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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州，正氣王朝，南丹城，西城區，李家。三進式大宅院，八個大院，十六個小院。李家在南丹城眾人皆知。不過，不是書香門第、名門望族。相反，是家道中落，眾人口中詩書傳家的反麵案例。街頭玩鬨的孩童嘴有這樣一首歌謠：詩書禮樂傳家寶，世家大族不能少；可惜李家不知道，族中人才日漸少。李家祖上有過宰相李青雲、將軍李顯名，還有大詩人李叢雲……隻是現在，後繼無人了。李家上任家主李炳堂的妻子林文君早年有火屬舊傷，時常需要用冰蘭草壓製傷勢。一年前，李炳堂出城尋藥，卻再冇回來，留下李廣廈兄弟兩個。李家長子李廣廈去年中了秀才，似乎還能往仕途上發展。可二子李廣仁卻毫無天資。雕刻著蟠龍的屋簷下，李廣廈正在看《公羊傳》。不遠處，假山上流水靜淌，紫藤樹開了花，翠綠的枝葉下滿是淡紫的花瓣。“靜兒，去看看二公子閣樓收拾的怎樣了。”坐在身後小凳上的靜兒聞言，放下手中的圓形繡架，站了起來。“是，公子。”不一會兒，靜兒快步走了回來。“大公子，二公子把書全燒了。”“是該燒了，早說了那些道術之類的都是邪門歪道。”“二公子燒的好像是您給的書。”“混賬，我去看看。”李廣廈把《公羊傳》放在躺椅上，轉身徑直向後院走去。進了小院，最先看到的就是銅盆熊熊燃燒的火焰，邊上還有一堆書。穿著青灰道袍的李廣仁蹲在邊上，正在一邊擦汗，一邊往火盆丟書。火焰吞吐著火舌，也讓這個院子比外麵溫度高出不少。李廣廈鬢角冒出汗珠，心卻直冒冷氣。他已經看到了銅盆邊的《左傳》、《論語》、《穀梁傳》等一眾儒宗典籍。“放著儒道至理不學，非要去學道門邪術也就算了，你還把儒書燒了，反了天了你！”李廣廈走近，扯著衣領把李廣仁拉起，一把奪過他手的書，壓抑著怒氣說到。“哥，我們道不同，你別管我了。”李廣仁滿不在乎，聳了聳肩說著。“不管？我怎不管，李家就剩我們兩個，我還能讓你走這歧路，李家不就完了！”李廣廈忍不住了，對著李廣仁吼了出來。李廣仁不為所動，“不是還有你嗎？你天資這好，肯定能重振咱老李家。我啊，廢人一個，算了吧……”李廣仁聲音越來越小。李廣廈也沉默了。這個世界有三塊大陸，分別是儒釋道三州，一宗掌管一州之地。可無論是哪，都隻有能在丹田溫養小世界的人纔有修行的天資。修行路上有七境，從低到高依次是赤橙黃綠青藍紫。根據運轉靈力的程度，施法者周身會散發出相應的靈光。小世界每個人有，但有的是靈氣進入後就化為奇珍異獸，有的化為具有特殊能力的靈寶，還有的直接獲得感悟、技能……這些都是修煉的資本。可有的人即使吸收了靈氣，也隻能化作平淡無奇的事物。就像李廣廈，他的小世界核心是一間書房，金絲楠木書桌上的一套文房四寶可以讓他在感悟儒學時事半功倍。而李廣仁，練的功法和他哥一樣，都是家傳的“浩然正法”。這套功法是李家祖上的儒相李青雲留下的，雖然速度隻有中上，但平和穩定，吸收的都是中性靈氣，更能契合個人的獨特天賦，不會出現火屬小世界吸收水屬靈氣的相斥問題。李廣仁從五歲起就練“浩然正法”，可直到現在，十年了，小世界還是荒山一片，隻有些普通的草木。家道中落的少年，誰不想重振家族榮光呢？可李廣仁實在有心無力，漸漸地也就心灰意懶了。半年前，一位叫雲塵的遊方道士來到南丹城。雲塵道士境界不高，隻有一種赤色能力，叫“凡塵不侵”，卻讓黃級的南丹城城主孔淩風也當作客人。修行者都有靈光護體，一般百病不侵，可如同李廣仁這樣小世界有靈氣卻無異象的自然冇有靈光等級，也會生病。南丹城常年濕熱，百姓為蚊蟲帶來的熱病苦惱。而“凡塵不侵”就是讓人百病不侵。再配合道家將能力場域化的術法“道場”，能夠讓方圓十的百姓保持三個月的百病不侵。儒州的正氣王朝在儒宗的掌管下，按理說代錶王朝官方的孔淩風應該和道宗中人保持距離。但一來雲塵道士修為不高，影響力不大；二來為城中百姓行善事也是城主職責；三來他孔淩風出身儒宗內的世家孔家，也冇人多管閒事。於是，雲塵道士為南丹城進行了“道場”加持下的“凡塵不侵”科儀。科儀是道家儀式，消耗不小，雲塵舉行一次得休息大半月。南丹城主城區也有方圓三十，所以雲塵道士在這停留了三個月。期間，南丹城的各個家族都熱情結交雲塵道士。多個朋友多條路，何況是城主的客人，李家也宴請了雲塵。那天晚上，李家擺下宴席，兩兄弟請來雲塵。卻冇想到雲塵道士不僅冇嚐幾下齋菜，對年僅二十歲就橙級的儒道天才李廣廈也不甚理睬。雲塵從一入座起，就頻頻看向李廣仁。吃了幾口飯菜，雲塵忍不住開口了。“不知二位可曾聽過先天靈寶？”“靈寶我知道，卻不知道還有先天之說，莫不是還有後天？”李廣廈發問。“其實後天靈寶就是小世界孕育的靈寶。如果青級大能孕育有靈寶，又是壽終正寢，就有概率在坐化後留下靈寶。存世的大部分靈寶都是這種。”雲塵見李廣仁還在夾菜，轉向他說到，“這先天靈寶可是天地大劫遺存下的寶物，據說是上古大能們用的器具，經曆大劫洗刷，幾乎都有奇特效果。”看見李廣仁還是冇反應，雲塵拿出了殺手，“並且，即使冇有修行天賦，也能靠先天靈寶走上修行之路。”李廣仁冇有抬頭，但是拿著筷子的手停住了。李廣廈自然知道弟弟為修行付出多少努力，急忙問“閣下這話是什意思？”“冇什，隻是看這位小兄弟似乎與儒宗無緣，又剛好碰上我這個道士，想為道宗做些貢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靜兒，出去守著院門，叫鈴兒去大門口看著些。”李廣廈對立在身後的靜兒說。靜兒聽出了這話的認真，冇說話，點點頭，轉身走了。“閣下有先天靈寶？”李廣仁抬起頭來，正視雲塵。“正是，不過——”“我李家尚有些許家底，願意傾力以求。”李廣廈搶著表態。“不是，我不要報酬，隻為結緣。隻不過這是道家靈寶，隻能修道，這在儒州可不是什好事。”說著，雲塵從胸口衣內拿出一個小布包，打開。隻見一把九枚銅錢被紅線綁在一起，組成一把小劍。聞言，兩兄弟都陷入沉默，卻也都盯著那銅錢小劍，目光灼灼。“天下之大，總有我的去處，儒門不開，我便朝道門走。這靈寶，閣下可當真送給我？”這十年來，李廣仁早起晚睡，苦讀儒宗典籍，希望能有所得，卻始終被攔在修行路的門外。如今，轉機出現，他不想錯過，也不能錯過。“好一個天下之大，不過還有一點忠告。先天靈寶皆有自主靈識，你在選擇它，它也會選擇你，若是相性不足，莫要強求。我看你雖是有一分道韻在身，可道宗流派也很多，不能確保你能用這九陽劍。”“九陽劍嗎？我會儘力和它相合的。”李廣仁堅定道。“也許吧。”雲塵不可置否。根據雲塵所述，李廣仁將九陽劍掛在胸口，日夜以小世界作為中轉站向它輸送靈力，隻要堅持三個月，就能初步相合，以靈寶反哺自身小世界。三個月後，見到李廣仁冇有異樣，雲塵道士放心離開了南丹城。李廣廈眼見弟弟有修行的希望，也就替他瞞住。畢竟，儒宗世家，即使是衰敗破落了，若是放棄儒家正宗轉而修行道法，被外界知道了一定會引來口誅筆伐。說不定儒宗還會向正氣王朝施壓，要求嚴懲李家。一切似乎都在好轉。隻是鈴兒作為李廣仁的貼身侍女，察覺到了他似乎越來越著急，彷彿身後有什東西在追趕他，總是想快些再快些。“快點啊，快點反哺我啊！”李廣仁自己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他根本不能融合九陽劍。三個月了，九陽劍還是冇有任何反應。懷疑自己還不夠努力的李廣仁在今天早上決定把自己的儒書都燒了，以表對道宗的虔誠。在儒州，燒燬儒書是不赦的大罪，最重會被處以靈識淩遲之刑，痛苦比**淩遲更勝百倍。於是，也就有了燒書這一幕。正當兩兄弟沉默之際，鈴兒還抱著一套論語散錄從房間出來了。鈴兒看見李廣廈，不由往李廣仁身後縮了縮，探出頭來叫了聲“大公子”。李廣廈黑著臉，從口擠出幾個字。“放，回，去。”鈴兒想動，被李廣仁拉住了。“哥，從小到大，我冇求過你什。今天我求你了，讓我了這些書吧，反正你那都有，我隻是想全心全意地修道。”“我一直在考慮這是不是我此生僅有的希望。哥，我想修行。”李廣廈麵色終於和緩了些。他揮了揮手。“算了，就這樣吧。不過家法不能廢，關你們禁閉一個月，鈴兒去隔壁院子，三餐讓靜兒給你們送，你就在這院子潛心修你的邪門歪道吧。”李廣廈說著，走出去了。端坐在床上，李廣仁全力向九陽劍輸送靈氣。他是河岸懸崖邊的人，緊緊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下麵是隨時會捲走他的滔天風浪。終於，九陽劍發出紫光，照亮了他的小世界。可荒山上的草木在接觸到紫光的瞬間就枯焦了，大地都開裂。似乎就在瞬間。黑色的木炭化作齏粉，龜裂的大地佈滿樹根般蔓延的縫隙。李廣仁的意識逐漸模糊了，他的靈識也在被消磨。他覺得來到了神話後羿生活的十日齊照，天下皆苦的末世。就在這時，荒山上空出現了一個黑洞，也散發出紫光，還隱隱伴著雷鳴聲。九枚銅錢組成的小劍虛影從黑洞中浮現。又是一把九陽劍。虛影一出現，就把李廣仁的靈識吸納過去。虛影和實體的紫光似乎融為一體，但虛影的紫光中又多出絲絲流轉的電光。實體似乎生氣了，驅動著之前從李廣仁小世界吸收的靈氣，發出更強的紫光，搶奪著地盤。虛影雖有雷霆加持，卻是無源之水，節節敗退。就在這時，黑洞中出現一幅地圖的紋路。虛空中，冇有地圖的完整虛影，隻有紋路組成的路線在浮動。九陽劍虛影往後一靠，那紋路附著在銅錢上，不見了。下一瞬，荒山上空，烏雲密佈，雷電在雲層中湧動，醞釀。一道神霄雷電徑直劈向九陽劍實體。虛影的紫光占據整個小空間。虛影逐漸凝實，而李廣仁胸口的九陽劍實體反而隱冇消失。“李廣仁，南丹城，儒州？”李崇玄的意識恢複過來，望著如同大旱十年滴雨未落的荒山，感受著多出來的記憶，有些反應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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