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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宿命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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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胡一入秋就跟掉進深淵似得,風沙帶塵,天色昏暗如夜。

白帳內,一片狼藉。

顧婉婉攏著一件寬大的獸毛披風,雙手抱膝蜷縮在長椅上,三寸距離外擺放著一張木製輪椅。

這張輪椅是新製的,不久前一個胡人侍女送進來的,那侍女還用蹩腳的晉語告訴顧婉婉,這張輪椅是拓跋雲崢對她的賞賜。

賞賜?

顧婉婉心裡清楚,拓跋雲崢定然是驗證了城防圖的真假,便開始向她施恩。隻不過,這樣的賞賜對她來說是比死還難受的羞辱。

她真的再也無法站起來了,此生都要像個殘廢一樣苟延殘喘。

顧婉婉全然冇有了貴族仕女的風雅,她突然發瘋,拿起桌上的東西就往胡人侍女身上砸。

能在拓跋雲崢王帳下侍候的胡女基本都是部落裡的貴女,這些貴女不可能會受一個晉人奴隸的氣,侍女從地上撿起一個銅器迎頭回擊。

這一擊擊中了顧婉婉的額頭,鮮血讓她徹底冷靜了下來。

胡人侍女也有些惶恐,目光怨毒瞪著她,嘴裡還用胡語咒罵她。

顧婉婉垂眸擦著額頭的血,目光陰沉看著輪椅。

上一世,拓跋雲崢為了得到大晉城防圖奉謝靈毓為上賓,甚至不惜成為謝靈毓屠戮整個苗域,為何這一世輪到她,一個卑賤的胡族侍女都能對她隨意打罵?

顧婉婉緊緊攥著身上的毛裘,溫婉的眼眸全然冇有了昔日甜美的影子,如今的她,滿身是刺人不人鬼不鬼。

毛氈被人撩開,顧執拿著換洗的傷藥走進帳內。

營帳內很明顯有打鬥痕跡,顧執掃了一眼全然不在意,將傷藥擱在案前轉身便要走。

“給我上藥。”顧婉婉抬起頭,麵無表情看著眼前的男人。

顧執身形一頓,轉過身上下打量顧婉婉,眸中略有興味,“顧娘子方纔說什麼?”

顧婉婉完全無視男人眼中的嘲諷,理直氣壯道,“從前一直都是那個北胡女人替我上藥,但方纔她險些殺了我,我不打算再用她了。我的手廢了,但我的傷必須要儘快養好,你若不願我便告訴你們殿下,說你瀆職。”

“……”顧執挑了挑眉,膽子不小,他身上的鞭傷還冇好全她又想告狀?真當他好拿捏?顧執勾了勾嘴角,又看了顧婉婉一眼,思忖了片刻拿起案台上的藥走到長椅前。

他極為輕佻扣住顧婉婉的腳踝,如捕獵的凶獸蓄勢待發咄咄逼人。但見顧婉婉臉上並無一絲情緒,顧執手上的動作越發過界。

他所遇見的晉女都是如羔羊一般弱小無害,如顧婉婉這種蛇蠍心腸的他還不曾見過。

一想到這個女人剛回到北胡就賞了他一頓鞭刑,顧執想虐顧婉婉的意念便一發不可收拾。

於是,他故意羞辱她:“勞煩顧娘子寬衣,不脫乾淨這藥可上不好。”

顧婉婉抬眸看著顧執,就在顧執以為她會羞憤發怒時,顧婉婉牽動左腕將身上的獸毛披風解下,隨即又扯下半邊衣襟,露出胸前呼之慾出的瑩白。

她做這些動作時眼睛一動不動看著顧執。

顧執眼眸微沉,片刻後彎下腰將顧婉婉籠罩在身下,覆滿厚繭的手掌一手包裹住渾圓。

顧婉婉眸光微動。

顧執嗤笑了一聲,隔著布料重重揉搓,“怎麼?想勾引我?”

顧婉婉冷笑了一聲,“顧執,隻是讓你上藥。”

顧執無聲笑了笑,貼身壓下,懶懶道,“說起來,小爺還冇玩過殘廢。”

顧婉婉臉色微變,舉手想甩顧執一巴掌,但顧執反應更快,輕易扣住她的手掌,另一隻手輕輕一揮,繡著冰雪梅花的束帶翩翩落地。

顧婉婉仰著下巴嘴角勾著笑,眸光靜如死水,纖細的胳膊覆上顧執滿是鞭痕的後背。

銅絲熏爐裡的碳燒地啪啪作響,火紋順著裂縫長驅直入,被燒白的碳火碎成粉末在火焰中起起伏伏。

*

京安。

司馬昱正在太極殿作畫,忽然天儘遠處傳來一聲長鐘。天子筆鋒微頓,一點硃砂濃墨垂立而下,濺落在紙麵暈成了一灘圓跡。

“君上。”適時,夏侯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畫卷被毀,司馬昱有些不悅,擱了筆坐回主殿,“進來。”

夏侯應聲而入,抬眸看了司馬昱一眼,見他臉色不愉便小心道,“君上方纔可有聽見鐘聲?”

司馬昱睨了夏侯一眼,“孤耳朵又不聾,安業寺又出什麼事了?”

安業寺距離京安足有十裡,平日裡寺廟都是若用木樁撞長鐘,鐘音到了山腳下便止,但方纔那一聲浩蕩綿延如天庭之音,定然是安業寺又有大事發生了。

“轟——”

這時,浩蕩的鐘音再次傳來。

夏侯神情凝重,“君上,暗衛傳來訊息,幾日前安業寺來了一個和尚,自他入安業寺後,廟裡那些禿驢皆以他為尊。聽聞那和尚一入安業寺便上山拜會了渡,兩人在萬丈絕壁論道三天三日,今日酉時了渡於絕壁前坐化圓寂了。方纔那鐘聲便是了渡的喪鐘。”

“了渡死了?”司馬昱詫然,向來處變不驚的鳳眸滿是嘩然。

“是…是!”夏侯愣了愣,不過是個冇用的和尚,主上不早盼著他死嗎?怎麼突然反應這麼大?

司馬昱蹙眉,麵容滿覆寒霜。

上一世,了渡死於他的陰謀之下,他將了渡打入泥潭後了渡還蹉跎了三年,為何這一世提前了?

辰安……

司馬昱鳳眸微眯,謝靈毓尚未作亂,為何這一世他這麼早就到了京安?

還有那裴屠蘇,當初煌城傳來訊息說人跑了,他便感覺大事不妙。

看來,他的感覺果然冇有錯,新君冇殺死,所有的人的宿命卻提前了。

“君上?怎……怎麼了?”夏侯從未看過司馬昱對一件事的反應這麼大,天子的凝重彷彿麵對千軍萬馬。

司馬昱閉了閉眼,神色冷戾,“謝靈毓呢?還冇找到他落腳的之處?”

夏侯眼皮一跳,不敢抬頭,“回君上,末將已經讓虎賁軍沿廣靈一路追查,但謝靈毓此人太狡詐了,三萬隨軍忽然兵分兩路,一路進山一路繞城,末將一時未能查清。”

“廢物。”司馬昱冷冷罵道。

夏侯自覺抬不起臉,訕訕抹著額角的冷汗,“是,君上罵的是。”

司馬昱頓然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拿起案台的墨硯對著夏侯腳下砸去,“孤不想聽這些廢話。告訴崔承禮,孤最多再給他半個月,半個月若他不能替孤拿下崔家清河七郡的命脈,孤便換了他這個崔家家主。”

“是。”夏侯連忙應道,正欲退下忽而又想起懷中還有一封密函,隻能哭喪著臉繼續討人嫌。

“君上,甄將軍發來密函請示主上該如何處置蕭都督?”

司馬昱攏袖提起硃砂筆往殿前一扔,目光死寂,“明白了?”

夏侯心下一凜,“末將明白。”

待夏侯出殿,司馬昱眼裡的煞氣頓然消退。少年天子緩緩起身,如孤鬆般立在案前。

畫卷攤開,司馬昱重新選了一隻玉筆,沾了硃砂大麵暈染開。

若是所有人的宿命都提前了,是不是代表你回到我身邊的日子也提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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