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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紅廊中，兩道黑影穿梭。
“俄而見殿下，切記禍從口出，”劉公公捋須斜睨清秀少年，語氣不屑。
少年眼睛黑白分明，露出八齒：“公公教誨，奴謹記。還煩請公公告知三公主事宜，以便奴更好伺候。”
“殿下問你就答，殿下做你就誇，見機行事即可，”話雖如此，劉公公打心底認為這弱冠模樣少年不能奪得殿下青睞。
他在公主府年事已高，從未見過公主會格外關注哪個仆從。
劉公公帶著少年來到鑲滿金飾的紅木門前，扯著嗓子道：“陛下，人到了。”
門後鶯聲燕語不斷，其中一嬌聲道：“這趣事可當真？徐家娘子竟為那遍地餓殍哭喪？”
笑聲四起。
劉公公再次高聲喊道：“陛下，人到了。”
內裡驟然靜下。
木門緩緩推開。
入目，一粉麵朱唇少女，頭戴數十支金釵，身穿鵝黃襦裙，披著薄紗，無骨般半倚主椅。下方左右坐著五六人，舉止打扮無不透出家境優渥。
主位少女懶散抬眸，似不經意目光掃過少年，嬌聲道：“你就是那天攔著本宮的奴仆？”
左側少女掩笑：“恐怕是想引起殿下注意，攀上殿下。”
白若鈺嗔怪：“莫要胡說，再說，本宮可罰你去古藤廟幾日。”
少女故作恐慌道：“殿下當真如此狠心？”
“本宮何時罰過爾等，”白若鈺宛如才注意到站著的二人，她打個哈欠，睫翼沾上淚珠：“你有何事？”
少年眼神清澈，道：“奴有要事稟報，望殿下散退他人。”
白若鈺不緊不慢地啟唇：“那就他人退去吧。”
離白若鈺最近的少女臉色大變，上次刺殺未過多日，若殿下獨處時又遭遇不測，皇上定會將在場所有人賜死。
她一時忘記白若鈺不喜他人阻礙：“殿下不可。”
白若鈺目光含威轉向少女：“穆娘子是在叫本宮做事？”
眾人收斂笑容，默不作聲。
穆娘子嚇得麵色慘白。
“無人敢質疑本宮抉擇，穆娘子是第一人，”她笑吟吟道：“需要讓父皇給穆娘子些獎賞嗎？”
“妾不敢，不敢。”
“出去。”
屋內所有人爭先恐後逃去，隻留下白若鈺與少年。
“你這奴仆可有名？”白若鈺細細回憶公主府的奴仆，確認之前未見過此人，她眸光含著探究，細細端詳少年。
少年恭敬道：“奴名清虛。”
方纔，她嚇唬穆娘子，在場人俱驚恐，唯獨此人神色怡然。這人非同一般。
白若鈺端起手肘旁琉璃茶盞，呷一口茶水。
清虛木頭般立在原地，待白若鈺品完茶水後發話。
莫一盞茶時間後，白若鈺才道：“你是如何進公主府？”
清虛坦然回答：“回殿下，奴是今年受殿下命令來到公主府。”
她纔想起幾個月入宮時父皇將宮中仆從置入公主府。
近幾年常鬧饑荒，連在公主府內侍從也常常餓死，父皇隔三差五送來仆從，生怕伺候不好她。
“那日攔住本宮是想有何目的？”
“請殿下相信，奴重生而來，知未來之事，事關殿下、陛下與人族命運。”
白若鈺蹙眉，想叫婢女倒茶，發現這裡除了他們並侍從。她放下茶盞，正眼打量清虛從頭到尾。
清虛身體消瘦，麵部卻白中透紅，不像普通餓瘦百姓，也不像勞作侍從，倒像某個大臣的郎君。
她“噗”一聲，道：“你個小小奴才，還能關乎到本宮與父皇，口氣倒不小。”
“殿下不信是正常，且聽奴道來。”
白若鈺不作聲，轉頭去玩弄放置桌上黃金色鳥籠，眼眸閃過一絲輕蔑。
“奴自稱重生者，因曾曆一世，此前親眼見殿下因小門派弟子受不公，陛下險遭仙逝。”
“大膽！”
“簌”
尖銳的靈箭擦過清虛臉頰，鮮血從劃痕流下，清虛對上白若鈺含怒雙眸，繼續道：“殿下不信任奴是正常，殿下片刻便會遇到那名弟子，他心懷不軌偽裝成奴隸靠近殿下。”
白若鈺指尖冒著靈力，眼底不含笑意：“片刻是指何時？
”
“半盞茶。”
“好，”她甩袖回主椅，居高臨下地看著清虛：“若半盞茶那人無現，那你的頭顱則會今日掛在公主府中，讓所有人明白侮辱三公主的後果。”
“在此之前，你且繼續講述上一世，直至你口中那人來到此處。”
她可還想聽聽這奴仆能扯出什麼胡話來，至於他自稱重生者事，一個字都不信。
白若鈺嗤之以鼻，若人族能如妖族活幾世，那也不至於日日有白事。
清虛麵對她的刁難，聲線冷靜平穩：“是，殿下，奴上一世來到公主府比今日還要早上幾月，五月殿下被陛下叫到宮中。”
“若是不能圓回你的話，可以先挑選待會的死法，”白若鈺語氣慵懶，字句中帶著殺意。
她對這小小奴仆忍耐已達最高。
“殿下在宮中曾遇暴民襲宮，其一民將殿下推至花壇，導致殿下額頭出受傷，在公主府休養半月纔好。”
“嘰嘰嘰”
籠中本奄奄的黃色小鳥忽撲騰著翅膀，白若鈺直將靈箭射到籠中樹枝上，它瞬間安靜。
她麵露不耐：“日日叫些聽煩的聲音，就隻為引起本宮注意力？”
清虛黑白分明的雙眸盯著地毯，“回殿下，奴不敢，奴知道此些事是因奴上一世在跟隨殿下身旁。”
“你口口聲聲說伴在本宮身旁，那好，本宮七月時發生一事，隻本宮貼身侍從知。”
“殿下所說是指魔族太子私自前來與殿下相見？”
“嗬，”白若鈺從鼻發出冷哼，縱使清虛道出，她清虛所說秉持著懷疑之心。
自少時起，為了聲討父皇與她，埋伏身旁比比皆是，不僅有暴民，還有試圖剷除人族的魔族、妖族。
若不是這奴仆樣貌養眼，當作打發時間的玩物，她是不會待在這繼續聽。
白若鈺漫不經心地道：“你覺得本宮父皇如何？”
她向來隨心所欲，想到就問。
清虛談噱自若：“陛下豈是奴低賤之人能評價。”
“那你認為本宮又如何？”
“望殿下饒奴，奴地位卑賤，不足以評價殿下。”如此規範回答，白若鈺忽失去興趣。
殿內萬籟俱寂。
忽然
殿外傳來劉公公如針尖聲音：“殿下，陛下送奴仆來到公主府，正等候殿下親自挑選。”
白若鈺眼中浮現興趣，笑靨如花：“你剛剛說到甚麼奴隸長相如何？”
“那人長相俊美，渾身散著冬日寒氣，殿下見了必能一眼看見。”
他這番描述引出白若鈺好奇心。
這奴仆外貌已是一等，在他口中還稱作俊美的人，莫不是比這歸墟城中號稱美郎君的卜郎還要美。
“進來。”
劉公公遲疑地問：“殿下是指？”
“劉公公在府中這麼多年還不瞭解本宮？讓他們到這。”
“喳。”
清虛蠢蠢欲動，白若鈺瞥他道：“你站到本宮旁。”
劉公公帶著四五人進來，皆身上穿著白色衣袍，麵部凹陷，身體消瘦，宛如一根根乾柴。
劉公公掐媚笑道：“殿下，此此奴隸乃陛下宮中調遣而來。陛下生怕殿下身旁無人服侍，果然宮中陛下最疼愛便是殿下。”
白若鈺咯咯笑起，她小手一揮，劉公公會意，向外麵候著的婢女道：“你們幾個還呆那做甚，還不快快過來。”
婢女捧著精緻點心，踏著蓮步。
奴隸們睜大眼睛，盯著點心移動，破皮的嘴唇翕動。
她存心拿起一塊梅花狀酥糕，輕咬一口，濃鬱的梅花香帶著寒冬冷冽，香氣撲鼻。
咕嚕，有人吞下唾液。
有一人不一樣。
果如清虛所言，此人眼眸亮堂，猶如溪水流淌，而他人眼眸是怯懦且貪婪。
白若鈺細品梅花酥，此人如這梅花酥嚐起來彆有風味，不知是否與其他糕點再嚼會索然無味。
她微闔眼皮，享受婢女扇風。
“叫什麼名字？”
清虛答：“許辰風。”
劉公公見眼神答：“殿下，此人名許辰風。”
二人聲音同時響起。
劉公公瞪一眼清虛。
“本宮要他回答。”
許辰風保持跪下動作，置若罔聞。劉公公悄悄附靈力踢他一腳，嗬斥道：“你這個賤奴，殿下正叫你。”
許辰風如石頭紋絲不動，半晌，他啟唇道：“奴名許辰風。”
白若鈺看著清虛，後者眼眸並無得意。這是巧合？還是說這奴仆道得都真話？
她俯身勾起清虛的下巴，墨稠黑眸中倒映她嬌豔麵容：“接下來，他會道什麼？”
黑眸閃過光：“回殿下，接下來他會說他生來是奴籍，雙親早在前年饑荒死，恰巧有穆公為宮中購買奴隸，他有幸選中。”
白若鈺挑眉，手指對準許辰風：“你如何成為宮中奴隸？”
“奴生來是奴籍，雙親早在前年饑荒死，恰巧有穆公為宮中購買奴隸，奴有幸選中。”
竟一字不差，白若鈺在清虛與許辰風之間觀察，她指著清虛問：“如實交代，你識這人？”
許辰風眼眸懵懂，他搖搖頭。
白若鈺蹙眉，全神貫注盯著許辰風。這人好生會偽裝，或許這二人真不相識？
劉公公混濁眼目左看看右看看，瞭然於心：“殿下若對此奴隸感興趣，老奴可先叫人來替他洗漱一番，再送到殿下麵前。”
“不，本宮現在需要他，把其他奴隸帶走。”
劉公公急得額頭冒汗，這可是陛下禦賜，若殿下退回，陛下知後大怒。
他試圖挽回白若鈺：“殿下，陛下是想為公主府新增人手，殿下不喜，那安排雜事即可。”
白若鈺：“你這是在替本宮做決定？”
“老奴不敢。”
“那還不速速將這些臟人眼的東西丟出去，”她柔柔躺在椅上，“把那鳥籠帶走。”
父皇賜的妖族奴隸確實可愛，但有更好的玩物替代。白若鈺滿意地打量許辰風，這奴隸樣貌聲音都上等。
劉公公照做。
“等等，”許辰風雙手攔住拿著鳥籠的劉公公，他神情緊張，含著期望看著白若鈺：“望殿下收回命令，請不要帶走鳥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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