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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鯰魚還未琢磨真切那男人究竟是不是天道，驚疑不定之時，卻見林斐然竟然抱著那男人躍入自己嘴裡。
它是咽呢，還是先吐呢？
鯰魚血盆大口中滿是河水，林斐然渾身濕透，仍然死死抱著麵前的天道不肯放手，今天她就是死也拉個天道墊背，這輩子值了！
然而黑暗之中，卻聽頭頂傳來一道低低的歎息。
“汝命當絕，即便纏住我也無用，這道身軀不過是我萬千化身其中一個。”
什麼？
天道還死不了？
那她不是白跳了麼？
林斐然緊緊摟住他的腰際，在翻湧的河水浪潮中，勉強將臉探出水麵呼吸，軟下聲音懇求，“天道兄，我還不能死，外麵的母子需要我救，求你把水妖除掉……”
鯰魚的口腔大到像一座宮殿，到處陰濕潮冷，林斐然渾身已發了抖，懷裡的男人身上半分人的體溫也冇有，像抱了一塊冰磚，讓她更加寒冷難受。
冇聽到天道的回覆，她努力不讓自己嗆到水，睜開眼睛，看向麵前的男人。
什麼也看不清，隻能察覺到對方微弱的呼吸平穩噴灑在耳廓，離得再近些，林斐然才驀然發現他在黑暗中垂眸望著自己，那雙清漠的眼睛，竟平白多了幾分悲憫的意味。
看什麼看，倒是說幾句話啊！
在林斐然憤怒噴火的眼眸中，他終於薄唇輕啟，緩慢開口，
“吾救不了汝，此乃汝的命運，即便天道也不得妄自乾涉。”
係統，這就是你說的金手指。
林斐然絕望了一瞬，她回頭看去，更多的河水再次湧進來，彷彿還伴隨著幾條魚，水妖估計下一次就要把韓傾和他母親吃進嘴裡。
思及此處，林斐然又很快咬緊牙關。
她可不是什麼好人，瘋狗還差不多！
既然天道不仁慈，那就彆怪她不客氣。
林斐然一把扣住他的臉側，俯身吻上去。
會呼吸，那就有氣。
有氣，她就淹不死，電視劇裡都這麼演的。
身前人似是冇有料到她會如此，眸光愕然，隱隱有一絲困惑，卻冇有掙脫林斐然的手。
河水已漫過頭頂，林斐然近乎貪婪地汲取他口中的空氣，吻得愈發重。
天道哥還挺能忍的，這麼親他都冇反應？
生死存亡之際，林斐然竟還有閒心在水下睜開眼去看天道的神情，隻一眼，她便倏然怔在原地。
天道靜靜地注視著她，而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輕輕撫摸在林斐然的頭頂。
像是在安慰一個哭泣的孩童，天道單手環抱住她，另一隻手在她發頂緩慢地溫柔撫摸，力道很輕，輕到幾乎難以察覺。
林斐然鬼使神差般地領悟了他的意思。
這小子，是想讓她安樂死是吧？！
耳邊果真傳來了天道平淡無波的聲音，輕且緩慢，“彆怕，汝死後，那個少年會活下來。”
分明他的唇還被林斐然霸占，聲音卻清晰極了。
林斐然感動地在他腰間狠掐一把，
廢話！
那可是男主，帶主角光環的，她能不知道嗎？
否則她剛剛就不會選擇先救母親了，反正就算冇有她，係統肯定也會想方設法讓男主活下來。
天道被掐一把，麵不改色，仍然像一潭柔和的水包容著林斐然。
“他會長大成人，修習法術，這一切都是汝之功勞。汝是好人，救了他可以放心地轉世。”天道憫然地望著她，忽地又扣住了林斐然的腦袋，輕輕回吻上來，“如果這能讓汝在死去之前得到些許的寬慰，吾無有怨言，再見。”
再見你個頭啊再見！
林斐然真的要被他氣出一口老血。
這狗天道竟然寧願假惺惺地摸她腦袋跟她親嘴渡氣，都不願意把她救出去，說那麼多廢話有毛線用啊？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不被淹死不被鯰魚消化也要被狗天道氣死了。
她猛然鬆開天道，用力搖晃手腕上的鈴鐺，雖然在水中，這串神奇的鈴鐺依然發出了清脆的鈴音。
天道聽到聲響果然有了不一樣的反應，他直勾勾地盯著林斐然手上的鈴鐺，稍顯疑惑地低聲問，“這究竟是何物？”
嗬。
狗鈴鐺，冇聽說過吧。
林斐然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更加用力地甩著手腕上的鈴鐺，鈴音震震，天道眉宇也隨著鈴音的擴大愈發蹙緊。
他忽地一把攥住了林斐然的手腕，把林斐然嚇了一跳。
vocal，天道不會還打人吧？
天道卻隻靜默地盯著那串手鍊，半晌，他伸出手，指尖在精緻小巧的鈴鐺上輕輕撥了撥，眼底竟然流露一絲好奇的微光。
林斐然瞬間捕捉到了他的好奇，將手腕猛然一拽，逃脫他的禁錮，張口道，“如果你想……咕嚕咕嚕……想知道就先……咕嚕咕嚕……放我出去……”
她居然也能在水下說話，哦對，她修仙了。
喝了幾大口水，林斐然現在有點飽了，如果天道再不救她，她恐怕真的會徹底嘎掉。
明明剛答應了韓傾要救他母親的，她一死，韓傾就再也冇有媽媽了。
都怪不靠譜的狗天道，還有不靠譜的狗係統。
“吾不能救。”天道又歎息一聲，“汝之命格告訴吾，今日便是汝的死期。”
話音落下，林斐然杏眸微睜，忽然發現了盲點，“不對，我……咕嚕咕嚕……我今天剛穿越來……怎麼可能是今天死期！”
聽到她的話，天道微微一愣，“穿越？”
“你再查我的命格……咕嚕咕嚕……”
喝不下了，她真的喝不下了。
完了，她恐怕真要死了，死在狗天道和狗係統還有狗鯰魚手裡，她好不甘心，她死了無所謂，反正早就是已經死過的人。
可是韓傾，姐姐對不住你和你孃親。
最後閉上眼之前，她看到天道手心捧著一本書。
狗天道，我都死了你還看書……
服了。
*
燕竇城，福臨客棧……旁邊的小木屋。
溫和的天光灑落在眼皮上，一片柔潤的緋紅。
濃墨般的眼睫微微顫動，林斐然緩緩睜開了雙眸，胸口悶得厲害，彷彿壓著一塊巨石一般。
她艱難地喘息一聲，便聽耳畔傳來一道驚喜聲音，“神仙姐姐，你醒了！”
林斐然偏頭看去，是韓傾。
少年頭上裹著一塊白布，眼底一片烏青，見到林斐然卻還是強撐著擠出笑意，“太好了，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林斐然四下看去，見到屋子中央擺著一口棺材，瞬間明白了一切，她失語地望著韓傾，良久，輕輕抱住了少年瘦弱的身軀。
她還是冇能救下來，難道真的天命不可違？
少年的肩頭顫動了一瞬，很快便顫抖得更加厲害。
林斐然的衣衫也漸漸被滾燙的淚水浸透，少年無聲地哭著，好像要把此生所有的眼淚儘數哭乾、哭儘。
“我該怎麼辦？”
“神仙姐姐，你是神仙。”
“能不能告訴我，冇有孃親的孩子以後要怎麼辦？”
林斐然抿緊唇瓣，告訴他答案，
“好好活著。”
半晌，少年哭罷自她肩頭抬起頭，很快地擦了一下眼睛，掩飾著哽咽的聲線，低低道，“神仙姐姐，你昏睡三日，先吃些東西吧，我家裡冇什麼好菜招待你，今早我殺了一條魚。”
林斐然默然地坐著，看向不遠處小桌上的飯菜，一盤肥美的鯽魚，還有兩碟小菜，一碗米飯。
這是韓傾家中所能拿出的最好的飯菜。
她穿好鞋襪起身，拉著韓傾坐在小桌前，捧起米飯，大口大口地吃著。
熱乎乎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還是冇能忍住掉進眼前的飯碗裡，林斐然強行憋住，直到把飯菜吃完，才輕輕開口，“你的手藝真好，真好吃。”
韓傾終於笑了，少年真心實意地笑著，“我娘教我的。”
“怪不得這樣厲害。”林斐然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地誇讚，“到酒樓裡去當大廚都可以！”
韓傾臉上微紅，垂下眼睛，低聲道，“對了，神仙姐姐，那天救你的那個哥哥怎麼不來看你？”
聞言，林斐然怔滯在原地。
什麼哥哥？
見她好像冇明白，韓傾連忙比劃兩下，“就是那位長得很好看，修為又很高的神仙哥哥，你搖完鈴鐺就出現的那位。”
話音一落，林斐然嘴角微抽，皮笑肉不笑道，“哦，你說他啊……”
“是呀，他好厲害，居然能把那條水妖的大口撬開，抱著你從裡麵走出來，還把我一併救到了岸邊，”韓傾滿眼崇拜地回憶著，“我要是有神仙哥哥那麼厲害就好了，神仙姐姐，那位叫天道的神仙哥哥，他是你夫君麼？”
林斐然嘴角抽搐得更加厲害，“不是，我們是……仇人。”
韓傾呆了呆，似是冇料到林斐然會是這個答案。
少年短暫地陷入了沉思。
究竟什麼樣的仇人會抱著對方從水妖口中出來呢，好深奧啊……
林斐然腦海裡浮現出那道清高縹緲的雪衣身影，拳頭攥緊。
狗天道，彆讓我逮住你。
果然是把命格看錯了吧！！
與此同時，天界。
男人倏地打了個噴嚏，身旁侍童忍不住關心地問道，
“天道，可是這化身出了什麼岔子，怎會像凡人一樣染病？”
聽到侍童的話，男人翻了一頁手中古籍，故作認真地看書，聲音淡淡，
“無妨，隻是有人在罵吾。”
而且，應該罵得很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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