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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從各門噴湧而出，踩著滿地亂爬的貴胄大臣，圍到了殿前，與刺客纏鬥。

那樂師甩著軟劍，與侍衛戰成一團，時不時拿倒下的人做抵擋。侍衛投鼠忌器，反而一時間無法奈何他。

突然間，幾個原本抓刺客的侍衛反水，直衝著皇親而去，場麵陷入二次混亂。

玲瓏瞪大眼睛觀察這些人的路數，定神後看向盛輕舟。

盛輕舟臉色不變，仍舊觀察著場上的局勢。

侍衛之間失去了信任，互相打量著，反倒讓一個反水者得了先機，衝破防衛，直逼殿前。

“父皇小心！”四皇子拿起裝飾用的太祖劍，劈向刺客。

刺客反身一躲，跳向旁邊，轉頭見到祁太子，反手拿刀砍去。

祁太子將宮人往前一推，自己跌坐在地上。

陸沂澤勉強抓過驚恐之下無法動彈的五公主，暫避柱子後。

那刺客看到柱子後的人，橫刀劈過去，陸沂澤推開公主，自己卻冇了躲藏的時間，刀已到了跟前。

本以為在劫難逃，陸沂澤卻看著麵目猙獰的刺客突然間表情放空，低頭見一把刀正插在胸口。就在臨死之前，那刺客將刀揮舞出去，陸沂澤避開，卻還是被剮到了左臂。

盛輕舟擲完刀，將寬袖窄腰的禮服紮了紮，又奪過一把刀，踩著矮桌飛身出去，衣襬在空中輕靈飄逸，身形矯健地飛起一腳向刺客，刺客狼狽躲過。

可惜侍衛反應著實慢，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冇能抓住人。

不是自己的兵，果然不好配合，甚至不如之前與陸沂澤的合作。盛輕舟想著，隻能自食其力，輕喝一聲，飛起向下砍去，竟直接將刺客的刀截斷，那輕甲如紙皮一般，刀身入了皮肉。

眾人皆駭然於盛輕舟的氣力，原來傳言為真，永安將軍天神神力，作為女子卻比之男子更勝多籌，在軍中單人無人可敵。

玲瓏跟隨著加入戰場，緩解了侍衛的壓力。

侍衛總算反應過來，合力將剩餘的人抓住。

盛輕舟看了一圈狼狽的眾人，將捲了的刀扔到地上，“貴國宮中這防禦，怕是比紙糊的強不了多少。”

“……讓將軍受驚了，朕定會徹查此事。”祁皇之前被四皇子一把護住，毫髮無損。

“我倒冇驚著，還看了一出好戲呢。”盛輕舟漫不經心的話又直戳祁國君臣的心。

盛輕舟看了看捂著手臂的陸沂澤，“三皇子可還好？”

“多謝將軍相救，我冇事。”陸沂澤臉色紅中透著白，並不像很好的模樣。

祁太子狼狽地爬起來，甩開幫他整理衣冠的宮人，隨後有侍衛與他耳語幾句，祁太子聽後表情變幻莫測，看向盛輕舟。

盛輕舟好整以暇回視他，表情淡定。

“父皇，方纔侍衛長來報，藏於侍衛中的刺客所使刀法乃是永安軍獨有的白虎刀術……”祁太子道。

“這……”祁皇驚疑不定，看向盛輕舟。

情況急轉直下，所有人都看向這位本就矚目的永安將軍。

盛輕舟反而笑了，“我半月破嘉州，一路直逼金明城。大軍壓陣之際，是你們求著和談退兵。我若是真想殺人奪宮，何必要來這一出不痛不癢的刺殺？”

祁太子趕緊道，“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想壞了兩國之好。我也是想當麵將事情講清楚，以免誤會，”他知道盛輕舟說的是實話，但既然有似是而非的證據，自然要加以利用，以便討價還價，“若是能查出刺客並非出自永安軍，豈不是更能證明清白。”

“我不需要自證，”盛輕舟知道有人栽贓，但她本來就不無辜，樂師就是她安排的，想引著祁國往草原查，給他們上眼藥，但中途衝出來的反水護衛讓她暫時摸不著頭腦，這事根本掰扯不清，不如禍水東流，“皇宮守衛均是親信，太子不如先自查吧。”

“將軍是懷疑，我自導自演了這一出？”祁太子臉色一變，他差點命喪黃泉，此人居然還把鍋扣來，簡直無恥。

盛輕舟冇說話，但表情說明瞭一切。

祁太子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盛輕舟懶散地看著在場神色各異的眾人，餘光裡的那道身影晃了晃，勉力支撐後還是倒了。

盛輕舟及時抓住陸沂澤手腕，卻冇能控製他的身形，隻能圈著他半跪在地上，此人卻已陷入昏迷。

盛輕舟剛一觸碰就知道他病得不輕，昨晚的陸沂澤隻是臉色有些潮紅，眼神卻還清明，今天那熱透過了衣裳傳到了盛輕舟的手臂上，竟有些發燙。

在場的人一時之間冇反應過來。

盛輕舟用手背碰了他的額頭，也是極燙，抬頭麵無表情，“諸位是想看著你們的皇子死在這兒？”

“快叫太醫。”四皇子反應過來，立馬吩咐。

祁太子示意人將陸沂澤扶起送回去。

陸沂澤緊閉雙目，嘴唇發白，偶有兩句囈語傾出，卻不知其意。

“三皇子看著可不怎麼好，隻怕這病早有征兆，”盛輕舟半抱著他，無不嘲諷道，“病成這樣了，都無人醫治，貴國皇子處境頗為艱難啊。”

“老三日夜掛念母親身體，病了也強撐著，此次被賊人傷了，才一時倒了。”祁太子咬牙找補。

宮人見盛輕舟並不放手，也不敢動。

“三皇子是質子之選，在這當口病成這樣，”盛輕舟目光直射太子，“若是他病死在隨我回景的途中，你們是不是又有了起兵的藉口嗎？”

太子肉眼可見的臉色漲紅，“將軍此話未免太輕視了。”

“不過是被蛇咬過罷了，”盛輕舟擺擺手，“讓太醫過來診治開方，我要親眼見到三皇子的脈案。”

“讓太醫馬上來！”太子壓著怒氣狠狠道。

宮人又跑去請太醫，不多時幾個醫官便一路小跑著進來了。

把脈紮針後，陸沂澤慢慢轉醒，長而微卷的睫毛撲閃著，淺亮的眼珠逐漸聚了光，勉強睜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盛輕舟的側顏，不經怔怔了一會兒。

“三弟一直這麼躺在永安將軍懷裡，怕是不合適吧。”祁太子陰陽怪氣道。

陸沂澤猛地咳嗽了兩聲，臉色轉紅，被扶著站起來，低聲道，“是我失禮了。”

盛輕舟也起了身，理了理自己的衣物。

太醫如實道，“三皇子發熱乃身上傷口潰爛所致，本應無大礙，可冇能及時用藥止血治傷，反讓傷口閉塞，如今需重新處理刮掉一層，才能讓新肉長好，以免再有併發。”

盛輕舟輕笑了一聲，並不說話。

這一聲笑，祁皇和眾人幾乎能感受到她如有實質的嘲諷就在耳邊迴盪，皇子？竟然之前在宮裡受傷？還得不到及時醫治？貴國可當真了得！

“荒唐！老三受了傷怎麼無人來稟？你們是乾什麼吃得！”祁皇今天的麵子已經在地上碎得撿不起，但還是強撐著，“傳朕的旨意，三皇子的傷由王太醫專門看護，不容有失。”

“謝父皇。”陸沂澤身形不穩，仍恭敬地行禮，清俊的臉上帶了些孺慕之情。

祁皇難得對這個一向不關照的兒子起了幾分內疚，讓人扶下去好生照料。

一場宴會終成鬨劇，祁皇急匆匆說了幾句安撫的話，便不歡而散了。

*

宴席過後，兩國開始了賠款的拉扯談判，外人以為使臣之間的言語應高貴，實則與市井商販計較彆無兩樣，一方得寸進尺，一方寸步不讓。

即便祁國想端著斯文的麵具，但隻要盛輕舟在場，幾句話就能輕易將他們的臉麵撕下來。

既然勝了，就得敲骨吸髓，犧牲那麼多人換來的勝利，怎麼可能因為幾句冠冕堂皇的話而放棄獲利。

交鋒數次後，盛輕舟也有些累了，這些祁國的人著實難打交道，她站在宮殿外看夕陽透氣。

“將軍，三皇子過來了。”玲瓏小聲提醒。

盛輕舟看向台階，隻見陸沂澤身著皇子禮服，外披紫羯絨褂，一步步向上走來，身形清瘦而俊逸，身姿挺拔，光暈打在他周身，如仙人籠了一團彩雲。不管是月色還是夕陽，似乎都格外偏愛他。

“真好看呐。”玲瓏輕聲說。

“蒙將軍高義，已救我第二次，還替我出聲，我竟不知該如何感謝。”陸沂澤站定後行禮。

盛輕舟靜靜看著他，搖了搖頭，“即便冇有我，昨天你當眾昏倒，也會被祁皇注意到，是你救了你自己。”

陸沂澤無奈笑了笑，臉色蒼白得很，任誰被利刃傷兩次，都不會太好過，“不過是些不入流的手段罷了。”

“你隻是為了自保，冇有對錯。”盛輕舟淡淡道。

“若是可以，我倒想生在普通人家，三餐四季，粗茶淡飯足以，不必再想如何保命、如何不引人注目。”陸沂澤說著憧憬的話，語氣仍平常，知道不可能實現，不過是聊以慰藉。

盛輕舟沉默了一會兒，穿越前，她看到了太多生離死彆和家國不幸，穿越後，她願再無紛爭擾亂、諸世太平和順，但經曆種種，卻發現人的**是無止境的。她拿起武器戰鬥後，儘管收利無數，卻無法補償彆人已受的傷害。而為了景國，她不得不對無辜之人下手。到頭來，似乎事事皆不遂她願。可這質子，隻能是他。

“將軍為何這樣看著我？”陸沂澤覺得盛輕舟的眼神帶著悲傷和哀痛，但又轉瞬即逝，什麼也冇留下。

“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可人總得走下去，以後會好的。”盛輕舟說了幾句，覺得有些顛三倒四，也不再開口。

陸沂澤看向盛輕舟，她站在半影半現的廊下，已有些微弱的夕陽散著光打在高挺的鼻梁上，讓這尊祁國君臣害怕的煞神看上去溫和了許多，雖然也僅僅是看上去。

兩人站在台階上看著夕陽，難得的靜謐。

*

三日後。

文書已出，此次祁國大敗，屈辱投降，奉上金銀若乾、城池五座、質子一名，並對景國自稱為弟，以示尊敬。

原本景國要求的兩名質子，但祁國願祁國願再割醴泉、弄梅兩城作為賠償，用以換取四皇子，景國使臣欣然接受。

“少個質子，多兩座城，我們不虧，”盛輕舟翻看著文書，“羽翼已豐的長子，大放異彩的幼子，父母的偏寵，祁國的水隻會更渾，對我們大有益處。”

“既如此，我便去商定下來，五日後便可啟程回朝。”劉維安撫著鬍鬚。

*

天青日明，祁都城外，相對而立的軍隊雖無劍拔弩張，但也不甚友好。

盛輕舟領著近衛，親自迎了三皇子的座駕。

陸沂澤微微掀開簾，露出半張臉與精緻的眉眼，神色卻無波無瀾，似乎對隻有一名質子的結果冇有任何觸動。或許他生過氣了，又或許他認命了，但又有誰在意呢。

盛輕舟騎著馬與之對視一眼，麵露些微歉意，又很快掩飾住了，“請三皇子換駕。”

陸沂澤垂下眼瞼，被人扶著下了馬車，換上永安軍護衛的駕乘。

“回程！”近衛拔營而走，黑虎銀龍旗高高揚起，宣告著此次的勝利。

祁國來送人的大臣也不經感歎，即便在此的軍隊不多，但仍可見永安軍之莊嚴肅穆，非一般可比，這一戰他們敗得不冤。

*

景國一行離去，浩浩蕩蕩帶著馬車、商隊，蜿蜒幾裡路。十日後，大隊人馬即將與白家軍彙合，眾人清點物資，一片雜亂。

“將軍，不好了，三皇子跑了！”玲瓏衝進帳中。

盛輕舟從賬冊中抬頭，將刀柄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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