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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人是今年八月初被尋回的。於今,已是兩個月前的事了,自然不一樣了。”
岑思卿聽到陸慶雲的話,再次為之驚訝。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抹濃重的疑惑。如果二皇子是八月被尋回的,為何十月纔回宮?
陸吳二人亦看出了他的愕然。於是,吳修遠湊近岑思卿,小聲為其解釋道:“貴人雖然八月被找到,但上麵叮囑了所有人不得對外聲張,並將貴人接回了他母家休養。聽說,上麵刻意派人為貴人秘密醫治,又找人將從前的事說與他聽,這才恢複了七八成的記憶。”
岑思卿回憶起自己與二皇子的見麵,如今看來,二皇子看他的眼神和與他說話的語氣之所以怪異,原是因為失憶所致。而皇後煞費苦心,隱瞞了二皇子的訊息兩個月之久,便是為堵住眾人的悠悠之口而做的準備。
眼下,一切都說得通了。而岑思卿也確認了,皇宮中乾明宮裡的人,確實就是如假包換的二皇子。
陸吳二人說完,等待著岑思卿的迴應。見岑思卿良久未開口,他們試探性的問道:“這賞金真的是給我們的?”
岑思卿這纔回過神,點頭道:“當然。你們二人且安心收好便是了。”
二人連連點頭,將桌上的金元寶收到了懷中。
岑思卿看著二人捧著金錠的模樣,慶幸自己出門前聽了趙寅的話:“去這藏香閣無需準備其他,隻需帶夠錢財就行了。此處,就是這瑞京城中的一頭吞金獸。”
此話不假,岑思卿想著,若不是臨行前衛淩峰帶上了這三枚金錠,想必今日既難保住蕭楚曦,也難套出陸吳二人的訊息了。
“時辰不早了。”岑思卿覺得打探得差不多了,於是起身對二人說道:“既然差事已經辦完,岑某就此告辭。”
陸慶雲和吳修遠聞言,立即起身相送。
岑思卿再次客氣,隨口說道:“二位不必相送,如今貴人已然痊癒,平安回宮。叔母的謝意我已送達,兩位還請留步。”說完,卻見陸吳兩人聽了他的話,微微皺眉,表情中似乎透露著另有隱情。
“陸兄吳兄,可是還有什麼不妥?”
陸吳二人又一次交換了一個眼神,麵露難色。陸慶雲抬頭看了一眼岑思卿,緩緩開口道:“剛纔岑公子說,貴人已痊癒了?”
岑思卿有些猶豫要如何作答,卻聽見吳修遠小聲自語道:“不應該啊,這病冇這麼快好。”
“你說什麼病?”岑思卿立刻問道。
陸慶雲再次用胳膊肘提醒吳修遠,可還是被岑思卿看在了眼裡。他明白,此事也不過瞞得住一時罷了,隻好開口替吳修遠答道:“貴人之前上戰場,落下了一種怪病,每逢打雷下雨便會發作。我們將貴人送回的路上,遇到過幾次暴風雨,手底下好幾人都被他發狂打傷,甚至有人被打死了……”
岑思卿聽言,暗自記下此事。他心中有數,於是故作輕巧地對陸慶雲說道:“原來你說的是此病。你們二人放心,宮中禦醫醫術高明,相信貴人不久即將痊癒。”
二人連連點頭,也鬆了一口氣。他們朝著岑思卿深鞠一躬,恭敬地目送著岑思卿離開。可陸吳的心早被那三枚金錠勾走了,待岑思卿離去後,兩人又掏出懷中的黃金,把玩了許久。
雖然早已領過了西陵家的打賞,這二人卻還是被金錢迷了心竅,對於今日送上門來的意外之財,兩人冇有絲毫起疑,反而樂在其中。他們喊來了跑堂,又上了一壺好酒,好好繼續慶祝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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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將至。
岑思卿坐在回皇宮的馬車中,回想著陸吳二人之前對他說的那番話。忽然,行駛中的馬車急停,險些令他摔倒。
“七殿下,今日可還儘興?”
岑思卿聽到馬車外的聲音,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微笑。他掀開簾幕,看見了騎著馬的蕭楚曦。她已卸去了先前花孃的裝扮,換了一身利落的打扮,又做回了那個英姿颯爽、自信果敢的將門之女。
“五十兩黃金也未換得一杯酒,何言儘興?”岑思卿故意反問道。
“七殿下今日所得,想必要比一杯酒金貴得多纔是。”蕭楚曦看著岑思卿,臉上滿是得意得神情。
岑思卿泯然一笑,點了點頭。隨後,他又抬眸望向蕭楚曦,歎了一口氣道:“隻可惜,蕭姑孃的敬酒,我岑某今日是無福吃到了。”
蕭楚曦聽罷,騎著馬來到岑思卿的跟前,她將身子傾向岑思卿,然後小聲說道:“隻要七殿下莫忘了你我的之間的約定,這酒,楚曦我願隨時奉陪。”
蕭楚曦的這句話,猶如醍醐灌頂,瞬間滅了岑思卿內心的歡喜,令他清醒了過來。他看著蕭楚曦的雙眼,僵笑道:“自然是不能忘。”
得了岑思卿的回答,蕭楚曦不再多言。她微微頷首,隨後灑脫地揚鞭而去。
岑思卿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他歎息一聲,隨之轉頭,語氣冷淡地對衛淩峰說道:“回宮吧。”
衛淩峰領命,駕駛著馬車一路飛奔向皇城。
臨近皇城時,天還微亮,東邊的太陽還未完全落下,西邊的雲海裡已經露出了一牙初升的月亮。
經過皇宮大門,岑思卿和衛淩峰同時察覺到了異樣。
宮門前的看守似乎增多了一些,守衛們警惕地環視著周圍。今日出宮之時還不是如此,岑思卿心頭微動,衛淩峰的眉頭也輕輕皺了起來。
當馬車逐漸停下,一名宮門守衛迅速上前,目光警覺地掃視著馬車。衛淩峰接過岑思卿遞來的令牌,又掏出自己懷中的腰牌一併遞了上去。那侍衛接過後瞥了一眼,又遞給了旁人。
就這樣,兩枚腰牌被層層稽覈,最終來到了一個身形瘦高名喚金弈的侍衛領班的手中。此人是衛淩峰舊相識,兩人曾同在皇城巡衛隊一起當值,衛淩峰慣叫他“金瘦子”。
金瘦子拿著兩枚腰牌,表情露出一絲驚喜。他看著其中一枚衛淩峰的腰牌,一臉開心的上前想要敘舊,卻見衛淩峰瞧見他時,眼裡閃過一絲驚懼。金瘦子心中一凜,看出事情不同尋常。
金瘦子略過衛淩峰,掀開了馬車的簾幕。他一眼便認出了馬車內的人是七皇子,剛想行禮卻又立刻反應過來。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另一枚腰牌,那分明是一般侍衛所有。
衛淩峰側頭緊盯著金瘦子的一舉一動,目光略有凝重。金瘦子也感受到了衛淩峰投來的視線,他抬頭與衛淩峰對視了片刻,微微點頭,放下了掀開的馬車簾幕。
“放行!”
金瘦子將兩枚腰牌還給了衛淩峰,兩人相視一眼,心領神會,沉默彆過。
宮門緩緩打開,衛淩峰駕著馬車將岑思卿平安帶回了榮和宮。這一切雖然看似順利,但衛淩峰心中仍有一層隱憂,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仍然未散去。
“殿下,宮門守衛不知為何忽然增加,可要卑職去打探一下?”衛淩峰一邊將岑思卿扶下馬車,一邊小聲問道。
岑思卿用餘光掃了一眼榮和宮附近,對衛淩峰說道:“不僅是宮門。這個時辰,按理應當有侍衛在這附近巡視,如今也不見蹤影了,你一併去查探一下。”
衛淩峰點頭,帶著疑慮環顧了一下四周。幽暗的宮道上,冇有一絲風聲,亦無人影蹤跡。
此刻,四下一片深邃到令人窒息的安靜。
一輪殘月懸於寂靜的夜空中,透過雲層無聲地灑下清輝,但也隻在宮牆上留下了幾處斑駁且微弱的暗影。唯有遠處,幾隻雲雀在漸濃的夜色下啼叫了幾聲,尖銳而突兀,如同夜晚的哀鳴。
衛淩峰抬頭看向榮和宮,心中湧上一陣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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