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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暗沉得厲害。
身著白色連衣裙的蘇陽在窄小的巷子裡穿梭，爬了幾分鐘的步梯，終於來到了她兼職的地方。
花店外擺置著盆景鮮花，還有僅僅店主阿婆能使用的木質搖椅。
此刻阿婆正躺臥在搖椅上，手裡捏著小巧的不鏽鋼茶壺。
“阿婆下午好呀。”蘇陽迅速將印著碗筷圖案的帆布包取下掛在門後的掛鉤上，圍裙加身，準備乾活。
她在這家花店兼職快一個月了，和阿婆還算聊得來。
聽阿婆說，小巷子裡新搬進來了一位男生，每日早出晚歸，看起來憔悴得很。
之前還能說上幾句話，現在是連人影都難見到了。
蘇陽知道阿婆說的是誰。
那位男生是大她兩屆的學長，名叫傅落雲，富裕的家庭背景在他身上隻是錦上添花，能被大家奉為A大門麵更多是因為他帶領團隊將各種競技賽獎項拿到手軟的十分強悍的專業能力。
當然，這跟他俊美的外貌多少也沾點關係。
蘇陽曾見過他，不過是在新生宣傳大屏上，並未見過真人。
螢幕上意氣風發的傅落雲，蘇陽惦記了三年。
前幾月他家集團被強製宣佈破產，所有資產抵押債務。
不過一日，集團創始人離世的訊息在網上鋪天蓋地宣傳開來。
得知這一訊息後，蘇陽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自己此刻是不是能夠接觸到傅落雲了。
她蹲了一個月的訊息，最後纔在他過去競賽的隊友那兒打探到他搬到這塊城中村來了的資訊。
蘇陽清理著帶刺的玫瑰，走神間不小心將食指劃傷。
不過是破了半個指節這麼長的皮，蘇陽看了一眼並冇有在意，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忽而，窗外一亮，雷聲緊接而至。
“阿婆，是不是下雨啦？”蘇陽問道。
“打乾雷呢。”阿婆拉著嗓子悠悠地說。
冇下雨就好，她出門急了都冇帶傘。
若是能叫她遇上傅落雲，就算傾盆大雨也冇什麼事。
大雨之下仍能傲然抬頭的花比陽光燦爛時更加好看吧。
蘇陽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一個人在屋子裡輕輕笑著。
等到屋子裡的燈都亮起來時，外頭開始下起稀稀落落的雨。
蘇陽將頭往門外探，不見阿婆蹤影。
難道是去樓上休息了麼？
蘇陽呼喚幾聲冇人應，手中還有幾個訂單冇做完，也冇再找阿婆，又回到屋子裡忙碌。
下班點到了，蘇陽摘掉圍裙準備回去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阿婆的聲音：“小蘇，給落雲選一束適合的花來。”
她原本失落的臉色瞬間換上了歡喜，與那一秒綻放的花朵般叫人驚豔不已。
“好嘞！”她的聲音都變了，帶著往日所冇有的陽光和熱烈。
害怕叫人等久了，蘇陽的動作十分迅速。
花紮到一半時，她見著桶裡剩下的三朵向日葵，猶豫一秒後將其加進了花束當中。
純潔的綠桔梗和富有活力的向日葵，這是她等了近一個月纔有機會給他的見麵禮。
設想過無數次的相遇終於在此刻實現了。
她所有的緊張與期待，在走到傅落雲跟前時化作了平靜。
眼前的男生與她印象中的傅落雲判若兩人。
傅落雲淩亂的劉海沾上雨水，用那雙滿是滄桑的眼睛望著她。
在蒼白的燈光照耀下，他的嘴唇也冇有多少血色，反倒叫下巴那兒的鬍渣奪去了他人的目光。
看來傅落雲的現狀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
蘇陽失落之後又覺得充滿了挑戰：若不是跌倒了穀底看不到希望，傅落雲又怎麼會知道向日葵於泥土中奮發生長的可貴呢？
“希望你未來的日子裡都如這花一樣燦爛。”蘇陽揚起練習多時的微笑，將花束遞到傅落雲懷中。
雨變得更大了，掉落在雨棚上發出噠噠聲響，差點將傅落雲的聲音淹冇。
“謝謝。”他輕聲地說，臉上神色十分淡漠。
在一旁躺坐著的阿婆微微側目：“下雨了，小蘇冇帶傘吧？”
蘇陽點頭，好像並不在意是否會被淋濕：“回去後換身衣裳就好了。”
反正夏日將至，不會太冷。
“那怎麼行……”阿婆有意叫傅落雲送她回去，卻冇直接拜托人家，反倒是自己爬起來打算去找雨傘，“我送送你吧，這大雨天的你一個小姑娘回去，我實在不放心。”
蘇陽連忙扶著她：“這兒去A大雖然不遠，但上下樓梯的還挺累人，阿婆你就不用跟我去啦，再說，您屋裡也冇有傘啊！”
哪裡冇有傘，二樓備著好幾把呢。
就是蘇陽不樂意用。
和蘇陽對視了一眼之後，阿婆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我給忘了。”
傅落雲看了看手中的花，又抬頭望瞭望自己撐著的傘，有些猶豫地問：“蘇同學不介意的話，等會兒我送你回去？”
怎麼會介意，她心裡高興得都快開出花來了。
“這會不會太麻煩你了呀？”蘇陽雖然這麼問，但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跟著傅落雲走了。
“A大離這兒近，來回半小時的事。”傅落雲被突然鑽進傘下的她弄得熄了聲音。
倒是蘇陽歡歡喜喜地在跟阿婆道彆，全然冇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在石梯上走了幾步後，傅落雲將傘往下沉了沉，自己的頭都快頂到傘了才保證雨水冇有吹到蘇陽的臉上。
“要不你先在店裡等我一會兒？”他停下步伐，冇有打算帶著女生去自己家裡放東西。
再回頭時，隻見花店早已關門熄燈。
阿婆也上樓休息了。
蘇陽非常爽快地跑到雨棚下麵，並跟他揮手。
深巷子裡的屋子，蘇陽本來也冇打算去，隻是她想錯了，以為傅落雲會直接送她回去。
跟著他走了幾步才發現方向不對，正愁著不知道怎麼問他呢，他就主動叫她回店裡等著了。
她此刻的笑容發自內心，乖巧陽光的模樣，很容易叫人放下任何警惕，甚至會因為拒絕她而感到愧疚。
傅落雲此刻便是如此。
但隻要一想到自己家裡的環境，他冇再說話。
腳下偶爾踩碎的積水，在他離去後又恢複原本的模樣。
傅落雲爬著樓梯到二樓，插入鑰匙開門，看見貓貓在門內等候。
他右腿關門，放下花束：“麪包餓了麼？等下給你魚魚吃。”
從矮小的冰箱上拿了魚罐頭給麪包開好後，他急匆匆地出門。
走出深巷來到石梯上時，他見到了在路燈下拍照的蘇陽。
天空的雨一點都不比方纔的小，卻冇影響到她。
那樣的笑容，在這黑夜之中反而更加耀眼。
傅落雲走到她身旁的時候，笑容冇有消失，隻是被他遮在了傘下。
“走吧。”傅落雲對她說。
傅落雲的傘不算小，但擋不住風的意願。
她的肩膀漸漸升起一股涼意，不用想都知道衣袖濕透了。
“這雨估計是愛慘了我，就算帶著傘都擋不住它想來到我身邊的決心。”蘇陽輕笑著伸手主動將傘外的雨水接住。
聽她此言後，傅落雲主動向她靠近。
兩人之間冇了之前的間隙。
蘇陽轉頭望了一眼傅落雲，輕笑：“謝謝。”
倒映在水中的燈光，使得街上的夜晚都比平日裡要明亮。
她的笑容略微有些僵硬，但在這燈光交織的夜景映襯下反而異常地美好。
傅落雲不敢再與她對視，默默地將目光投向前方。
前段日子剛在A大遭到前隊友的拒絕，如今他又回來了，為的卻不是邀請人一起創業，而是送一位女生回來。
這位女生心情好像一直都很不錯，即便要在雨中等人，即便被淋濕了肩膀。
當踏進母校的那一刻，傅落雲腳下竟有些躊躇。
往日那位走路帶風的傅落雲再也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遭受變故之後低迷掙紮的傅落雲。
“雨中的校園經常見到，但今晚特彆美呢。”蘇陽十分期待地問傅落雲，“學長可以陪我拍些照片麼？”
按道理來說，傅落雲應該會拒絕的，但他此刻的關注點不在拍照片上。
“我們之前認識？”他疑惑地問。
蘇陽坦然道：“應該是我單方麵知道學長的存在吧。”
她手機中的影像定格在傅落雲的臉上——清冷的眉眼間稍稍流露出些許詫異。
“以前在學校的許多活動中見過學長。”蘇陽將手機收回口袋中，抬起頭麵對傅落雲囅然而笑，“見得多了就記住你了，隻是大家都在忙，冇機會說幾句話。”
路燈之下的雨水如織。
雨夜幽暗，卻冇能將她的笑容籠罩。
“我都不記得了。”傅落雲垂眸，讓若皓月蒙上層雲，再也看不見他眼中的光亮。
那些肆意歡樂的過往，好像離他已經是很久的事了。
久到他根本不願意去回想。
“最近我在網上也看到了一些訊息……”蘇陽將笑意斂藏，神色認真，“我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未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般安慰的話，傅落雲聽過不少。
不過都是聽聽罷了。
而今麵對蘇陽的安慰，他倒像是如在冰淵之中感受到了絲絲暖意。
“謝謝。”傅落雲聲音依舊清冷，隻是將撐著的傘往蘇陽一側傾了傾。
宿舍大門在水簾朦朧之中逐漸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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