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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一〇六話
精靈族少女一臉嚴肅地緊緊盯住鍋裡的東西。她的一頭銀髮如今束成一束,盤起來用布裹在頭上。
她將視線轉向旁邊裝著調味料的小箱子,朝著一個小瓶子伸出手,但突然縮了回來,又朝著另一個瓶子伸手,然而又縮了回來。終於拿起其中一個,看了看裡麵的東西,打開聞一下味道,隨後又納悶地放了回去。她似乎是在猶豫要用哪一種。
紅髮少年站在她身後不遠處,以一副有些擔心的表情守望著她的動作,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冇問題吧?」
「冇問題。你隻要看著就好」
精靈族少女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少年,隨後又看向鍋子。她朝著小瓶伸出手去,猶豫了一會兒又放棄了。
這場麵看起來像是在調配魔法藥水,但其實隻是在做飯而已。之前精靈族少女的大雜燴總是被揶揄說「冇什麼味道」,因此她拜托紅髮少年來教她做飯。不過目前看來情況並不明朗。隻稍微教了幾句,少女就把少年丟在一邊,獨自麵對鍋子不斷沉吟。
「……我說,用不著那麼猶豫吧」
「不行。我一定要做得非常好吃,讓那兩個人啞口無言才行」
「那樣的話就由我來好好教你……」
「不是啦。那樣的話就不是我做的飯了。必須要用我原創的菜單決勝負才行的」
「是這樣嗎?」
少年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少女的表情非常認真,於是他隻得放棄,閉上嘴繼續默默旁觀。
「鹽應該冇問題……香料……香草?不是辣的……嗯~……」
少女嘟嘟囔囔自言自語。鍋子下麵的火在熊熊燃燒,鍋裡咕嘟咕嘟不斷翻騰。紅髮少年顯得很是心急,但最終還是什麼都冇說,繼續保持沉默。
「好……就這個,決定了!」
少女終於選定了一個瓶子,抓起來將裡麵的東西撒進鍋裡。或許是藉著這個勢頭,她一改剛纔猶猶豫豫的樣子,毫不迷茫地依次抓起幾個小瓶進行調味。
「這下就可以了!」
少女滿足地笑著,用木勺攪動鍋裡的東西,隨後舀起一勺端到嘴邊。
「……怎麼樣?」
少女一言不發,因此少年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精靈族少女轉過頭來,一臉苦澀的表情。
「怎麼啦?」
「……燒糊了」
○ ○ ○ ○ ○
大道一側有一個很大的練兵場,有些帝國士兵裝束的人正在那裡分成兩組進行模擬戰演練。練兵場旁邊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帳篷,可以聽到軍馬的嘶鳴聲和武器鎧甲碰撞的金屬聲。也難怪強盜們不敢接近呢,安潔琳不禁這麼想。
公共馬車坐起來當然說不上舒服,但畢竟道路修整得很不錯,所以比起在北方坐馬車來還是要舒服一些。從伊斯塔夫到芬德爾的道路雖然也有經過修整,但畢竟現在這條是直通帝都的路,王侯將相們也經常會往來於此,所以其維護程度更是值得感慨。
瑪格麗特兩眼放光,從馬車裡探出頭來。
「真厲害啊,這路這麼漂亮」
「是吧。我們第一次來帝都時候也吃了一驚呢」
遠矢說道。安奈莎也點點頭。
「這樣的路上馬車可以跑得很快呢」
「是啊。從芬德爾到帝都本就距離非常近,再加上這條整修得很好的路讓交通非常方便,因此來往都非常快捷」
伊什梅爾補充說道。卡西姆將禮帽重新戴好。
「比咱之前在帝都時候還又漂亮了哎。這是最近弄的吧?」
「是如今的本傑明皇太子的提案。那個練兵場據說也是皇太子提議設立的。因此這附近的強盜幾乎完全消失了,魔獸也非常少。所以貿易比以前更為活躍,帝國的經濟狀況也不斷向好」
「本傑明啊」
卡西姆皺起眉頭,捋了捋鬍鬚。安潔琳眨了眨眼。
「應該就是在大公家見過的那個人吧……?」
「是啊……不過是一個需要稍微注意一下的傢夥呢」
「咦,為什麼啊~?這不是非常優秀的人嗎~?」
米麗婭姆有些不可思議地歪頭納悶。從修整街道和設立練兵場以維護治安等方麵看來,的確成果有目共睹。卡西姆掃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說道。
「在大公家裡教唆弗朗索瓦向安潔挑事兒的就是那傢夥啊。外人眼裡看著挺優秀,但背地裡不知道打的啥算盤呢」
「弗朗索瓦……啊,莉潔的哥哥啊」
昨天晚上也有聊起這個人。他是大公庶出的兒子,對於大公家抱有恨意。就是他利用了自暴自棄的卡西姆,讓他去跟安潔琳戰鬥。後來他被卡西姆扔進了冬天的河裡,不過看樣子還是平安無事回來了。
而那個弗朗索瓦如今進入了本傑明皇太子的親衛隊。
有一種討厭的預感。安潔琳皺起眉頭。如果去見莉澤洛特的話,似乎很有可能會碰到弗朗索瓦或是本傑明。她有些迷茫。
卡西姆歎了一口氣,靠在馬車壁上。
「也罷,這些對手隻要加強警戒就冇問題了。但是要注意啊,那長相可是絕世美男子,你們要是事先不知情的話搞不好要被他迷倒呢」
「咦,是帥哥嗎~?那還真想稍微看一眼呢~。是吧,瑪麗~」
「為啥要問俺啊」
「皇太子殿下的話,好像是看見過一次呢,遠矢。的確是個美男呢,(嚼嚼)。雖說看起來不像是那麼有城府的人就是了」
莫琳一邊吃著塗了果醬的麪包一邊說道。遠矢無奈地垂下頭。
「你那又是從哪兒弄來的啊?要說的話,皇太子的確是非常漂亮呢。之前還覺得他的笑容很爽朗,不過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說起來好像是這樣呢,安潔琳心想。那有點煩人的自來熟姑且不論,畢竟就連安潔琳這樣遲鈍的人也覺得他真的很棒。但當時內心中總有某種莫名的討厭的感覺,聽了卡西姆的話才發現果然如此。這個男人背後似乎另有隱情。
倒也不是說到了帝都就一定會見到本傑明。而且要說的話,就算已經升到了S級,身份上仍不過是一介冒險者,要是能見到皇太子反倒是件稀罕事。但是也不能保證說對方一定不會主動接近。而且這次要找莉澤洛特這個大公的女兒幫忙。有什麼訊息通過那邊傳到本傑明那裡也並不奇怪。
隻是目前還猜不透本傑明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要說年紀輕輕就能獲得授勳的冒險者的確不多,但實在想不到他有什麼理由非要拘泥於自己。看上自己的年輕漂亮這種理由倒也不是冇可能,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作為一位美形的皇太子,他身邊那樣的女人應該要多少有多少。還是說,他就是一個以觀看強者對戰為樂的變態呢……
安潔琳皺著眉頭思考了半天,最終還是放棄似的歎了一口氣。對於根本不瞭解的人想要猜測其內心,這實在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感覺再想下去也是白想。真發生了什麼的話到時候再說就好了。隻要不大意,沉著冷靜應對的話自己是很強的。就算是對上卡西姆那樣的強者,可能會陷入苦戰,但應該是不會輸的。她這樣想道。
有人咚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轉頭一看,瑪格麗特那淡藍綠色的大眼睛正看著她。
「看你那眉毛皺的,本來腦子就不夠用了還瞎想啥呢」
「什麼叫不夠用啊……至少冇有瑪麗那麼笨」
「你這傢夥說甚」
「乾嘛要吵架啊,彆吵了」
安奈莎傻眼地說道。
西射的陽光越發傾斜,逐漸也開始染上顏色。街道兩側的平原上分佈著大大小小的田地,遠方似乎可以看到有大城市的輪廓。
在離大路稍遠的地方,田地旁邊可以看到有像是小村莊似的數棟房屋連在一起。有木頭建的,有石頭建的,甚至還有帳篷。那些大概是農民們的房子吧。
安潔琳從馬車上探出身子,看向前方。
帝都背麵被山環繞,各式建築似乎一直延伸到半山腰上。一道城牆橫向展開,彷彿要將平原和都市分離,有幾座像是瞭望塔的建築分佈聳立。
遠看去似乎並冇有多大,但從能看到開始到真正接近卻花了相當長的時間,等注意到時才發現眼前是一道高得甚至有些嚇人的城牆。路上往來的人員和馬車也多了起來。
沿著城牆是一條又寬又深的護城河,碧綠的河水在其中盪漾。
河畔有許多帳篷,馬車來來往往,人聲此起彼伏,流浪藝人們演奏起音樂,馬兒嘶鳴,母雞亂跑,感覺很是嘈雜。這裡看起來像是開了一個自由市場似的,非常熱鬨。
公共馬車的車站也位於城牆外側。看來是需要在城外下車,然後徒步進入城內。城牆上有好幾個出入口,要去想去的地方必須要先下車再走一段才行。
走下馬車,還冇來得及進入帝都,已經可以看到周圍是人山人海,帳篷裡和攤位上售賣著各種各樣的商品,很有精神的旅行商人們正在相互競爭客源。
安奈莎有些驚訝地嘟囔道。
「好厲害啊……這裡還是城外吧」
「嚇到了?因為商人實在太多,所以就像這樣在城外也開起了集市呢」
遠矢說著指向遠處。
「一直要延伸到那邊呢。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好好看看。這裡彙集了來自大陸各個地方的各種各樣的人,有很多很有意思的店呢」
「這樣啊……能看得過來嗎」
除了這裡之外,城裡還有許多普通的店鋪和集市吧。在進入帝都之前就已經感覺到一種非常震撼的感覺,這讓安潔琳不禁身子一震。她之前也去過奧爾芬、約貝姆、伊斯塔夫、芬德爾這些大城市,但這裡果然是還是給人一種與其它地方完全不同的感覺。
瑪格麗特有些激動地環視四周。
「真厲害哎!這城牆上麵風景肯定超好唄!能上去看不?伊什梅爾,行不行啊?」
「這個嘛,城牆是屬於軍隊管轄的,所以想上去的話……」伊什梅爾聳了聳肩。
「搞毛啊,真無聊」
瑪格麗特一腳將腳邊的小石頭踢開。卡西姆打了個哈欠,將帽子重新戴好。
「好啦,要咋辦呢。是先去小鬼頭那裡看看,還是先填飽肚子呢」
「說起來肚子餓了呢~。到莉潔的公館好像還有不少距離,先去吃飯吧~?」
「倒也是呢……已經快到晚上了,今晚先找個地方住下,明天再過去也可以吧」
安奈莎也這麼說。安潔琳點頭表示同意,但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朝遠矢問道。
「啊,話說什麼時候能去見薩拉查先生呢?」
「想見的話隨時都能見啦。不過他的研究室在山腳下,從這裡走過去也得將近一小時啊。不過不管怎麼說都得過去一趟把素材交給他呢……啊,對了,我們還得去一趟公會」
「薩拉查也好,公會也好,先去吃飯吧,吃飯。我想吃好吃的燉豆煲」
「莫琳……你在馬車上不是已經吃了不少東西了嗎?」
「燉豆煲是什麼啊?」
「把曬乾的白四季豆煮熟,然後把切好的灌腸和醃肉放進去,一直煮到爛糊,非常好吃的哦。再把硬麪包泡進去……對了,奶油焗菜也不錯呢……哦,奶油焗菜是用牛奶和乳酪做成濃湯,把蔬菜和肉放到一起煮,然後放到湯盤裡烤熟。我比較喜歡的是在裡麵放上魚肉的做法。啊,不過羅德西亞烤豬排也難以割捨呢……豬皮烤的焦嫩酥脆,但裡麵的肥肉入口即化……」
【譯註:燉豆煲(Fabada
asturiana)是西班牙北部阿斯圖裡亞斯地區的一道傳統菜肴】
莫琳大概是一邊說一邊在想象著那些料理,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被她這麼一說,安潔琳似乎覺得胃裡的饞蟲也在叫了,她用手輕輕揉了揉肚子。遠矢一臉無奈地以手扶額。
「真是受不了你……要怎麼辦?要去吃飯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去熟悉的店」
「聽莫琳小姐這麼一說越發覺得餓了呢~,我也想去~。怎麼樣啊,安娜?」
「嗯,的確是……要怎麼辦?」
「俺要去!都是些冇吃過的玩意兒哎」
「嗯……那就去吧。難得來一趟帝都……行吧,卡西姆叔叔?」
「可以啊。反正著急也冇用,先填飽肚子唄」
「決定了呢,那就總之先……」
正當遠矢準備帶領大家出發時,伊什梅爾舉起手來。
「那個,抱歉我得先回一趟工房」
「啊……對啊,伊什梅爾先生的家也在帝都呢……」
「是的。就這麼拿著素材過去也實在不太方便,而且也得先回去整理一下行李」
「咦,那就要在這裡分開了嗎~?至少一起吃了飯再走嘛~」
米麗婭姆有些遺憾地說道。伊什梅爾苦笑一下。
「雖然我也這麼想,但不巧的是我的工房所在的二號街區離這裡實在有點遠……」
「唔~,這樣啊……」
「你們是會在帝都的大公公館短暫駐留一段時間是吧?等我把行李整理好了以後再去拜訪,說不定還有什麼我能幫上的忙呢」
「那太好了……謝謝你,伊什梅爾先生」
「冇有冇有,倒是我纔要說聲謝謝,這段時間受了各位不少關照……那就再見了」
伊什梅爾背好行李,消失在人群當中。一行人目送他離開後,在遠矢的帶領下朝帝都城中進發。
○ ○ ○ ○ ○
從士兵執勤室出來,貝爾格裡夫有些犯愁地環抱雙臂。珀西瓦爾則是撥弄著自己的頭髮。
「冇什麼像樣的線索啊。當時在場的不是本地的駐軍,而是從帝都過來的傢夥,而且自從那場騷亂以後那個精靈族女性的身影就再冇出現過」
「是啊……隻能是跟當時在那附近的人打聽了啊」
「看這個樣子的話公會那邊也不會有什麼有用的情報,也隻能這樣了吧。記得說是在一個魚店是吧」
「嗯」
根據打聽到的訊息,一名女性在魚店買東西時被帝都過來的士兵突然斬殺,但死掉的女性隨後又突然起身,變成了精靈族的樣子。
真是奇妙的魔法。很少聽說過有這樣的魔法,也有可能是禁咒或是幻術之類。卡西姆的話說不定會知道,但不巧的是他現在不在這裡。不過魔法的詳情當前並不重要。獲得太多亂七八糟情報的話反而會導致混亂。
貝爾格裡夫攤開城鎮地圖進行確認。剛纔去執勤室時已經向他們請教了大致的位置,看起來是離這裡稍遠的地方。
珀西瓦爾咳嗽一聲,從懷裡取出香囊。
「……稍微有點距離啊」
「是啊。走過去得將近一小時吧」
貝爾格裡夫將地圖疊好揣進懷裡,環視一下四周。安潔琳他們這時候應該已經到達帝都了吧。珀西瓦爾有些懷念地眯起眼睛。
「俺想起來了,最開始就是這樣倆人到處跑呢」
「是啊。然後就是那樣撞上了卡西姆」
「那時候奧爾芬好像也是這麼熱鬨呢」
「哈哈,現在也是啊」
在路邊攤買了些烤肉串稍微填一下肚子,之後就朝著那家魚店前進。那是一家位於商業區的一角麵朝大街的店麵。路上人非常多,一邊到處看一邊走容易撞到人。他們從人流中暫時掙脫出來,在路旁角落再次打開地圖。
「應該就是這附近了」
「店太多了。不熟悉情況不好找啊」
兩人在周圍又轉了一陣才終於找到。在一張被砸壞又修好的台子上擺放著許多的魚。貝爾格裡夫朝剛送走前一位客人的女店主搭話。
「那個,打攪一下」
「來啦,歡迎光臨!」
「我們想打聽一下之前精靈族的事情……」
聽貝爾格裡夫這麼一說,女店主臉上露出明顯的嫌棄之情,看起來顯得非常不耐煩。
「又來了啊……拜托我們是魚店,不是說書的。你要是不買的話麻煩上彆家去吧」
看起來之前的騷動似乎引來了許多好事之徒,一幫人光問話不買東西讓她冇有好臉色了吧。
珀西瓦爾抓起台子上最大的一條魚。
「這個俺要了」
「咦?啊,呃,是要買魚嗎?」
「買了就可以跟俺們講講那精靈族的事情了吧。要是一條不夠俺就再買」
「啊,喂,珀西」
「讓旅館給處理一下不就得了。這部分也能做生魚片」
意識到來了個闊氣主顧,女主人的態度立刻軟化下來。不過她似乎仍是有些戒備的樣子,用紙袋將魚包起。
「這個嘛……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就是那個精靈族的人變的姑娘以前經常來我家買魚,而且每次都買挺多的,說是在鎮外頭有家叫若草亭的飯店,是給那裡買的」
「若草亭……那家店在哪裡?」
「按帝都的官爺說的,根本就冇那個店啊。真是的,都什麼事兒啊。越想越不舒服,說實在的我真不想扯上這些事。能趕緊忘了就好啦」
女店主說著,身子不禁一震,大概是又回想起了士兵砍殺女性的場景吧。
看起來女主人知道的也就這些。這下子無計可施了。
貝爾格裡夫撚著自己的鬍鬚,此時他卻突然聽到背後的大劍傳來低吟聲。他心中一驚環視四周,隻見前方店鋪屋簷下似乎有個小小的人影。從身高來看似乎隻是個孩子,臉上蒙著麵紗看不清楚,似乎是個女孩。但可以看出來的是,她像是正在確認什麼似的,一直盯著地麵看。
貝爾格裡夫覺得有些奇怪,盯著那人影想要細看,突然間少女也看向這邊。
感覺似乎是對上了視線。瞬間他突然感覺背上一股涼意竄過,大劍的低吟聲也增大了一些。
「唔……」
貝爾格裡夫皺起眉頭。
女孩似乎在隔著麵紗向這邊微笑,但他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一股氣勢逼人的威壓感傳來。女孩也彷彿嚇了一跳,縮起身子焦急地快步離開。
貝爾格裡夫納悶地回頭看去,隻見珀西瓦爾一臉嚇人的表情緊盯著少女離去的方向。
「珀西?」
「……麻煩的傢夥。讓人不舒服」
珀西瓦爾咂了一下舌,從懷裡掏出香囊。
「不,雖然說的確有點奇怪,但對方隻是個孩子吧?」
「隻是看著小而已。真是的,帝都周圍還總有些怪人在亂晃悠啊」
貝爾格裡夫吃了一驚。看著小,也就是說實際並非那樣。是某種擬態嗎?還是說,是像瑪麗亞那樣利用魔法影響了**年齡呢。
格雷厄姆的劍的反應也讓他很在意。貝爾格裡夫不禁覺得,是不是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呢。
珀西瓦爾將香囊揣回懷裡,拿起裝了魚的紙袋。
「不管怎麼說,那個精靈族女性看起來是牽扯了一堆麻煩事呢。彆大意啊,貝爾」
「是啊……」
貝爾格裡夫眯起眼睛環視四周。周圍仍是一成不變的熱鬨,但其背後似乎隱藏著某種奇妙的東西。我們似乎在不知不覺間也被牽扯到其中了呢,貝爾格裡夫這樣想著,嘴唇緊閉,手放到腰間的劍柄上。
○ ○ ○ ○ ○
太陽已經要落山了,周圍被淡淡的黑暗所逐漸包圍。
街上的路燈點上了火,路上行人的影子顯得越發濃鬱。
這真是一段不錯的旅程啊,伊什梅爾走在街道上,回想著這次的旅途。
一次偶然的相遇帶來了更多的相遇,甚至還遇到了名為『碎天』的大魔導。對於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冒險者們來說,這次的旅行居然能夠加入這樣和和氣氣的一行人實屬稀罕,讓一趟原本普通的采集素材之旅變得難得的安穩平順。
「……要是能幫到他們就好了」
伊什梅爾自言自語道。他的確對貝爾格裡夫和他的夥伴們抱有好感,而且對於相關情況瞭解得越多就越想去幫助他們,甚至到了連自己的研究都可以往後放一放的地步。
但總之還是得先把自己身邊的東西整理一下。這次出門了很長時間,必須先把家裡好好打掃一下。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可以一切都不管不顧的年輕小夥子了。
從大路下來走進小路,曲曲折折的小巷前方就是自己的工房。
與外麵熱鬨的大道不同,這裡很安靜,也很少有人經過。踩在石板上發出的嗒嗒聲在建築物間引發迴響。
熟悉的木門映入眼簾。窗戶上都釘著木板。畢竟做魔法實驗時屋裡暗一些比較好。不過將來招待他們過來時他們會不會覺得太陰森了呢。
伊什梅爾笑了笑,轉動鑰匙,推開房門。
「……?這什麼情況」
眼前什麼都冇有。
塵土飛揚的屋子裡空空蕩蕩。記憶中的那些實驗道具、塞滿魔導書的架子、寫著各種魔法術式和記錄研究成果的筆記以及堆放這些東西的桌子,一切的一切全都不見蹤影。手中提燈所照亮的隻有冰冷的地板和牆壁。
奇怪。難道是搞錯屋子了?不,這不可能。這是自己的家,冇可能弄錯的。如果記憶準確的話……
不對,等一下,記憶?
自己之前是在做什麼實驗?架子上的魔導書是什麼書?
在離開這裡之前自己在研究什麼?腦海中浮現的那些燒瓶和玻璃管是為了什麼而設置的?
而且要說的話,自己為什麼要住在這裡?
搬到這裡之前呢?是在哪裡學習的魔法?小時候又在哪裡長大的?
頭腦中可以浮現出影像,但那對自己來說似乎無法跟具體的事物連接到一起。他甚至覺得那簡直就像是在書裡讀到的內容一樣,冇有親身體驗的實感,隻是空泛的情報羅列而已。
伊什梅爾雙手抱頭跪到地上,腦袋疼得像是要裂開一樣。
「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不禁喃喃自語。自己到底是什麼情況?
啪嗒一聲,身後的門關上了。伊什梅爾突然間感覺到一股奇怪的氣息,抬起頭來。
「是誰……!」
一個人影從暗處出現。他身材高大,穿著一身黑衣,臉右側有一道傷痕。伊什梅爾感到毛骨悚然,雙腿顫抖著站了起來。
「什……什麼人……」
「任務結束了」
黑衣男子唰地拔出腰間的武器。那是一把尖端缺了一塊的長彎刀。伊什梅爾氣息慌亂,努力將手向前伸出。一本帶有淡淡光芒的魔導書浮現出來,書頁唰啦啦地自行翻動,魔力逐漸聚集起來。
「不要靠近我……!彆過來!」
「滑稽。你從最開始就不存在」
「不可能……!我是……我是」
男子悄無聲息地走上前來,以非常自然的動作揮刀刺出。雖然冇有刀尖,但彎刀還是輕而易舉地刺穿了伊什梅爾的胸膛,他甚至根本來不及抵抗。
他感到似乎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湧上喉頭,緊接著鮮血便從他嘴裡噴出。
「喀、哈……」
伊什梅爾咕咚一下仰麵倒在地上。提燈在地上摔碎了,蠟燭也熄滅了。魔導書融化一般消失在空氣中。厚厚的眼鏡摔在地上,隨後被不斷擴大的血池所浸潤。他的眼睛裡逐漸失去生氣,冰冷的死亡氣息充滿了整間屋子。
男子將武器收起,看向死去的伊什梅爾。
突然間,伊什梅爾的屍體抖動了一下,隨後像是被拉起的提線木偶般緩緩站起。輪廓逐漸融化變得像霧一樣模糊,隨後又像是風吹開一般逐漸消散,隻見站在那裡的已經變成了一個身穿白色長袍,兜帽拉得很低的男人。
「……辛苦了,赫克托」
「彆讓我做這些無聊的事情啊,施魏茨」
被稱作施魏茨的白衣男子用鼻子哼了一聲。
「還算是有點本事的偽人格,如果不是你的話怕是會強烈抵抗吧」
「稍微抵抗一下才更有意思啊」
「你那邊是什麼狀況」
「被那個精靈族的逃了一次。不過網已經鋪開了。彌勒已經去了芬德爾」
「這樣啊,那就好。但還是告訴她要小心。芬德爾現在有『霸王劍』和『赤鬼』在。太過明顯的舉動會被他們看破的」
聽到施魏茨這麼說,『劊子手』赫克托邪魅一笑。
「『霸王劍』啊。哼哼,還以為他早就死了呢……這樣子搞得我也想去芬德爾會會他了」
「還有彆的獵物給你。不要大意」
「你以為我是誰。不過話說『赤鬼』是什麼人?冇聽過這名字」
「就是那個『黑髮女武神』的父親。實力中上,但他帶著『聖騎士』的劍,而且洞察力非同一般」
「謔……『聖騎士』的劍啊」
赫克托一臉頗有興趣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施魏茨似乎是在確認身體的狀況,將手握緊又伸開,隨後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嘟囔道。
「事象流開始逐漸彙集到一起。這樣子的話將會形成更強的漩渦……奧爾芬那次失敗的時候還在想是什麼情況……原來那纔是開始嗎」
「……你說什麼?」
施魏茨無視了詫異的赫克托,將手放到胸前。
「走了」
兩人的身形突然開始搖晃起來,像是平靜的水麵起了波紋一般,緊接著房間裡就隻留下飛舞的塵埃,再無半點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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