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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各式各樣的綾羅綢緞,美衣華服絡繹不絕被送進偏殿。
這次,顧妙音冇有推辭。
銅鏡前,少女的肌膚因剛剛沐浴完呈現出水蜜桃一般的粉色。她骨相明豔眉目精緻,一身氣韻嫵媚風流,既純真又魅惑。
妝匣前的衣托上掛著一件墜滿珍珠流蘇的廣袖留仙裙。這等重工之下的繡品,若上身之人冇有與之匹配的顏色氣度,便隻會淪為華服的陪襯。
可當顧妙音穿上這件衣裳時,四周伺候她更衣的侍女們呼吸都輕了幾分。
她彷彿就是那九天垂臨的神女,滿目珍珠璀璨也不過隻是她的陪襯,甚至還不如她眼波流轉間的一個回眸耀眼。
一時之間,侍女們看向她的眼神變得豔羨又癡迷。
如此美人兒,難怪君王獨寵。
顧妙音撫麵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時感慨萬千。
這是從前的她啊,美衣華服光彩照人。
侍女見她盯著鏡中的自己出神,小心恭維道,“顧娘子長的真好看,奴婢們活了這麼大,頭一回見到像您這麼好看的美人兒。”
顧妙音嘴角勾了勾,偏頭看向她們,“真的嗎?”
“嗯嗯。”侍女們眼神堅定,對於她不認可自己美貌這件事很不認可。
她眼梢挑了挑,思忖片刻後執起一隻玉筆狼毫,沾上硃砂,輕輕在額間點了一朵花鈿。
她笑了笑,看著鏡中的自己喃喃道,“這樣才更像。”
侍女們眼睛亮的發直。
這時,一隻鸝鳥從窗邊飛了進來,親昵的落在她的肩頭,嘴裡還嘰嘰喳喳不停叫喚著。
侍女們見狀紛紛恭維起來,“顧娘子美的連這小東西見了都著迷了。”
顧妙音側過頭,抬手摸了摸鸝鳥的小腦袋,眼裡的碎光輕輕盪開,“真的嗎?小東西?”
“嘰嘰嘰~”小鸝鳥在她削瘦的肩膀上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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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司馬昱換了一身玄色常服,領口和袖口用金絲線繡著洪荒四獸,腰間掛著黛色玉勾,一派風雅貴公子的風流模樣。
虞星兒躲在一眾侍女裡偷偷打量。
這是她從不曾見過的司馬昱。
他的姑娘在梳妝,即便他已經在院子裡站了半個時辰了,眼裡還是亮著隱隱期盼的星光。
此刻的他像極了一個墜入情網,等著心愛姑娘赴約的溫柔郎君。
虞星兒目光慢慢看向偏殿那道緊閉的大門。
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錯的有多荒唐,裡麵的女子能把當今天子變成一個普通人,就論這一點她還怎麼爭?
可是不爭,她以後的路又該怎麼走?
虞星兒慢慢垂下眸,藏在廣袖裡的手指微微有些不甘,緊緊蜷縮著。
侍琴立在侍女之首,全程都保持著不聞不問的謙卑模樣。
顧溪一身黑衣鬥篷,坐在屋頂之上,身為暗衛,他冇有露臉的資格。
這時,偏殿的大門從裡麵緩緩打開。
一群侍女魚貫而出,恭敬拜道,“見過君上,君上萬安。”
司馬昱擺了擺手,眼裡的笑意漸深。
少頃,隻見一襲黛色綃紗迎風揚起,殿內之人乘月光而來,踏入苑中那一刻,所有人的眸光晃了神。
她出現的那一刻,好似今晚的月色都變美了。
此時的她,與前世那個寵冠後宮豔絕大晉的仙姬彆無二致。
司馬昱眼裡的笑意一瞬間被忽然湧現的旋渦捲入眸底。
他靜靜看著月光下的她,涼薄的鳳眸裡倏爾滿是散不去的思念。
虞星兒最快從驚豔的情緒裡緩過神,她先是緊張看向司馬昱,見他目光定在顧妙音身上,嘴角不覺勾起一抹苦笑。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侍女的衣裳都是統一規製,但她為了俘獲君寵特意給自己換上了更束腰的青色腰帶。
可眼前這一幕讓她徹底清醒,她所做的這一切根本就是個笑話。
原來自己一直都隻是在東施效顰。
君上不是愛青色,隻是愛她。
虞星兒緩緩閉眼,手指用力收攏,直至掌心出血也毫無察覺。
顧妙音環顧眾人,最後目光落在司馬昱身上,烏瞳裡帶著不冷不熱的嘲諷,“君上你眼皮子也太淺了,換成衣服就不認識了?”
眾人默,你長得好看,君王都敢懟。
司馬昱修長的手指微微勾縮,那份思念如海嘯翻滾一下湧上他的心頭。
待思唸的情潮褪去,那雙黑玉眸子裡隻剩下不管不顧的溫柔。
少年帝王眼尾微彎,抬步慢慢走向她。
不知為何,越是靠近,那份無法控製的詭異感就越強。
這一刻,他已經可以確定了。
他夢裡時常出現的那個宮裝女子就是她。她方纔踏出偏殿的那刻,夢裡的畫麵都清晰了,那是她的臉。
司馬昱跨上台階,極儘溫柔牽起她的手,“仙仙,彆生氣了,夫君帶你去看花燈。”
“!”顧妙音眸光一怔,驚訝得連手都忘記甩開了。
這狗東西剛剛說什麼?
夫君?
司馬昱也愣住了,這話不知為何會脫口而出。
他剛剛就像被人操控了一般,好似怕她看見自己會生氣會厭惡,所以才小心翼翼想討好。
顧妙音還沉浸在剛剛的震驚裡,她有些不確定,目光死死看著司馬昱,“你剛剛…說什麼?”
司馬昱寵她時曾說過,他們是夫妻,他是大晉的王是後宮的王,但隻是她一個人的郎君。
前世,她與皇後是一同入宮的。
大婚當日,她的花轎與皇後並列,有言官斥責司馬昱色令智昏罔顧祖宗禮法。
他非但不改還殺了那言官威嚇群臣,“誰敢讓孤的女人走側門,孤讓你全家去黃泉。”
為了表明他的決心,新婚夜他丟下皇後,與她執手共點了一千零一盞千鶴燈。這是大晉新婚夫妻纔有的禮儀,寓意此生一生一世一雙人,一世不棄。
司馬昱微微有些錯愣,從遇見她開始,她會假笑,會嘲諷,會冷笑,還會陰陽怪氣,唯獨不會用這麼認真的眼神看他。
小天子心尖酥麻。
他開始思考自己剛剛說了什麼惹她這麼垂青。
彆生氣?
花燈?
不對!
忽然,他眸光微黯。
是……夫君。
她曾說過,她的阿孃是為妾所以她也跟著被人輕賤,她此生不做妾。
所以,她是喜歡夫君這個詞。
司馬昱低頭,將她的手十指相扣,“走吧,先去看花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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