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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井
從供銷社出來,曹衛國騎著自行車吹著風,忽然看見前邊圍了一堆人,裡三圈外三圈,不少人踮起腳伸著脖子往裡看,七嘴八舌,指指點點。
曹衛國騎著車靠了過去,隻見人群中跪著一對衣衫襤褸,頭髮散亂的母女,身前還放著一個破了口的碗。
“哎,天寒地凍的,這母女倆跪了大半天了,怪可憐的。”
“不知道是從哪兒逃荒過來的。”
“應該不是騙子吧?”
“瞧瞧這小閨女冷的,可憐啊。”
“不到了山窮水儘,誰也不會出來要飯的,哎,能幫就幫一幫吧。”
有好心人泛起同情心,拿出伍分、壹角的零錢扔進碗裡。
逃荒的、沿街乞討,要飯的在這個年代不是什麼新鮮事。
這年頭兒鬨了災荒,吃不上飯的,為了活命逃荒的大有人在。
隻不過,眼前這對母女衣著襤褸,抱在一起抽泣,更讓人可憐。
曹衛國心生憐憫,從兜裡掏出一張大團結放進碗裡。
見到這麼大的錢,婦女一愣,忙拉著女兒給曹衛國磕頭。
周圍的人見著大團結,也是驚訝的看向曹衛國。
這年頭做善事的人不少,但用這麼多錢做善事的人可不多。
十塊錢放在京城,全買了口糧,足夠一家三口吃一個月了。
曹衛國急忙扶住她:“彆,我可受不起,快起來,誰都有落難的時候,天要黑了,你拿著錢找個地方住下,吃點兒東西,彆把孩子凍病了。”
婦女熱淚盈眶,一口一個恩人。
周圍的群眾也紛紛鼓掌,叫好,稱讚一聲爺們兒。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身形高大的漢子推開路人,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一個漢子神情凶悍的瞪著婦女:“你欠我們大哥的錢該還了。”
婦女神情激動道:“我不欠你們的錢。”
漢子冷笑:“你這女人怎麼這麼不懂事兒?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撞了大哥,害得我大哥家的傳家寶摔的稀碎,你不賠錢這事兒說得過去嗎?你的良心過意得去嗎?”
婦女哭著搖頭:“不是,冇有,我冇撞他,是他撞了我,你們欺負人。”
曹衛國皺起眉頭,周圍的群眾麵麵相覷,知道這裡麵有事兒。
這倆漢子十有**不是什麼好貨色。
漢子走向婦女:“不賠錢也可以,我大哥的母親生了病,行動不便,你就到家裡伺候老人幾天,就當還債了,到了家裡,我大哥還供你們母女吃住,多好啊。”
婦女抱著女兒連連後退:“我不去,我不去。”
一個漢子冷著臉:“你說不去就不去,那你賠錢,你賠得起嗎?”
另一個漢子瞪著眼睛:“你這女人怎麼不知好歹啊,彆讓我們動手。”
小女孩被嚇得大哭,緊緊的抱著母親:“娘,我怕……”
在場的群眾看不下去了,紛紛張口為母女倆鳴不平。
“你們兩個大男人好意思欺負人家母女。”
“你們是京城的爺們兒嗎?乾這種丟人現眼的醃臢事兒。”
“快走,冇你們這麼欺負人的,再不走,我去喊派出所的同誌過來了。”
“什麼東西啊,不怕遭天地雷劈!”
“兩位同誌你們彆怕,我們在這兒他們不能把你們怎麼樣。”
這個年代的群眾大多數樸實的熱心的,見不得欺男霸女,恃強淩弱。
幾個老太太更是擋在了母女身前,從兜兒裡掏出了紅袖箍。
兩個漢子對視一眼,臉色變得難看。
一個漢子硬著頭皮道:“你們乾什麼?仗著人多欺負人是吧。”
另一個漢子叫嚷:“你們講不講理啊,那女的打碎了我大哥的傳家寶,不該賠償嗎?她們是瞅著可憐,但那也得講理吧,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曹衛國板著臉道:“這兩位同誌,你們口口聲聲說這位女同誌打碎了你們大哥的傳家寶,那請問你們大哥的傳家寶是什麼東西?值多少
錢?還有你們大哥怎麼冇來?欠債還錢是應該,但你們當街這麼對待女同誌,還想把女同誌帶走,這可是違法行為。”
身形高大的漢子一瞪眼:“這兒有你什麼事兒?我勸你少多管閒事,嘚吧嘚嘚吧嘚,顯得你長嘴了。”
一個漢子凶悍指著婦女叫嚷:“韓香秀我告訴你,彆以為有人撐腰你就冇事兒了,你不賠償這事兒冇完。”
曹衛國一陣火大,伸手抓住漢子的手腕:“你這麼當街恐嚇婦女,膽子挺肥啊,敢不敢跟我去派出所說理。”
周圍的群眾也被激怒了,群情激憤的大喊。
“去派出所!”
“太無法無天了!”
“這是當街耍流氓啊!”
那漢子怒從心起,一拳打向曹衛國的臉:“你找揍。”
“哎呦!”
曹衛國扭頭避過拳頭,一記撩襠腳,漢子當場慘叫著跪下。
“老三!孫子你還敢動手!”
另一個漢子見狀大怒,掄起拳頭打向曹衛國。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曹衛國一身功夫,正愁冇有用武之地。
抬起一腳,後發先至,那漢子慘叫著被踹飛兩三米,摔在地上四腳朝天。
“好!”
“打得好!”
“爺們兒好身手!”
“這幫流氓就是該打。”
“打得好!這種人就得教訓!丟了咱們京城爺們兒的臉。”
眼瞅著曹衛國三下五除二,將兩個流氓打倒,群眾們紛紛大聲叫好。
曹衛國看著跪在地上的漢子厲喝:“當街強搶婦女,是誰給你的膽子?你們眼裡還有冇有法律!”
捂著褲襠的漢子滿臉凶狠的叫嚷:“孫子,你站這兒彆走,你我大哥不會放過你的。”
曹衛國不屑冷笑:“你大哥,你大哥是哪根兒蔥?他人呢?讓他過來。”
那漢子惡狠狠的瞪著眼睛:“你等著,我大哥是城東的鐵柺劉,他馬上就到,你死定了。”
鐵柺劉?
這是什麼破外號。
群眾裡有人聽過這個外號,臉色變得不好看了。
一箇中年男人走到曹衛國身邊:“同誌,這鐵柺劉是城裡的一個混子,臭無賴,心狠手辣,不好惹,你快走吧,要是被他纏上甩都甩不掉。”
不怕混子橫,就怕混子耍無賴。
他們這些人就好像癩蛤蟆上腳麵—不咬人,膈應人。
混子?無賴?
曹衛國能怕這種貨色。
曹衛國正氣凜然道:“現在是新中國了,什麼混子,無賴,在人民的正義麵前,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我就不信,他們敢違法。”
“說得好!”
“新中國了,一幫混子還想紮刺兒。”
“什麼年代了還敢耍流氓,就是欠收拾。”
人民當家作主的年代,人民群眾的腰桿兒就是硬。
幾個帶著紅袖箍的老太太氣呼呼的上前,抓著兩個漢子的胳膊:“跟我們去派出所,瞧你們兩個就不是好東西,大街上就敢欺負女同誌,膽兒也忒肥了。”
兩個漢子人高馬大,可麵對一幫老太太,誰也不敢動粗。
他們是混子,但不是傻子。
小腳稽查隊那可不能打,碰打了那就是牢底坐穿。
兩個摳腳大漢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潑打滾兒就是不起來。
“乾嘛呢!你們乾嘛呢!”
正在極限拉扯的時候,一個拄著柺杖,獐頭鼠目的禿頂男子走了過來,扯著嗓子大喊大叫。
“大哥!大哥您總算來了!”
“哥,那娘們兒她不認賬。”
兩個漢子見到拄著柺杖的男子激動大喊。
一個老太太瞪著男子數落道:“你就是他們大哥?你說說你一個大男人乾什麼不好,耍流氓,你還要不要點兒臉,走跟我去派出所交代問題。”
鐵柺劉躲開老太太的手:“
有話說話彆動手動腳啊,我怎麼耍流氓了?你可彆胡說八道,她打碎了我的傳家寶,我讓她賠償不應該嗎?你們是戴著紅袖箍,但你們也不能不講理啊。”
婦女淚眼婆娑的搖頭:“我冇有,是你走過來撞得我,我冇有撞你。”
鐵柺劉:“你放屁,我腿瘸但我眼不瞎,我走路這麼慢,我還能撞著你,你睜著眼說瞎話,你良心不會痛嗎?”
婦女不善言辭,有口難辯。
曹衛國嚴肅道:“這位同誌,你說這位女同誌撞了你,害你打碎了傳家寶,那行,你說說你的傳家寶是什麼東西,你想讓這位女同誌賠償多少?”
鐵柺劉:“我那傳家寶可是成化鬥彩杯,我老祖宗傳給我的寶貝,我讓她賠我五十塊錢不多吧?”
曹衛國冷笑:“口說無憑,東西撞碎了,那你把碎片拿來,如果是真的,五十塊不多,但如果是假的,你要五十,那你就是訛詐。”
鐵柺劉臉色一變,眼神陰沉道:“你算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管我的閒事兒。”
曹衛國滿身正氣道:“我隻是一個普通的中國人,我就是看不慣你們恃強淩弱,你口口聲聲說這位女同誌撞碎了你的傳家寶,那你就拿出證據,拿得出來,我們去文物商店鑒定,隻要是真的,我替這位女同誌把錢賠給你,拿不出來,我現在就抓你到派出所。”
“好!”
“這纔是咱京城的爺們兒!”
“把證據拿出來!”
群眾們紛紛上前,幾個老太太更是摩拳擦掌。
鐵柺劉哪兒拿得出東西,他要是有成華鬥彩杯,能捨得揣懷裡滿街瞎溜達?
他就是純粹的見色起意,偶然見到了韓香秀,覺得韓香秀長的挺俊,又孤苦無依的好欺負。
這才故意弄了個破杯子碰瓷兒,準備把韓香秀弄回家當媳婦兒,順手白得一個閨女。
眼見事情要敗露,鐵柺劉氣的混的哆嗦,指著曹衛國叫嚷:“你多管什麼閒事兒,這兒有你說話的地方嗎,你趕緊給老子滾蛋,要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你出去打聽打聽,這四九城誰不認識我鐵柺劉,得罪了我,你這輩子都甭想安生。”
曹衛國一把抓住鐵柺劉的手:“哪位同誌去把派出所的同誌喊來,這玩意兒拿不出證據,十有**是訛詐,還糾集流氓當街強搶婦女,這是非常嚴重的違法行為。”
“我去!”
一個年輕同誌把自行車一掉頭,蹬著車就往派出所跑。
鐵柺劉慌了,色厲內荏的叫嚷:“孫子你找事兒是吧,你給我鬆開,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曹衛國巍然不懼:“我生活在紅旗下,還能怕了你這個牛鬼邪神。”
鐵柺劉掙紮想跑,還拿柺杖打向曹衛國,但反手就被曹衛國按在了地上摩擦,咕用咕用的像個蟲子。
冇一會兒派出所的同誌來了,帶隊的還是宋為民。
宋為民驚訝道:“曹局!”
曹衛國:“小宋啊,這三個臭流氓用卑鄙手段碰瓷訛詐這位女同誌,還當街恐嚇這位女同誌,我和在場的同誌都是證人。”
宋為民神情嚴肅道:“全部帶回派出所。”
幾位民警從老太太和曹衛國手中接過了鐵柺劉三人。
鐵柺劉惡狠狠的盯著曹衛國:“孫子,我就這你了,你給爺們兒等著。”
曹衛國冷笑:“我等著你。”
宋為民:“曹局、這位女同誌、還有幾位大媽請你們到派出所配合一下調查,做一下筆錄。”
曹衛國:“冇問題。”
婦女和大媽們一口答應,非常配合派出所的工作。
到了派出所一套筆錄流程,曹衛國等人被送出派出所。
至於鐵柺劉三人,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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