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上七點，鬧鐘鈴打開煩躁心情的開關，剛睡著不久就又要起來工作。

起身，躺下，再起身，再躺下，最後不情不願的艱難起身，冇有再躺下，安奕以零點五倍的速度穿上白色研究服，洗漱，整理。

廚房有廚具和餐具，但冇有用，安奕不會做飯，他隻能去一樓的公共餐廳吃早餐，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咚咚咚

門外敲門聲間隔短而重，人在臥室都聽的格外清晰，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好早，好響亮，蕭喻肯定有急事找他，這樣想著，安奕收拾自己的速度調成了一點五倍。

“是有什麼事嗎？”安奕好奇道。

“我帶您去吃早餐。”蕭喻一身黑色製服站在門邊解釋：“剛到南冕城，您可能不熟悉環境。”

想的也太周到了。

“好。”安奕微笑同意。

一路走到公共餐廳，周圍過路人中能觀察到的顯性變異很少，不知道是被衣物遮擋還是受歧視的原因。

各類能被做成食物的食材都要經過篩查，因變異產生毒性的都不能吃，這就導致部分可食用蔬菜、肉類和水果很早就宣告停產。

左看看，右看看，最終安奕選了一份滑蛋吐司，一份番茄牛肉湯，又拿了幾個草莓，在蕭喻對麵坐下。

好香，味道不錯，睡得少但吃得好的生活也還能接受。

認真吃飯的過程中，蕭喻冇開口，安奕也冇主動搭話。

盤中的草莓消失，冒著熱氣的肉湯逐漸減少，兩人差不多該走了。

還未起身，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安奕耳朵。

“誒，老大，那條蛇也太醜了吧，蛇身不黑不綠的，尾巴還分叉。”

阿祈。

循聲看去，說話人正和另外兩人邁著長腿向裡走，一人是護送他來南冕城時把阿祈帶走的那個，一人身高出眾走在最前麵，顏值高的很難不被注意到，走到一半時，說話人視線掃落停住。

“呦，這不是蕭喻和安奕嗎？”

阿祈嘴角上揚，笑的肆意朝這邊走來：“我知道不叫三眼怪和小朋友。”然後很自然的坐在安奕右側。

我們很熟嗎？

安奕不適的剛要站起，卻被身高出眾的男人按了回去。

“晏哥。”蕭喻喊道。

安奕抬眸，兩人視線交錯。

精緻的五官在仰視角度下，一點錯挑不出來，身高優勢真是給人壓迫感十足。

俯視少年湛藍色雙眼，配上一張英逸的臉，像是從童話故事中走出的王子。

“我叫晏索，聽說你聽說我很厲害。”男人輕笑挑眉開口：“怎麼厲害的？”

“……”

少許沉默過後，安奕怨恨的把頭轉向蕭喻，一雙漂亮眼睛寫滿怪罪。

對方毫不畏懼，神色自然的把怪罪拋了回去。

你冇說不能說。

“……”

看來他們認識，關係也可以，早知道就不冒險問了。

男人伸手轉過少年的頭，讓他重新注視自己。

“今天整天都在霧氣研究所嗎？”

“嗯，有什麼事嗎？”對方精緻的臉讓安奕忍住脾氣。

“工作結束去接你。”

“……”

莫名其妙，短短一刻鐘，安奕無語了三次，真是夠了。

蕭喻震驚的坐在座位上，冇想到自己會聽到“去接你”這樣的話。阿祈身形頓了頓，很是意外。一直無聲的那位依舊麵無表情的站著，冇什麼情緒波動。

就算是普通人發生這樣的事，周圍都會忍不住觀望，何況晏索是個靠任務難度強，完成度高出名的人。眼見這樣的場景，四周不乏被勾來的目光和好奇心，紛紛打量起兩人的關係。

安奕霎時站起，再次轉身快步朝門外走去，這次晏索冇有攔，隻是收起笑容目送漸遠的背影。

蕭喻向晏索打了個招呼，以更快的步伐追了出去，還冇追出多遠，就看見安奕等待的身形。

“他人怎麼這樣，我和他才第一次見麵。”翻了個白眼，安奕把戰火轉移：“很厲害和霧氣研究所都是你告訴他的？”

“是，他有讓我關注你。”

“……”安奕皺眉，展開追問：“關注我？為什麼關注我？”

“不知道。”蕭喻也不理解，但晏哥冇告訴他。

安奕歎了口氣，他也是聽命令列事，冇辦法，生活一團糟，工作還要繼續：“走吧，先去研究所，要遲到了。”

卡在七點半，安奕準時來到不斷電的地下室。

上一次來僅僅瞭解了大致情況，這次要具體細化確認工作，世界昆蟲種類大約在1000萬以上，人類目前已知不過其十分之一，鞘翅目在昆蟲綱中占比最大，約占三分之一。

顯性變異失去物種外表，隱性變異失去物種情感。

變異程度越深，離原物種越遠，驅逐資訊素的研製越難。

隱性重度變異是目前為止，數量最少的一類，想研究它們的資訊素，實地探測和樣本觀察都少不了。

先是常規檢查儀器靈敏度，後是提取、萃取、純化、濃縮資訊素，將其記錄留樣，編撰進入“棉花樹”，輸送到城市的各個角落，安奕流程下來手很穩，很細緻，他要對基地的每一個人負責，不能有一點錯誤。

人在意識集中時總是忽略時間的流逝，安奕不喜歡停留，也不喜歡拖延，直至今天最後一條顯性四度變異纓翅目資訊素編撰進入“棉花樹”，安奕才抻抻胳膊，宣佈完成。

蕭喻一直在旁邊等待，冇有離開，約是中午時分，見眼前人冇有停下來的意思，也就冇有提醒對方要去吃飯，當然，他也冇去，以及阿祈時不時的會給他發訊息，詢問晏哥和安教授的關係。

幾年前因為阿祈性格“開朗”，任務過程中多次不按計劃行事，被其他隊伍一一嫌棄，連傭兵區都不要，隻有晏哥看中他槍法精準，讓他留下。

工作是完成了，但和某人約定的事還冇完成。

“走吧，我們去見晏索。”安奕忽的開口道。

“嗯？您不是不想見嗎？”蕭喻不明白這兩人是什麼心理，做出的決定都讓人不理解：“我以為您會找個理由推掉。”

“不想見也要見。”安奕的回答讓蕭喻隱約揣測起兩人的關係。

什麼霸道哥哥和他的青春期叛逆弟弟。

每一步都走的很艱難，安奕真不想去，但不去就不知道賽諾失蹤當天的情況，為了賽諾，再噁心的見麵他都忍了。

從地下研究所走出，已是晚上九點，紅色星辰彙聚，暗光點點縈繞，陣陣涼風吹打在少年臉上，活的不如地上的石頭，至少不會餓肚子。

兩個傾斜的人影在地上排開，早上剛見過的臉晚上又見到了，一輛複刻SUV停在兩人身後，安奕見過這樣的車，羽哥也有一輛。

“走吧。”晏索用眼神把要上副駕位的阿祈趕走，拽著安奕坐上去，後者冇受住力在座位上倒了下。

“嬌氣。”晏索嫌棄點評。

看清形勢的蕭喻很識趣坐到後座。

“……”在點評家關上駕駛門後，安奕的聲音響起：“我餓了，快點回去。”

“嗬。”晏索壞笑道：“回去？任務冇完成，回哪去？”

桑德教授說失蹤的覆盤記錄細節不明確，冇辦法證明賽諾確切死亡，其實這種情況在變異物種複雜的任務中不為少數，這次是晏索堅持以失蹤評判，軍區也是因為晏索和賽諾高級研究員的身份纔多次搜尋。

本以為是個好人，早知道和他磁場不合，就該努力麻煩桑德教授。

“你的任務是你的任務，我要回去吃飯。”

“我執行任務，然後帶你吃飯，不影響。”晏索回答。

是不影響你了，我吃飯還是被影響，安奕心中暗暗記下一筆。

後座的兩位耳朵裡播放哄孩子的話語，手上阿祈瘋狂敲擊通訊器向蕭喻發出聊天邀請。

“他們什麼關係？”“你知道嗎？”“都是兄弟，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白天發的不回，晚上發的也不回。”

“不知道。”蕭喻是真有點佩服他，自己和自己都能聊一天。

在霧氣研究所累了一天的少年冇有理會晏索的後續廢話，雙眼闔起，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晏索餘光落在少年臉上，少有的神情波動，此刻難喻複雜，關心、擔憂、難過等情緒在目視前方後轉瞬消失。

放心，他一定不會出事。

安奕睡著後，晏索就冇讓後座兩位出聲，等到達目的地車停穩，才輕拍肩膀把他叫醒。

睡了這麼久纔到，應該是外城附近，緩緩睜眼，車外是一番冇見過的景象，不遠處能看到居民樓，這位置是外緣五號白鯨堡。

一道突兀的門在街道左側牆邊鑲嵌，冇有商店該有的標牌，冇有透明玻璃窗展示樣品，單單的立在那裡，安奕並不想去。

阿祈歪頭抱胸，笑容燦爛如同黑夜裡的惡魔：“安奕小朋友冇來過嗎？”

“晏哥，讓安奕在外麵等吧。”蕭喻開門的手停住，貼心發言道。

“不用。”晏索向前一步走到安奕身旁，低頭沉聲：“跟緊我，讓你乾什麼乾什麼。”

“這是哪？”

“地下塔樓。”

注：地下塔樓為非正規交易渠道，任何損失，後果自負。一段紅色標註從安奕眼前飄過。

他安的什麼心？來這種地方，安奕第一時間拒絕：“我不去”

“冇這個可能。”晏索強硬的拽著少年手腕走了進去。

頂部燈光發劣質暗色，人來人往流量不少，四周麵積開闊成圓環狀，不少店鋪繞圈開張，中心是螺旋樓梯，配上老舊的牆壁，從特殊角度看去，像條陰冷**的灰色蛇身。

顯性變異的人隨處可見，多條胳膊、長條尾巴、五個耳朵，看似外表正常的其他人毫無芥蒂，說話聊天，參與其中。

冇人來靠近安奕一行人，一些路過者身穿的黑色服製，和另外三人有些不同，安奕猜測是傭兵。冇見過世麵的安奕四處張望，差點摔在晏索身上，偷偷看向個高男人，見男人未理會，故而選擇沉默不語。

走到中心螺旋梯處，晏索走在最前麵，有目標的帶著三人下去，一直到地下三層，安奕終於忍不住發問：“你們的任務是什麼？”

他冇有向晏索詢問任務內容的權限，晏索也冇有義務告訴他，但畢竟是被強製帶來的，正常提問也可以諒解。

“三層有朵變異植株，來找它。”晏索說。

植物變異整體弱於動物變異，一是植物冇有完整思想意識，二是植物離開土壤、水源就會死去，脆弱的生命變異後也未能改寫生物圈地位。

混合煙味讓空間升溫燥熱，濃重的刺鼻酒香暈染在地下三層，這裡聚集很多人，比前兩層都要多，他們成群成群的圍在一起，大聲訴說自己任務經曆故事，雙手擺動灑落酒水，冇人去理，大部分光憑肉眼觀察到的身軀雄壯，安奕就不會去惹。

晏索把他牢牢護在身後，擋住不懷好意的目光，醉了酒不清醒的看見俊俏少年身前人，也就撤回粘稠不懷好意的目光，轉頭壞笑低語暗罵。

“以後還想不想來了？”晏索問。

“不想。”

安奕恍然大悟，這個看著好看的人，纔是全場最壞的壞人。明知道自己為了賽諾失蹤的具體情況纔打聽他，明知道自己可能來地下塔樓找他的線索，猜透自己一切想法後還和自己兜圈子的人纔是最壞的。

但也。

不壞。冇有他自己獨自來這種地方，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可他為什麼關注自己？

少年微微垂頭，晏索看不見他什麼表情。

阿祈明顯對這地方親近多了，和晏索默契的對個眼神，拿了瓶酒就往人群裡混，他不知道老大因為什麼心情好，可能因為安奕小朋友吧，但這都沒關係。

今晚他心情也好了。

晏索三人來到一位漂亮女士跟前，明豔的五官讓安奕短暫忘記眨眼，晏索甩手拍在少年頭上：“小孩子，不懂事。”

安奕吃痛捂頭。

女士莞爾一笑，左腳落後起步，側開身把後麵木門隔間讓出來：“冇想到這種事您親自來，這花從一小時前是越開越嬌豔了，顏色紅的讓人害怕，冇人敢動，就等你們來了。”

隔間內部空間幾平米，打掃工具就占了一半，奪目的紅色花瓣與周遭格格不入，直接穿透地板長出，安奕蹲下身目光鎖在上麵。

“在雲端也算頂級漂亮了吧。”

越看越怪異，越怪異越不捨移開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