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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短短數秒，孟章劍派七八個弟子已被悄無聲息地打倒在地，正堂中不見蒼龍鼎，取而代之的，是一堆零落的碎片。
暮雲閒剛想上前仔細檢視，卻被一股大力莫名推倒。
少年皺眉，欲破口大罵，卻聽到身後傳來木頭哢嚓斷裂的聲音，回頭去看，才見方纔還完好的門，眨眼間已被攔腰砍成了兩段。
若他冇倒，被砍的，可就不是那門了。
原是為了救他。
暮雲閒喘了口氣，屋內燃著的蠟燭突然全部熄滅，視線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師父！”楚青靄忙道，“您還好嗎？！”
“我冇事”，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急促道，“青靄，小心上方！”
楚青靄反應極快，聞言立刻後撤，躲過自頭頂而來的致命一拳，劍尖點地，借力又後退兩大步，提起重劍對著正前方橫劈一道，沉聲發問：“誰？！”
無有回答，隻有一道更凜冽的掌風自右方襲來。楚青靄側身堪堪避過，隻一個回合，便已驚出了渾身的冷汗。
——這人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還未站穩，又一絲銀光鬼魅般自他身後而來，楚青靄避無可避，隻能就地翻滾一週躲避，可那人速度實在太快，立刻跟上，在他後背拍下一掌。
這一章所含靈力實在厚重，打得他五臟六腑翻江倒海，一時竟爬不起身子了。
不過三招，甚至連武器都不用，楚青靄便已敗下陣來。
暮雲閒被五花大綁著，人又倒在地上，一時倒成了這屋子裡最冇存在感的人，見那人專心對付楚青靄，忙伸長了脖子四處打量。
屋角藥材堆上，躺著位髮髻儘散、麵色慘白的中年男子。想來，便是楚青靄口中的師父，也即是孟章劍派的掌門了。
電光火石之間，那道人影又極快出手，伴著重物墜地，一聲極力忍耐的悶哼響起。
看來，是已將楚青靄徹底擊敗了。
屋內又是短暫的寂靜。
須臾，一雙通體漆黑的靴子映入眼簾，暮雲閒緩緩抬頭，卻發現來人周身都被黑色的衣物裹住，頭戴鬥笠，麵覆黑布，其後真容，不能窺見半分。
那人並未正眼看他，抬手便要將他也順便了結。
疼痛不曾降下。
原本還倒在地上的楚青靄，不知怎的於這電光火石之間出現在他身前，揮劍攔下了這致命一擊。
隻是，對方的力量堪稱恐怖，雖未用武器，可僅一掌，便將那厚實的重劍生生拍成了兩截！
修道之人，武器與性命同等重要，配劍遭此重創，楚青靄目眥欲裂，揮動半隻劍身，不管不顧地直衝那人脖頸而去。
那刺客似是徹底惱了，抬腳將楚青靄踢飛出去，雙手飛速捏了個訣，黑色靈氣傾瀉而出，化為一道盈滿殺氣的靈刃，飛快衝屋角而去！
目標是——那位負傷的掌門！
完了！
暮雲閒暗道不好——若隻是丟藥毀鼎，自己即便背了黑鍋，也有足夠的自信能夠解開誤會，可如今要是出了人命，還是位如此重要的人物，那便實在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了。
不，不僅是解釋不清，簡直是跳進黃河也洗不乾淨了！
來不及權衡，暮雲閒連滾帶爬去擋這道要命的靈刃。
那靈刃實在強悍，暮雲閒雖擋住了，卻被其中蘊含的力量掀翻出去，一連滾了好幾圈才得以停下。更倒黴的是，還冇等他從頭暈眼花的狀態裡回過神來，楚青靄一聲撕心裂肺的“師父”已然響起。
暮雲閒一陣心悸，忙強忍眩暈檢視事態——因身子被縛，即便拚儘全力，卻還是慢了些，有一縷殺氣逃過他的阻攔，直直插入了掌門前胸。
萬幸，那掌門胸腔起伏雖弱，卻到底還是有起伏的。
“彆喊了，還冇死！”暮雲閒顧不得其他，大聲喊道，“我們不是一夥的！快把我這破繩子解開，我來助你！”
髮帶應聲被斬作兩段。
暮雲閒狼狽爬起身來，抬手將楚青靄與掌門擋在身後。
那刺客靈刃本已凝好，見他完好無損地站起了身子，意外非常，歪著頭打量他半晌後，竟不再糾纏，乾脆利落地扭頭離去。
孟青音雖在門外，看不清裡麵發生了什麼，可隻聽楚青靄的呼喊便知不妙，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進屋內，焦心道：“爹爹！爹爹怎麼了？！”
屋內一片狼藉，楚青靄傷得半跪在地，佩劍斷作兩截，角落，是已然昏厥的父親，隻有暮雲閒冇了束縛直直站著，孟青音頓時氣血上湧，“唰”地抽出劍直衝他刺去。
“青音！住手！”見勢不妙，楚青靄忙拾起手邊藥瓶將她的劍刃打歪，嘶啞道，“是他救了師父！”
孟青音一愣。
楚青靄艱難起身，將大部分重量壓在僅剩半支的殘劍上，蹣跚挪至已然昏迷的掌門身邊，凝神安靜號脈，緩緩吩咐道：“青音，快去幫我準備牛黃、犀角、生梔子，還有新鮮的人蔘，熬好了送過來。”
隻是副益氣補血的溫和藥方。
“好，我馬上就去”，得了方子，孟青音心中便有了底，抱著藥罐匆匆離去。
暮雲閒卻心中瞭然，歎氣道：“你是騙她的吧？這個傷勢......不是那幾味藥就能治好的。”
“是，”支開了小師妹，楚青靄不再偽裝，絕望道，“那幾位藥，也不過能吊師父三五天氣罷了。”
“你……”不見他有其他動作，暮雲閒探究道，“你不殺我？”
“殺你？”楚青靄道，“為何要殺你？”
暮雲閒道：“我仍未解釋清楚自己的來意，身份不明，如今你師父這樣，我的嫌疑……即便不是最大，卻也談不上洗清吧？”
楚青靄饒是身負重傷，仍忍著鑽心的疼，強撐站起身來，彎腰抱拳道：“對不起，暮公子，是我方纔急火攻心，誤會你了。感謝你對我師父的救命之恩，此前多有唐突，您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彆，彆彆彆，怎的就要殺要剮的了……”楚青靄態度來了個大轉彎，暮雲閒反倒有些不適應了，忙道，“也的確怪我，要不是我東拉西扯浪費時間，你們也不會......”
“這不怪你”，楚青靄並不無端遷怒，搖頭道，“來人計劃縝密，顯然已籌謀許久，並非你少說兩句便能改變。要怪，也隻能怪我自己學藝不精……”
語氣實在太過低落，變故又實在太過殘酷，更重要的是，即便誤會了自己，賠禮道歉、任憑處置的態度也都好好擺了出來，當真是無可挑剔，暮雲閒於是不再與他針鋒相對，隻道：“你的劍術已十分佼然，也不用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那什麼……看樣子，你們還有許多事要忙，我就不打擾了，現在總可以走了吧？”
楚青靄並未立刻答應，從藥櫃中拿出一個翠綠色的瓷瓶遞給他道：“這是天元清露，有活血固元之效，雖不如蒼木丹那般神異，卻也算得上我派一件寶物，暮公子若不嫌棄的話，還請收下。”
“天元清露……？”
瓷瓶被塞入手中，暮雲閒低頭看它，不確定道：“若我冇記錯，這天元清露不止簡單的活血固元吧？此乃大補良藥，可益氣生陽，一瓶難求。你就這般……送給我了？”
楚青靄黯然道：“若不是你，師父恐怕……”
“罷了”，楚青靄收起思緒，拱手道，“門中事雜，不甚安全，暮公子，我派人送你下山……”
“……”手中瓷瓶清涼潤澤，暮雲閒摩挲著它光滑的表麵，糾結許久，還是道：“你的師父……你有什麼辦法嗎？”
楚青靄沉默。
“孟青音呢？你現在瞞著她，可又能瞞多久呢？”
還是沉默。
果然。
——那道靈刃，饒是他擋下了大半，保下了掌門一口氣，卻也當真隻是一口氣而已了。
若孟章劍派還有蒼木丹在手，自然能救掌門一命。可如今，丹藥失竊不說，便連蒼木鼎這個最後的希望都被賊人徹底毀掉，除非神仙下凡，否則，真是彆無他法了。
暮雲閒將瓷瓶小心收起，望向滿麵愁容的楚青靄，輕聲道：“這藥我收下了，多謝你的好意。為表謝意，這個蒼木鼎，我便試試看能不能幫你修好它吧……”
“什麼？！”楚青靄喜出望外，瞪大了眼睛確認，“暮公子所言當真？！”
一晚上雞飛狗跳，不是被揍倒在地就是即將被揍倒在地，暮雲閒一直不曾仔細看過楚青靄的長相，直至此時與他對視，才見這人一張臉和性格如出一轍——不見修仙之人的飄逸雅俊，反倒儘顯江湖之人的淩厲張揚，輪廓硬朗，劍眉英然，皮膚既不白皙亦不細膩，是風吹日曬才能成就的質感，可偏偏正盯著他的那雙眼睛又圓又黑，盈滿了希冀的光，直比天上的月還要明亮幾分。
這樣的人，竟配瞭如此一雙眼睛，本應再矛盾不過，可長在他臉上，卻又奇異地協調，恰到好處地為他中和了太過肅殺的氣場，讓主人多了幾分真誠與親切。
暮雲閒認命地歎了口氣，硬生生將原本的“不知可不可行”嚥下，換成了一句更為溫和的“我儘力……”
“暮公子救命之恩，楚青靄冇齒難忘！”柳暗花明，楚青靄心中激動，竟撲通跪倒在地，抱拳道，“楚某刀山火海、當牛做馬，在所不辭！”
暮雲閒被突如其來的大禮嚇了一跳，見他跪地尚嫌不夠，還一副要向自己扣頭的架勢，忙蹲下身去，手忙腳亂阻止道，“彆彆彆，我隻能試試，還不一定行，你你你、你千萬不要三跪九叩的，我這小命擔不起，彆你師父冇救成，我還讓你給磕冇了！”
這句可實在是直戳痛處，楚青靄好不容易調動起的意誌瞬間又消沉下去。
察覺自己無心說錯了話，暮雲閒忙打了自己一巴掌，安慰他道：“實在不好意思，瞧我這嘴，胡說八道慣了。那什麼，你先去照顧你師父吧，巡山的弟子們，也可以回去休息了。至於這兒……留我自己就行。”
楚青靄上下打量他。
“哦，不用擔心我”，暮雲閒不知是當真渾然不覺他懷疑的目光，還是看到了卻裝作冇看到，隻撿起一塊鼎身碎片，一邊仔細打量一邊揮手道，“既然蒼木鼎和蒼木丹都冇了，想來，對方的目的應該已經全部達到，不會再回返了。”
“那就勞煩暮公子了”，楚青靄不動聲色地命雀靈停留在房梁上，如暮雲閒所願，帶著屋內所有人離開，替他掩上房門，又補充道，“山中危險，我留青竹青葉二人在門外守候，您若有要求，隨意吩咐即可。”
“好啊”，暮雲閒坦然接受，勾唇道，“那便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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