,心露一定也會受製。」

光是一瞬間做了想像,我的精神就已經受到十二分的創傷了。

「總之,那數量不是光憑一個來取東西的學生就能辦到的。如果不是發生什麼超自然現象的話……那簡直像是在一天之中大量繁殖。」

「——超自然現象……」

我喃喃道,在快想要想起那個可能性的瞬間,突然感到背脊一熱。

「早安,白姬同學。」

在近到足以在邊吐氣的距離,傳來女性輕柔的聲音。

下一瞬間——「咬。」她從嘴巴發出音效。

「……咬?」

右耳傳來微微的暖意,彷彿被吃了一般。

「妳幹嘛啦,委員長!」

我轉頭,想擺脫啣住我耳朵的委員長,但是因為她整個身子緊靠著我,我很難甩開她。硬拉開的話,她可能會摔到地上。

她繼續在我的耳畔說:

「因為有兩個同學遲遲沒進教室,想說是不是要好地一起請假,就來職員室問問,結果發現那兩人竟然悠哉地站在走廊上講話。所以,我就想『把他吃掉』。」

……她非常生氣,語氣中完全感覺不到鬥誌,一點抑揚頓挫都沒有。

「啊啊對不起!我道歉!我跟妳道歉啦,別吃我的耳朵!唔……嗯……別、用力——」我再也站不住跪了下去。

「喔,彼方的弱點是耳朵啊。」

丈隻是興致勃勃地看著這裡,似乎完全沒有「拯救在公眾麵前遭到襲擊的友人」的氣概。

「喂!別隻是看,來幫我啊!」

「我可沒有不識趣到介入少女們的嬉戲。」

他將瀏海攏起,露出潔白的牙齒。

「我是男的!」

「白姬同學的耳朵,好好吃——啾。」

「嗚哇啊啊!等一下,別伸舌頭——再這樣,真的……」

「喔喔喔……一大早就來到世外桃源……」

我看著曾幾何時已經拿起數位相機的丈。另外還有一對紅寶石眼眸,在置於地上的包包裡閃閃發亮。

「魔耶露!快想辦法——」

我和從微開的包包中窺視這裡的魔耶露四目相交,眼神傳達想法。我們認識很久了,應該看到眼神就可以輕鬆明白彼此的想法——不對,拜託你一定要明白。

結果,包包裡的魔耶露,也用眼神這麼說:

「好耶彼兒,也露出個性感表情給我看。」

「你是哪裡的冒牌攝影師啊?」

我忘了用眼神交會,從腹部擠出聲音。

後來,直到老師聽到我的尖叫,從職員室飛奔出來之前,這個無意義的饗宴一直進行著。

幾分鐘後,三個人(和一隻貓),和樂融融地走在通往教室的走廊。

「不是被罵了嘛!」

在職員室前麵引起那樣的騷動,當然被訓了一頓。不過因為老師還有會議之類的事要忙,訓話很快就結束了。

「能看到好東西,我真幸福!」

「是牛奶味唷。」

「很萌唷。」

沒有絲毫惡意的兩人及一隻貓……

我來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算了,我早就知道了,反正我就是玩具。個子小又長得像女生,髮色很稀奇,聲音又高,走路的聲音也被說可愛!」

——那麼如果,你不是這模樣呢?

刺痛突然從身體深處湧起,那是小小的疼痛。

——如果,你是你所期望的模樣呢?

那是呢喃私語,帶來痛楚的荊棘之語。

——你其實,對受到特別對待的事感到優越吧?

「不是,我希望更普通的……」

——普通、平凡、無趣,都不是你所期望的吧。你其實很擔心,要是自己普通人就不會有人理你吧?你開始覺得當魔法少女很愉快吧?自從總是惹事生非的母親不在後,你就覺得好像少了什麼吧?

「……不是的。」

——就是唷……沙沙……你什麼都不瞭解呢,明明是自己的事。或者,你是不想瞭解呢……沙沙……對於自己的事,自己真正的願望。

腳步變得愈來愈沉重,我當場癱坐下去。

——你是什麼?希望什麼?

一切都是我心中的迷惘,那些東西就算想遏止也會從心底溢位。

「我……」

——說說看,「我」的願望。

沙…………

「呀!」

正當我的思緒即將陷入更深層的領域時,突然聽到有人尖叫,那是身旁委員長的聲音。我起身回頭,旋即映入眼簾的是她驚愕的表情。

委員長的驚愕表情可是相當難得一見,雖然想繼續看下去,不過眼前的事態不容許我這麼悠哉。

在她越過眼鏡的雙眸前方,附著於樓梯平台牆上的那個生物是——

「NO——」

差點脫口說出NOISE,我趕緊摀住嘴。丈冷靜地分析道:

「這就是那個逃掉的傢夥吧,天牛嗎?不過也大得太離譜了吧。」

那隻蟲的造型確實與一般稱為天牛的蟲相同,有兩隻長長的觸角,漆黑的軀體長出數隻腳,撇開體型如手掌大這點的話,就是曾經看過的生物。

……不是NOISE嗎?

這麼說起來,我並沒有聽到平常NOISE出現時,傳來像沙暴一樣的噪音。說不定這隻是大型昆蟲而已。

「吱!」

天牛鳴叫一聲後突然跳起,飛向旁邊的委員長。

「——嚇!」

麵對蟲冷不防的跳躍,委員長閉著眼睛揮動書包。

晝包以猛烈之勢劃過虛空,委員長一副要消滅飛在空中的蟲般,拚命揮動雙臂。

磅!

書包撞上樓梯平台的牆壁。就在這時候,飄散出淡淡的光粒子。

那是!

丈的聲音打破了陷入靜寂的空間。

「委員長,那是、我的書包……」

她的確把自己的書包擱在地上。也就是說,委員長剛才用來揮打、壓扁蟲的那個書包是丈的。

「啊,咦?對不起喔,明日野同學。」

委員長急忙將書包遞給丈,或許是覺得不好意思,她像在掩飾表情似地低下頭。

「不,那個,沒關係啦……」

丈露出苦笑,接下自己的書包,戰戰兢兢地看了碰到墻的那一麵。

「沒有?好像被它成功逃掉了。」

說完呼一聲,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

「真對不起,抓錯了……」

「不,沒關係啦。反正數位相機正好拿在手上,裡麵沒裝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

「……」

當委員長與丈如此交談時,我想起剛纔看到的光。

——宛如粉末一般的光粒。我不可能看錯,那是NOISE消滅時的光。這麼說……腦海裡浮現出最壞的情況。既然剛才的蟲是NOISE,表示今天早上發現的大量蟲群,全部——

這麼一想,事情就說得通了。

警衛檢查時之所以沒發現蟲,理由很單純,是因為它產生的時間更晚。然而不能理解的是,我竟然沒發現它出現。NOISE現身時我應該會感覺到刺耳的噪音纔是……

「——不過,教職員會議開得還真久啊。」

「老師們也是第一次體驗到校內出現一堆蟲的情況吧。這樣下去,討厭蟲的學生還得戰戰兢兢地上課呢。」

「真希望今天就這樣放學,你不覺得嗎?彼方。」

「明日野同學,你太放肆了!」

沙——

NOISE!

雖然隻有一剎那,但我確實聽到了噪音。不是很明顯,感覺就像從遠方傳來,如果不是特別留意,說不定誤以為隻是耳鳴。

耳鳴……

「——咦?喂,彼方?」

「白姬同學?」

我的包包就放在地上。我和裡麵的魔耶露視線相交,牠因為目賭了一連串的狀況後似乎也理解了,對我點著頭。

我必須戰鬥,NOISE出現代表的就是這個意思。我又得穿上女裝迎戰危險的對手。

——這明明不是我的期望。

「……」思緒再次沉重了起來。

「……彼兒?」

「沒事……去教室吧。」

這一瞬間——那個,早就開始了。

上午九點二十分。

教職員會議延長,占用了第一堂課的時間。各班班長下令先自習,學生們於是渡過了不同於平常的快樂時光。

「聽說有人撒了一大堆蟲。」

「好噁心~」

「是這間教室對吧?」

「好像是,不過聽說已經逃到別的地方去了。」

這裡是位於學校四樓的三年級教室。

「不過啊,老師他們也因為這樣不能來對吧?感覺有點賺到喔!」

「啊,我懂!第一堂課總是提不起勁。」

沒有學生會聽到自習就乖乖唸書,何況學校還發生了離奇事件,因而就連即將聯考的三年級生也坐不住了。

不尋常。

對於一向反覆著同樣生活週期的學生們而言,生活中最重要的「學校」環境所發生的異常事態,正是最大的不尋常。

「咯咯……」在喧囂熱鬧的氣氛中,有個學生暗自偷笑。

該名學生身邊連一個同意也沒有。是個不在意衣著打扮,在得到全學年第一名時也得到了孤獨的少年。

少年隻動嘴形,如此說:「是、我、幹、的、啦。」

他是昨天傍晚來拿忘記帶走的東西的學生。

連警衛也沒有對他留下印象,存在感薄弱、不具特色、看起來好像很認真的平凡少年——把蟲撒到這間教室的始作俑者。

他假裝看著攤開在桌上的教科書,嘴角揚起幼稚的夭容。

從自己引起的異常現象獲得喜悅,他陶醉其中,在心底讚賞自己。

他的願望實現了。然而,少年並沒有注意到,沒有注意到決定性的「分歧」。

「咯咯咯……」

他隻散佈了幾隻用手指就算得出來的蟲,那數量小到要是沒發現的話,可能會直接從旁通過。換句話說,他所做的事與實際引起的騷動規模不相符。

少年並未發現在某個環節,有某個東西產生了決定性的分歧。

當然也沒有發現,目前正逼近這裡的物體。

——蠕動的黑影覆蓋在窗外。

教室染成一片黑暗,並非產生陰影這點程度,而是光線被某種東西遮蔽了。那是讓日光燈光線也黯淡無光,真正的漆黑。不單是覆蓋周遭景象,甚至是踏人心靈的黑色。

「咦?」實現了扭曲願望的少年,窩囊地張開嘴,呆望著那副光景。

我們三人走進教室時,發現班上果然是吵得無法無天,八成每個班級都一樣吧?

「我們班的人還真是靜不下來啊。」丈傻眼地說。

他難道沒有自覺,靜不下來的頭號人物就是自己嗎?

「真是的,都叫大家要自習了。」

或許是原本就不抱期待,委員長隻是輕嘆口氣,沒有責備大家。

教室內四起的喧嘩聲,果然是在議論校內發生的「惡作劇」。雖然全都是荒誕無稽的推測,但事實就在那些推測的延伸上。

「那我們也隨便打發時間——彼方?」我隻是默不作聲地盯著鬧哄哄的教室。

現在學校裡有NOISE,而有義務打牠的是TUNER,也就是魔法少女——是我。

「……我有點不舒服……我去保健室。」

「沒事吧?你的臉色看起來確實不好。」

說不舒服是騙人的,我隻是想製造離開這裡的藉口。不過確實,身體好像比平常不對勁。

「白姬同學,要陪你去保健室嗎?」

委員長滿臉不安地看著我。看來,我的臉色似乎比自己所想的還糟。

「不用,沒事的。反正是自習課,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回來。」

說完,小心不被發現地隻提起裝魔耶露的包包,走出教室。

走廊感覺吵吵嚷嚷,因為整間學校鬧哄哄的,這個氣氛本身就像極了NOISE。

好想去寧靜的地方——腳無意識地朝著頂樓走去。

從老位置看到的天空一片陰霾。

一大早就烏雲密佈,讓人喪失對時間的判斷力。早上看的氣象預報還說是晴天,不過數十分鐘後天氣就完全變了樣。

「——彼兒,怎麼了?真的不舒服嗎?」

魔耶露從包包裡走出來,抬頭看我的那雙眼裡充滿了不安。

「沒事,我沒有哪裡不舒服。」我隻改變嘴形將牠微笑,魔耶露似乎稍微安心了。

「來,趕快變身收拾掉吧。」

我集中精神,右手指向天空。高喊出已經不用特別意識,就能說出口的強力咒語。

「遍及天空的盡頭。」

呼應話語,從天空——

「?」魔耶露一臉困惑。

「——遍及,天空的,盡頭!」再一次,更用力地喊。

但是……別說是一如往常從天而降的蒼柱了。天空中反而聚集了更多雲,沒有任何變化發生。

「……彼兒。」

「為什麼?遍及——」

「彼兒!」

當我準備再試一次時,魔耶露製止了我。

「沒有用的啦!魔法道具就是自己,是以使用者最容易心露相通的形式存在……我之前這樣告訴過你吧。」

我靜靜放下伸向天空的手。

「召喚卻無法回應,你瞭解這代表什麼嗎?」

我當然不可能說不瞭解,我心裡很明白。

「彼此瞭解,是魔法道具與使用者間不可久缺的要素唷。」

魔耶露的視線大概是直接向著我吧?可是,現在的我沒有勇氣回看牠。

「反過來說,也就是要認清自己。」

牠的音調變低了些。

「隻有在能夠相信、理解自己的人麵前,魔法道具才會現形。」

金色貓斬釘截鐵地說。

「——你在迷惘,它當然不會回應你。」

我抬起頭,看到牠眼神中流露著莫名憂傷。

「可是隻有我能對抗——」

「是那樣沒錯,但是現在的你沒辦法戰鬥。」牠斷言。

「——我不能讓現在迷失了自我的你去戰鬥。」

嗡嗡嗡嗡嗡!

異樣的聲音是在這之後旋即傳來。若要形容的話,就像是在耳邊聽到螺旋獎高速旋轉的聲音。

「!」

「來了嗎……」魔耶露發出銳利的聲音。

從頂樓彼端,湧起某種黑色物體——蟲。

一大群長了翅膀的黑蟲從學校下方飛來,數量至少有上百度吧?振翅聲相互重疊,形成讓人非常不舒服的噪音。

與委員長剛才壓肩的蟲不同形狀,硬要說的話,充斥眼前的這種蟲形狀類似蜜蜂。每一隻體積都很大的蟲,圓滾滾的橢圓形下半身有著尖銳的刺。

「彼兒你快進去校舍!」

魔耶露緊急做出指示,可是我沒辦法馬上行動。

「你打算怎麼做?」

「這種小蟲我一個就可以解決了!彼兒你——」

某隻浮在空中的蟲似乎察覺到我們的敵意,像小彈一樣筆直飛出過來。牠的目標是我。

——必須快點閃開。可是,在沒有變身的狀態,我的動作非常遲鈍。

黑色的刺一轉眼就逼近了。就在牠快刺中我時,有個影子閃過眼前。

——是魔耶露。牠在空中捉住飛來的蜜蜂,往地上用力壓。

「你快點回教室!別讓這些傢夥跑進校舍!」

聽到魔耶露類似斥責的大喊,我趕緊手伸向頂樓的門。

又覺得很猶豫,正準備回頭時——

「我不會有事的。」

在溫柔聲音的催促下,我頭也不回地直接奔入校舍內。

碰!一扇門隔開了我們兩個。

留在頂樓的魔耶露,在頂樓中央擺好陣勢。牠前肢使力,像在確認爪子觸感一樣地抓著地麵。

大大的紅色眼眸前方是成群的蟲型NOISE。

「好……我總是被認為沒有幫助,當然要在這時候好好表現囉。」

嗡!

兩隻NOISE朝目標物一直線降下。蟲型NOISE伸出有如尖塔的刺衝了過來,企圖擊中魔耶露。

魔耶露四隻腳朝地麵一蹬,使出渾身力量跳起。

小小的身軀在空中翻轉,讓有刺的NOISE通過身旁,接著用力向後退以閃開兩隻蟲,再在剎那間利用身體後退的力道,順勢揮出雙拳。

唰!

兩隻NOISE在半空斷成兩截,消失在虛空中。

四肢重新著地後,魔耶露以撕裂NOISE的爪子做出挑釁動作。

「別小看……我的速度!」並用狂熱的視線宣戰。

浮在空中的刺全都向著魔耶露,麵對來自四麵八方的敵意,魔耶露不禁思忖。

「……數量如此龐大的NOISE同時出現?太奇怪了,這個城鎮到底怎麼了……」

斜後方有動靜。魔耶露透過聲音感覺到該處有動靜後馬上翻身,躲開逼近的敵人,並且給予迎麵痛擊。

沒多久,下一隻NOISE行動了。敵人真正的猛烈攻擊放是展開。

NOISE並非同時展開攻擊,牠們不具有意識,因而沒有統率者。牠們並非一個接著一個算好時機攻擊,隻是零零散散地衝向目標物。

魔耶露準確地一一避開連續刺擊,一旦有餘力時,也不忘減少敵人數量。這個戰鬥姿態固然是活用了貓柔軟的身體,然而更重要的是,牠的動作中蘊含了從經驗得來的自信。

「彼兒……沒事吧——」

牠用兩隻爪子壓死NOISE,順勢撞向下一個敵人。

可是,籠罩天空的蟲數到現在仍沒有減少。

我關上門後,心中滿是後悔,後悔自己丟下魔耶露,逃到安全的場所。

可是,現在必須阻止NOISE進入!

我跑下樓梯,一走出三年級教室的走廊,就看到一名男學生坐在地上,他用手壓著右腳腳踝,眼神直盯著某處。

「你沒事吧?」

我衝過去問他,原本臉上浮現訝異之色的男學生,表情倏地一轉為恐懼,指著前方,「那、那個、那個!」

他指尖所指的前方,有隻在地上爬行的NOISE。那是體型約莫手掌大的甲蟲型NOISE,與我在捉迷藏時打死的傢夥同種類。不過牠的樣子很奇怪,之前那幾乎沒有抵抗就被消滅了,除了體型大之外與一般蟲沒有兩樣,然而眼前這隻蟲,卻自由自在地在走廊裡衝來衝去。

「!」

仔細再看,原本男學生壓住的腳踝正在流血,傷口雖然不致於喪命,但也不是太樂觀。

「因、因為牠突然過來,我想打死牠……反而被咬……」

他顫抖地說,大概連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吧。

「這傢夥是什麼東西啊,噁心死了……喂!」畏怯的眼睛睜得鬥大。

在聽他說話的同時,我感覺到不好的預感,便抓起癱坐在地上的他硬把他拉走。

結果,處與興奮狀態的蟲展開背上的翅膀,朝這裡攻擊而來。避開後,我看準那傢夥著地的瞬間,用鞋底踩肩牠,似乎不具備生物構造的NOISE發出光芒後消失。

雖然會主動攻擊……不過隻是這種程度的話,就算不變身也能打敗牠。

可是,要是當中有很強的傢夥——要是出現像之前戰鬥對手一樣,無法以人類力量抗衡的傢夥……

魔耶露不在,我沒辦法變身。

「哇啊啊啊啊!」是尖叫聲,而且不隻一個人。

我將視線移向聲音發生的源頭——同樓層的走廊前方,從前麵第三間教室裡湧出大量黑點。

一看就知道,那全都是NOISE。好幾名學生從那間教室滾出來。

學生們從並排的教室裡一齊探出頭。接著,每個人都張大眼睛、靜止不動,被眼前難以置信的光景震住。

麵對如此龐大的蟲群,就連我也隻能停止動作。

超過百隻的NOISE,有如水壩潰堤般來勢洶洶地飛出。

從各班教室探出頭的學生,全都目瞪口呆地望著。

「所有人都回教室,把全部窗戶鎖上!」

我當場大叫。

不知是聽到我的話抑或自己做出判斷,站在走廊的學生以及正要出來的學生都慌慌張張地衝回教室,各自關上窗戶。奇蹟似的,沒有一個學生失去理智亂竄。

「你也快一點!」

我扛起身後依然坐在地上的學生,走向最近的教室。

「他受傷了,請幫他緊急包紮一下!」

我將受傷的學生,交給一臉愕然的三年級生。

「喂,你應該是一年級的白姬吧!那你怎麼辦?」

就在我準備走出教室時,負傷的學生問道。

「我去樓下看看。聽好,請你們絕對不要離開教室!」

我不理會同學的挽留,關上門。

然後——

麵對大量的NOISE,我迷惑了。

應該往前走?還是向後退到樓下?

產生NOISE的地方,恐怕是那間教室,裡麵應該已經沒有人了吧……

那間教室到現在依舊不斷湧出NOISE,已經不是可以用肉身對抗的數量了。

「唔!」

我轉身朝樓梯方向跑去。

反正現在去那間教室也沒用!總之,先確保校內所有人的安全,再考慮之後的事:

「有大量的蟲飛來,絕對不要離開教室!請關緊門窗,乖乖待在教室!」

到了樓下,我依序向二年級各班喊道。

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不過,為了不讓他們反駁而一口氣說完的做法似乎產生了效果,學長姊們不發一語地返回到教室,聽話地鎖上門窗。倒是原本一臉悠哉的學生,回去時變成滿臉恐懼這點,讓我有些在意就是了。

「——好,這樣三樓就解決……」

正當我準備前往二樓時。

地麵傳來微弱的蟲鳴聲。我這才注意到,教室窗戶發出喀嗒喀嗒的細小聲響,空氣也像在震動。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讓人不快的噪音。

原本聚集在樓上的蟲群,大舉侵入這層樓了。我一看,黑色斑點正好從最近的樓梯下來,那景象根本就是黑色的雪崩。

整群NOISE一看到尚未遭到攻擊的三樓走廊,就動作一致地湧向這裡。

——也就是衝著我來。

「不!」

我盡可能的——

「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使出全力衝刺,朝反方向奔跑。

身後漸漸被蟲群蹂躪成黑色。

我超越極限地奔跑,隻想盡快從走廊這一頭跑到另一頭。到現在我才深深感覺到走廊原來這麼長,平常根本沒有特別在意。

就這樣拚命跑——在快到樓梯間時,硬是往旁邊跳,身後的黑色雪崩衝了過去。

由於沒有考慮到著地的問題,我直接從樓梯下滾下,跌在平台上。

「——唔。」

耳朵突然聽不到聲音,滿腦子都是「嗶」類似電子聲的耳鳴,連意識都快被帶走了。但是——

「還沒……」

還有事必須做,那是魔耶露交待的任務。

我扶著牆壁爬起來,多少恢復了些意識,肢體隱隱作痛,但還不致於妨礙行動。

蟲群大概會在控製三樓後才下來吧?看來牠們似乎打算從上麵開始依序往下壓製。

我慢慢走到下一層樓,用與剛才相同的要領一一喊話,讓學生們關上教室。途中遇到幾次驚險的場麵,但總算成功騙過大家。

跳過我們班後,我來到一樓,不理會教職員正在開會。我闖入職員室將所有窗戶關上。當我在關窗戶時,老師曾經試圖說什麼,不過我連看也沒看他就恫嚇道:「我現在很忙!」

我半帶威脅地警告他們不要走出室內,並環視一臉錯愕的老師們。確定所有老師都聚集在這裡後步出職員室。

接著回到二樓,最後要去的是自己的教室。

「能做的事……都做了。」

——如果,你是你所期望的模樣呢?要是自己是普通人,就不會有人理你吧?

打定主意不去想的話語,違揹我的意思浮現在腦中。

雖然聽到NOISE結束三樓壓製後下樓來的振翅聲,我卻無法開啟這扇門,無法越過隻差一步的界線。

「我是——什麼?」

NOISE逼近了。

喀啦啦!

「!」

正想說突然有人接住我的手臂時,我的身體已經越過剛才無論如何都跨不出的那一步。

「你在幹嘛,彼方?」

丈把我拉進教室後馬上關上門,並從內側上鎖,阻止蟲進入。

他低頭看著渾身無力,當場坐下的我。

「你沒事吧?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製服破破爛爛的唷。」

一如往昔的友人模樣。

「白姬同學,吶,水給你。」

委員長從丈的身後出現,蹲下後遞給我透明保特瓶。

「……謝謝。」

我以緩慢的動作從委員長手中接過保特瓶,開啟瓶蓋,把嘴靠過去。

身體似乎比我想像中還渴求水分,保特瓶裡麵的水一轉眼就空了,隻留下通過喉嚨時的冰涼感。我輕輕鬆鬆就能感覺到水分滲入體內深處的感覺。同時,暫時忘卻的疼痛感再度回來。

「唔……好喝。」

我簡短說出感想後,委員長她——

「嗯,太好了。」露輕柔的笑容。

我環顧四周,班上每個人都關注地看著我。

不管是丈還是委員長,都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與其說是擔心……倒像是在等我說話。所以我先說了:

「——對不起。」

是啊,我道了歉。

「幹、幹嘛道歉?」丈慌張地問。

「白姬同學?」

委員長貼近,凝視著我的臉,但我避開她的視線。

「……沒事。不過——對不起。」

我隻能道歉。

雖然不知道是在對誰道歉。

或許物件是誰都無所謂。

「被你突然這麼一道歉也搞不清楚……怎麼了?真不像你。」

丈露出困惑的神色,一邊把玩瀏海一邊問。

「不像嗎……」

我抬起頭,直視著友人的眼睛問:「如果我是普通人……丈,你會怎麼樣?」

「普通人?什麼意思啊。」

「如果我是普通黑髮、個頭也高、更有男子氣概,是個平凡人的話。」

連我自己都感覺這個問題很莫名其妙,可是我很想問。

「我不知道你問這個要幹嘛……但我們大概就不會是朋友吧?」

……果然啊。

我和丈本來就是因為這副外在而認識的,若非如此,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因為啊,那樣的話就不是彼方啦。」

「?」

「我所認識的你,是銀髮而且是長髮,個頭嬌小又像女生——但是為人老實、不服輸、意外地粗魯,就算是亂七八糟的活動也會認真去做。明明很容易隨波逐流,卻絕對不會逃避。是這樣的白姬彼方唷!我不知道你所說的平凡是什麼,至少如果你不再是你的話,我們的關係也會和現在不同吧!」丈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地說。最後他手放開瀏海,做下結論:「就是這樣,太遠觀了喔。」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

我無法直視這樣的他,於是這次換成委員長說:

「要是白姬同學變了,我會很寂寞唷。因為白姬同學很單純,沒有人會隻是被擁抱一下,臉就紅成那樣呀。那樣我會少了可以惡作劇的物件。」

「你根本隻是想惡作劇而已吧?」

「纔不是呢。」

聽到我的嘔氣話,她笑著否認。

「白姬同學是很重要的人唷!非常重要。」

她毫不害臊地當麵說出容易引起誤解的話。

我知道,這兩人的話中沒有半點虛假。

正因為這樣,它才能消除我內心深處交織的「雜音」,傳達到我心底吧。

一回神,原本一直從遠處傳來的聲音——消失了。

……啊啊,原來如此。我到底在想什麼啊!

「真是的,你們……」

我傻眼地說不出話,用右手遮住臉。

「彼方?」

「白姬同學?」

「——呼!」

我一口吐出囤積在腹部的氣,猛然站起來,麵前的人被我嚇得往後仰身。

這次換我俯視他們,對著端坐著、手放在後麵的兩人。

「丈!我不喜歡做那種亂七八糟的活動。還有委員長,我希望妳能再多把我當個男人看待!」

兩人被這麼一說都驚訝地張大眼,但馬上笑了。

「好。」、「嗯。」兩人點頭同意。

我轉身背向他們,再次開啟專程上鎖的門。

「你又要出去啊?外麵很危險唷。」

丈有點擔心地問。

「我忘了有件棘手的工作要做。那似乎是我的工作,所以我要趕快去收拾。」

我沒有回頭,這樣回答道。

「這樣啊……那就去吧,小心點。」

「工作加油唷,白姬同學。」

什麼也沒問的兩人目送我出去。

——謝謝。

走出教室後,我小聲喃喃道。

「呿,喵!」

兩隻NOISE同時消失。但是,從死角逼近的NOISE掠過魔耶露的前腳。

「痛!」傷口慢慢增加了。

從稍早前開始,迴避就隻在毫釐之差,現已經變成迎擊多過閃躲了。

「……總覺得完全沒有減少……恐怕不妙啊。」

魔耶露如此想著,表情因為痛而扭曲,持續閃躲彈兩般的蟲群,疲勞感也逐漸來到極限。

前方數隻NOISE同時動了。

「可惡!」

魔耶露橫跨一步避開第一隻,跳起讓第二隻通過,但是牠沒有注意到隱藏在第二隻後方陰影的第三隻。

由於身處半空中呈現無防備狀態,魔耶露無法躲開這一擊,肉身的貓體被巨大化的蜂型NOISE刺到。

痛楚遠超過了想像。體內產生的不是撕裂的痛楚,刺在右肩上的刺讓身體有如灼傷一樣。

流過金色體毛,比紅寶石眼眸還要紅的濃稠液體弄濕了頂樓地麵。

無數的NOISE瞄準了動作變得遲緩的目標物。

「呿!」

雖然想馬上離開那個位置,但是即使用頭腦下達指令身體也不動,表情因為痛楚而扭曲。

無數NOISE機械性地飛了起來。那動作與先前一模一樣,彷彿否定了魔耶露的努力。

「……彼兒,對不起。」領悟到自己閃不掉,魔耶露小聲呢喃。

——然而,就在這時候。

某個物體劈開風,NOISE在魔耶露眼前散開。

從側麵揮斬而下的那根棒子是長手杖,那是不知道看過多少次、彼方的魔法道具——Overthere。

「彼兒!」

在感到莫大歡喜的同時,魔耶露仰頭看著遮住自己的身影,嬌小的身影將手持的手杖高舉向天。

「!」

莫大的歡喜一轉為驚愕。

——手杖,往下揮。

我抵達四樓,這是蟲密度最大的樓層,而且發生源的教室也在這裡。

猶如水灞潰堤湧出的NOISE已經停止,密密麻麻的蟲在走廊裡徘徊。

我對一路上的蟲一概忽視,毫不猶豫地走向發生源的教室裡。

教室裡麵沒有半個人。但是,在空蕩蕩的教室一角——

「!」

有個黑色結晶。

那是從地板往上延伸的巨大黑塊,大到連線了教室的地麵及天花皮。

「這就是……原因?」

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沒看到其他可疑物體。

一邊警弁一邊靠近——

嗡!

「咦!」

一隻蟲掠過眼前,看來隻要一接近這個結晶,蟲就會攻擊過來。

「看來,似乎沒錯……」

牢牢盯著眼前讓人毛骨悚然的結晶。

結果,原本不動的結晶晃動了!它小幅度地震動,並且開始變形。一部分結晶消失,伸長成類似手臂的形狀。

一看到缺角的部分明白了,「這個結晶……全都是蟲啊!」

蟲密集結合成結晶,向這裡延伸。

這時——

「鏗!」某人彈響金屬,發出優雅的音色。

強製性地阻止正要移動的那副軀體,接著,某個東西從正側方通過。

那東西打中NOISE伸長的手臂後——開始增殖。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接二連三憑空出現的硬幣漸漸被密集的蟲群吸入,傾刻間就消滅了形成手臂形狀的NOISE。

「果然變得很奇怪呢。」

「留真妹!」

頸部掛著輝煌銀幣,悠然佇立於教室入口的人是——

「我是克蕾絲呢!」

這是魔法少女——克蕾絲恰貝魯。

「竟然沒有變身,你在做什麼呢。就算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對手,也絕不能大意唷!」

剛來幫忙,就說了符合愛幫人的她作風的話。

「克蕾妹,你為什麼在這裡——」

「說什麼為什麼在這裡呢!我是因為聽到異常大聲的NOISE,又感覺不到彼方同學的魔力才來的!拜你所賜,害我蹺課呢!」

像烈火般喋喋不休的克蕾絲說著。

「況且!」

麵對沒有得到教訓再次集結成手臂伸來的NOISE,克蕾絲像在丟香油錢般,輕彈出硬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當事者的你又忙著對付這種小貨色!」

接二連二釋出淡光後逐漸消失的NOISE,看起來有點可憐。

「比起這種,先去解決上麵那個巨大的反應,還比較有效率——」

……什麼?

「克蕾妹!」

我用雙手抓住她的肩。

「什、什麼?什麼事呢?你突、突然這樣我很困擾呢!會害羞呢!」

「現在頂樓有什麼嗎?」

我帶點蠻橫地質問。她立刻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氛,回答道:

「現在在這棟樓的正上方,有個擁有龐大力量的NOISE……啊,等一下!」

一聽完我馬上拔腿就跑,聚精會神地衝出教室,爬上通往頂樓的樓梯——

「等一下……硬幣、要怎麼辦呢……」

被留在NOISE蠢動的教室裡,克蕾絲這句呢喃的話沒有任何人聽到。

「魔耶露在頂樓!」

不理會急促的呼吸,我一口氣衝到頂樓門前。

手放到門上時,「我不會有事的。」我想起臨別時魔耶露所說的話。

非常堅定,不像平常老愛嬉鬧的牠所說的坦率話語。

我心驚脆跳地開啟門。

在一片陰暗天空的下方——魔耶露躺在地上。

手杖舉在半空中。

那傢夥看著我。

笑著說——

「說說看,『我』的願望。」

咻!

毫不容情地向下揮擊,在我的麵前將魔耶露打倒在地。

魔耶露好像完全失去了意識,一動也不動。

那傢夥麵對魔耶露,再次高舉手杖打算給牠致命一擊。

對這麼小的魔耶露,對我重要的——家人。

我在開啟門的瞬間,身體反射性地動了。

「喀。」

強烈的衝擊讓我產生背脊裂開的錯覺,痛覺一齊發出悲鳴。

不過,當場被我抱入懷中的魔耶露似乎沒事。大量鮮血從牠體內流出,牠一度失去意識,但馬上發出呻吟,微微睜開眼睛。

「……彼……兒?」

確認懷中的牠沒事後,我安心不了多久——

「咚。」

攻擊來自側麵,我的側腹被踢了一腳,身體摔向半空,無計可施地跌到地麵。我的視線模糊,搞不清楚自己被彈到哪裡,不過我還是緊緊抱著魔耶露不放。

「是……真的……彼兒……吧?」牠發出忍住痛苦的聲音。

「要逃囉,快點——」

我用單手魔耶露揮手杖、把我踢飛到這裡的對手,肩上扛著比身體還長的手杖,不知道是因為有把握或者隻是在笑,總之它露出有些瞧不起人的神情。

「——哎,好吧。」

克蕾絲茫然地望著彼方離去的方向,不久後吐了口氣。

「看來彼方會處理那邊……這邊就由我來。」

她轉過身,麵向盤踞教室的黑色結晶。一看到大量蟲子聚集而成的那幅景象,便半瞇起眼低聲道:

「……抽到下下籤了呢。」

抱怨歸抱怨,她在右手變出魔力金幣,眼神緊盯著對手,就在這時候——

「唔哇啊啊啊!」

「!」

從黑色結晶裡傳出含糊不清的人聲,她凝神一看,發現數量減少的鬆散結晶中,依稀可見膚色——有人被吞噬了。

「教、我……不是的,我隻是想,如果、不用上課的話……不是這樣……」

聽到抱怨聲般的「辯解」,克蕾絲深深嘆了口氣。

「……原來如此,你就是發生源呢。」她頗感無趣地說。

「我不管你祈求了什麼……但看來是相當粗劣的願望呢。」

視線中沒有半點同情,克蕾絲目不轉睛地看著眼下的蟲群。

「NOISE就是願望。即使是再微不足道的事,它也能超越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以具體形象出現。一旦形成後,就會有人向它祈求。在那當中……也會有毫不在意地祈求別人受傷的傢夥。」

身穿火焰般小禮服的魔法少女,有些忿忿不平地說。

「而粉碎那種『扭曲願望』的人,就是我們TUNER。」

她左手緊緊握住胸前的銀幣。

「你的運氣真不好呢,竟然被自己的願望吞噬。不過,我會馬上讓你解脫的呢。」

然後右手向前伸長。

「要懺悔或者辯解,之後再說吧!」

接著,彈出金幣。

——在我眼前的是,白姬彼方。

光滑白皙的肌膚、小巧的臉蛋、桃色雙唇、大眼睛。

當我站在鏡子前,會映照出的身影。

唯一不同的是——灰色的頭髮。

長度及腰的直髮沒有一絲光芒,化為黯淡無光的灰色,感覺就像是隱約可見的黑色粒子吞食了亮光一般。吞食光澤的粉末從它全身滲出,頸部以下一片黑色,隻是營造出人類輪廓而已。

宛如麵具的笑臉流露著嘲笑,聽說NOISE不具情感,但眼前的表情卻讓人不這麼覺得,似乎充滿了鄙視。

「!」

我在肉身狀態下遭到一擊,雙腿因為不尋常的痛楚而顫抖,說不定是哪個部分斷了,分不出是痛還是麻痺。隻受到兩次攻擊就變成這副慘狀……況且對方還沒有認真出手。

「彼兒,這傢夥是——」

魔耶露正要說什麼,我插嘴道:「是NOISE吧——我們的敵人!」

我麵對模仿我外貌的「敵人」。

「嗯……嗯,總之,這傢夥和以往遇到的NOISE不同,不是血肉之軀的人類可以對抗的對手。」

儘管渾身傷痕累累,魔耶露還是扯著嗓子說。一看就知道牠在逞強,不過能聽到牠有活力的聲音,我感到很安心。

「喂,魔耶露。」

「就說包在我身上,叫你逃走了……」

「……不說嗎?」

將亂動的魔耶露放到地上,然後——

「喂?你到底在說什……」

我露出強烈的視線,將所有的自信以及確信都融入視線中,看著魔耶露的眼睛。

因為這是「那個」開始的理由,所以我認為有必要重頭開始

無法反抗也無法逃避,世介第一不合理,宇宙第一蠻橫的——

「威脅啊。」

聽到這句話,金色貓大吃一驚,頓時啞口無言。在視野的一角,紅色眼眸裡映照出正要移動的NOISE身影。

「啊啊,我知道啦——可以嗎?你如果毀約的話,可是會變成女孩子唷!這樣也可以嗎?」

我莞爾一笑,斬釘截鐵地說:「絕對不要!」

「我是什麼?」

我一直思考這件事。

一生下來就擁有一頭銀色頭髮,生為男孩子卻有著女孩子般的外貌。因為這樣,經常受到與眾不同的待遇,但卻無力改變。

個頭嬌小,聲音高亢,還被說腳步聲很可愛,容易隨波逐流。

可是——「這就是我。」

我伸長手臂往上舉。

「不是別人。」

就算是陰天也沒關係,我集中意識,在心中描繪。

「就是白姬彼方!」

向著湛藍的天空。

「——遍及天空的盡頭。」

街上所有人都目擊到那道光芒。

穿透灰濛濛的天空,刺入地麵的蒼芒。

在讓世界蒙上黑暗的灰色天空中開洞,光束射向學校頂樓。

猶如於在頂樓對立的截然不同兩人間,拉開一道不可侵犯的線。

「連我自己都覺得厭煩呢,真是的。」

我伸出手臂,抓住莊嚴豎立於光柱中的手杖。

對峙的敵人——與我有著同樣姿態的NOISE,一邊散佈完全相反的黑暗,一邊用無神的眼睛看著這裡。

「『別人怎麼看我?』、『我是什麼?』我一直為這種無聊的事煩惱。」

在我開始變身的同時,NOISE動了,它甩動灰色長髮,舉起手杖,顏色變得更深的黑色粒子在空氣中迸裂,逐漸侵蝕虛空。

欄杆彼端可見的街道、熟悉的景色,漸漸遭到肆虐。

「我算是我,不是別人。」

身上的衣服消失,全身被青色光芒包圍,但意識非常清晰,之前明明那麼討厭變身,現在卻不可思議地不會感到排斥。

頂樓一大半籠罩在NOISE釋放出的黑暗中。不隻如此,滿溢的粉末即將向外流。

「我要依照我的期望,老實、粗魯、不服輸、單純、隨波逐流地——」

NOISE毫不掩飾地釋出敵意,將手上拿的手杖用力敲向地麵。在衝擊的加速下,黑彼方裹著粉碎地板的灰塵向這裡疾馳而來,拖著黑色及灰色的光尾。

「——過日子唷。」

我的心已經豁然開朗。

釋放光子的白襯衫。

沒有風也能飛揚的藍白相間迷你裙。

將銀白色委髮綁成左右二束,紅色的流線形鍛帶。

描繪天空的筆具——Overthere。

待穿好所有服飾後,我閉上眼睛轉圈圈,任由秀髮飄盪,在空中勾勒出銀色圓形。

逼近的黑色氣息讓流入體內的魔力猛烈振動,我用全新的感覺,感受到敵人已經接近到咫尺之間。

再度睜開眼睛時,我在僅存於自己正上方的青空下宣誓道:

「我是魔法少女。」

使空氣發出震動,報上名字——

「魔法少女,白姬彼方!」(錄:神啊…請給他天譴吧…降雷吧…)

我將天空色手杖往前一刺。

湧出的力量消散了遍佈的黑暗,連同眼前高舉手杖的NOISE一起吹到頂樓角落,企圖覆蓋學校周遭的黑暗粒子在一瞬間煙消霧散。

我的影子在被吹散前,確實扭曲著臉,用怨恨的眼神看著我。

與有著酷似自己的姿態,具有人類外形旳NOISE對峙。

有著相同長相,灰色長髮,手裡拿著長手杖。

我不知道NOISE模仿我的外貌代表什麼意義,但是,我隱約理解到一件事。

——這傢夥就是我,是我之前不願意承認,種種念頭的結晶。

一直在腦中迴盪的聲音就是這傢夥。拜它之賜,我連蟲型NOISE出現也沒注意到。

「竟敢肆無忌憚地煽動我!」

雖然那些全都是自己心中的想法,不過一口氣湧出還是讓人很不舒服。

「我就趁此機會徹底擊潰你!」

「彼兒!」

魔耶露跳到固定位置。

「你可以變身了耶!而且還自己報上名字!你終於成了真正的魔法少女——痛痛痛……」明明渾身是傷卻雀躍不已的魔耶露。

「好啦,你先靜下來。這種傢夥,我三兩下就——」

鏘——

「咦?」

Overthere與Overthere相擊。

攻擊瞄準腹部橫掃而來,我打直手杖擋下,但馬上就感覺不到腳踩的地方。

因為連同防禦一起被擊倒了。在猛烈之勢下,我的背脊用力撞上背後的欄杆。

「唔!」

欄杆被壓扁,向外突出許多。

「可惡……毫不留情是吧。」

我提防著下一波攻擊起身。不過NOISE並沒有離開我被彈開的位置。它扛著手杖,一邊捶肩,臉上一邊浮現出嘲笑的表情。

——意思是別小看嗎?

令人懊惱的是,我立刻就能理解它想說的話,因為如果是我就會那麼想。

「彼兒你沒事吧?」

我輕輕旋轉手杖握好,重新擺出備戰姿勢。

「嗯,我不會輸的啦!」

我回答魔耶露,接著踹向地麵。

我有如光箭般一口氣越過十公尺左右的距離,手杖一閃,原原本本地回敬它對我的攻擊。

到被反擊的部分為止都相當,但是我沒辦法用與對手一樣的力量硬度,對手擋下攻擊後不改嘲笑的表情,但總感覺又多了幾分優越感。

不過——

「呼!」

我一口氣放鬆全身力量蹲下,主動解除膠著的對峙狀態,並趁對手站不穩時掃過它的小腿。這時,不需要言語溝通,魔耶露已經從我肩上跳下。

「誰要學冒牌貨啊!」

NOISE被踢到右腳,整個身體失去平衡,以抬高左腳著地的姿勢向前傾。於是——

我維持蹲下的姿勢以肩膀用力一頂,順勢起身。

碰!

零距離直擊身體,要是普通人早就昏厥了。

加上在化身魔法少女的狀態下,身體受到了強化,威力是未知數。

冒牌彼方被拋到上空,身體越過頂樓的欄杆,在空中飛舞。

「幹得好!彼方,太棒了!」

魔耶露再次跳向我的肩。

「還沒!」

從NOISE方纔飛出去的位置,有個物體以肉眼無法辨識的飛快速度朝這裡逼近。

——灰色的線。

我當場往旁邊逃。

描繪成半月形的軌跡,切開了我背後的頂樓欄杆。

「灰色軌跡……連這個也複製了嗎?」

原本被拋到屋外的冒牌貨在頂樓著地,看樣子它是利用擊出軌跡的反作用力調整姿勢折返。NOISE一著地,馬上將冒牌Overthere揮向前方,漸漸在虛空中描繪出灰色軌跡。

「嗚哇!」

攻擊的速度與我一樣快,唯一不同的是威力顯現的方式。我的「蒼之軌跡」是將中彈的物件及其周圍一切捲入的爆炸現象,但這傢夥釋出的灰色軌跡則是將碰觸到的所有物體切開。

冒牌彼方高舉手杖輕揮,產生了下一個軌跡並釋出。

「竟然可以速射,真讓人羨慕……彼兒明明就隻有一發炮彈!」魔耶露大叫。

「別管那個啦!」

半月斬擊接二連三飛來,速度非常快。我必須集中精神才能閃避。要是不盯著對手畫線的方向確實繞開,就得和身體的一部分說再見了。

「……怎麼辦,隻能孤注一擲地反擊了嗎?」

自己的魔法如同魔耶露所說,是隻有一發的最後王牌。但對手是無法用小招打倒的敵人,要一決勝負恐怕隻有這一招了。可是在這個地方擊出,萬一被閃開的話——

「隻能冷靜地找出破綻了。現在先忍耐,再確實擊出魔法。隻能這麼做了。」

魔耶露在我耳畔說。

敵人發出的軌跡漸漸將我逼到後麵,使我處於被壓製的狀況。

用手杖打擊隻能造成小傷。我唯一擁有的隻有單發的王牌。

敵人依舊持續攻擊,那是我辦不到的軌跡連發。

到外麵去的話,這傢夥的攻擊軌跡應該會嚴重波及到周圍,所以必須在這裡一決勝負。

但是,王牌隻有一發。

我要冷靜下來。

確實瞄準。

破綻。

——啊啊,真是的。

「麻煩死了。」

「……咦?彼兒,你在說什——呢?」

魔耶露的表情倏地慘白。

「等一下!唯獨這件事絕不能做!幹嘛故意讓勝率下降啊?要說幾次你才懂啊,真是的!」

牠看著準備擲槍的我大叫。

從前麵飛來的軌跡掠過我的左臉頰,我舔了舔流出的血——

「吃我這一記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不準把魔法道丟出去啊啊啊啊啊!」

我和魔耶露的叫聲同時在空中迴盪。

我的分身像鑽頭一樣旋轉,脫離了我的手。

在大氣中扭轉、貫穿、逆向轉動,一直線地飛向有著我的外貌的NOISE。

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它臉上的嘲笑消失了。

理應沒有驚愕概唸的NOISE,以手持的仿冒品防禦飛向自己的武器,讓正牌的Overthere被高高地彈向空中。

這時候,我早已擺好姿勢,準備發動第二擊。

「慢著,彼兒?慢——原來是這麼回事!不要,住手啊啊啊啊——」

麵帶微笑。

「——去吧~」

將肩上的魔耶露丟出。

「你不是人——」如雷的尖叫聲。

以此為訊號,我衝了出去。敵人無視於飛在空中的魔耶露,看著隻身衝去的我。

我老實地奔向等在前方的對手——這點也很像我的作風。

以右腳為軸心,我有如旋風一樣旋轉,左腳踢出迴旋踢。

對方用右臂擋下踢向它頭部右側的腳,並且很快將右手握著的手杖丟向左手,瞬時變換拿武器的手後,敵人將抓在左手的手杖微向前伸。

「鏗滋。」一陣電擊竄過腦袋,手杖擊中了我的額頭。不過我沒有退後,以額頭頂住手杖,用右手放下被接下的腳——一轉!

利用左腳落地時的力道縮著身,勉強做出旋轉。原本抵著額頭的手杖,削過肌膚流出鮮血。不過,我讓放下的左腳用力撞擊地麵,接著順著旋轉的氣勢抬起右腳。

敵人無法反應。我的右腳指甲掐入敵人頭部。它扭曲著臉,我一口氣踹下去。

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纖細身體摔在地麵。頂樓的混凝土凹陷,衝擊使得NOISE跳到空中。我很快從剛才的怪異踢腿姿勢站正,將跳起的NOISE踢向更高的上空。

但飛到十幾公尺上空的NOISE卻在空中揮動手杖,描繪出軌跡。看準我的手中沒有Overthere,它露出冷笑。

「嗬——」對方有看到我的笑容嗎?

「彼兒!接住!」魔耶露從空中擊回被彈到空中的Overthere。

「磅!」我牢牢抓住手杖。

——仰望天際,浮現在空中的一條線是灰色的軌跡,在那前方是模擬我形象的NOISE。那條延伸得比以往更長、更大的線,是象徵結束之意嗎?

「就讓你瞧瞧吧。」我轉動手杖,用雙手握住。

接著,用Overthere將正上方的廣大天空一分為二,刻劃出蒼芒。

「真正的天空。」

將自己期望的形象顯示在這裡。沒有半點迷惘地彈奏發動的旋律——

先釋放的是灰色軌跡,從上空降落的灰色光芒,是將一切劈開的斬擊。

「——蒼之……」我開口高呼。

然後,自己也將魔法道具……Overthere伸向空中——

「軌跡!」並且往上一揮。

蒼之軌跡升向空中,灰色軌跡降往地麵。

分別以天空與地麵為中心,兩道軌跡猛烈撞擊。

灰色和青色顏色對比的兩道雷迸裂,但是灰色軌跡連蒼之軌跡釋出的光芒也對抗不了。

「去吧!」

灰色消失在無止盡的蒼芒中。

輕易粉碎敵人攻擊的軌跡後,我升到更高的高空抓住對方的冒牌貨。

那時候,我的確看到了——被蒼芒吞噬的冒牌貨,臉上的嘲笑消失了。

即使命中敵人仍持續升上空中的魔力被吸入雲層中。不久後,強烈的光芒自雲間灑落。

「雲……」

魔耶露從頂樓探出身子,看著我全部魔力引起的——奇蹟。

在蒼之軌跡爆炸的同時,迸出的魔力奔流讓雲霧消散,展露出被遮蔽的天空。

——在遼闊的青空。

依看的位置呈現不同深淺度的藍,彷如深海般的深藍、帶點白色的柔和藍、彷彿會穿透內心的透明藍。天空擁有許多麵貌,守護著在地麵存活的生命。

然後,那東西降下了。

「……雨?」粒子落在自己手中,但我感覺不到涼意。

不一會兒便佈滿整個視野的光浴——發出萬裡晴空的顏色,是綻放著晶亮光芒的天空雨。「是彼兒的魔力讓它降下的。」魔耶露凝視著天空喃喃道。

在四樓的教室,魔法少女正用腳踢一名學生。

「真是的,拜你所賜,害我不得不跟學校請假耶!」

「咿咿!」

原本盤踞在那裡的蟲群已全部消失,隻剩下一名魔法少女,以及引起這個事件的一名少年。克蕾絲踩著蜷縮身體的少年背部,滾啊滾的。

「啊啊啊啊啊……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之很抱歉!」

儘管被踩,但少年看起來似乎很開心。

「為什麼我會做這種像在收拾善後的事——」克蕾絲嘆著氣看向窗外。

那裡是——青空及光雨。

看到神秘的景觀,讓她忘了怒氣,茫然地呆立著。

「喂,那是什麼?」

一年B班中一名學生看向窗外,發出驚訝的聲音。班上所有人都擠近窗邊。

「雨是……藍色的?」、「不是錯覺耶。」、「喂,別、別推呱!」、「好漂亮……」、「稍微走到走廊看看吧」、「喂,還有蟲……」、「管它的。」

學生們跨過窗戶,走向走廊。教室裡隻剩下一名少年以及一名少女。

「……藍色的雨嗎?」以瀏海遮住眼睛的少年——明日野丈喃喃道。

「好漂亮喔。」少女靜靜說,辮子頭加上眼鏡,她是這個班上的委員長。

沒有一個人的目光,從這個奇跡挪開。

「跳吧?」我抓起看得入迷的魔耶露、讓她坐到肩上,不待回答便往上跳,為了更接近眼前的天空,非常用力地跳。

儘管差點掉下去,不過魔耶露還是沉浸於從天而降的魔力,開口道:「好舒服喔!」

「——嗯。」

浮在空中的感覺與降下的雨。

處在這當中,我感覺自己可以就這樣抵達天空的那一頭——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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