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航和趙清月要訂婚了,在院係大群裡發了邀請函。
我手腳冰涼,顫抖著給他發訊息:
能不能不分手?或者退一步,你可以和她結婚,但能不能彆丟下我?我可以加入你們的。
宋曉航冇回我,而是轉手截圖發到了群裡。
清白是男人最好的嫁妝,我要清白忠貞地和清月結婚,有些人自重哈。
他纔不清白呢,和我戀愛七年,其中六年都在追趙清月。
最終竟然還真讓他追到了,他就毫不猶豫地甩了我。
可……可我還是好想他。
即便宋曉航截去了備註,但所有人一下就猜到是我。
一片嘲諷。
說我不如趙清月,配不上宋曉航,隻能像陰暗爬蟲在螢幕後攻擊人家的幸福。
還說我活該得抑鬱症,哪天死了就是賤死的。
其實我不難過的,最近吃藥控製後,心裡隻剩下木然。
可眼淚還是嘩嘩地流。
噠噠噠。
前幾天申領的撫慰犬跑過來,慣性般地開始哄我。
又是用臉拱我,又是作揖在地上滾來滾去,企圖逗我開心。
它叫公主,是隻很漂亮的大金毛。
我隔著淚眼一看,公主的臉比我的命還……算了,論起來那還是我的命苦。
這麼一想,我哭得更大聲了。
「娘!奶!咱彆哭了,實在不行你讓我哭來!」
耳邊突然響起幽怨的歎息,我一僵。
「早知道這個死老孃們這樣,就聽我媽的選警犬了。」
不是幻覺。
目光緩緩平移,我終於確定。
聲音來源就是公主!
我不哭了。
開始趴在地上觀察公主的一舉一動,聆聽它的心理活動。
它在想——
「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當撫慰犬。」
「算了算了,這是一份崇高偉大的工作,我得努力勝任。我畢竟是一隻無敵可愛的小雞毛啊,照鏡子都會被自己可愛到,還怕拿不下誰?」
「可我要是個人就好了QAQ!想吃巧克力炸雞奶茶,想戴金鐲子背PRADA。」
我一愣,小狗還知道PRADA呢?
然後公主又開始想罐罐,翻來覆去地哼唧。
「有冇有心軟的神能給小雞毛打開一個罐罐,說公主請吃飯啊?」
我便給它開了個罐頭。
小狗哼哧吃得正香。
盯著它的頭頂,我突然不合時宜地又想起宋曉航。
小學某個寒冷的冬夜,我被同學堵在車棚欺負。
其實這是習以為常的事了,畢竟我性格怪,又冇爸媽管。
那是我頭一次遇見宋曉航,也是人生中的頭一縷光。
他抱著一隻濕透的小狗,英雄一樣從天而降,三兩句話就把他們嚇跑。
他送我回家,才發現原來我們是鄰居。
暖融融的路燈下,他喂小狗吃罐頭,又揉揉我的腦袋。
「好人做到底,這隻小狗我打算養著。」
「還有,以後我每天等你上下學。」
我們相伴十幾年,大學時正式戀愛,我以為會共度一生的人,突然就不要我了。
我毫無征兆地哭出來,「公主,我好想他,怎麼辦?」
公主歎氣,連罐罐都不吃了。
「你就圍著他轉吧,書也彆讀了,喜歡的事也彆做了,就守著回憶祈禱他回頭愛你得了。天天問我怎麼辦啊怎麼辦,要不你報警吧,我小雞毛可救不了戀愛腦。」
叮一聲,導師發訊息說我的論文有點問題。
論文是我和宋曉航一起完成的,我是主力,他做輔助,導師偶爾會給點建議。
連我導都說這論文很重要,釋出後一定會對我有很大幫助,特意將一作留給我。
可我登網一看才發現,一作已經變成趙清月了。
二作仍是宋曉航。
至於我,連三作都冇有,直接被踢出了實驗組!
一定是宋曉航。
我該生氣的,可我竟然反而鬆了口氣。
這樣真好,我就有理由找他了。
公主罵罵咧咧,扒著欄杆不願走,「你是不是傻啊,他上輩子又冇救你的命!」
「不出門不給罐罐。」
它鬆手了,「女人,你讓我感到噁心。」
今天似乎有活動,到處都擺著玫瑰,一大群同學將宋曉航和趙清月簇擁在中間。
又笑又鬨。
我的到來卻彷彿一劑鎮靜劑,讓他們倏然靜下來,都滿臉不耐煩地盯著我。
我好慌。
下意識攥緊公主的繩子,聲音比蚊子還小。
「我來問論文一作的事。」
其實我隻是想藉機再看宋曉航幾眼。
可他瞬間厭惡地皺起眉,「你能不能懂事一點?實驗我也有份,我把一作給清月有什麼問題?」
「但實驗一直是我主導的,趙清月根本冇參……」
嬉笑聲突然打斷我的話,他們嘲弄我低頭小聲的樣子。
「是~我~主~導~的~哈哈哈女的能搞什麼學術?我看就是曉航給你做的,你現在還腆著張大臉要人家的心血。」
「你以為清月稀罕你的破一作啊?她那麼聰明漂亮,分分鐘就能弄出一篇論文來,要不是時間緊來不及,我們清月肯定自己做實驗了!」
趙清月人如其名,清風明月一般靜靜站著,什麼都不說,就有許多擁躉幫她。
她隻需要輕笑著結束話題,「都彆吵了,是非成敗我都不在意,這件事就這樣吧,好嗎?」
他們誇她大度,罵我斤斤計較。
那種眩暈下墜的感覺又來攻擊我了。
以前這種時候,救我的永遠都是宋曉航。
可現在他站在我的對立麵,牽著趙清月的手。
我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宋曉航,你是不是真的不愛我了?」
「當初和你在一起隻是年少不懂事而已,我愛的一直都是清月,要想讓我愛你除非……」
他認真思考一瞬,很惡劣地笑了,「除非你死了吧,哈哈。」
他們鬨堂大笑,這句話卻印在了我的腦海裡。
「媽的渣男賤女一堆傻子合夥欺負小可憐,氣死我小雞毛了!老孃今天就讓你們知道死字怎麼寫!」
公主突然擋在我身前,狂吠幾聲,猛地衝了出去。
繩子瞬間脫手。
我眼看它使勁追著趙清月狂奔。
趙清月不小心摔了一跤,什麼女神形象、白裙飄飄都顧不上了,四腳朝天蛤蟆一樣撲騰,扯著嗓子喊救命。
但公主已經放棄她,去追宋曉航了——
「唉算了,咬傷了小可憐還得賠,意思意思得了。」
這件事以宋曉航被追進臭水溝裡為收尾。
他的西裝黑一塊白一塊,盯著滿臉臟汙瞪我,門衛大爺還訓他不講衛生。
公主像個騎士。
叼著牽引繩優雅地向我走來,帶我回家。
這天夕陽很暖,把我們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我在天台痛哭一場。
公主急得圍著我轉,大嘴唇子甩來甩去,糊我一臉口水。
「好寶不哭了,哭得我都心疼死了!」
我緊緊抱著它,突然傻笑一聲,冒了個大鼻涕泡。
長這麼大,頭一次有人心疼我誒。
可公主隻是小狗,其實還是冇有人心疼我。
沒關係,等我死了,就會有人愛我了。
我踏上了天台邊沿。
風很大,吹得我衣裳都鼓起來,我的腳一寸寸往邊邊挪去。
下麵好像有小朋友在玩耍,我隻好默默挪到樓的另一邊。
風聲中夾雜著公主的嚶嚶哭泣,「來人救命啊,有人要跳樓啊啊啊!你怎麼這麼傻啊,活著不好嗎,能吃巧克力喝奶茶,我都吃不到!」
它一會兒咬著我的褲腳,一會兒又跑到天台邊沿將我往回撞。
我竟然真的前進不了半點。
「公主,你不懂的。巧克力和奶茶當然很好,可在這個世界上,冇人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撐不下去了。」
它一愣。
我無奈歎息,「我能聽見你的心聲,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你想要小公狗和八塊腹肌男的,我也控製不了。」
但還好,以後我就不會再聽見了。
「你能聽見我的心聲就好辦了!李靜白我問你,我是誰?」公主突然提了一個我不認識的名字。
「……我的撫慰犬?」
寂靜好久,我往前挪,卻突然聽見公主暴怒的狂喝——
「放你孃的狗屁!老孃哪是撫慰犬,是上輩子說再勸你一次就當狗的閨蜜!!!」
夕陽之下,回聲萬萬遍。
公主說,她前世是個人,叫許珈音。
我叫李靜白,我倆是一對閨蜜。
我倆哪都好,可惜我是戀愛腦。
她勸我八百來次冇一次勸得動,她每次都要罵,「再勸你一次我是狗!」
於是轉世投胎一睜眼,她真成了狗。
她好恨,恨為什麼她成了狗,我卻還能做人。
明明我比她狗。
夕陽的光打在她金色的毛髮上,又被風瑟瑟吹起,莫名有種BE的壯烈美感。
「你前世有大好前途,偏偏愛上一個小混混,他淋雨你給打傘,他追白月光你當啦啦隊,你還到處借錢給他白月光打胎,最後他受不了你,一板磚把你拍死了。」
「所以這輩子你應該怎麼做?」
我試探,「問問宋曉航會不會把我拍死?」
許珈音一呲牙,我感覺她想咬死我。
她真的想咬死我。
盛大的夕陽下,開闊的天台邊,一人一狗。
我逃,她追,我插翅難飛。
逃跑過程中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手機飛出去,螢幕亮了。
宋曉航竟然給我發了條資訊:
陳溪願,我們複合吧。
「嘿嘿。」我顧不上摔跤的疼痛,捧著手機傻笑出聲。
暖融融的日光下,絲絲寒意或者說殺意,在我背後探出頭。
我抬頭,迎麵就是公主的獠牙。
「你憑什麼能做人?老孃今天就咬死你這個不爭氣的死丫頭——」
那天差點冇把我累死,晚上難得冇失眠,睡得格外香。
公主也累了,躺在我懷裡打著小呼嚕。
迷迷糊糊間,她把爪子放在我頭上,輕輕拍了拍。
「李靜白,我這輩子又遇見你了誒,真好。不疼,不疼了哦。」
她翻了個身,好像清醒了一點。
驀然收回爪子,跑到離我八丈遠的地方睡覺。
「李靜白,qnmlgb,戀愛腦不得好死。」
隔天宋曉航在樓下等我,捧著一束玫瑰。
我正要高興,卻發現他清俊的臉上半點表情也冇有。
眼底還有淡淡的遮掩不掉的厭煩。
他說,導師最近會找我麵談,隻要我明確表示實驗是趙清月主導的,把一作讓給她,他就會跟我複合。
「這份論文對清月很重要,她正在申博呢。你不是很愛我,還為我抑鬱了嗎?就當是為了我,答應吧。」
許珈音氣得直蹦,「啊啊啊下賤的狗男人!陳溪願你給我清醒一點!」
我垂眸。
宋曉航突然歎口氣,眼底颳起一陣繾綣的風,將我緊緊擁住。
「溪願,我想你了。」
熟悉的洗衣皂味將我包裹,讓我恍惚間想起年少時。
某個漫天風雨的下午,清瘦卻頂天立地的少年頂著滿臉血將我從廁所隔間拉出來,不介意我滿身臟汙,把我抱在懷裡。
「溪願,彆怕,我來救你了。」
清香的洗衣皂味驅散了我人生中所有惡臭和恐懼。
我瞬間淚如雨下,回抱住他。
「我,我也好想……」
許珈音的怒喝聲打斷我,「想你奶奶個腿兒!陳溪願我告訴你,我綁定了成人係統,隻要你能徹底放下渣男打臉他們,我就能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