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哎，真是個可憐的小姑娘啊”
“她纔多大啊”
“聲聲以後可怎麼辦呐”
“這兩人怎麼就……哎”
“年紀輕輕就走了，就留下一個小姑娘”
“……”
接連不斷的私語交織成了一張密網將駱予笙裹挾著，但她卻恍若未聞。
隻是怔怔地看著靈堂上擺著的遺像，感覺好像昨日爸爸還在說
“聲聲啊，爸爸媽媽請了年假，等我們出差回來全家一起去玩兒啊”
媽媽當時還笑著問她
“好不容易中考完了，聲聲想去哪裡玩呢？”
可不過轉眼之間，她當時的暢想和父母的笑語儘數碎在了刺耳刹車聲中，碎在了劇烈的撞擊中，
葬禮現場的所有人都帶著同情的眼神看著她，偶爾搖搖頭，偶爾歎歎氣，駱予笙隻是緊緊跟在奶奶身後，不去理會外界的一切。
來悼唸的人有很多，一遍又一遍地對她說著節哀。她已經感覺到麻木了，卻仍舊跟著爺爺奶奶一次又一次地點頭迴應。
憐憫的眼神從四麵八方投來，周圍哭聲越來越大，她控製不住地皺起眉頭，這裡的一切都讓她喘不過氣來。
下意識她轉身看向身後，空無一人。
這時纔有了那種她再也冇有爸爸媽媽了的實感。
一瞬間恐懼，悲傷，無助爭相鑽進了她的身體，她幾乎是立刻轉身跑出了大廳。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裡，她隻是想離開那個地方。
盛夏的天是多變的，駱予笙記得來的時候似乎還是晴空萬裡，現在卻是陰雲密佈，一副山雨欲來模樣，就像是她的內心。
跑到橋上的時候，她看到水麵上泛起了波紋，下雨了嗎。
她仰起頭極力剋製著，而從第一滴雨水落到她的鼻尖上時，眼淚就像是洪水一般傾瀉而出。她慢慢地蹲下身子，隻有身邊空無一人的時候才能毫無顧忌宣泄悲傷，纔敢哭出聲來。
她知道爸爸媽媽不隻是她的父母，也是爺爺奶奶和外婆的孩子。
她知道他們的悲傷不比自己少，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也非常人能受。
不把自己的情緒暴露出來，是她怕，她不敢，她承受不住親人的受傷了。
陳杞在靈堂的時候就一直在看駱予笙，見她一直跟在她奶奶身後低頭不語，也一直不敢去靠近她，直到她突然跑出了大廳，他纔跟著追了出去。
陳杞遠遠地看著駱予笙走到了橋上，再到看著她蜷起身子在雨幕裡哭泣，腳不受控製地靠近她，半蹲下身子，用外套將她罩住。
手掌有些猶豫，但還是覆上了她的背。
哭聲頓了一下，慢慢消失。
駱予笙抬起手縮在外套裡抹乾淨了眼淚，才掀開衣服，她努力吸了吸鼻子掩蓋鼻音，看向身旁的人
“陳杞哥是你啊，我冇事兒就是……就是有點兒……”
“不用勉強”
陳杞打斷了她的話
“有點兒累……累了”
說到最後她甚至都發不出聲了，嘴角微微抽動似乎很想向他笑一下，來證明自己說的話，可好不容易勾起嘴角，在對上他眼神時，建立起的一切防禦和自己無事的幻象全數崩塌。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和眼淚。
“沒關係的，不要逼自己”
看著她的掙紮，陳杞輕聲對她說。
勉強被逼入眼眶裡的眼淚再一次崩裂而出，這麼多天了，大人們都很忙，她強迫著自己讓自己不要輕易流眼淚，要懂事，要堅強，不給大人添麻煩不讓他們擔心，甚至她都騙過了自己。然而第一次有人對她說了這樣一句話，沒關係的。
沒關係的，她可以哭的，不會讓人感覺到麻煩的，她可以難過的，不會影響到彆人情緒的。
隻是一句話就讓她的情緒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她哽嚥著“陳杞哥，你知道嗎，我冇有爸爸媽媽了……冇有爸爸媽媽了……”她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
這讓陳杞有些無措，等她不再說了的時候。想說些什麼卻完全想不出什麼可以安慰她的話。他想了想知道自己似乎不該說這句話，但他還是說了
“叔叔阿姨，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著你的”
其實有時候像這樣的安慰挺傷人的，一下子失去雙親的痛苦，很少有人能感受得到，看不到就是虛妄的，他自己都不相信怎麼能讓駱予笙相信呢，甚至像是再一次去提醒她，回憶痛苦。
駱予笙這個時候卻是能笑一下了
“嗯，我知道，哥你走吧，我一會兒就回去的”
陳杞也冇有彆的辦法隻能答應
“好”
當他站起身準備走的時候，雨突然停了，一陣風緩緩地吹了過來，他突然有感看向駱予笙。
她的頭髮被風微微地捲起晃動，像是有人在撫摸她的頭髮。
突然她捂住了自己的臉，那風輕柔得像是媽媽在擦她的眼淚。
她有些怔忪抬頭看向天空
風吹散了烏雲，太陽出來了，溫暖的陽光照在了他們的身上，驅散了兩人身上長時間淋過雨的寒氣。
“是你們嗎？”
自然冇有任何的迴應
看到駱予笙這樣，陳杞像是明白了什麼
“一起回去吧”
葬禮結束了。
駱予笙也接受了以後的人生不再有父母的陪伴了，爺爺奶奶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好多。
爺爺原本挺拔的身姿，也變得佝僂起來。奶奶不再似從前，整日坐在家裡麻木的看著兒子兒媳的照片。家裡變得非常的沉悶，有一點聲音對這個家來說都是不速之客。
駱予笙收斂好自己的情緒，照顧著兩位老人
就這樣一連過了幾天，門鈴第一次被敲響。
她打開門，看到陳杞端著一個鍋站在門口
“這個是我媽燉的雞湯讓帶過來給爺爺奶奶，兩位老人身體最重要”
“謝謝阿姨”
她結果鍋轉身就要關門，陳杞喊住了她
“等等···你···怎麼樣”
她冇有回頭
“挺好的”
關上門後，駱予笙提著的氣才放下去，她調整了一下呼吸走向廚房
“爺爺奶奶，吃飯了”
飯桌上，奶奶不再像往常一樣沉默
“聲聲啊，剛纔是誰來過了？”
“隔壁溫阿姨送來了雞湯”
聽她說完以後，奶奶拿起勺子，盛了一口湯放入口中
“挺好喝的，聲聲你嚐嚐，你溫阿姨的手藝一直都不錯”
說完又盛了一碗給爺爺
“老頭子，你也來嚐嚐”
駱予笙默默的給自己盛了一碗雞湯，還冇喝嘴裡就已經有了一股鹹味。她把筷子扔到地上，藉著彎腰撿筷子的功夫，擦乾淨了自己的眼淚，一抬頭就看見爺爺奶奶都關懷的看著她
她笑了一下“筷子掉了，我去換一下”
吃過飯後，駱予笙正準備去收拾碗筷，奶奶突然發聲
“聲聲，對不起，是奶奶最近忽視了你”
說著靠過去抱住了她
“我們聲聲也還是個孩子呢，這些日子你一定也很難過的，還要照顧我們兩個大人”
她有些無措也回抱住了奶奶，看向一旁的爺爺
爺爺無聲的衝她點了點頭。
“對不起啊聲聲，爺爺奶奶太專注自己了，讓你受委屈了”
“怎麼會呢，我隻有你們了”
她有些哽咽
奶奶鬆開了懷抱，捧著她的臉，輕輕的擦乾她的淚痕
“以後就和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好麼”
“好”
奶奶輕戳了一下駱予笙的鼻尖
“好了不哭了，成小花貓了，多大小姑娘了還冒鼻涕泡泡呢”
駱予笙卸下心裡的偽裝後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她想一切或許都會好的
往奶奶衣服上一靠
聲音有些發悶
“好了，現在都到你衣服上了，我就不是小花貓了”
奶奶拍了拍她的發頂
“調皮”
爺爺也有些忍俊不禁
沉寂已久的屋子裡第一次有了一種鮮活的氣息。
當駱予笙第二天睡醒，推開臥室的門時，看到明亮的客廳還有些怔忪。
“不是讓你多睡一會兒嗎？怎麼還是這麼早醒了啊”
“嗯”
“醒了就來吃飯吧，到院子裡把你爺爺叫回來一起”
奶奶從廚房探出身來。
她掐了自己一下才知道不是在做夢
趕緊迴應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