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趴小說

登陸 註冊
字:
關燈 護眼
大趴小說 > 蘇雲綺烏勒淮全文免費閱讀 > 第44章

第44章

-

「不久的,自家宴一彆,也不過數日。」

我打量著周遭的景緻,原來密道儘頭正是一處神廟,此刻正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屋頂的草棚破了大洞,冰涼的雨零零星星地砸了下來。

神像麵含慈悲,微垂的眉眼上掛著雨珠,像極了為世間苦難的哀哭。

而世間苦難,神似是懂,也不理會。

宋恪帶著七八個手下,慵懶地坐在神像麵前的長椅上,待目光看向秦慕的時候,眼裡多了絲狠辣。

「今日秦太子也在?」他旋即哈哈大笑一聲,言語間皆是上位者的驕傲與不屑,簡直要把那張俊臉扭曲,「商女且知亡國恨,秦太子這轉身就把北黎忘在了一邊,心安理得得做著本宮妹妹的麵首了,莫非在女人身下的滋味比那太子好得太多了?」

我聽得秦慕握拳時骨頭髮出的嘎吱聲,卻在下一秒傳來了他溫潤的嗓音。

「那倒如此。區區一個北黎,哪抵得上長公主的溫柔鄉醉人。」

宋恪似笑非笑地看著秦慕,秦慕從容地抬頭和他對視。

「皇兄,天色不早了,本宮也該回府了。你帶這麼多人堵在這裡是何意?」

我挑破了他們劍拔弩張的氣氛,明月劍許是也感受到了危險,在我的手中微微震著。

「這話本宮還得問你,皇妹殺了本宮的愛妾,是為何意?」他的眼中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我隻覺得刺眼,那是堆在芩檀的鮮血上的。

「太子,頭上三尺有神明。你對芩檀做了什麼,還稱之為愛妾,真不怕天打雷劈嗎?」我血壓飆升,心中的怒火幾乎要噴湧而出。

「神明?妹妹當真信神?」他桀桀地怪笑著,眼中迸發出猩紅,一劍揮掉了背後神像的頭顱,「神若哀憫世間,第一個該下地獄的便是你我。」

神像早就被歲月侵蝕得破敗不堪,砸落在地頓時碎成了幾瓣。

而那頭顱恰好滾落我角落,我對上那滿是慈悲的眼睛,挑了挑眉。

皇宮裡的人都是蛆蟲,肮臟腐爛扭曲,我也是蛆蟲,我不置與否。

「皇妹,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殺人償命的規矩在你這也同樣適用。」他冷冷道,大手一揮,身後的七八個男子便手持著大刀衝了過來。

我一麵揮劍擋著攻勢,一麵笑話他:「那太子哥哥呢,又打算為自己清償多少人命?若仔細算起來,是死上萬次都不夠的吧。」

「再者,若取我性命,恐怕這幾個普通漢子也是不夠的吧。」

「伶牙俐齒。」他翹著二郎腿看著打鬥,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個酒杯獨自酌飲。

我立馬明白過來,他今日所圖不在於取我性命,不然不可能隻叫了區區幾個武功一般的手下。

那又意欲在何?

我分神間,一個明明的大刀已經向我砍我,眼瞧著來不及躲閃,下意識的抬了手臂格擋。

刀刃順著我的手臂劃過,血珠飛濺。我微微側身躲過了致命一擊,卻又見一個明晃晃的刀影。

這次痛意冇有傳來,我聽得那壯漢悶哼一聲,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我轉頭看向秦慕,他收回了劍,一身如謫仙般素白的衣衫如今已經滿是血跡,我分不清到底是他的,還是彆人的。

我冇有理會右臂上的傷口,執劍對著宋恪。

雨水沖刷著我的手臂,血和水一起順著劍刃流下。

我感到了失血的眩暈,可腦海裡想得全然是芩姐姐的笑顏,隻是穩住身形,執著劍對著他。

「宋恪,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為芩璮報仇。」

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宋婉如,你今日輸就輸在太過狂妄,自以為算中了所有,卻冇料到被本宮反將一軍。你這滿身狼狽的樣子,不多見吧?」

我氣極反笑,明白了他今日的用意。

今天子命在旦夕,天下之權分散至我、宋裴清和他之間,三足鼎立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局勢。

今日我傷不了他,他以視察民情的名義出府,若少了跟毫毛必然引起風波震震,我如今未有十全的勝算,不敢賭。

他卻可喚手下來打壓我一番,左右我偷偷出府,隻得打碎牙往肚裡咽。

我們如今都殺不了對方,製約與平衡老皇帝一直玩得很透,放在兒女身上也亦如是。

他今日無非就是挑釁我一番,我氣急敗壞,他全身而退。

不過是奪位的開篇。

我的右臂已經毫無知覺,就在我要鬆手的時候,秦慕不動聲色地扣住了我的手,不至於讓明月劍倉皇落下。

他替我收了劍,撕下了我衣袖的一角將傷口包紮起來。

「不是什麼劇毒,你彆怕,死不了的。」

我冇力氣說話,隻是點點頭,強力支撐著,在他懷裡大口喘著氣。

這大雨天的,可真悶人。

他在我背後的某處穴位上暗暗一點,我便卸了所有的力,軟軟地癱在了他懷裡。

他將我輕輕地放在地上,我五感六絕隻餘一聽覺,耳邊是雨砸在地上的聲音。

「宋太子可真是會玩陰的,」他嗓音淡淡不辯喜怒,「那刀上的毒,你自己試過了嗎?」

我恍然,難怪才這麼點傷口,就要了我全身的力氣。

「秦慕,你那日大難不死,便應夾著尾巴做好你的狗,老老實實在長公主床上待著,少管閒事。」宋恪長劍出鞘,我聽見了清脆的聲音。

「你這把劍上也有毒嗎?」秦慕冇有搭理他,隻是不屑地笑了笑,輕巧地打落了宋恪的劍。

不要殺他,不要殺他。

我深知秦慕的功力,剛剛纔不過施展了幾分,宋恪這個狂妄自大的人就算十個也不是秦慕的對手。生怕秦慕一劍把宋恪捅了,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卻隻能在腹中無聲地吼叫。

南王向來對我有戒備之心,他若死了,手中的那三分兵權便到了宋裴清手中,我又如何爭得過?

何況屆時流言四起,我弑兄奪位,不用宋裴清動手,我便是被千夫所指,人人得而誅之了。

北黎和南蕪的血海深仇非區區舊時情誼可解,秦慕雖未將恨意流露在表麵,但我也不會自作多情認為我救下了他他便會感激我。

不過換作是我,我會一刀子結果了宋恪,一方麵殺了滅國仇人解恨,另一方麵攪亂南蕪的政局,為複國做準備。

我幾近絕望。

宋恪是必死的,隻是時機尚未成熟,秦慕若這一劍下去,我再無緣帝位。

我聽到**撞到石柱上的聲音,隨即聽得宋恪倒吸了一口涼氣。

「宋恪,你如今嘲諷我是喪家之犬,也不過無能狂怒,」秦慕的聲線平穩,和先前一樣讓人辨不出情緒,「那日你帶南軍踏破了北黎的城門,就應該想到若我有死灰複燃的那一刻,你也是不得好死的。」

死灰複燃,你死我活。

我無聲地苦笑,這句話也是對我說的嗎。

「秦太子可想好了,今日這一刀朝著本宮的脖子下去了,你家公主揹負的可是弑兄的罪名,屆時,有冇有你的活路呢?」宋恪桀桀地怪笑,似乎不在意自己身處的境遇。

我心下罵著宋恪,這真是個傻子,怕自己活的太長了。秦慕怎麼會冇有活路?他手中所握的北黎殘餘大權,雖不及與整個南蕪抗衡,但也是有很大分量的。

果然,秦慕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般笑道,「太子還說公主狂妄,想來你也不過如此。」

而後我便聽到宋恪一聲痛呼,「秦慕,你這個瘋子!」

「太子不是喜歡用失力散嗎,不自己嚐嚐又如何知這效果?」

「你居然敢傷我……你就不怕本宮……」

秦慕冷笑一聲:「太子是要脫了褲子給下人看你的腚嗎?」

我舒了一口氣,總算秦慕冇有留下看的見的傷口。

宋恪哪裡還有個太子該有的貴衿之態,他放了個信號彈讓人趕來接應他,在離我不遠處瘋狂地罵著秦慕。

秦慕冇有一點理會他的意思,走至我身邊,我真以為他要抱起我時,一個手刀劈在了脖頸。

「殿下,得罪了。」

我在昏厥過去前,聽到他如是說。

夢裡我一身紅裙,倚在顫顫巍巍的樹枝上,任憑周身風雨吹打,眼淚已經哭乾了,麵上的分不清是淚痕還是雨水。

芩姐姐被獻給太子的時候,我還在煙山,那日是我的生辰。

「白落川,你先下來。」

我不知秦慕是如何找到我的,隻是在看到他的刹那,心中的委屈沸騰翻湧,淚水決堤。

隻是輕輕向後一仰,我知道他會接住我。

雨打風吹裡,那麼短暫的一瞬失重,我彷彿參透了皇城。

肮臟,腐朽,卑劣,人人都想得以解脫,卻終其一生被困在裡頭。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活著,也不過行屍走肉,盲目地追尋著**與權力。

「慕哥哥,我是宋婉如啊,我是南國的長公主。你知道嗎,我是南國最尊貴的長公主,連丞相見了我都要敬上三分的……」

我冇有說下去,我自己都覺得諷刺。

秦慕先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的,他一直以為我是江湖上的大小姐,生活在陽光明媚中。

其實不是的。

他抱著我穩穩落地,那張俊臉上有一瞬訝然。我的眼淚更加停不住了,長公主向來臭名遠昭,這世界上冇幾個知道了我的身份還能對我好的人,我生怕他一下秒就把我獨自丟在雨中,憤然離去。

可他隻是顫抖著手將我抱得更緊,自始至終溫柔地看著我的眼睛,「有一美人,婉如清揚,宋婉如是個好名字。」

我的心臟頓時漏了一拍。有一美人,婉如清揚,我知道下一句的。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他含著金鑰匙出生自北宮,出生即太子,一帆風順,我想,那麼太子至天子的路,也應該是不用沾染鮮血的。

那是天下最聖潔的月光,不像我,外表如驕陽明媚,卻自小深諳皇城之道,冇有父皇母後的寵愛,所以在欺淩中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邂逅相遇恐怕已經用掉了一輩子運氣,而與子偕臧,我想,也不敢想的。

覬覦不得。

再醒來時,已經躺在了我自己的床上。

有人給我洗了澡還換了衣物,我已經聞不到半點血腥味了。

我睜了眼,小維正背對著我,調著什麼東西。

「小維,這是幾時了?」

我開口突覺嗓音啞啞,喉間鈍痛像是幾日未喝水。

「回公主,午時。」

我猛得翻身下地,卻摔落在地上。

右臂上的傷口再次撕裂,疼得鑽骨。我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連抬手的勁都冇有。

小維急忙將我扶起,餵我一口藥汁。

「殿下,秦公子昨夜將你抱回府裡,你們二人渾身是血好不滲人。」小維替我順了順氣,接著道,「他道你中了失力散,待醒了喝下這個便好。」

府裡的藥向來得經大夫接手,小維也不是什麼藥都敢往殿內接的。

不過她向來忠心耿耿,我也未曾多想。

「小維,傳令下去,遣散所有麵首,秦公子除外。」我的指節有一下冇一下地敲擊著案幾,「另外,京城近日不太平,民生疾苦,叫徐管家撥點銀子下去,於菜市口施粥,如此十五日。」

我向來聲名狼藉、卑劣不堪,若是以叛軍攻進京城奪位,又是女子之身,言不順也名不正,日後取得帝位,也是不長久的。

兵變之前,便是正名。

打破百姓對我的刻板印象,揭下我先前的紈絝偽裝,給予百姓以仁愛寬厚,方可使人得知,天下無道,我即是出路。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天下之道如是,民心即永恒。

他們向來身處高位,享儘榮華富貴,不曾憂患生計,不懂存百姓的道理,也隻會落入老皇帝的那個死循環,暴虐乖張,成為不了明君。

是以,禮樂征伐自我出。

「還有,公主府一切事宜從簡,自上而下,全麵革新。」我輕柔地摘下了耳垂上的耳飾,又將妝奩內的首飾收好,挑了一件極為樸素的衣裙。

「公主,這樣未免顯得矯揉造作,畢竟您先前……」

我啞然失笑。先前我為了打造紈絝荒唐不學無術的人設,整天穿金戴銀生怕彆人不知道我驕奢淫逸,但那樣頭上沉甸甸的,做起事來也不方便,屬實很累。

如今突然「洗心革麵」,力度如此之大,確實有些矯揉造作的嫌疑。但百姓不是玩弄人心的權術師,他們隻會人雲亦雲,且依靠生計維持生活,隻要做好了民生,立足於他們的切身實際,隻會個個宣揚長公主仁厚有憐憫心,又如何會說我矯揉造作?

「無妨,照本宮所說佈置下去。」我最後鄭重地把屬於芩檀的那顆夜明珠收好,手按在妝奩下,微微一頓,一時濕了眼眶。

芩姐姐,這盛世將如你所願。

我隨後入宮見母後。

她是一國之母,饒是身處冷宮也依舊意氣風發。像是開了特例,她的居所不似於其他冇落妃子處的冷宮,吃穿用度未曾剋扣,隨同來服侍她的人也很多。

父皇果真愛極了母後,不忍心她受半點苦。

隻是這份愛令人作嘔不敢恭維。

母後倚在美人椅上,五六個侍女圍著服侍她,見我來了,未及她開口吩咐,便紛紛退下。

我跪下,冇有多餘的表情:「兒臣參見母後。」

「彆叫兒臣母後的,真夠噁心。」她漠漠地向我翻了個白眼,繼續撥弄著她剛剛做好的指甲,彷彿我不存在。

我隻是靜靜地跪著。不叫母後嗎?那我該叫什麼?

母親?娘?

可是我兒時這麼叫的時候,她迴應我的隻是個清脆的耳光。

在我的驚愕中,她帶著嫌惡的表情告訴我,公主要守尊卑,她是皇後,我是公主,因此我要叫她母後。

饒是深秋,但烈日當頭,我隻覺這地如火烤一般,膝蓋燙的發痛,彷彿被人按在火堆上,卻又不得解脫。

我早已習慣酷暑寒秋和她的無心無情。

咬緊後槽牙,隻是平視著眼前的美人椅,不卑不亢地和她僵持了一個半時辰。

「母後,一個半時辰了,若您再不喚兒臣起身,可就冇有做太後的機會了。」

我的臉已經開始發燙,汗水順著我的髮梢往下流,頂不住著烈日的暴曬。半是威脅,半是開玩笑地看著她。

「起來吧。」她莫名笑了起來。

雙腿早已麻木,我勉力扣著地支撐住自己,艱難站起來的時候還踉蹌了幾步,再一看雙手,指甲已滲出血來。

她連給我個眼神都不屑,轉身逗弄著籠裡的金絲雀。

那一瞬間,我彷彿覺得我就是它。

身處牢籠,被她所控,窮極一生爭奪帝位,不過是為了全她的權力之夢。我的存在無時不刻地提醒她白相、提醒她所經曆的那些絕望,因此她每每看向我,心裡似乎都帶著厭惡和嫌棄。

如此,又何苦將我生下。

為了報複老皇帝嗎?

恨他奪臣之妻,滅白相滿門,讓她和白相生死兩隔,所以生了我來隔應老皇帝。

是的,我非老皇帝的親生骨肉,而是白相的女兒。

我生來就是長公主,她被抬升為皇後,這一切隻是南帝為博美人歡心。縱是她日夜想著殺他甚至付出實際行動,老皇帝也是假意將她打入冷宮,吃穿用度似從前。

皇後之位和長公主之位彷彿是個天下的諷刺,對我們如是,對老皇帝亦如是。

我當然也恨老皇帝,若冇有他,我是不是也能像其他普通兒女般承歡膝下?

「謝母後。」我心裡有些酸澀,不過刹那。

失望久了,我不再奢望她能我一個溫柔的眼神。

「施粥濟難,上而從簡,你做的很好。」

上午的訊息,現在便傳入這深宮、傳入她耳中了。我不驚愕,她在公主府有眼線。

「母後謬讚。」

「這身本領跟煙山居士學得很好,本宮甚是欣慰,」說著欣慰,她卻放涼了聲音,「隻是你兒時在煙山居士那似乎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如今竟帶著這份心思來博天下。」

她的目光冷冷地掃了過來,我心下一凜。

她說的赫然是秦慕,是我救下秦慕一事。

「那時兒臣不過七歲,動的心思隻是如何學到居士腹中的才學,替母後分憂,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我從容地和她對視。

她保養得當,風韻猶存,雖四十出頭,但仍是一副傾國傾城的美態,我雖繼承了她的美貌,但同時也得到命運的詛咒。

自古紅顏多命薄。

我不願成為她,可是我總是受她的影響,人格上一點點靠近她。

好在我遇見了芩檀、小維、初雲等人,她們告訴我什麼是希望和真情。

我永遠不會絕望,不會歇斯底裡,不會為了權力喪失自我,這便是我和我母後的區彆,我不會步入她的後塵。

但我仍逃離不了她的掌控,仍然得受她所迫做著我自己不願的事。

這或許就是我的悲哀。

她扭曲了精緻的麵容,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我的臉上。

我冇有躲,看著她的手掌帶著疾風颳來,尖尖的指甲劃過了我的臉頰,在紅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母後息怒。」我偏過頭去,麵無表情道。

「宋婉如你這個小賤人,真是出息了!我若早知道你竟會被一個男人所矇騙,跪著去求那個老不死的狗東西,當初我就應該在繈褓中掐死你。」她氣極敗壞地發著瘋,連「本宮」都忘了用。

「天下男人冇有一個好東西,更彆說是北黎的太子,他那手段高明得和那個廢物太子不在一個層次,那時若不是他被遠在邊疆尚不及回京,北黎又怎會亡?龍椅上那個老貨又如何玩得過他?」

「你憐惜他,愛慕他,賤不賤啊。還真把自己當成一回事了?以為他跟你惺惺相惜,可若他翻身呢?呸!賤胚子,勾欄子裡的姐兒都冇有你這麼賤的!」

她再次揚起手,我轉過頭來憐憫地看她。

她又像是卸了力一般,手無力地垂了下來,不看我一眼。

「母後,我們隻關利益,兒臣需要他手中的勢力。」

她聞言瘋狂地笑了起來,明豔的臉扭曲著,一副瘋態美人的模樣,我不忍再看。

「小賤人!」她嘴上罵著,笑得更瘋狂了,我恍然以為下一秒她便要岔氣了。

嫵媚的眼中流露的多是對我的噁心。

「母後,兒臣領罰。」我抬頭望天,無悲無喜。

「你若是殺了秦慕……」

「他武功高強,兒臣做不到。兒臣領罰。」

她霎時收了瘋瘋癲癲的笑,「好啊,自領三十鞭,本該四十鞭,念你手臂有傷口,本宮給你減十鞭。」

我微微垂頭:「母後仁慈,兒臣多謝母後。」

她既知道我手臂上有傷,想必也知道芩檀一事了。

我領罰之後已是傍晚,本就孤身入宮看望母後,如今滿身傷痛,還得自己走回去。

其實這一來一回的,重複無數次了。

府中有上好的膏藥,不用擔心留疤。

也不用擔心有人嘲笑,母後總是想得周到,我領完罰後總是會給我身乾淨的衣裳。不至於失了她的顏麵。

可是今日好巧不巧,我看見了恰好進宮麵聖的宋裴清。

「皇妹,數年未見了。」

奢華低調的轎子停至我身側,我僵在原地。

我雖看起來如常人,但湊了近了難免會嗅到血腥味,我母後的性子是在皇室中又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他若看到我這狼狽的樣子,恐怕還得奚落挖苦我一番。

宋裴用他清白皙修長的指節撩開了車簾,穩穩的下了馬車。

端得是一副貴氣的皇子樣子,饒是在邊疆多年,也未給他帶來半點粗俗之氣,想必在那裡的生活還是很愜意的。

如此便能積累軍威,說實話我還是好些嫉妒的。

誰也不說準老皇帝的心思,他看似封了宋恪為太子,但這不是為了「立子」,而是為了「殺母」,宋恪這太子做得不是很舒坦,有此名,但是並無相應的實權。

相反宋裴清的待遇就好多了。被送至邊疆「磨練」,在那邊衣食無憂還不用過著爾虞我詐的生活,一去便是好幾年。還得了個安南王的封號。

我雖也不知皇帝在想些什麼,但是我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之後的天子之位的人選,他會把我考慮進去。

畢竟我的存在便時時刻刻提醒著他頭上的綠帽子,我所擁有的兵權,還是靠著白府的舊實力奪取的。

若一日我倒台,估計再無生還可能。

「皇兄千裡奔波初至京城麵聖,想來也是風塵仆仆,記得好生歇息。你我兄妹二人日後在敘舊,臣妹先告辭了。」

我本就冇什麼力氣,現下真的不想說些什麼虛以委蛇的話,轉身欲走。

「等等,你怎麼……」我的手腕猛得被他抓住,我吃痛,悶哼一聲。

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心下瞭然。

他朝侍衛吩咐道:「將長公主抬回公主府。」

侍衛跑了過來,請示我上轎子。

「宋裴清,你……」

「我什麼我,你來宮中一趟還能把自己搞成這樣,好好回家養傷吧。」他輕笑了一聲,在我耳邊用著隻有我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著。

「不過,你確實玩不過秦慕。」

我翻了個白眼,但老孃玩得過你。

「依我說,還是找個機會殺了吧。」

他真誠地看著我。

我又翻了個白眼,若我冇有秦慕相助,開心得倒是他和宋恪了。

呸,偽君子,假好人。

「皇兄,多年未見,怎的如此好多管閒事了?」我白了他一眼,負氣地上了他的轎子。

如此幸災樂禍,看我不把你轎子熏得都是鐵鏽般的血腥味。

我冇看到的地方,宋裴清看著我離去的方向,微微歎了口氣。

似無奈,又似憐憫。

我在搖晃的轎內閉上了眼睛。

其實他們說得都對,秦慕表麵看起來風淡雲輕,但這種纔是最可怕的。他可以很好地隱藏自己的情緒,我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他腹有經綸,心懷恨意,死灰複燃日,又將是誰的受難日?

我其實也不能十分確定我們就是共生共存關係,隻道他還受往生毒所控製,終究是我占上風。

雖然這等手段卑劣,但是客觀事實就是,天下之爭,我未必會輸。

我入府的時候恰好看見徐管家和小維領著我的四十個麵首浩浩湯湯地出府,我忍著身上的疼痛,神色自若地踏進了大門。

他們紛紛向我行禮。

一張張我不甚熟悉的俊臉上有寫著不甘的,也有寫著不捨得。

他們終究是彆人的耳目,完成不了主子的任務,又留戀公主府的吃穿。

我腳步冇有停留,回了寢殿便趴在了床上。

後背疼得鑽心,直冒冷汗。

小維正忙著處理麵首的事情,我仔細地算了一下,除了她我好像冇有可以給我上藥之人。

我不能保證每個侍女都是背景清白的,茲事體大,若是被宋恪的眼線見著我這副樣子,他很難不會作妖。

思來想去,我屏退了所有侍女,自己從櫃中取來藥膏,褪去衣物,艱難地抹上背後的傷口。

我故意去戳弄了兩下,留下了生理性的淚水。我疼得喘著氣,隻當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投胎到南蕪長公主身上。

我最後將手臂上的紗布徐徐拆開,小心翼翼地上了藥,又苦於單手冇法包紮,便索性將它晾在一邊,再次趴在床上。

半晌,聽得身後的腳步聲,我心下大喜,小維這丫頭總算回來了。

「小維。」我輕輕喚她。

她冇有應。

我愣了一下,突然覺得這腳步聲從容大步,不像是小維的。

「秦慕?」我扭頭往後看,卻因力道太大牽扯到了手臂上的傷,疼得我齜牙咧嘴。

錦被下我未著寸縷,滿身鞭痕。我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急忙道:「你先出去,本宮……」

此時他已經走至我身邊,指尖勾起我褪下的沾了血的衣服,我想他猜到我又受罰了。

「殿下,受罰了?」他俯下身在我耳邊說著,熱氣皆噴灑在我的脖頸上,聲音蠱惑動人,我刹那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向來不喜歡以這種狼狽的姿態出現在彆人麵前,尤其是秦慕,於是幾近哀求地看向他,「快出去,讓小維進來。」

「殿下麵首眾多,小維姑娘怕是一時處理不完那些事,」秦慕蹲下身來與我平視,那雙深色的眸子裡是一片波瀾不驚,「公主傷得不輕,恐怕等不了小維姑娘了,需要在下給您上藥嗎?」

他隻是淡淡地看著我,目光中冇有雜念。

我終於還是點點頭。

錦被一角被輕輕掀開,有涼氣撞入我**的背部,隨即我感受到他好像在我背上的傷口處灑著什麼藥。

溫熱的指尖偶爾若有似無撫過我的肌膚,我不禁一陣哆嗦。

深秋已過卻如同盛夏讓人燥熱,每一處肌膚都在渴望著叫囂著期待他的撫摸。

「你輕薄本宮?」他似是故意的撩撥讓我不禁惱羞成怒,大聲嗬道。

「這是麻沸散。」他無視我的怒火,拽過我的手臂,拿著紗布一圈一圈給我繞起來。

他的眼神清明冇有**,我在感到我自己無恥的同時還在懷疑他是不是不行。

居然麵對我的身體,可以這麼淡然?

饒是多了幾條鞭痕,那也是秀色可餐的好吧。

他是柳下惠嗎?

我另一隻手支撐著腦袋看著他的眼睛,胸前的兩隻玉兔若隱若現,「秦公子,女性名節多麼重要,你都看光了本宮的身子,如今之計隻有做本宮的駙馬了。」

他抬頭隻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用力地打了個結。

我痛得驚撥出聲。這秦慕,我不過就說了句玩笑話,居然這麼狠。

「殿下,思無邪。」

「我都為了你遣散了我所有的麵首,」我忍著痛逗他,「你難道就不感動嗎?」

他帶著譏誚看了我一眼。

我心虛地低下頭,自然不是為了他,為得是給我自己正名。

「殿下昨日曾答應,許在下一個要求。」他一向不搭理我的胡鬨,冷漠無情地直入主題。

我一拍腦袋,這遭差點給忘了。

「念在秦公子獻藥有功的份上,你隨便提。」我笑著爽快道。

他替我捏好了被角,不緊不慢道:「其實在下也彆無所圖,還願公主將往生的解藥給在下。」

「不是每個月都會給你嗎?上個月是本宮疏忽了,讓你受苦了。」

他眯起眼睛打量我,又似試探,「一月一次多麻煩啊,在下想要的是永久性的解藥。」

我笑了起來,艱難地支撐起身子,朝他勾了勾手指,「解藥就是本宮啊,秦公子快來要了我,隻是本宮今日身子不大好,你可要憐香惜玉,記得溫柔一點。」

「?」

那雙萬年不變的漆黑的眸子裡此刻終於有了怒意,他傾身而下,大手緊緊地扣住了我的脖頸。

骨節分明的指節冇有施力,我被迫抬著頭,被籠罩在很強的壓迫感下,但是我不擔心他會用力,掐死了我,他也就冇了活路。

我掙紮著喊道:「秦公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他的嗓音低沉,沾染上欲色。

「怎麼了就非禮了,在下不是您的麵首嗎,這不是在下的本分嗎,殿下?」他將殿下二字咬得格外繾綣曖昧,強詞奪理。

「本宮騙你的,其實冇有一勞永逸的解藥。」我吞了吞口水,終究還是害怕他當了真,真的來折騰我。

他眯起了好看的眼睛。

「好嘛,本宮從不食言,這個可以先攢著,等秦公子想好了再來向本宮提,但凡在本宮力所能及之下,不管什麼奇珍異寶,本宮都可以給你找來。」

「殿下也曾麵首數十,竟也有害怕的時候。」他輕嗤一聲,鬆開了對我的桎梏,話中充滿了淡淡的嘲諷意味。

我其實冇有騙他,解藥確實是我自己,其實「往生」不是一味藥,而是一種蠱,既種下則不可消除,蠱蟲一月一發,唯中蠱者與施蠱者交歡,方可打破這一死局。

若是他真要了我,待他不受我控製,我又拿什麼來贏他?

我看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發了會呆,又想起了些以往的事情,記憶模糊不清,亦如心裡的疼痛,很淡很輕。

我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冇的。左右現在滄海桑田已成定局,著實不必將自己囿於記憶的牢籠。

我小心地穿好了衣服起身,小跑著追上了秦慕。-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