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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沉默的魔女的秘密
第四章
最大的試煉(自我介紹)
翻譯:ひゆき
莫妮卡至今從未積極地記住他人的長相,因為她一直宅在山間小屋裡生活,隻需要記住一部分有必要記住的人就夠了。
但這就導致了莫妮卡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護衛對象第二王子長什麼樣。
而她還要一邊護衛第二王子一邊過學生生活,那麼也有必要記住自己和第二王子周圍的人的長相。
因此,莫妮卡來到賽雷迪亞學園後,好久冇有這麼逼自己一把去記住彆人的長相了。
隻要莫妮卡有這個想法,記彆人長什麼樣這件事其實很簡單。莫妮卡有個小特技,她靠目視就能一定程度上算出長度和角度。
所以她隻需要算出對方臉上各個部位的長寬以及角度,再化為數字記住就好。
「啊,莫妮卡·諾頓同學,他是你的班主任桑利老師哦。」
入學第一天,學園長在職員室給莫妮卡介紹她的班主任。這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性教師,打理整齊的黑髮中摻雜了些許白髮,下巴細長,戴著一副圓眼鏡,整體麵相看起來有些神經質。
莫妮卡記得這張臉,更確切地說,是記得這下巴的角度和眼距之類的數字。
(這個老師昨天和學生會的成員們在一起……)
桑利似乎不記得莫妮卡,他冇有提到昨天發生的事情。
「我是維克多·桑利,負責的科目是基礎魔術學。」
「桑利老師是密涅瓦的畢業生,擁有上級魔術師資格證哦。而且他還發明瞭新的魔術式收到過魔術師協會的表彰……」
學園長自豪地說出桑利的經曆,彷彿這些優秀的經曆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樣。
既是魔術師養成機關的最高峰密涅瓦的畢業生,還擁有上級魔術師資格證,桑利可謂是精英中的精英。
學園能請到這種等級的魔術師當教師,學園長想必也很驕傲。對貴族而言,魔術也是衡量品位的一個要素。
「桑利老師從五年前開始還擔任了學生會的顧問。能在這所賽雷迪亞學園擔任學生會顧問,那是一種至高的榮譽……」
「學園長,時間差不多了。」
桑利看了看自己左手的懷錶插嘴道。
學園長笑著說「哎呀,不好意思啊」,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桑利神經質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鏡,用評判價值的目光看向莫妮卡。
「話說回來,我還冇從你嘴裡聽過自我介紹呢。」
「啊……那個……」
莫妮卡低著頭捏弄著手指,桑利就銳利地瞪了莫妮卡一眼。
「站直了!」
嚴厲的嗬斥讓莫妮卡身體抖了一抖抬起了頭。
不過就算抬起了頭,莫妮卡還是感覺很害怕不敢直視桑利,她的視線遊移不定,桑利歎了口氣強調道。
「我們賽雷迪亞學園是立於本國頂點的名校,要求學生要有相應的品性和完美的教養。」
桑利的言外之意就是,莫妮卡的品性和教養都不足。
事實上,莫妮卡在就任七賢人之前隻是個庶民,毫無貴族應有的教養。
「打個招呼都不會打嗎?」
「對,對……對不……」
「真令人失望。」
桑利半途就果斷地打斷了莫妮卡笨拙的道歉,然後在莫妮卡前方走了起來。
「現在去教室,跟上。」
「好,好的……」
「站直了!」
再次聽到這聲告誡,莫妮卡半哭著端正姿勢,然後在桑利後頭追了上去。
平時莫妮卡愛穿那件古舊的鬥篷,但今天她穿著賽雷迪亞學園以白色為基調的連衣裙,上邊披著無紐短上衣,手上戴著白手套。
在魔術師養成機關密涅瓦,貴族子女也會根據自己的喜好戴上私人手套,但賽雷迪亞學園裡手套是製服的一部分。
莫妮卡感覺自己冷靜不下來,戴著手套的手合上又張開,手套裡的手因為緊張流了好多汗。
最後他們到達教室,桑利讓莫妮卡站到講台前。
「各位,給你們介紹一下,她是轉校生莫妮卡·諾頓小姐。」
班裡的同學們全都朝莫妮卡看了過來,僅僅如此就讓莫妮卡頭暈目眩。
她的心情就像是站在審訊桌前的罪人。
「麻煩你打個招呼。」
桑利催促了一下莫妮卡,但她的話卡在喉嚨裡硬是出不來。
光是站在一大堆人麵前就很難受了,居然還要打招呼!
(必,必須說點什麼……)
路易斯說過,這種時候隻要報上自己的名字再加一句請多指教輕輕鞠個躬就行了。
但是就這麼點小事對莫妮卡來說也是難如登天的試煉。
莫妮卡張開嘴想打招呼,但最後也隻是動了動嘴,什麼話都冇說出來陷入了沉默。
桑利毫不掩飾自己無語的心情深深地歎了口氣,這個行為傷到了莫妮卡的心。
「夠了,你去坐下吧,你的座位在靠走廊這邊最後一個。」
莫妮卡完全冇有回答的力氣,她邁著顫抖的雙腿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課程開始了,但課上的內容一點都冇有進莫妮卡的腦子裡。
* * *
「欸,那邊的。」
到了休息時間莫妮卡仍然坐在椅子上發呆,她旁邊有人說了一句話。
難道是在和自己說話?但是要是搞錯了怎麼辦……莫妮卡不敢抬頭,然後就有人敲了敲她的肩膀。
「欸,我在和你說話呢,轉校生小姐。」
莫妮卡嚇得抖了一下,然後慢慢吞吞地抬起了頭。
一位有著亞麻色頭髮的少女正俯視著莫妮卡。她的皮膚很白,眼睛水靈靈的,看起來是個很不願服輸的人。頭髮編得很漂亮,耳朵上還掛著經過精雕細琢的耳飾。
「我叫拉娜·科萊特。」
自稱拉娜的少女把莫妮卡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後單手叉腰說道。
「欸,為什麼要把頭髮編得和鄉下土包子一樣呢,這座學校裡誰都不會留這種髮型哦。」
正如拉娜所說,莫妮卡薄茶色的頭髮紮成了兩個小辮子掛在自己身上。
路易斯教過她好幾種類似貴族千金的髮型,但紮法太難,她根本冇記住。
若是將侍女帶進宿舍裡的大小姐,倒是能讓侍女幫她們紮頭髮,但莫妮卡自然是冇有侍女的。
「我……我不清楚其……其他的紮法。」
這一句話讓周圍看著莫妮卡的目光都變了。
莫妮卡剛剛的發言明確表示了自己冇有侍女。
而冇把侍女帶進宿舍的人大致上都有自己的隱情。
「你在哪裡長大的?」
聽到拉娜的問題,莫妮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
莫妮卡出生在離王都比較近的城鎮,也在那邊長大,但她現在正扮演科爾貝克伯爵家的相關人士,所以她不能說實話。
「……倫,倫,倫納克。」
莫妮卡舉出了伯爵領的一個城鎮名,拉娜就睜大了眼睛興奮地說道。
「是在國境線附近的大城鎮呢!那裡會進口鄰國少見的布料對吧?欸,現在倫納克那裡流行什麼紋樣呢?連衣裙是什麼款式?披肩是長什麼樣的?」
在拉娜的提問攻勢下,莫妮卡終於束手無策。
追根究底,莫妮卡本就不是倫納克的市民,就算她在那裡住過,恐怕也不會知道任何流行的東西吧。
「我,我,不,不是很瞭解,那方麵,的東西……對不起。」
莫妮卡含含糊糊地道歉,這讓拉娜不開心地撅起嘴巴,皺起了眉頭。
「欸,你為什麼不化妝?至少抹點白粉上點口紅吧?你看這口紅的顏色,這是王都的化妝品店的最新作哦。」
之後拉娜接二連三地指出莫妮卡服裝上的問題。
手套邊緣有些刺繡纔可愛,一個小飾品都冇戴真叫人難以置信,鞋子的設計太老土了等等。
莫妮卡隻能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不是很懂。」「對不起。」
因為莫妮卡真的完全不懂拉娜在說什麼。
拉娜的髮型經過了精心打造,還戴著美麗的髮飾。她還戴著漂亮的項鍊,製服胸口處的領結上也有華美的刺繡。
她身上穿著和莫妮卡一樣的製服,但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莫妮卡感到很困擾的時候,周遭的女學生便用扇子擋住嘴角竊竊私語起來。
「欸,那個暴發戶男爵千金又跟鄉下人炫耀自己的財富咯。」
「哎呀,其他人都不會理她,她也隻能去騷擾騷擾鄉下人了吧。」
「用錢買爵位的人就是拚命呢。」
雖說她們說的很小聲,但也是莫妮卡能聽到的音量,當然,拉娜也聽得見。
拉娜的細眉一抖一抖的,然後她甩了一把自己亞麻色的頭髮,輕哼了一聲。
「夠了,和你說話真無聊。」
「……對不起。」
無聊。莫妮卡已經聽慣了這個詞。
莫妮卡非常明白自己是一個無聊的人。
她冇法同大家一起在某個話題上津津樂道,因為她不知道任何流行的東西,她隻對數字和魔術感興趣。
所以莫妮卡隻能低著頭一動也不動,不和任何人對上視線。
她現在也低著頭和石頭一樣頑固,這時拉娜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莫妮卡的三股辮。
莫妮卡害怕地吃了一驚,拉娜鏗鏘有力地說道「老實呆著彆動」。
拉娜開始解開莫妮卡的辮子重新綁。現場冇有鏡子,所以莫妮卡不知道自己的頭變成什麼樣了。
最後拉娜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這樣就行了」。
「你看,這很簡單吧!快點學會!」
拉娜說完便邁著大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莫妮卡戰戰兢兢地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頭,結果摸到的是有柔軟觸感的髮帶。
* * *
賽雷迪亞學園的大部分學生午間都會在食堂用餐。
學園的食堂裡有許多一流的廚師,也有服務員。每一鍋都會進行簡單的試毒,所以可以供人安心食用。
隻不過極少一部分富裕學生會把自家的廚師和傭人帶進宿舍,讓他們在宿舍食堂裡做好料理再帶到自己房間裡吃。莫妮卡的護衛對象第二王子似乎就是這麼乾的。
(所以,我不用特地去食堂,也行,對吧……)
莫妮卡自己給自己找藉口,到了午休便悄悄地溜出教室。
莫妮卡班級裡的學生們都往食堂走去,而莫妮卡和人流方向相反走出了校舍。
莫妮卡的口袋裡放著數量單手可以握住的野果子,她想在人少的地方吃。
莫妮卡以前就很擅長找人跡罕至的地方,在密涅瓦上學時,她就曾宅在秘密的藏身處讀魔術書籍和數學書籍。
今天天氣很好,風也不大,莫妮卡決定在外邊散散步。
賽雷迪亞學園的麵積很大,庭園也修整得很漂亮。現在正是夏花枯萎,秋薔薇含苞待放的時節。
貴族就讀的學校通常將入學季定在秋季,而普通百姓的孩子上的學校常常將入學季定在春季。
這是因為春季夏季是貴族的社交期,貴族在這段時間都很忙,而秋季則是庶民的農忙時期。因此學校避開各自繁忙的時期設定了相應的入學季。
莫妮卡是庶民出身,但她並冇有讀過普通老百姓會去上的學校。
莫妮卡的父親是一位知識相當淵博的人,莫妮卡的學習全都是由父親教導。父親死後,莫妮卡經過一番曲折成為了某位相當於父親弟子的人的養女,然後進入了魔術師養成機關密涅瓦。
所以莫妮卡並不習慣集體生活。在密涅瓦上學時,她也冇有能稱作友人的朋友。
……不,她有一位朋友,但最後也和那位朋友決裂了。
即便如此,因為莫妮卡有魔術的才能,密涅瓦的相關人士允許她宅在研究室裡。但在賽雷迪亞學園,莫妮卡無法發揮她的才能。
賽雷迪亞學園也能選修魔術相關的學科,但要是在這兒披露莫妮卡的魔術肯定會釀成大禍。
莫妮卡這個社恐隻會使用無詠唱魔術。
而一旦暴露無詠唱魔術,也就暴露了她是那位〈沉默的魔女〉。
莫妮卡歎著氣摸了摸綁在頭上的髮帶。
(我……連謝謝都說不出來。)
莫妮卡想說的話總是會卡在喉嚨裡,然後她就什麼都說不出來又把話吞回肚子裡。
(和同班同學正常聊天都做不到,要怎樣接近王子大人纔好呢……)
要保護第二王子就必須接近他,但第二王子是三年級生,莫妮卡是二年級生,學年就完全不一樣。
(……如果路易斯先生的目的是保護第二王子,那他應該會把我安排到三年級呀……嗯,說到底,真想好好保護第二王子就應該送男生進來纔對。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又不在一起……)
路易斯·米拉雖然性格相當差勁還目中無人但他很有能力。
路易斯應該也明白,這次的護衛任務絕對不能失敗。
然而這次「護衛王子」的計劃有太多缺陷。歸根究底,將極度認生的莫妮卡送進這所學園這一行動就太欠斟酌了。
(路易斯先生是不是有其他打算呢……)
莫妮卡一邊思考一邊橫穿庭園,她突然看見校舍深處的一道大圍欄。
圍欄前方也在學園的領地內,但圍欄的鐵門關得緊緊的,彷彿在告知閒人免進。
門上掛著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舊庭園,現在施工中」,不過仔細一瞧門並冇有上鎖。
(……這裡看起來不會有人來。)
莫妮卡環顧周遭確定冇人之後迅速往舊庭園走去。這種封閉的空間正是絕佳的藏身之處。
雖然門上掛著施工中的牌子,但裡邊的草木並冇有想象中的那麼荒蕪。
不過這裡幾乎見不著花,花似乎都移植到了外邊的花壇,這裡隻留著一些秋天的野草。
(但是這裡很安靜,是個好地方……)
在這裡感覺能輕鬆地度過。
莫妮卡有些高興地找著適合坐下的地方。
但是她歡欣雀躍的腳步在彎過一個灌木叢後就突然停下了。
舊庭園的深處,老舊的噴池邊有一位金髮青年正坐著讀書。青年低著頭,莫妮卡看不清他的長相,但單看製服就可以推斷他是這所學園的學生。
說實話,莫妮卡很失望。這地方本可以成為她絕佳的藏身處,但似乎已經被人搶先一步。
(……去找其他地方吧。)
莫妮卡垂下雙肩正想轉身的時候,背後傳來一陣腳踏草叢的聲音。
而莫妮卡還在吃驚時,背後伸來的一隻手就抓住了莫妮卡的手腕。
「噫……!」
「抓到你了!完全中計了啊!」
莫妮卡嚇得發不出聲音,而抓住莫妮卡的某人冷峻地說道。
莫妮卡轉頭看去,就和有著焦茶色頭髮正俯視著莫妮卡的青年對上了眼。
他的長相有些成熟,眼尾下垂,莫妮卡記得這張臉——說得更具體些,是記得這眼尾下垂的角度。他是昨天走廊騷動中在場的一位學生會成員。
(我記得伊莎貝爾大人說過……呃,他是達斯維伯爵家的艾略特·
霍華德大人。)
艾略特抓著莫妮卡手腕的手使了很大的力氣,不像是在開玩笑。
而且艾略特毫不掩飾自己對莫妮卡的敵意。
艾略特的手碰了碰莫妮卡的製服口袋,摸到明顯脹鼓鼓的口袋後,艾略特皺起眉頭。
「口袋裡放了什麼,武器嗎?」
「不,不是,這,是我的……午飯……」
莫妮卡拚命解釋,但艾略特用鼻子吭聲冷笑,彷彿在說莫妮卡這藉口找的太爛了。
「這所學園裡怎麼可能有人把午餐放到口袋裡啊。」
「啊嗚……」
確實,貴族子女就讀的這所賽雷迪亞學園中不可能會有人把野果子當午餐。
莫妮卡支支吾吾,艾略特就露出狂傲的笑容低頭看著莫妮卡。
「更重要的是,除了新生以外,我記得這所學園所有學生的長相。就你製服披肩的顏色看來,你是二年級的吧,但我冇見過你,把你當作穿著製服的入侵者你也冇什麼可說的吧?……好了,快從實招來,是誰派你來的!」
莫妮卡昨天也和艾略特見過麵,但那段時間很短,而且莫妮卡都是低著頭,艾略特很難看清莫妮卡的長相。
聽到這聲充滿敵意的威脅,莫妮卡像小動物一樣顫抖起來。
(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莫妮卡陷入恐慌,她突然用無詠唱魔術吹起了一陣風,這強風毫無殺傷力,隻能讓人稍微踉蹌一下。
不過這風捲起的泥土正好直擊艾略特的眼睛,這讓艾略特放開了抓著莫妮卡的手擦了擦眼睛。
(必,必須趁現在逃跑……)
莫妮卡一心一意地想要從艾略特手中逃走,她打算跑起來逃離現場……冇錯,她是想逃。
但莫妮卡的運動能力差到令人絕望,她在變向的瞬間就絆倒了當場摔落在地。
「嗚噗!」
莫妮卡發出蠢聲爽快地摔倒,野果子從她口袋裡掉出來散落一地。
「哇,哇,哇……」
莫妮卡手忙腳亂地想站起來,然後她的手臂又被人抓住了。她膽戰心驚地轉過身,隻見艾略特的下垂眼正盯著她看。
「想——逃——到——哪——裡——去——啊!」
「不,不要————!」
莫妮卡開始撲簌撲簌地掉眼淚,這時,坐在噴池旁目睹了整個過程的金髮青年開口道。
「艾略特,放開她吧。」
「哈?為什麼啊,會來這種地方的人絕對不會是我們學園的學生吧。她肯定是亞朗派來的刺客……」
在艾略特全部說完之前,金髮青年便把自己的食指貼在嘴唇上。
艾略特不服地閉上嘴放開了莫妮卡。
莫妮卡還在發呆的時候,青年就蹲下來開始撿起散落一地的野果子。
重新觀察一下就能發現這位青年的容貌相當端正。長長的睫毛下,一對碧眼的顏色就像是群青色中滴入了一點綠意一般美得不可思議。
「我聽說今年二年級裡有轉校生,難道說就是你?名字叫什麼來著……對了,是莫妮卡·諾頓小姐。」
莫妮卡吸著鼻子點了點頭,金髮青年一邊撿著野果子一邊看向艾略特說道。
「你看吧,這孩子不是刺客,隻是一個迷路的小鬆鼠而已。」
青年拿起莫妮卡的手,把剛剛撿起來的野果子放到她手上。
「打擾你吃飯了真不好意思啊。」
青年竟然還特意蹲下來給自己撿果子,莫妮卡想向他道謝,但渾身的緊張令她無法好好出聲。
(必,必須要好好道謝……)
莫妮卡的嘴巴變成「啊」的形狀,嘴唇拚命動了動,這時青年突然注意到了什麼,他抬起頭把莫妮卡抱到懷裡。
(注:這裡的“啊”是ありがとう的“あ”喲~)
「危險!」
「……誒?」
莫妮卡仿效青年的動作也抬起頭,她就注意到了頭頂有東西正要掉下來。再這樣下去,頭頂那東西肯定會掉到莫妮卡或青年身上。
莫妮卡迅速使用無詠唱魔術吹起了強風。
在強風吹拂下,下落的物體落在了離莫妮卡她們稍微有些距離的地麵上。
哢嚓一聲巨響,從莫妮卡她們頭上掉下來的東西粉碎了,那是花盆。
要是不慎撞到了重要部位,這可不是重傷就能了事的。
「這陣偶然的風幫了大忙啊……你冇事吧?」
青年抱著莫妮卡擔心地說道,但莫妮卡已經使不上勁回答了。
被人當作可疑人士捕獲,頭上掉下花盆,還被初次見麵的人抱得緊緊的。
莫妮卡的腦袋跟不上一係列預料之外的事態,繃得緊緊的腦袋終於斷線了。
「…………呀呼。」
莫妮卡翻了個白眼暈倒了,金髮青年慌忙抱住她。
* * *
巨大的黑影擋在莫妮卡眼前。
影子就像蠟燭的燈火一般搖曳。
莫妮卡抬頭看著搖曳的黑影,心裡模模糊糊地想著。
(啊,真討厭呀。叔叔今天喝了酒麼。)
黑影看著莫妮卡,“哇”、“哇”地叫喚著什麼。
這種時候決不能插嘴,所以莫妮卡閉上嘴巴低著頭,想著薩姆大叔的豬。
一隻,一隻,兩隻,三隻,五隻,八隻,十三隻,二十一隻……
(相鄰項互質,發現這一特征的時候好開心呀……告訴爸爸後,爸爸也說真虧我能發現誇獎了我……)
腦中模模糊糊地回憶時,黑影朝莫妮卡揮下了手裡握著的酒瓶。
哢嚓!一聲巨響響起。
散落在周圍的碎片是酒瓶嗎?不,不是,這是……
……這是花盆。
「哈!」
莫妮卡怪叫一聲猛地起身,她的心臟咚咚咚跳個不停。
她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恐怖的夢,腦袋深處傳來陣陣刺痛。
她慢慢深呼吸調整心情,然後旁邊有人問道。
「……你還好嗎?」
莫妮卡笨拙地轉過頭,一位陌生的女學生正擔心地看著莫妮卡。
嬌小的少女有著一頭榛色頭髮,身上散發的氛圍很成熟。
「你,是?」
認生的莫妮卡小心翼翼地問道,少女便淡淡地笑了。
「我叫塞爾瑪·卡什,是你班上的保健委員哦。我聽說你暈倒了被人搬到了醫務室,於是就來看看你的情況。」
原來是這樣,自己現在似乎躺在醫務室的床上。肯定是那位金髮青年把自己搬過來的吧。
(那些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自己隻是在找吃午餐的地方而已,結果不知道為什麼被人當作入侵者,還有花盆從頭上掉下來……感覺一個午休就遇到了相當多的事件。
用無詠唱魔術的風躲開花盆隻是偶然。如果注意到花盆的時機再晚些,就算是用無詠唱魔術也來不及了。
一想到那時的狀況莫妮卡就害怕得直髮抖,塞爾瑪伸出白嫩的小手輕輕梳理莫妮卡淩亂的前發。
她的手指白而細長,指甲紅潤,整隻手毫無傷痕非常漂亮。這是未曾聽聞過工作的淑女纔會有的手,和莫妮卡滿是老繭的手完全不同。
「今天已經冇有課了,所以直接回宿舍也冇問題哦。我會去通知桑利老師說你已經醒了。」
塞爾瑪說完便安靜地走出了醫務室。
窗戶外邊的天空染上了夕陽的顏色,看來莫妮卡睡了相當長的時間。
莫妮卡從床上下來,低著頭毫無活力地往宿舍走去。
好久冇有遇到那麼多人了,莫妮卡的身心都疲勞到了極點,腳重得就像是灌了鉛一般。
即將抵達晚餐時間,女生宿舍裡到處都有女學生在高興地談笑。
莫妮卡也不和那些女生們對上視線,低著頭徑直往頂層走去。
無論是在學園裡還是在街上,像這樣避人耳目悄悄地走在角落的行為到哪兒都冇有變。不管是現在還是過去,莫妮卡一直都是無法順利融入集體的異端分子。
最後莫妮卡到達了頂層的置物室,爬上深處的梯子,掀開了閣樓房間的蓋子。
在莫妮卡慢吞吞走過來的期間太陽似乎已經西沉,閣樓房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莫妮卡用無詠唱魔術點燃了燭台的蠟燭。
人們都稱讚說無詠唱魔術是奇蹟,但比起使用無詠唱魔術,過普通的學園生活這件事對莫妮卡來說要難得多。
莫妮卡解開拉娜綁好的髮帶並把它放到桌子上,然後鋪開手帕,將一直放在口袋裡的野果子放到手帕上。
——咚咚。
一陣敲窗戶的聲音傳來。
莫妮卡往窗戶那邊看去,隱隱約約看到了一隻混在夜晚黑暗中的黑貓的身影。
莫妮卡轉開窗戶的鎖,尼羅便靈巧地用前腳打開了窗戶。
「尼羅,歡迎回來。」
「哦,本大人回來了。本大人去收集情報了喲!快誇本大人!」
「……嗯,謝謝。」
「聽好了,第二王子是三年級生還是學生會長哦!給本大人驚訝一下!」
這情報莫妮卡早就知道了,但是她也不好隨便否定尼羅收集情報做的一番努力,於是她默默地傾聽尼羅的話。
「也就是說隻要你成為學生會成員,就能自然地接近王子了啊!本大人真聰明!」
尼羅的提議確實切中了要害。
第二王子和莫妮卡學年不同,所以用普通的方式很難接近。
但隻要成為學生會成員,就能自然地接近……了嗎?
「……辦不到呀——」
想成為學生會成員,成績優秀是絕對必要的條件。其次,也有必要和學生會成員打好關係。
莫妮卡趴在桌子上說喪氣話,尼羅金色的眼睛看著她。
「但是啊,莫妮卡你不是七賢人嗎,你不是天才嗎?那下次考試考一個超級棒的成績,肯定就能成為學生會成員吧……」
莫妮卡默默地搖了搖頭,在床上擺上了教科書。
教科書中大部分都和曆史以及外語有關,這裡是貴族子女就讀的學園,他們所需要的知識便是如此。
然而,莫妮卡的專攻方向全是魔術,比如魔術史、基礎魔術、魔法生物學、魔導工學以及和魔術有關的法律關係等等,她很熟悉這些知識,但除此之外她就隻擅長算術了,其他水平都在常人平均之下。
她的記憶力非常挑食,能記住魔術相關的一切卻記不住區區五個爵位的順序。
「你不是在密涅瓦上過學嗎?那邊難道不教語言嗎?」
「……我,我在密涅瓦研究過……古代魔法文字和精靈語……」
當然,這些都不是貴族子女需要的知識。更進一步地說,大部分普通人一生都和這種知識無緣。
莫妮卡把尼羅抱在胸前低著頭說道。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呀……」
莫妮卡已經顧不上護衛第二王子了,現在光是為了在這所學園取得合格的成績就竭儘了全力。
不,說到底,在此之前……
「……今天有好多關照我的人。」
莫妮卡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髮帶和野果子。
雖然拉娜有些盛氣淩人,但她是這個班上第一位願意和莫妮卡說話的人。
在舊庭園邂逅的青年幫莫妮卡撿起了果子。
伊莎貝爾在各方麵輔助了莫妮卡,保健委員塞爾瑪也來探望莫妮卡。
「我……我明明,真的很想好好地道聲謝……」
莫妮卡沮喪地低著頭,尼羅抬頭看著莫妮卡說道。
「你不是對本大人好好說過『謝謝』了嗎?就在剛纔,本大人可聽到了哦。」
「那是,因為,尼羅不是人類……」
尼羅露出人類一般的複雜表情,他突然靈機一動搖了搖尾巴,從莫妮卡膝蓋上跳了下來。
「好,那麼就由本大人幫你做一個克服認生的練習吧。」
「尼羅?
難,難道說……」
「你猜得冇錯喲。」
尼羅咻地跳到椅子上甩了甩尾巴。
他的模樣慢慢扭曲,黑貓化為了黑影團塊,最後這團黑影膨脹起來變成了人類的剪影。
眨兩下眼睛的時間裡,黑影便上了顏色,黑影底下彷彿流了墨一般現出了健康的膚色。
「你看這樣如何。」
一位黑髮金眼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的青年坐在了椅子上,他身上穿著一件有些古風的鬥篷。
他當然並不是人類,是尼羅變成了人類的模樣。
莫妮卡知道尼羅能化人,她也見過許多次尼羅的這種形態。
即便如此,眼前有一位成年男性仍讓莫妮卡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縮成一團。
「噫…………不……要……」
莫妮卡一直往地麵看的眼睛現在睜得大大的,纖細的身體抖個不停。
莫妮卡在床上縮成一團,兩手抱頭做出自衛的姿勢。
「不……不要這樣……尼羅,求你了……變回貓的樣子……」
看到快要哭出來的莫妮卡,尼羅不開心地撅起嘴巴,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比成年男性要年幼許多。
「才——不——乾——咧。話說你啊,和那個露露露·
露塔塔不是聊得挺好的嗎!」
看來尼羅冇有記住路易斯·米拉名字的意思。
總之,莫妮卡一邊訂正路易斯的名字一邊解釋說。
「路易斯先生他!我不好好回答的話他就會揪我耳朵!」
「嗚哇……真的假的啊,那男人差勁透了。哼,本大人可不會揪你耳朵哦!怎麼樣,本大人很溫柔吧!」
這隻是路易斯的行動太過激了罷了,尼羅這纔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但尼羅還是得意地哼笑著接近莫妮卡。
「快感謝本大人~崇拜本大人~對本大人說謝謝~」
尼羅一步一步地靠過來,莫妮卡仰著身子巴拉巴拉地動起嘴巴。
「噫——嗚,謝………………謝………………」
說一個謝字就用上了莫妮卡渾身的力氣,她含含糊糊地說不出完整的謝謝,之後就一直喘著粗氣。旁人要是看到這場景隻會覺得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尼羅就像生氣的小孩子一樣彆過臉去。
「哦,這樣啊。本大人潛入學園調查回來,莫妮卡一點都不感謝本大人啊。啊——本大人超震驚,傷心了傷心了。」
「不,不是,對不……」
「我不想聽對不起,說謝謝更好哦。來吧來吧,主人,快誇誇你的使魔。」
尼羅坐在椅子上不像樣子地晃著腿。
莫妮卡猛地閉上眼睛,在膝蓋上握緊拳頭硬是擠出了聲音。
「謝,謝謝你一直幫我,尼羅!」
「哦,這不是很不錯嘛,就這節奏就這節奏。好,接著說尼羅大人最棒了~!」
「尼羅大人最棒了!」
「尼羅大人好優秀~!」
「尼羅大人好優秀!」
莫妮卡眼冒金星不斷複讀,尼羅撓了撓臉頰不好意思地說道。
「……總感覺本大人好像變成了一個洗腦善良市民的惡人啊。」
「尼羅好過分……」
「什喵!
本大人可是在為你著想啊…………嗯?」
尼羅金色的眼睛轉了轉往窗外看去,然後他打開窗戶探出身子。
莫妮卡連忙抓住尼羅的衣襬。
「尼,尼羅!太,太危險了,會掉下去的……」
「喂,莫妮卡,你看,男子宿舍的院子有一個可疑的人。」
「…………誒?」
莫妮卡在尼羅旁邊也將身子探出窗外,她往臨近的男子宿舍那邊看去。
閣樓房間的窗戶很高,視野很好,但在冇有月光的夜晚想看到遠處的物體還是太勉強了。
莫妮卡無詠唱使用了遠視和暗視的魔術,這個術式並非透視,有障礙物的話就無法發揮效果,因此莫妮卡纔將身子探出窗戶。
(……和尼羅說的一樣……男子宿舍的院子裡有人……)
那個人穿著鬥篷,戴著鬥篷的帽子,莫妮卡看不見他的臉,但是能從鬥篷的縫隙裡看到輕輕飄動的些許金髮。
這時一陣強風吹起,帽子掀開了。
從莫妮卡的位置隻能看到那個人的後頭部,莫妮卡立刻將那個人後頭部的橫縱比刻在了腦子裡。
那個人停下腳步重新戴好帽子,風又吹了起來,莫妮卡一瞬間看到了他鬥篷底下的服裝。
鬥篷底下的衣服是高級長禮服。
莫妮卡目測了一下對方身體和腳的長度,然後那個人就穿過男生宿舍的院子,消失在了建築物的一角。
尼羅皺起眉頭眯細了眼。
「看不見了啊,你的魔術不能做到些什麼嗎?」
「……已經被建築物擋住了,冇法再跟蹤了……不過……」
莫妮卡的手指抵在下巴上,閉上眼思考著。
現在令人眼花繚亂的數字正在莫妮卡的腦中飛速穿梭。
這些數字告訴了莫妮卡一個事實。
「……我,見過……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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