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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瀑布垂落的水花消失在漫天巨簾下，一陣疾風起，越過大晉半壁江山。
京安城，王國公府。
“啪——”
王國公靜坐書閣內，手持黑子落定，將對麵一片白子絞殺殆儘。
屏風外，一遒勁武裝男子跪呈在地。
要看棋局已定，王淵源氣定神閒端起案牘香盞，“崔家天乾？”
“是。崔家暗衛天乾十人，地支十二人，此二十二人皆是上品武修，此次負責追殺小國公的正是崔家天乾第一人，江甲。”
“江甲？”王淵源略微思索了一番，低頭輕抿了一口茶湯，“當初崔家將整個江氏的孩子都抓了起來，這江甲也姓江，莫不是有什麼淵源？”
屏風外的男子愣了愣，立馬回到，“江甲正是江氏之後。”
王淵源聞言，淡淡擱下茶，不置可否。
屏風外的男子遲疑了片刻，小心問道，“國公，小國公如今危在旦夕，可否調令琅琊守城人前去護衛？”
“不必。他既當初執意叛出王家那便早該想到會有今日的局麵。若是連這點危機都應付不了，他也冇有存在的價值了。”
王淵源格外冷靜，彷彿談論的人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是。”屏風外的男子不敢再言。
王淵源手執黑子，略微思索了片刻轉頭吩咐道，“傳我令，讓他們在家族裡挑些模樣俊秀的王家女進京，越快越好。”
天子已經納了崔家女的八字，中宮之位已經是崔家囊中之物了。
丟了鳳嬌殿不要緊，不是還有蘭桂殿？
中宮之位遠不如少年天子的心來的重要。
美人計，永遠都是最鋒利的寶劍。
少年人都躲不過。
“是。”
交待清楚後，王淵源擺擺手，“退下罷。”
“是。”
待男子離去，王淵源拂手將棋盤的黑白子全數掃落在地。
他緩緩抬手，神情複雜盯著手心裡唯一的黑子，“七郎，彆怪阿父狠心……”
“國公爺！國公爺！”
這時，門外傳來府中管事急切的叫嚷聲。
王淵源微微斂神，扔了黑子起身推開房門。
“何事？如此慌慌張張？”
王家規矩，任何人不得擅闖東廂房的書閣，府中下人一向守禮，想來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國公爺，方纔內院傳來訊息，女君她吐血暈了過去，您……你快去看看吧。”
王淵源臉色微變，不由分說便衝下台階，“怎麼回事？大夫不是說冇事了嗎？冇事為什麼會吐血？”
管事小跑著跟在王淵源身後，“國公爺，女君昏迷還叫著小國公的名字，想來是又想小國公了。”
“混賬東西！”王淵源頓時勃然大怒，“本公說了多少遍？王家冇有王七郎更冇有小國公。”
管事被嚇得一怔，立馬縮成了鵪鶉。
王淵源與髮妻乃少年夫妻，兩人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成連理，王馮氏身體不好，誕下王七郎後身子大虧再不能受孕。
此後王淵源共納了兩房侍妾，這兩房侍妾分彆為他誕下了一兒一女。
但王家看重嫡庶之彆，又因為王七郎自小天資聰穎，故而在王淵源的眼中從冇有庶子庶女的身影。
如今，王七郎從王家除名，王淵源不得以又關注起了兩個庶子庶女，王馮氏看在眼裡又急又氣，愈發思念自己的兒子。
方纔一直夾著尾巴做人周姬忽然造訪，明知王盧氏剛‘冇’了兒子，還句句不離自己的兒子，話裡話外都是炫耀之意。
甚至還故意當著王氏的麵說，才乾再好不如孝順，她的兒子雖不算頂聰明，但孝心可表。
現在大晉誰人不知王七郎叛出家族？
這天下還有比叛族更不孝的人嗎？
周姬這話無疑是在王馮氏心間捅刀子！
生性剛烈要強的王馮氏當場就被氣的吐血暈了過去。
周姬原本也隻是想出出這麼多年在王馮氏手裡受的氣，這纔出言挑釁了一番，但她冇料到事情會這麼嚴重。
眼看著侍女大夫進進出出，周姬心裡既懼怕又隱隱有些期待。
若是女君死了，她就可以出頭了，現在國公大人甚是看重她的兒子，定然不會重罰於她。
王淵源早在來的路上便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方一進王盧氏的院子，周姬便委屈巴巴迎了上去。
“公國爺，你可算來了，女君她……”
王淵源拂手，神情冷厲，“拖下去，杖斃。”
周姬刹時驚嚇出一身冷汗，待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人捂著嘴巴像拖牲口一樣拽了出去。
為什麼？
她有兒子！
國公爺昨日還誇她的兒子聰慧可堪大任。
“蠢婦。”王淵源眼露嫌惡，不願再多看周姬一眼。
他是王家家主，一切自當以王家利益為重。
王家乃世族典範，怎可出現嫡庶顛倒寵妾滅妻的荒唐事？
王馮氏得知周姬被杖斃，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眼見夫君柔聲寬慰，王馮氏哭得更是肝腸寸斷，好不容易將人哄好，王淵源又一臉疲憊回了書閣。
他何嘗不想把七郎找回來？
可是他不能。
因為王七郎除名離京是他一開始就計劃好的，這是他親自為兒子選的家主試煉之路。
早在七郎主動請求一同去安業寺時他就猜到了他想到離開權勢的心。
身為父親，他深知王七郎狂妄不羈的性格裡藏著對世間公道的偏執，這份公道之心註定了他不能成為一個世族的家主。
故而，與其消耗父子之情勸說他擔起家族重擔，倒不如讓他去經曆世俗的毒打，到時他自會明白，他心中執著的公道有多微不足道。
終有一天他會明白，權勢纔是這世間最好的東西。
從王淵源選擇了這條試煉之路開始，他便告訴自己，即便是刀架在王七郎的脖子上他也不能心軟。
為了替王家培養出一個合格的家主，他必須要磨掉王七郎身上所有不該有的‘天真’。
若是冇有王家的庇護，七郎還能在崔家和皇庭的追殺下存活下來，待到時機成熟，他自會重新為王家迎回七郎。
若是他冇能活過外麵的明刀暗箭，作為父親，便如他所願，權當冇有這個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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