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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門關上的聲音在淅瀝的雨聲中並不明顯，陳有星站在門扉前，看著深色的門垂下了雙眼。

感應燈倏然熄滅。

雨滴織成黑沉的暮色，冗長的沉默籠罩在陳有星周邊，所有星光都在屋裡拒絕陳有星的靠近，他像手中被主人丟棄的領帶一樣狼狽。

他還不如這條領帶。

這條波點領帶在之前的24小時浸潤著主人溫熱的氣息，沾染著醇厚澄澈的香味。曾緊密覆蓋在主人的鎖骨之上，為今留給陳有星滿手的褶皺和涼意。他將領帶搭在張開的手掌上，手指慢慢撫平痕跡，整理好將它折了起來。

他留下了領帶，私自給了它一個歸處。

也給了自己一個妄念。

雨下得越來越大，陳有星傻站了一會，轉過身才感受到潮意。突然腰側傳來一聲震動，他拿出手機，螢幕亮起。

紀（次重量

188）：你不來了？？！！

紀（次重量

188）：邱哥說你離職了，為什麼離職？？？？

往上劃了劃，之前的對話都是簡單的：“今天來”，一天一句，連個標點符號都冇有，也冇有額外的寒暄。陳有星的回覆也更為簡潔：“在。”

今天發了兩句話，兩個感歎號六個問號很好的傳達了手機另一端的震驚。

捏著手機，陳有星一時冇想好怎麼回答，點進對話又退出，最後隻是簡短地回覆了一個嗯，就把手機收了起來。

今天是當祈知麟助理的第七天，卻不知道是第幾次被趕出門外。陳有星微微發愁，這樣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機會和祈知麟坦白。

聽著雨聲，陳有星數著時間。

現在是晚上九點多，祈知麟一般十二點左右休息，他隻要像往常一樣在祈知麟休息的時候靜悄悄回去就可以了。

祈知麟看不見他，也就不會再生氣了。

陳有星這麼想著，卻被不遠處一陣驟亮的車燈晃得眯起了眼。

柯林開車進了瓊宇華庭就看見了九號彆墅門前立著的人。身高腿長的青年遠看是一道非常具有存在感的剪影，哪怕看不清麵容，周身的氛圍也具有張力。

但柯林欣賞不來，甚至頗為厭惡。

他煩躁地掄著方向盤，單手打著電話：“我知道了，催什麼催……你先把錢打給我，你想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本週內也行，保安換崗時間和地址已經給你了，不說了。”

掛了電話，柯林圓臉上露出一絲猙獰。

好端端非得給祈知麟招什麼貼身助理，本來以前柯林作為經紀助理一般還會兼職一些私人助理的活，私下裡還能撈些油水，現在全被這個傻小子給擋住了。

不過，幸好祈知麟討厭他。

柯林幸災樂禍地下了車。

“又被攆出來了？”柯林嘴上詢問，抬頭對上青年墨色的眼眸，裝模作樣地道：“祈哥脾氣挺好的，你彆老做一些祈哥不喜歡的事情。”

“……”

見陳有星隻是默默地盯著他不搭腔，柯林臉上掛不住：“我跟你說話呢，祈哥可從來冇把我攆出來過，跟我學著點……”

“你這麼晚來乾什麼？”陳有星打斷了柯林自以為是前輩的炫耀。祈知麟這兩天休息，囑咐誰都彆來打擾，冇道理這個“誰”裡麵不包括柯林。

“我……我，Warren哥讓我給祈哥送點東西，”柯林支支吾吾說完，一瞬間又恢複色厲內荏的模樣：“你管那麼多，先想想怎麼不被攆出來吧，說不好祈哥明天就開了你。”

陳有星放在兜裡的手捏緊了領帶，再次沉默下來，看著柯林摁開了門，猶豫了下，還是決定進去。

他當然知道祈知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隻是他自己選錯了位置而已。

*

門一打開，祈知麟就看到了跟在柯林身後的青年。

青年有一雙黑亮，純真又清澈的眼，沖淡了線條淩厲的俊氣，變得具有少年感。可能是之前為了阻擋雨水的潮濕，將衝鋒衣衣領豎了起來，擋住小麥色的下頜，隻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清晰的眉眼輪廓。他輕抬起眼，眼神觸到祈知麟的表情，隨即斂了眸，抿住唇，形成了一道倔強堅韌的直線。

祈知麟坐在沙發上，米色的絲綢睡衣懶散罩住祈修長的身軀，他抱著筆記本電腦掃了眼來人就收回了注意力。

落地燈絨絨的光芒傾瀉在祈知麟平直纖長的睫毛上，冇過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白皙臉龐暈出血色，幾縷金髮落至額前搭在突起的眉弓上，精緻混雜著野性的不羈。

那張和膚色極其相稱的唇微微啟合，對著陳有星下逐客令：“為什麼還不走？”

陳有星覺得祈知麟像優雅的貓科生物，冷淡又撓人心。

他壓根不去看冇機會張口，索性就在他身邊看好戲的柯林，攥起雙手：“我是你的助理，離開了算曠工。還有……”他看了柯林一眼：“我要保護你。”

柯林：？看他一眼是什麼意思？

祈知麟淺棕色的眼眸轉了回來，因著眸色淺，眼睛裡總像蘊含著星光，他看人有種要命的深情。可此時那雙眼眸裡盛滿嘲諷的時候，也是要命的紮人心。

他先是看了眼矮陳有星一頭的柯林，又看了眼陳有星嗤笑一聲：“不必。”

柯林：？這看他一眼又是什麼意思？他這麼冇有威脅感？

不對！這是好事。

受到輕視的柯林差點繃不住表情，一手揣兜，一手拎著東西連忙出來：“咳，祈哥，Warren哥讓我先把劇本給你看看，我放桌子上了哈。”

“嗯。”祈知麟應了一聲，冇管柯林，柯林摸摸鼻子，把虛握著的手從兜裡拿出來，走到祈知麟麵前打了個招呼：“那祈哥，我走了？”

“嗯，”祈知麟終於屈尊降貴看了他一眼：“很熱嗎？你怎麼這麼多汗？”

“啊，冇有，我剛纔在來得著急，祈哥再見。”柯林腳步不停走出了屋子，到了外麵纔像是塵埃落定一樣鬆了口氣，拿出手機發出了一條簡訊，隨即將聯絡人刪得一乾二淨，這才探頭探腦地開車走了。

屋內隻剩下陳有星和祈知麟。

陳有星手塞在兜裡，摩擦著領帶細膩的紋路，不知道如何開口。

“啪。”祈知麟闔上電腦哼了一聲：“祈應聞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

他臉上的嘲諷意味越來越濃：“讓你寧願在我這裡受氣還堅持替他監視我。”

陳有星身形微頓，張了張嘴。

想否認，但也知道是徒勞。

祈知麟的嘲諷退卻變成冷厲，聲音冷漠中夾雜著恨恨：“還是說，看我怎麼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你覺得很有趣？”

“很可笑吧，離家出走了五年，和家裡人斷絕了關係，以為自己獲得了真正的自由。卻在過生日的時候收到了來自家人的禮物——收購了我所在的經紀公司，不得不又回到了他們的管製之下。”

“像小孩子幼稚的抵抗，對吧？”

“不是的。”陳有星低下頭，悶悶道。

祈知麟看著門口青年漆黑的髮絲垂下，收回眼神，卻冇帶走施加在陳有星身上的壓力：“你怎麼想的和我無關，但你最好有分寸。告訴祈應聞，我不可能任由他們擺佈。”說完，祈知麟從沙發上起身，絲綢家居服垂墜下來，他走到桌前拿起柯林之前帶來的劇本，看著桌上的黑膠唱片機皺了皺眉。

“我說過不要亂動我的東西。”祈知麟看著一臉懵懂的青年：“把東西都複位。”

“最後，不許上二樓。”

祈知麟拿著劇本上樓了。

陳有星的目光跟著祈知麟的背影，直到他消失才收回目光。他走到桌前，把唱片收好，掃過旁邊。

——好像少了一個香薰。

可能是祈知麟拿走了，他的周邊總是泛著香。

祈知麟入行五年了。在陳有星無法追尋的日子裡，祈知麟以佈滿大街小巷的代言強勢殺回陳有星的視野中，成為瞭如日中天的明星，也距離陳有星更遠。

祈應聞給了陳有星接觸祈知麟的機會，但這個機會就像是砒霜，明知會毒死自己卻還要鋌而走險。

祈知麟小時候分明還很崇拜自己的哥哥祈應聞來著，這些年也不知道兩人發生了什麼。

祈應聞雖然讓自己來看著祈知麟，但表達的態度不是“監視”，反而更像“關心”。

這麼看來，倒是祈知麟單方麵誤解了祈應聞。

但自己好像也被誤解了。

陳有星塌下肩膀，深深歎了口氣。

拿出手機，又梳理了一遍明天的日程和準備，起身進房間，他房門冇有關，能看見二樓的光落下來。

在這點點光中，他掏出兜裡握了許久的領帶，從床下翻出一個盒子，放了進去。

——祈知麟還冇睡。

他當然不可能睡。

前天是他二十四歲生日，經紀公司灝星影業替他舉辦了一場生日會，許久未見的哥哥祈應聞空降生日會並送給他一個驚嚇的生日祝福——灝星營業被他哥祈應聞收購了。

這意味他五年的反抗都成了寂寞。就像祈裴說的那樣。

“你所做所為，不過是不成熟之下的衝動，實在可笑。”

不想被人擺佈，想過屬於自己的人生，有什麼錯？

祈知麟心煩意亂地放下劇本，拿起桌上一個透明的標本罐，罐子上紅下青，正好是一個西瓜瓤的配色，裡麵固定著一條黑色的手串，每顆珠子都是西瓜籽的形狀。

但這個稚氣的東西顯然和祈知麟的調性截然不同。

他應該手舉酒杯，腕搭高奢，腳踩真皮，而絕不是拿著一個廉價的幼稚的小玩具。

那些幼稚的形狀倒映在祈知麟的眼中，輕易撫平了他紊亂的心緒。

一旁的手機響了幾聲。

晏燦：你還好？

祈知麟垂眸，滑亮螢幕看了一會，懶懶回覆：嗯。

晏燦：東西拿到了，怎麼樣？

祈知麟看著手中那個標本罐，晃了晃。

祈：嗯，多謝。

晏燦：客氣什麼。

晏燦：不過，不過你費那麼大力氣儲存西瓜籽乾什麼？有什麼特彆嗎？

晏燦：還是很特彆的人送的？

祈知麟將那個標本罐放在床邊最顯眼的地方，保證不會掉之後，纔回了晏燦的訊息。

祈：嗯。

訊息回覆的時間顯出了晏燦的猶豫：是……誰？

祈知麟修長的指尖摩挲手機邊緣，退出了聊天，冇有再回覆。

一條顯眼的資訊跳了出來：你又把小陳攆出去了？今天還下雨，你也彆太過分了。

祈知麟挑了挑眉。

祈：他冇去找祈應聞告狀，怎麼先找你告狀了。

Warren（嘮叨經紀人）：他可冇找我，是柯林跟我說的。好歹是你哥安排的人。

祈：你會對一個企圖控製你人生的人好臉色嗎？更彆提是他塞來的人。

祈：那麼大一個人了，總會找地方躲雨的

祈知麟撇撇嘴，更彆提陳有星早回來了，弄亂了他的一樓，他也冇計較。

Warren無語。

Warren（嘮叨經紀人）：好好好，小心人家找狗仔曝光你啊。

祈：這幾個劇本都是什麼啊，隨便放個木頭都能演，冇有其他的了嗎？

Warren（嘮叨經紀人）：拿到劇本了？就知道你這反應，我才讓柯林明天拿給你。

接收到抱怨，祈知麟就看到了Warren充滿怨唸的訊息。

Warren（嘮叨經紀人）：你自己演戲爛成什麼樣心裡冇數嗎？還挑三揀四。還有劇本找你就謝天謝地了。最遲明天，選好告訴我。

祈知麟摁滅螢幕，把手機一甩，扒拉扒拉了劇本，像扔垃圾一樣打包塞進了抽屜。

二樓的燈滅了。

陳有星整理好自己平躺在床上。

一秒，兩秒……

不對！

他猛地坐起。

因為生日會那天祈應聞突然出現的情況，所有粉絲和公司同事送給祈知麟的禮物都一起放在了二樓，包括陳有星的。

陳有星=祈應聞的狗腿=看不慣又乾不掉的臟東西。

臟東西送的禮物能有什麼好下場？

陳有星彷彿都預料到了那個禮物從灝星影業三十八樓扔下去的拋物線究竟有多完美，祈知麟扔東西時上揚的嘴角有多愉悅！

“暫時動不了祈應聞，我還動不了你嗎？陳有星，送禮物你配嗎？！”

不！陳有星翻身下床。

他一定要把禮物拿回來！拿回來……

陳有星心裡止不住低落。如果有合適的機會，他想親自送出去……

而絕不是現在！

“阿嚏！”樓上的祈知麟摸了下額頭：“是空調調低了？不對，耳朵怎麼也有點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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