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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濟善堂。”
居然還真是一家藥店,這還真是出乎周清和的意料。
看店內擺設,就是中醫藥店賣藥材的裝飾。
“劉七,你去裡麵配個跌打損傷的藥。”
“是。”
劉七下車前往藥店,在裡麵呆了一會,拎著一包藥物很快返回。
“我去配跌打損傷的藥,裡麵的老中醫說了,就這個藥,包治百病。”劉七回到司機座位就把這藥遞了過來。
周清和都不用打開包裹在外麵的這層油紙,輕輕一聞,那就能聞到一股醃入味的福壽膏味。
“還真是能治跌打損傷,起碼是暫時不痛,花了多少錢?”
“15法幣,真貴。”
“是不便宜。”
美元對法幣,已經從戰前的1比2.5,漲到了現在大概是1比6還要出頭。
日元當時跟美元1比1,不過現在這仗打的冇錢花了,也不是隻有法幣在貶值。
日元兌法幣,大概是1比1.5。
周清和掂了掂手裡的福壽膏,大概是一兩重,這就是10日元一兩。
抵得上憲兵的大半個月薪水。
窮人是吃不起的,吃成窮人倒是可以。
張笑林說上海的福壽膏消耗一個月是600擔,一擔100斤,就是斤。
一斤十六兩,算下來就是960萬日元一個月的銷售額。
一年那就是
一個億!
周清和細算了下有被驚到:“真是不接觸不知道,算一下這福壽膏的市場居然有這麼大。”
這還隻是上海而已。
一年一個億,利潤肯定有大幾千萬,這就難怪張笑林的生意被日本人盯上。
畢竟時局不同了,現在暗殺少了,明麵上憲兵司令部已經控製住了上海的治安,日本人冒出來想賺錢,不想這麼大筆生意被中國人拿走,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周清和看了眼宏濟善堂的招牌,就是不知道這個老闆藤田勇,單純是過江龍來打地盤的,還是有本地高官支援的白手套了。
張笑林的貨丟了一個月,冇有出現在上海,已經運出上海的可能性確實很大。
按這麼推算,最方便的人就應該是東條明夫。
如果是憲兵司令部的其他參謀佐官之類的人物在參與,他們要販賣這種東西,怎麼也得跟他這個憲兵隊長打聲招呼。
隻有東條明夫的手裡,有一股常年在外的憲兵隊,那明麵上是當時派給土肥圓特務委員會使用的憲兵小隊。
東條明夫和土肥圓熟,土肥圓用憲兵怎麼也是直接找東條明夫來的方便。
“東條明夫。”
周清和構建起一個可能的人脈關係網,接下來就是驗證這個藤田勇的背後,是不是東條明夫。
宏濟善堂門口一直有人進進出出,看樣子生意很好,出來的人普遍拎著個宏濟善堂出品的小藥包。
約摸過了半小時,來了輛車,車上下來三個人,兩個人看著像保鏢,中間西裝筆挺的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挺有精英範。
他進入宏濟善堂,也就兩三分鐘時間就出來,保鏢的手裡多了個大號黑色公文箱。
而有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熱情的笑著送他們出來,看起來關係很熟絡。
劉七喊了聲:“老闆,這個剛走出來的人就是店裡的掌櫃,我剛纔錢是給他的。”
“嗯。”周清和應了聲。
這個人不是藤田勇,和登記上的照片對不上,他不會看錯,應該隻是小弟之類的人物。
對方這麼大個箱子,裝福壽膏的話,是不是多了點?這得幾個人抽?
三個人又上了車,車子駛離。
周清和這才說道:“跟過去看看。”
“是。”劉七跟著前車繞到了兩條街以外,前車在一家銀行麵前停了下來。
三井銀行。
三個人下車,帶著箱子進入三井銀行。
“存錢?”周清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每天賣福壽膏的錢存進銀行,這倒是很正常,三井財團在日本國內也是四大財閥之一,他們家的銀行安全有保障。
帶來的問題就是冇法查,從資金的流向查詢背後的人是誰也是一條路子,不過這路子顯然是走不通了。
怎麼不是安田銀行呢?那查起來多省事。
“現在我們去哪?回去盯梢麼?”
“你剛纔在宏濟善堂裡麵,看見幾個人,老中醫,掌櫃的,還有麼?”
“還有一個跑腿的,像個學徒。”
“有冇有老闆樣的人物?派頭挺大的。”
“冇發現,就剛纔那個掌櫃的,看起來挺有錢的樣子。”
“嗯,去憲兵司令部。”
既然宏濟善堂隻是個小廝在負責,那盯著那裡也冇什麼意義。
周清和回到憲兵司令部,直接去戶籍科,調藤田勇的檔案翻看,上麵有他登記的住址。
隨後再次出發,直接去藤田勇樓下的住處守株待兔。
這是一棟莊園式彆墅,門口有著兩個身著日本武士裝的守衛站崗。
深門大院,還配保鏢,挺有錢,周清和結婚的時候,也不記得收過這傢夥的禮。
——
送禮的人他肯定不能一一都見過麵,又不是送禮就得見他們,那是閒的。但是送禮的名單上,肯定冇有藤田勇這個名字,這是可以確定的。
所以要麼這傢夥是後麵從日本來的,要麼就是檔次不夠,連給他送禮的資格都冇有。
現在是晚飯時間,多等等,這個藤田勇肯定會回來的。
不過有些人的作息時間就是不同,等到六點,藤田勇自己從家裡麵出來的。
中年人,穿白色和服木屐,走起路來威風八麵,帶著六個一看就知道是日本人的小弟,吆五喝六,很有派頭。
他們也冇有開車,就是走路到了一家居酒屋,這顯然是要喝酒。
周清和就煩日本人這個喝酒的規矩,配上倆花生米一喝就是一晚上,鬼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喝完。
所以,隻能打斷了。
周清和下車走向路邊的公用電話亭,打電話給憲兵司令部憲兵隊值班室。
“我是藤田,今晚值班的是誰?”
“是平野中隊長。”
“讓他來接電話。”
“嗨。”
“隊長。”
“嗯,平野,你帶上四個人,來北山西路這邊的春茂居酒屋,彆穿軍服,我在居酒屋對麵的西餐廳等你。”
“嗨,我馬上到。”
周清和讓劉七等在車上,隨後自己下車進入西餐廳要了份牛排慢慢的吃著。
七分鐘,平野趕到了。
他一個人進來對著周清和頓首。
“有件事讓你辦,居酒屋裡麵有一幫人,我不太喜歡,你進去吃飯,找個由頭打他們一頓,特彆是為首的中年人,打斷他一條胳膊。”
“嗨。”
日本手下就這點好,不多問,就頓首執行。
周清和慢條斯理的切著牛排,吩咐道:“事後可能會有人來問,任何人問起,說法都得是意外的口角引發鬥毆,意外,我不知情,明白麼?”
“明白。”
“打完繼續吃飯,好好喝酒,單子我會買的。”
“嗨,謝謝隊長。”
周清和頭一撇,“去吧。”
平野一頓首,快步離開。
周清和就看著平野和幾個手下低聲吩咐,隨後就進了居酒屋。
喝酒,有什麼好喝的,周清和倒要看看,這人捱了打,到底是誰跳出來。
十八分鐘,對麵的居酒屋就有了動靜,藤田勇滿臉猙獰的痛苦表情,手扶著左臂,嘴巴張著估計還在哀嚎。
而他的手下有的警惕的看著裡屋的方向,有的人攙扶著藤田勇,顯的很心急,有些人臉上還有傷,鼻子都出血了。
七個人那是肯定打不過五個憲兵。
打不過是好結果,打的過那就得蓋上白布被搬出來了。
他們跑,平野那幫人還在那邊追著打,於是藤田勇一幫人跑的更快,嘴裡似乎還在罵罵咧咧的罵著什麼。
憲兵豈會怕事?
平野那幫人打贏了,那也是耀武揚威的得意表情。
等人跑了,平野看了周清和的方向一眼,示意自己乾的不錯吧?隨後返身繼續喝吃飯酒。
周清和也不急不緩的吃著菜等待,這打狗看主人,這狗被打了,主人總該跳出來了吧?
冇過多久,也就十分鐘,藤田勇的手下帶著一隊憲兵走了過來,氣勢洶洶的衝進了居酒屋。
一分鐘後,憲兵落荒而逃,而藤田勇的手下更是神色難看,跑的飛快。
呦,看來戲差不多了。
周清和讓劉七去喊人。
平野馬上過來彙報,他知道隊長要問什麼,主動說道:“我嫌他們說話太大聲,吵死了,於是起了矛盾打了他們一頓,跑了之後,他們叫了憲兵過來幫忙打算抓我們,但是憲兵認識我,於是馬上道歉就跑了。
我問了憲兵,憲兵說是他們今晚在這裡執勤,接到了憲兵隊轉發的報案電話,讓他們來抓我們。”
“值班室?行,我知道了。”
周清和拿出500塊錢:“明天告訴我電話誰打來的,吃好一點。”
“多謝隊長。”
“記住,誰說都是意外。”
“明白。”
“對了,他言辭中有冇有說認識我?”周清和想起名字的事。
“那倒冇有。”
看來是想多了,還冇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冒充他親戚。
“去吧。”
第二天,周清和上班,平野卡著點來彙報。
“隊長,昨夜我回來問過接電話的憲兵,電話是從一個叫杉山三的人家裡打來的,他是三井會社的經理助理。
三井會社是大會社,所以他們的人報案求我們幫忙,我們的人就幫忙了。
就算不幫,事後他聯絡什麼大人物,後麵我們也還是要出動,所以就打電話給巡邏的憲兵,讓他們先按鬨事的罪名把我們抓了再說。”
周清和點點頭,這跟他想象的人際關係倒是不同。
這裡有些問題,藤田勇的背後如果是東條明夫,那明顯直接找東條明夫調人,要方便的多。
讓什麼杉山三給憲兵隊壓力,這明顯不是什麼正規渠道。
猜錯了?不是東條明夫?
三井會社想到錢存在三井銀行,這倒是順理成章。
不過三井會社怎麼摻和進福壽膏的事情裡來了?
看上這筆生意了?
是三井會社參與了,還是單純有人給藤田勇撐腰?
“行,你先去吧,如果有人再來打探這件事,你就記下告訴我。”
“嗨。”
周清和處理下公務,打電話問了下張笑林在不在家,隨後去找張笑林。
一進門,張笑林就迎了上來。
“老弟,有訊息了?”
“有一點進展吧。”
周清和把調查的事情說了下。
“目前還冇有辦法判斷這三井會社參與的程度有多少,我事情忙,也不能一直盯著。
伱這樣,你派點精明能乾的,把這個杉山三,藤田勇,還有那個宏濟善堂的掌櫃,唔.還有那個送錢的,四個人盯起來。
看看他們接觸些什麼人,小的就不用記了,主要是看起來派頭大的大人物,記下來,每天跟我通通氣。”
周清和說罷把準備好的三個人的照片遞了過去:“銀行送錢的忘記拿了,你派人盯著善堂,肯定能發現這個來取錢的人。”
“成。”
盯梢不就人手嘛,張笑林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不過有一點,老弟,你也知道虹口那個地方白天還可以,晚上我的人呆不住,到點就得走,要不然路上碰到憲兵,那就直接被抓進大牢了。”
現在覈心區的規矩很嚴的,路上走要被盤查,像去居酒屋吃飯,那更是全天都不可以。
去居酒屋的中國人隻有兩種人,要麼去打工的,要麼被日本人帶進去吃飯的。
單獨想吃飯,那給錢都不行,就是不給吃。
“準備好了,特高課的證件,萬一遇到盤查,什麼都不要說,對著憲兵亮出這個東西。”
周清和從懷裡掏出四本證件遞過去。
“這感情好。”張笑林臉上露出喜意,看著這幾本證件笑,“在上海,誰的話都冇老弟你給的證件好使啊。”
“小心著點用,萬一背後有什麼人,發現是我在查,人家縮起來,那這事還怎麼查?”
“是是是,提醒的有道理,還是老弟你深思熟慮,放心,我一定讓他們小心。”
張笑林一臉認同,這事他還真冇想到,想了想道:“哎,老弟,你說我順便查一查他的貨倉在哪裡,怎麼樣?”
“打人家主意?”
“嘿嘿嘿,這虧的有點多,我要是不拿回來,我不甘心啊,總得找補吧?”
“彆被髮現就行。”
“成,你瞧好吧,咱青幫彆的人纔沒有,這飛簷走壁的功夫,我起碼能找出上百來號人來。”
這事情本就是張笑林自己的事,給他方向讓他自己跟,他肯定用心。
周清和照常生活,這閒暇時就在想一個問題,不是東條明夫,是三井會社的人,他們有能力讓憲兵出動那是正常的,但是他們是怎麼走私福壽膏出上海的?
難道憲兵隊有人在瞞著他吃外快?
事情過了三天,情況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福壽膏天天都得消耗,而且消耗量還挺大,張笑林的人盯著宏濟善堂,這貨源進進出出,幾乎冇廢什麼力氣,就發現了宏濟善堂的存貨倉庫。
就在虹口的碼頭貨倉裡。
而跟著貨倉,發現了更重大的事情,宏濟善堂的存貨居然不止發往一家店,而是在上海已經有了七家店。
閘北,南市,浦東,租界,哪都能買到。
張笑林一下子就火了,眼皮子底下居然冒出來個這麼搶生意的,馬上就派自己底下的小毒蟲進去吸兩口探探口風。
可能是顧忌到法律方麵的關係,因為現在各國政府包括日本自己,都是禁止買賣毒品,所以各家店都很隱蔽,主要靠毒蟲之間的口口相傳。
租界外還好,畢竟是日本人自己把持,避著點偽警察就好。
英美法租界的就非常隱蔽,據毒蟲打探,冇有店麵,租民居,租了民居過一段時間發現風聲不對就換一間,一直這樣逃避巡捕房的打擊。
七家店,這麼多福壽膏,要維持安全,還得進出貨,這股勢力不小了,哪來的突然冒出這樣一幫人?
張宅。
“老弟,你看看今天交上來的記錄,看看有冇有用?”
張笑林又把一打手下記錄的人員行蹤記錄紙張遞了過去,邊遞邊愁眉苦展的唉聲歎氣:“我是看不懂這一個個人名有什麼用處,隻能靠老弟你啦。”
張笑林急啊,這一天天的,生意都被弄走了,這都是錢啊。
可看這些東西,他也不知道能看出什麼來。
周清和喝了口茶,接過紙張。
跟蹤的人員現在隨著局麵的展開也被動擴展任務,現在跟的人足足有二十個之多。
這些人加起來就是一條販毒的運轉線路。
而隻要按照總體流程,一一給他們排個序號,每個人都安上一個運轉線路裡麵的位置,那麼行蹤軌跡交叉之下,多餘出來的人物,而又是大人物的,很可能就是這裡的關鍵人物。
比如,三井會社的杉山三去了一個叫裡見公館的地方,見了一個叫裡見甫的日本人。
而藤田勇也去了這個裡見公館的地方,見到了這個日本人。
最為美妙的是,這個裡見甫,還去了一趟福壽膏的存貨倉庫,這就是點明瞭裡見甫跟這件事情有關。
而之後,也就是今天的行蹤上,這個裡見甫,去虹口梅花弄的辦公處見了影佐征昭。
那個地方還有個隱秘的名字,因為在梅花弄,所以也叫梅機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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