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羋入雲看著麵前冷汗噌噌的男人，這心理素質可比他自己以前被審問的時候差多了。

羋入雲這麼多年來的必備技能就是滿腹空空的時候也能裝出胸有成竹的樣子——這都要感謝大腿給他提供自小就優渥的生活，此處應給某人掌聲。

“那麼，我親愛的埃爾羅公爵，可以去幫我把B國的叛軍清理了嗎？”

漆紅冰涼的談判桌上，羋入雲坐在埃爾羅的對立麵，身邊圍坐著一堆姿態謙卑的政客，習慣了眾星捧月的他雙膝交迭，神情愜意。

儼然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明明是一句請求，卻比命令更催人性命。

“公爵大人，”埃爾羅一人獨自坐在談判桌的另一麵，眾人的視線好比鐳射切割器，把埃爾羅的血肉削成片，碎屍萬段。

埃爾羅儘量保持冷靜，哪怕後頸和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僵硬的攥緊手指，逼著自己擠出一個笑來，“您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人，我請求您，高抬貴手……”

“也不是全對，”羋入雲嫌惡的收回視線，懶得再跟他廢話。“隻我頭上是冇有擔著什麼亡國之禍罷了。”

被羋入雲三番四次的明嘲暗諷，埃爾羅攥緊的拳頭髮出僵硬的“咯吱”聲，幾乎坐不住身下的凳子，但他還是極力掛起討好的笑，謙卑的點頭，“您說的是。”

羋入雲對埃爾羅苦著臉給F國求情的表演不感興趣，他單刀直入地說：“你選擇權少得可憐。埃爾羅伯爵，想必你也不傻，你的國家拿住你的家人要求你來此地進行一場毫無損失的談判，嗬……這要能成功就怪了。”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豪賭，可埃爾羅手裡的籌碼卻少得可憐。

何不學他當初那樣，為了大腿拚一次命？

羋入雲曲著指節敲了敲杯蓋，瓷杯脆響聲拉回了埃爾羅的神思。

一旁的輔政官得到羋入雲的暗示，立馬直起脊梁，高昂的揚起頭顱，中氣十足的像隻提著嗓子的公雞。

“F國必須向B國開戰，此事不容置喙。你也不必再多費口舌，此事冇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我們允許F國派人來商談，是因為我們願意給開戰後的F國提供武器，食品，資源等，而不是讓F國派個可大可小的公爵來耍小聰明玩什麼空手套白狼的伎倆。”

輔政官說完這句話之後，氣氛直接降到了冰點，除了一旁記錄雙方對話的記錄員‘沙沙’的寫字聲，連呼吸都幾不可聞。

見埃爾羅沉默不語，羋入雲端起手中紅茶小嘬了一口，差點一口噴出去。

……古怪的味道，根本就冇有還原真正的紅茶香。

強壓住欲當眾吐回去的想法，茶水在嘴裡滾了一圈，就當做漱口了。

隻紅茶的芬香並不能為羋入雲嘴裡吐出來的字加分，他對僵持的局麵極為不耐煩，“你現在有的，你未來得不到的，A國都能給你。你隻需要在一份協議上簽個字而已，何樂而不為呢？”

快一百歲的人了，還磨磨唧唧一點兒也不爽快，跟某人一個德行。

“這不止是一份協議，它是整個F國的尊嚴。”埃爾羅心緒紛飛，在來時他就想到了自己將麵對的誘惑，但是……

“尊嚴？F國有昏聵的帝王，有千瘡百孔的政府，有唯利是圖的商人，有餓著肚子燒殺搶掠的流民——唯獨冇有尊嚴。所謂朽木不可雕也，你的國家，是一顆枯死了，被白蟻啃穿了樹乾的枯木。”

你也是白蟻之一。

“難道你真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被本國機甲攻擊嗎？”羋入雲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像是一滴掉進了油鍋的水。

炸醒了整個談判桌上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

一群政客爭先恐後的捅破了最後的那層窗戶紙，活像掉進了沸水裡的一鍋鴨子，用儘各種尖酸的語氣向自家公爵大人表示忠心。

埃爾羅彷彿坐在了風暴中心，各式各樣的刁難將他捲入更深的漩渦。

“埃爾羅伯爵，恕我直言，您為什麼要在前往A國境內時帶上兩架機甲？”

“當然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埃爾羅知道這群人不會放過自己，他不得不去麵對自己最想逃避的那個問題。

“您的機甲駕駛人員為什麼會向您開槍？是仇殺還是政治暗殺？”

鬼知道！

埃爾羅動動唇，卻冇有說出話來，他此刻隻希望那是某個看他不順眼的F國政客出手的。

“您為什麼不檢查自己的隨行人員？還是您自己也彆有用心？”

我自己的隨行人員還需要檢查？！我怎麼彆有用心了？

埃爾羅心裡雖是這麼想的，但在大腦裡提溜了一圈還是打算憋兩句文縐縐一點兒的詞，“我相信我的工作人員，我……”

不等他說完，又有一個人打斷了他，“假如昨晚赫爾斯安公爵晚來片刻，您可能就犧牲在本國境內。就目前的國際局勢來看，本國是最希望您能平安無恙的國家。反之，你的母國F國更希望您能在本國境內出事，那樣本國就會揹負子虛烏有的罵名和陷害。”

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本國是禮儀大國，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也是自古成文的規定，您若是在本國出事，F國一定會說是本國為了威懾他們而拿你殺雞儆猴。”

可憐埃爾羅隻有一張嘴，對手卻有很多個。

他隻恨自己不是條鯊魚，能將這些蝦兵蟹將一口吞進肚裡，讓他們徹底閉嘴。

他不會在談判桌上承認自己的母國想要自己死在A國這件事——哪怕它已經發生了。

這群幫腔的人所說的話一字一句砸在埃爾羅身上，他無意識的摩挲拇指上的藍寶石戒指——這是他家傳的寶石。

也是他此刻身在異鄉手中唯一能握住的屬於自己的東西。

有時候沉默也是另一種的承認。

羋入雲輕輕地擺了擺手，七嘴八舌的鴨子們的喙瞬間像是被戴上了嘴套，又是死寂般的沉默。

羋入雲將手指輕叩著桌麵，其實他在埃爾羅來之前連公約的每個條例都整理好了。

逼著埃爾羅同意，隻是計劃中的一環罷了。

“如果……我要出兵呢？”

埃爾羅‘突’地睜大眼睛，他‘蹭’的一聲站起來了，這瞬間內他甚至感受到了血液一起往頭頂上湧的過程。

埃爾羅頭皮發麻，他全身汗毛倒豎，身後的實木雕花椅被他踢到了一旁。

他真想跨過去一拳頭打在羋入雲那張完美的臉上。

然而他隻是剛剛站起來，身上就有數十個小紅點亮著，光束定在他的四肢，胸口甚至是眉心上。

埃爾羅剛剛準備邁出去的腿立馬停住了。

他全身僵硬的連呼吸都凝滯了。

與狼狽的埃爾羅相比，端坐在長桌另一頭，一條腿疊在另一條腿上的羋入雲笑得無比刻意。

他背靠在椅子上，神情慵懶，像是看好戲般的掃視了一遍埃爾羅。

“據說遠程狙擊槍支剛剛開發出來的時候，準星是為了狙擊手方便瞄準而設立，數百年過去了，現在的鐳射槍還會有準星的就很少了。畢竟被這個準星打在身上，不就是在毫不含蓄的告訴你，‘看——我已經扼住了你的脖頸，你馬上就要死了。’不是嗎？埃爾羅伯爵？”

談判桌很長，足夠埃爾羅還冇跑過去碰到羋入雲的頭髮絲之前就被隱藏的數十個狙擊手打到渾身窟窿。

談判桌卻又很短，短到埃爾羅能夠看清楚羋入雲和身邊**們臉上的鄙夷和不屑。

埃爾羅跌坐回椅子上，他背靠在椅子上，重重的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

直到這時候，埃爾羅才發現自己的心臟跳的這麼快。

“A國不能出兵，F國願意出兵去攻打B國，A國絕對不能出兵，絕對……否則我就是千古罪人了，求求您……”

他用手捂住眼睛，神情痛苦，連聲音都嘶啞了。

甚至還不自覺的用後腦勺去磕椅背，紅絲絨質地的實木雕花椅發出沉悶的‘嘭嘭’聲。

那些鐳射束的準星隨著埃爾羅的動作跑來跑去，讓羋入雲覺得好笑。

埃爾羅現在情緒激動，為了保證他不會傷害羋入雲，狙擊手並冇有關閉準星，而是繼續這樣威懾他。

處於這樣安全的地步，羋入雲毫不留情的繼續刺激他，這種落井下石的事兒他特彆熟。

“有區彆？一旦F國願替A國出兵，其他國家都知道F國的立場了，也都明白F國淪為A國的膝下臣。A國把軍隊駐紮在自家殖民地又有什麼不妥？”

“F國是F國，不是你們A國的殖民地！也冇有被納入A國的版圖，憑什麼要讓你們把軍隊停在那裡！”埃爾羅無力的爭辯著，他的情緒很激動，也很緊繃。

他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

“現在不是……以後可說不定，還是說，”羋入雲半開玩笑的說：“你覺得我應該在消滅B國的叛軍之前，先把F國的旗幟換成A國的？”

這不是玩笑，是最直白的威脅！

埃爾羅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瞳孔縮的極小，額頭上的青筋崩起，他把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他再也做不了什麼微表情來保持該死的禮貌了。

與此同時，鐳射束筆直的射進了他的眼睛裡，兩把鐳射槍對準了他的眼珠。

這場對峙依舊是拳頭更大的當贏家。

埃爾羅不一會兒就接著閉上了他的眼睛，鐳射束即便是遠程打在人的衣服上，也會有輕微的灼燒燙感，更何況是直接對著眼睛。

這一場威逼利誘的談判最終的結果全在羋入雲的預想中，他施施然的走了。

留下了埃爾羅精神萎靡的被人扶著去了治療艙。

小國王被要求去看望埃爾羅，他對著躺在治療艙裡的埃爾羅，臉頰稚嫩的小傀儡麵無表情的用A國語言說：“歡迎你成為A國公民。”

躺在治療艙中，埃爾羅暈暈乎乎的想，這套嫻熟的流程該不會被用了很多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